是户部发的避暑之物,跟他前两日领到的一模一样。
温晚瞧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两个被某人强迫一定要随身携带的香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这是,是我爹爹给我的。”
郑楠想了想,还是将袖口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毕竟,他等了好几日,才等到这位大小姐出现在书肆里,说道:
“真是巧了,前两日衙门里发的避暑之物,也有这个,我一个男子用不上,在京都也不认识别的人,就想着大小姐前段时间似乎有些被暑气所感,不如就给大小姐用,也不至于浪费了。”
温晚婉言笑道:
“多谢郑公子,我这已经有了,况且,我爹爹常同我说,不许随便要别人的东西物件,郑公子还是自己留着吧。”
郑楠捏紧了香囊,顿了顿,看着眼前的美貌小姑娘,温热从耳垂处往脸颊慢慢扩散,正欲鼓起勇气开口说什么,却被温晚抢先说道:
“对了,郑公子,不知你有没有熟知的朋友,愿意来我这里写话本子,若是有空的话,帮我问一问可好?”
郑楠点点头,正想答应,默了一瞬,又说道:
“大小姐不必再找人了,我可以写。”
温晚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帮我把这一本写完,已经够了,你还领着衙门的差事,怎好让你两边忙呢?”
郑楠说道:
“无妨,我一个人晚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大小姐做一些事。”
他默默地将香囊收了起来,想着今日她不肯收,只要他一直能有机会,跟她接触交流久了,总会得到她的芳心。
温晚倒是巴不得一声,郑楠毕竟写了几本,已经有经验不用她操心,若是再找个新人,还得重新磨合,她十分开心地说道:
“那太好了。”
郑楠不禁勾起唇角,道:
“大小姐,我赶着去衙门,等我散值了,再过来找你,嗯,讨论话本子。”
温晚朝他摆摆手,道:
“快去罢,别耽误你的事就好。”
身后的寄情默默叹了一口气,话说,这姓郑的怎的如此不懂事,自己上次不是都暗示他,姑娘已经名花有主了么?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郑楠驾马一路快跑至内阁衙门,将马系在门前的拴马桩上,见这位俊俏的新科进士脸上洋溢着喜色,一同上值的几名年轻同僚不禁来了兴趣,调侃道:
“前几日还瞧着郑兄满腹心事的,今日是有何喜事么?”
郑楠没好意思地摆摆手笑道:
“没有没有。”
一人起哄道:
“想必是终于见着那位东家大小姐了吧?你们瞧,他每日带在身边的包裹都不见了,定是有人收了去。”
几人的笑声远去,张慎将一份名单递到了首辅谢谦的面前:
“谢大人,这是过几日随同圣驾去往北山行宫的人,请您过目。”
谢谦黑眸瞥了一眼,丝毫没有掩饰话中的冷意,道:
“郑楠,他去做什么?”
张慎笑着解释道:
“往日,虽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伴驾随行,但是,这后生写的文书实在是好,下官想着带他同去,多历练历练,也是怕内阁人手不够,以备不时之需。”
谢谦面色如常道:
“张大人,规矩不能随意破。您放心,这段时日,我会给他多安排一些公务,也是一样的历练。”
第77章
书肆里, 苏心愉正拉着好姐妹温晚一顿倒苦水,她今日刚回苏府看望了自家祖母,回侯府时便顺带到这里瞧一瞧。
才刚饮了一口茶, 温晚就听见她的小嘴吧嗒吧嗒一通叫苦:
“唉, 你不知道,昨日,那位三婶又来了我婆母面前一通抱怨, 说是我公公硬是不给她家的小儿子在西郊营里安排个差事,我婆母没搭她的话, 说这些都是侯爷的盘算,她不敢干涉。那位三婶倒好, 一下把目光放我身上来了,说我父亲是礼部的主事,看着给她家不成器的幼子在礼部随便找个打杂的活儿干也成。”
“把我气得,你说说,他们侯府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礼部衙门又不是我爹开的,哪里是我爹说安人就安人的?”
