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温柔的声音带上愁绪:“我哪里需要你报答什么?你瞧着我好似吃穿不愁,实际我想做的都不能如我所愿。
她擦了擦眼角:“我有一个未婚夫,我自从小喜欢他,谁曾想,谁曾想——”
她别过脸,像是不忍:“他竟跟我的妹妹搞在了一起,他不喜欢我,我却还要根据婚约嫁给他,我何其可悲。”
她顿了顿,余光去看祈成酒的反应。
见人眉头微皱,全是不认同。
她心下满意,于是继续:“我父母不喜我,家中兄弟姐妹也都视我为仇敌,我便是想退婚也做不到。”
一字一句令人动容。
她重新转过来,一双眼眸微微红:“等你伤好,你便去做你想做的事,这样,也算替我活一遍。”
眼前人听言更为动容:“小姐……”
看着差不多了,岑谣谣及时起身:“你好好养伤。”
说着她匆匆离开,只留下一张沾了泪水的手帕。
门口听了全程的茉语目瞪口呆。
她木木地接过岑谣谣递过来的药碗,想要说什么,但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她过于震惊的大脑仔细回忆以前匆匆见过几面的大小姐。
大小姐她……是今天才这样,还是从前就这样了?
大小姐不是深爱未来姑爷,心里只有未来姑爷,甚至不惜为了未来姑爷去深汕雪崖取清音铃吗?
“对了茉语,我们昨天吃的那个糕点还有吗?”
她抬头,只见自家小姐神色自然,全然没有一点刚才在屋里的悲伤。
她木着脸:“有的。”
她去拿糕点。
而屋内,在岑谣谣离开的那一瞬,祈成酒面上神色便缓缓褪去,沾着水汽的鹅黄色手帕明晃晃摆在他跟前。
微风透过半开的窗沿吹进来,吹起了手帕的一角。
像是邀请。
她要利用他。
先动之以情,再诱使他挟恩以报。
思及此他眉眼一压,暗红妖力克制不住跳跃在指尖,汹涌着叫嚣着要把鹅黄色手帕吞噬殆尽。
却最终没有。
他神色一顿,将鹅黄色手帕拿起一角,随意搁置在床边。
岑家大小姐……
不喜婚约。
几个字不断在他脑海里盘桓,思量。
——
茉语拿完糕点回来时,自家小姐已经舒舒服服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半眯着眼晒太阳。
一派悠闲。
而她脑海里还是有诸多疑惑。
她放了糕点坐在一旁。
想了又想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心中疑惑:“小姐不喜欢姑爷了吗?”
岑谣谣马上打住:“别,可别喊他姑爷了。”
见人实在疑惑,她坐直了身:“那你说那顾修言哪里好。”
“这,这……”茉语神色犹疑,“修为好,天赋好,生得也好?”
“那这些我没有吗?”
茉语一噎。
大小姐生得自是极好的,一双明媚眼眸,从前远远瞧见的时候她总是垂着头减淡了不少颜色。
现在却不同,自半月前小姐受伤后便好像变了副模样。
走路不再克制着礼节,脊背挺得笔直,看人也不低着头了,想笑的时候便大笑,不高兴的时候便想办法让自己高兴。
那副眉眼宛若重获新生,是这样鲜活的好看。
至于天赋,大小姐十四岁便炼气,虽修为停滞了六年,却也仍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确实,这些小姐都有。
岑谣谣继续:“至于别的,他还能提的上嘴的也就是顾家少主的身份,但这能给我带来什么呢?
“只能给我带来捆绑的婚姻。”
她声音一顿:“而且他跟我那个妹妹岑乐盈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可为什么岑家还是要把我嫁过去?
“因为顾家需要子嗣,而我岑谣谣修为停滞六年,价值远不及岑乐盈,用来给顾家生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再好不过。”
这些都是原身即将经历的事。
“我都被这样对待了,为什么还要喜欢他?”
