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娃娃
江泊淮病得不轻。
乔成玉得出结论,却仍然觉得有些后怕,嘶了好几口气,终于在他身上找出一点那种恶毒大反派的潜质。
江泊淮却一点也没有病重的自觉,每天勤勤恳恳地伺候乔成玉,都要把她养成四肢退化的小猫了。
一大早起来自梳头都被他承包。乔成玉心里叹了口气,想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都怪江泊淮!她想来想去,想得脑袋疼,还是决定怪一下江泊淮。
头发被拽了一下要怪,洗澡的水有点高温了要怪,被子被江泊淮掀开灌进了冷风也要怪。
乔成玉皱了下眉,江泊淮就从善如流地亲亲她的眉头,和她说对不起,又替她把被角掖好,让她再睡一下。
乔成玉一面要和自己的困意作斗争,一面还要问他去哪里。
江泊淮只说今天有点事,好声好气地哄她说不希望她出门,但她如果要出去,那就带上他留在桌上给乔成玉的护身符。
觉还没睡够呢,乔成玉又觉得他话有点多了,伸手推开他的脸,把脑袋钻进被子里,继续睡。
江泊淮微不可查地笑了下,怕她闷着,和她保证不再说了,把人把被子里拉出来,最后亲亲她的发顶。
*
茶楼常有说书人讲些趣味故事,最广受好评的还是什么修仙之人莫欺少年穷,以及什么无情剑修杀妻证道飞升又悔过的故事。
叶竟思听得津津有味,正打算再续半盏茶,没想到被风风火火赶过来的李伯拽着衣领揪上去了。
他把包裹都收拾好了,只匆匆给叶竟思扔下一句:“等你半柱香,把你有用没用的东西都收一下。”
叶竟思眼睛发亮:“有江泊淮消息了?”
李伯点了下头,有点悲痛地开口:“有是有了——”
还不如没呢。
叶竟思没听完,火速地跑进房里收拾东西,哼着歌高高兴兴的。
直到被李伯领进一片荒芜的山林,还是满脸不知所措:“来这干嘛啊?”
“小公子说,守着。”李伯干脆利落地回他,找了块石头坐下,发呆,还真是兢兢业业地守着。
没想到是这种消息。叶竟思只好腹诽,目光扫来又扫去,觉得这片山林有些古怪,又说不上什么缘故,只好撑着下巴走神。
李伯上了年纪,容易犯困,叶竟思往日嘴没停过,今日却不知怎么,安分了这么多,他倒有些不习惯了,润润嗓子,叫叶竟思给自己说话。
叶竟思忙着呢,他将这山林里里外外打量了好一通,最后还是没忍住:“这林内是不是有什么阵法啊?”
李伯目光顿时一凛,望向他的眼神多了点审视。
叶竟思求饶:“我靠实力看出来的,我好歹也是青云宗的镇派翘楚,而且不知为何,一靠近这地方,我胸膛那个印子就止不住的发烫……”
李伯暗道一声坏了,显然也没想到他胸膛上印子这一出,他摇摇头,眼看就要把人甩掉。叶竟思看出来了,抱住他大腿,装哭,说还没见到江泊淮呢,怎么就要把他丢了。
江泊淮从小到大都很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刻,李伯第一次见叶竟思这种会闹会哭的孩子,脑子有点疼,推了人好几下,最后说不会把他丢了叶竟思才麻溜地将眼泪全擦掉。
然后嘿嘿一笑。
李伯脑袋更疼了。
“这阵法干什么的?”叶竟思又开始套话了。
“掩人耳目的。”李伯难得没有模棱两可地回他,他犹豫片刻,做出决断,揪着人的领子,拽着他直愣愣地朝林中走去。
诶诶诶!叶竟思艰难地跟着走,本来想问几句,为什么要掩人耳目,掩谁的耳目?江泊淮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么?
然后顿时灵光一闪。
想到金屋藏娇,心中天平果断倾斜,气不打一出来,决定要给乔成玉出口恶气。
——乔师妹才不见了多久,江泊淮这就有新欢了是吧!