“这还不算,还有那位二婶, 也不是省油的灯……”
温晚一面翻看郑楠给她的书稿, 一面时不时看她两眼, 十分感同身受地给她应两声:
“对, 不错,就是……”
“太过分了……”
“怎么有这样的人?……”
苏心愉数落了半日,才ⓌⓁ停下了话头,说道:
“等从北山行宫回来, 我就去找公公说,在我们那院子里设个小厨房, 再也不要同他们一起用膳了。”
温晚诧异道:
“什么北山行宫?你去哪里做什么?”
苏心愉见她一脸不解,更加诧异,道:
“你不知道么?你爹也应该要去的,论理,不是可以带上你么?”
见温晚一头雾水,苏心愉跟她解释道:
“每年到了六月,京都天气太热,陛下和宫里的娘娘们都要去北山的行宫避暑,朝臣们自然也要随行,因住的日子久,都允许带上家眷。你爹是三品的侍郎,至少也能带两名女眷同去。”
说完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疑惑道:
“没跟你说么?过两日就出发了,不得通知你收拾衣物么?”
只能带两个人?温晚不用想也知道,哪轮得着她?
苏心愉一下瞧出了端倪,不禁问道:
“你那个姨娘,就被放出来了?”
温晚点点头,没好气说道:
“他们都走了也好,我还逍遥自在些!省得成天看老爷子的脸色,和姓秦的演不完的戏!”
听温晚给她说完这段时日家里的糟心事,苏心愉气不打一处来,忿忿说道: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亲爹?小妾谋害嫡女,这才关了几日,她装模做样地寻个死,就死灰复燃了?”
又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说道:
“你跟着我吧,我带你一起去。凭什么好事都让他们占了?你信我,行宫在山上,真的凉快,夜里睡觉还得盖着薄被子呢,而且又好玩,你若不去,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正说着话,寄情敲门进来,看了一眼苏心愉后,说道:
“姑娘,外面有位官爷,说是要见您。”
温晚有些诧异:
“什么官爷?”
她又没犯法,书肆该纳的税钱也都交了,不至于找她什么麻烦吧?
寄情也不答话,就把人叫进了内室,那人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温晚面前的圆桌上,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个礼,从袖口拿出一个令牌,说道:
“小人是谢大人身边的侍卫,奉大人之命给温小姐送消暑饮过来,顺便转告大人的话,让小姐收拾好衣物细软,后日一早,就有马车到府上接小姐,一同去北山行宫。”
寄情细细瞧了那人手里的令牌,在温晚耳畔私语道:
“姑娘,令牌没错,确实是谢府的。”
她见自家姑娘愣愣的没有言语,就对那侍卫福了一福,说道:
“劳烦小哥回去禀报谢大人,我家姑娘已经知晓了,多谢大人费心。”
见那人躬身退下,寄情送了出去,苏心愉露着一丝复杂的笑意,说道:
“呦,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早有人给你安排妥帖了。他定是见了各部官员报上去的随行名册,没瞧见你的名字,就亲自给你安排好了。”
温晚一阵脸热,说道:
“胡说什么!”
苏心愉替她打开了食盒,见里面是一碗香薷饮,不禁感叹道:
“看来,那位心里很是看重你呢!在我家时,就听说他整宿整宿地照顾你,这才没见几日,又惦记着给你送避暑茶来。东西虽不值什么,心意却是难得。”
温晚何尝感觉不出来,他心里有自己,可是想到与他之间的门第差距,还有他传说中的婚约,就觉得心烦。
苏心愉倒是收起了笑意,十分严肃地拍了拍她,说道:
“妞妞,抓住这次机会,你跟他多相处相处,争取早日当上‘首辅夫人’。”
温晚弱弱地问道:
“你觉得他真的会有可能不顾门第,让我做他的正妻?”
苏心愉略思索了片刻,觉得确实不太可能,毕竟,不管家世还是品性,她这姐们都距离“首辅夫人”相差太远,可是,做小妾也绝对不行!
但她不好当面打击温晚,只能握住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已经到了那样一个高位,又不需要通过联姻来巩固什么地位,除了圣上,也没人敢对他的婚事指手画脚,自然可以娶一个他喜欢的人,你自信一些,我很看好你!”
温晚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
“好,我听你的!你教教我,该怎么做!”