话音一落,在屋内的祈成酒缓缓睁眼,视线又看向了床边的鹅黄色手帕。
若有所思。
而茉语已经彻底被说服了,她叹了一口气:“可是小姐,事情哪有这么容易。”
岑谣谣缓缓笑开,一把拍在茉语肩头:“干什么呢小茉语。”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摆弄了下腰间的铃铛。
“兵来将挡就是了。”
太阳正当空,烈日落下,透过篱笆时减弱了三分热烈,落在岑谣谣的眉眼,只余明媚。
顾修言进院子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少女一身素衣,眼眸好似比日光还要耀眼。
他神色一顿,要出口的苛责停在嘴边。
谁曾想少女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原本上扬的嘴角缓缓压下,眉头缓缓皱起。
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讨厌的东西。
他心里那点莫名的情绪荡然无存,他将手边的灵草扔在一旁。
“岑谣谣,你说给我采药,就给我这些?”
岑谣谣却没有应这话:“你伤这么快就好了?”
顾修言轻哼出声:“我的伤本不是大事,只灵力躁动不安才迟迟没好,是阿盈给我找来了清音铃,我才将将好转。”
他踢了踢扔在一旁的灵草。
“早前你托人给我送了这灵草我还以为你终于上了点心,不曾想还是敷衍,这灵草随处可见,你若不想理会我不理会即可,何必拿这灵草恶心我。”
突然被骂了一顿的岑谣谣:??
她看向腰间的清音铃。
啊?
她敷衍?
原身为了这个破铃铛命都没了,这还敷衍?
而且什么时候这个清音铃是岑乐盈找来的了?什么东西啊。
她看向茉语,才听了一通成亲真相的茉语已经彻底跟岑谣谣共情。
她当即站出来:“清音铃分明是我们小姐找到的,小姐为了取清音铃险些死了,养了半个月的伤才好,顾公子这话说的好没道理。”
“你家小姐取的清音铃?”顾修言笑出了声,“这分明是阿盈为我取来。”
他模样过于笃定,看得岑谣谣心里一梗。
只觉得火气蹭的就上来了。
她取下腰间清音铃,指尖一扬,灵力融入清音铃中。
“叮铃——”
空灵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却像是落在所有人灵魂的耳边,是直击灵魂的安抚。
连花草都安静下来。
“清音铃已经认我为主,这是最好的佐证。”
本以为这出到这就结束了,没想到眼前男人竟然猛地神色一变。
说出来的话更离谱。
“岑谣谣,你为什么什么都要抢阿盈的?这分明是阿盈险些丢了性命才取来的清音铃,为何认了你为主?”
……
哈,我抢她的。
哈哈,我抢她的?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出声。
岑谣谣气笑了,她看向茉语,又看着顾修言,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
那边顾修言还在继续:“岑谣谣,我劝你赶紧解了与清音铃的契约,把清音铃物归原主,不然到时候东窗事发,后果有你好受。”
受不了了。
岑谣谣猛地把清音铃一抛,呼呼几道灵力打入。
原本安抚的铃声瞬间变得凌厉,紧接着几道由铃声成印的灵力刃就要打在顾修言身上。
他眸色一凝,抽出剑抵挡。
没抵挡一下,便退后一步,直到退出小院才灵力刃才将将停下。
下一刻门猛地关上。
只有一道清丽带着愠怒的声音:“顾修言,我的院子什么时候变成你想进就能进的地方了,你不敲门就进来,我便能将你打出去。”
声音稍稍停顿,声音的主人像是还是气不过,又往声音里加上了灵力。
“至于清音铃,你但凡有点脑子,多问几个人到底是谁去拿了清音铃就不会在我面前讲这种蠢话。
“你有找我的功夫,不如去看看脑子和眼睛。
“还有,我就用灵草敷衍你怎么了,我就敷衍你怎么了?”