李伯心中也惴惴不安,然而叶竟思胸膛上的印子,叫他的一举一动都受监视,不敢再把他放在林子外。可是江泊淮如今联系不上,他只能斗胆做主,把人带进林中。
*
乔成玉一觉睡到晌午才醒,眼睛睡得有点发酸,揉了好几下才下床。
想起早上江泊淮出门前的嘱咐,目光落在桌案上的护身符,想了想,还是没揣身上,她绕着原地转了几圈,吃了江泊淮留下的还温的饭菜,一点都没有意外朝外头走出去。
江泊淮很少出门留乔成玉一个人在家,乔成玉还有点新奇,趁着外头阳光正大,找了一只风筝出门,打算找隔壁的人家套话,顺便同人放着玩。
邻居是一对年轻夫妇,仅有一女,叫“小桃”,小桃还不到上学堂的年纪,只能自己在家拿着笔自己写写画画,闹着玩。
她见到乔成玉很是高兴,看到她身后的风筝更是跳得高高的,围着乔成玉转圈,要她带自己放风筝。
“把糕点吃完了再去。”她母亲喊住人,同乔成玉问好,手里的盘子沉甸甸的,她放在桌案前,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要乔成玉也尝尝她的好手艺。
乔成玉推脱了几下没推脱掉,只好陪桃子坐下来,一边看她有没写错的字词,一边教她识几个拼音。
小桃无一不应了,捧着母亲做的乳酪糕,吃得津津有味。
乔成玉被逗笑,见她眼睛亮晶晶的,端着小碗朝自己伸过来,问她要不要也来一块。
乔成玉这段日子吃甜的吃得有些烦了,刚想拒绝她,又不太好拂小孩的面子,正在想怎么回答呢。
小桃好像误会了些什么,先一步地回答她:“母亲用的是牛奶,不是羊奶,乔姐姐可以吃一点。”
乔成玉脸上的笑忽然顿住了。
小桃犹不自觉,话头絮絮叨叨得继续说着。
乔成玉这回是真的看出哪里不对劲了。
她尽量语气平稳地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我吃不了羊奶。”
乔成玉对羊奶过敏,好在修仙界餐食上没有什么羊奶,羊奶只会在糕点上用上一点,是以这件事除了江泊淮,暂时无人知晓。
不知道是不是年岁不大,小桃还不会撒谎,只是可疑地停顿几瞬,反应过来之后飞速开口:“是江公子同我们说起过的!”
“是么?”乔成玉半信半疑,江泊淮不喜欢和人社交,看起来不像是有这么闲功夫的人。
小桃头也不敢抬,遵循半真半假的话难以叫人猜出的真理,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真没骗你乔姐姐。”
乔成玉冷哼一声,手中凝起一团灵力,忽然朝小桃扑过去。
她刻意控制着力气和分寸,叫自己有可以随时收回的毫厘空间。
然而小桃刚成人不久,还是有点怵,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飞快地显出原形软趴趴地掉下去。
乔成玉及时撤回手,低头一看,乐了。
是一只娃娃。
渡灵村里得到的那只,兴许是江泊淮用了什么法术,把它们附了灵,捏成了人,因此成了一对母女。
那娃娃“呜呜”了好几下,为自己露馅,没有办成事感到难怪,可惜娃娃湿了要好久才能晒干。
于是它又不敢掉小珍珠了,只好发出几个无意义的哭腔,向乔成玉求饶。
乔成玉还没说什么呢,它就秉承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一骨碌得将江泊淮供了出来。
“是江公子叫我们做的,他说给你解解闷,我和我娘也没法子的呀,我们只是娃娃,娃娃能有什么坏心思呢,都是江公子的坏主意!”
江泊淮也没有坏主意,乔成玉生气虽然生气,却还是见不得人别人说他,小小地在心里辩驳了一下,把它抓在手里拷问:“那这一片除了我们四个之外,还有什么活物么?”
“小鸟,小树,小花……”娃娃一连串说了好多。
乔成玉轻轻拍它的棉花脑袋:“你知道我要的活物是什么,给我老实点。”
小桃只好又“呜”了一下,老实了:“没了。”
乔成玉就知道,“哼”了几句,想了想,假装不知道才是最好的,于是又把它放回原地,让她变回原形,嘱咐:“不要让江泊淮知道了。”
“好嘛好嘛。”棉花娃娃没人权,小桃哭了,心说早知道就不离开渡灵村了,做一只只用等天晴就可以被拿出去的娃娃多好!
都说了棉花脑子里也全是棉花,下次这种事可不可以不要叫她来做。
乔成玉不知道它内心千回百转的思绪,也不想陪娃娃放风筝了。
她将风筝留给小桃,不太高兴:“你自己玩去吧,多认点字!”