~
第三日一早,温从和带着秦氏及温晴匆忙赶往朝天门,因同去的朝臣官眷人数众多,除温从和等臣子需同各自衙门里的同僚一同乘车外,像他们这样级别的官眷,也只能与其他官眷一起,挤六人一辆的马车。
见送了他们的马车回府,月出忿忿不平道:
“老爷也太过偏心了,一声不吭就带着人都走了,连个交代安慰的话都不肯给姑娘。”
夕落将收拾好的几身衣裳两件首饰拿过来,面露一丝担忧,说道:
“姑娘就带寄情一个人去么?那么久的时日,奴婢真的有些不放心。”
温晚避开她的目光,说道:
“寄情力气大,又机灵,还会武艺,而且我跟着苏苏,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们两个留在京都,好好替我看着书肆,昨日我已经将新的话本子拿去了刊印,过几日上架售卖,你们看看若是卖得好,就再去刊印一批。”
“还有,郑楠那边还在写着,等他写完了,你们也不必等,直接印了放书肆卖就好,他有经验,已经写得很好了。”
月出和夕落二人答应着,她们想想也是,若真只能带一个婢女,倒是寄情最合适,她出身大户人家的后院,看着是个有见识的,什么都会,更重要的是对姑娘忠心,听说那日在侯府婚宴上,就是她,把想欺负姑娘的人打了一地,又舍身救了落水的姑娘。
想到此,夕落放下心来,将包裹给了寄情,嘱咐她好好照顾姑娘。
不多时,有门房小厮来报,说是侯府的马车过来了,温晚挡住欲送她出门的月出和夕落,略带玩笑地说道:
“不用送了,免得舍不得我,又来哭。”
二人知道自家姑娘跟着苏心愉,最是妥当,也没有什么好操心的,便点点头,随她们二人去了。
步出大门外,已有一辆四驾的马车在门口等候,看着十分贵气奢华,见温晚出来,已有个小厮将杌凳放好,说道:
“温小姐,请上车。”
这也太显眼了吧,温晚不禁看了看四周有没有人注意她,然后赶紧扶着寄情的手踏步走了上去,已有人给她掀开了紫色的车帘。
这马车外头看着就宽大,没想到里面更是宽敞奢华,地面铺着绒毯,两侧和中间是放了软垫的座位,转角处有两个案几,一个上面摆满了书册什么的,一个上面搁了一套茶具,和几碟果盘,下面则放了两个冰鉴,故而在这大热天阳光底下晒着,车内也是阵阵舒适的凉意。
她刚上去,马车已经动了起来,十分平稳,没有半分颠簸,温晚扫了一眼案桌上的小泥炉子上的水壶,怪不得能在里面烧水泡茶喝呢。
日光透过半透明的窗帘映了进来,端坐在正中的男子身侧落了一道清隽的身影,他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听见了温晚进来的动静,抬眸向她一笑,指了指身侧,道:
“你来了?先坐一会儿,等我看完这几个。”
说完,他拿起案桌上的笔,飞快地写着字。
温晚应了一声,十分乖巧地依言坐在一侧,她稍稍掀开些车帘,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了看外头,马车已经行驶在了官道上,前面有两名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开道,后面也能瞧见一队配着刀的卫兵,这厮,真是好排场。
她回过头,目光不自觉被眼前这个认真提笔的人吸引过去,他整个的脸部轮廓在透进车帘的柔光中显得比平日的硬朗和缓了几分,尤其是眉峰到鼻梁的线条极为好看,英挺不失隽永,垂着浓密睫毛的黑眸虽看不到眼色,却也能窥出其中的深邃。
其实就单单这副相貌来说,是一个实打实的美男子,根本不会让人产生任何的惧怕和怵意,所以,温晚每次看一眼,都会觉得动心,此刻也是一样,看着这张脸,心里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但是,这副十分吸引人的身子套上了那身华贵的紫色盘领官服,就有些一言难尽了,那衣服就像是长满刺的荆棘,让人不敢触碰,似乎摸一下就能刺痛她,连滚带爬地跑出好几里地远。
但是,既然她已经招惹了他,他也不肯放了她,那自然要往最好的方向发展,苏苏说得不错,她可不要做什么小妾,要么就当首辅夫人,要么就跟他分道扬镳!
谢谦觉察到了一道痴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禁直了直腰,稍稍抬了抬头,微微将脸朝她的方向侧了侧,停下了手中的笔,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邸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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