小桃委屈地应了好,和她说再见,巴不得乔成玉早点走。
乔成玉气急败坏,觉得江泊淮真是出息了,瞒着自己的事又多了一件,好在乔成玉足够聪明,不然就中计了!
她往院子里赶,也不想出去了,反正这一片地方肯定都被江泊淮做了手脚,让她看到的都是他觉得可以看到的。
还不如回去睡个觉呢!
一颗石子被她忿忿地踢了一脚,飞出去老远,乔成玉望着它咕噜噜地滚走,直到被一双脚挡住。
叶竟思拦下石子,朝动静处看过来。
一瞬间面容有点复杂,脸上闪过了许多神色,最后才恍然大悟,好像勘破些什么。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别过了头。
第61章 树皮
“你在想什么?!”乔成玉几乎想将叶竟思脑袋敲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看她作势要打自己,叶竟思也急,身子一缩,躲在李伯身后,尴尬笑笑:“这能怪我么?你怪怪江泊淮怎么样?毕竟他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
李伯拦着人的手又放下了,他把人拎出来,放到乔成玉身前,任她处置。
乔成玉狠狠拍了两下他的脑袋,换来叶竟思连连的求饶声才“哼”了一声,复而继续问:“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照她看,不像是江泊淮大发善心放他进来的,那江泊淮人呢,去哪了,怎么会连叶竟思进来也无知无觉。
叶竟思把目光转到李伯身上,也好奇:“这林子设下的阵法究竟干嘛用的?”
“不过是一个幻境。”李伯不欲多说,含含糊糊回他们:“进了林子,外头的东西就看不见了里面了。”
随着他的话,叶竟思摸了摸下巴,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印子:“是给我下这套的东西么?”
他这话说得含糊。江泊淮说,叶竟思身上是神降,这和神仙扯上了关系的,照理来说应当是最最最大的福事。
然而在经历先前的事后,神降到底是福还是祸,神仙到底是善还是恶,都仿佛成了镜中水月,叫人摸不透。
李伯避开那个印子,没有回答,在他们这就是默认了。
乔成玉直觉有哪里不对,皱着眉盯着叶竟思看,好像要将他看出一个大窟窿。
叶竟思被看得有些发毛,率先移开视线。不料乔成玉突然发问:“你怎么会和李伯一道?你到底是来找我,还是找江泊淮的?”
她话咄咄逼人,叶竟思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退一步,硬着头皮开口:“当然是找、找你的……”
“骗人。”乔成玉打断他,神色笃定而果断:“叶竟思,你撒谎。”
*
将伤疤掀开是件痛苦而残忍的事,尽管叶竟思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但他确确实实对叶家的倾覆、对同门的排挤、对命运的留难耿耿于怀。
它们像一根刺,不知不觉中已经扎进了心里,就等着他稍有松懈的一日,顺着缝隙蔓延上来,用仇恨的叶子包裹住整颗心脏,生根发芽,长出苍天之势,叫叶竟思永远在阴翳底下,不得解脱。
听完他的自述,乔成玉反倒是狠狠呼出一口气。
命运确确实实将叶竟思朝反派的路上走,然而得益于江泊淮,他时至今日竟然也能将那些暴虐压下,没有走向黑化的剧情。
倘若乔成玉不那么机灵,兴许会觉得江泊淮不叫他黑化一定是不想乔成玉完成任务回到真实世界。
可是江泊淮压根不知道系统的存在,他这么做,就没了为乔成玉的道理,就只能是为了旁的——
江泊淮,到底为什么。她在心里默念,恨不得突然灵光一闪,茅塞顿开,大彻大悟。
叶竟思也好奇,做出一副思考状。
乔成玉一看他思考就担心,幽幽地盯着人看了半天,总算把叶竟思看出一身毛。
他没办法:“你问你问,我不说了……”
乔成玉满意了,夸了他一句,重新将目光放回李伯身上。
尽管知道对方不一定会如实告诉自己,但乔成玉还是想试一试,她张了张嘴,才发现喉间因为紧张一片干涩,只能几个字很艰难地朝外蹦。
“我想知道,江泊淮到底是谁?”
李伯微不可查地怔了片刻,随即笑开,好像一个长辈笑话自家没有长大的稚童:“我们公子是谁姑娘不是最清楚么?苏杭江氏,小公子是家主幼子,现今……”
乔成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于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也跟着发不出一个字,只是回避似的把视线放回了叶竟思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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