之前的伤还没好全,这么一用灵力让岑谣谣面色一白。
一旁的茉语面露担忧,就要过来把脉。
她抬手阻止,想了又想还是觉得生气,余光中又看见了旁边紧闭着的房门。
她闭了闭眼,缓解呼吸。
再次抬眼时面上的愠怒已经不见,只剩下微红的眼眶。
她推开房门,声音带上哭腔:“祈公子,我如今的处境你都瞧见了,我,我也知晓不该与你说这些。可我真的没人可说,无人可听了。”
她直直伏在床边:“我是真真受不了这委屈,你就当做没听见,我如今只是想找个人诉说一番。”
岑谣谣的小院本不隔音,修士耳聪目明,自是都能听得见。
外面的本想解释几句的顾修言正听见了这几句。
什么祈公子?什么公子?
岑谣谣院子里还藏了个男人?
他心里顿时扬起无名火,一道灵力猛地打在院门上,入目是大开的房门,而透过房门间隙,是伏在床边的岑谣谣。
而床上,是一面色苍白,却如此俊朗的陌生男人。
第3章 (已修)
“你——”
他喊出声,“你竟然在院子里藏了个男人?”
他几步走过去,将伏在床上的人猛地提起来,拔剑指着祈成酒,看向的却是岑谣谣。
“岑谣谣,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这话说的。
见人快气炸了,岑谣谣心里那点气闷终于和缓了些,她面上还挂着泪珠,眼眶还红着。
她眼眸一个流转,顿时有了计策,她挪动脚步站在了顾修言的剑前。
剑尖将将摩擦着她的衣襟。
她看向顾修言,声音仍带着哭腔:“你如果要动他,便先捅了我。”
“岑谣谣你——”
顾修言气得面色铁青,手里的剑几乎就要往前。
后面匆匆进房的茉语大惊失色:“顾公子!”
剑猛地停住,剑尖刺入岑谣谣的衣襟,停在皮肉之前。
顾修言看着岑谣谣身后的祈成酒,祈成酒正好抬头,他神色担忧,要去牵住岑谣谣的手。
顾修言猛地收了剑,一道灵力打出就要落在祈成酒要去牵人的手上。
岑谣谣察觉,却已经来不及了,她下意识抬手去挡。
灵力明明白白打在她的手腕。
顾修言乃单一火灵根,灵力自带火气,就这么打在岑谣谣细白手腕上,一片焦黑。
茉语眼眸微缩,当即上前用灵力覆盖在岑谣谣手腕上。
“顾公子你怎么能对小姐动手!”
顾修言看看岑谣谣,又看看岑谣谣护住的祈成酒,最后视线来到岑谣谣手上的伤上。
“好疼啊茉语。”岑谣谣忍不住呼痛。
茉语也心疼,连忙拿出灵药给人敷上:“一会就好了小姐。”
这一幕过于刺眼。
顾修言握剑的手下意识握紧,他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岑谣谣身后的祈成酒后又硬了声音。
“是你自找的。”
他甩袖离开。
人走后岑谣谣才重新坐下,伤口虽然敷了药,但还是火辣辣地疼,她不断吸气。
祈成酒的手仍停在空中。
岑谣谣顺手将手推回去:“没事了,人已经走了。”
他眸色意味不明,面上却挂着担忧:“小姐可还好?”
岑谣谣看了看自己伤口,又抬头看了茉语一眼,一时间戏瘾大发。
天时地利人和,此时不演何时演!
她顺势从怀里拿出崭新的帕子擦在眼角:“祈公子,是我连累了你。”
正准备给人包扎的茉语:……?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出去,还是该继续包扎。
手的主人像是察觉到她的犹豫,把手往前伸了伸,她只好接过手腕,埋头开始包扎。
祈成酒神色一顿,往后靠了靠,从顾修言进来开始便紧绷着的身体缓缓舒展。
他声音也带上了担忧:“小姐如何能说这样的话,小姐方才缘何挡我我跟前,那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说着接过了茉语还在包扎的动作兀自继续。
冰凉的肌肤一下又一下触碰在手腕上,若即若离,却又细致入微。
细布一层又一层包裹着,逐渐安抚了疼痛。
岑谣谣心神一动,还在擦眼泪的手帕微微挪动,正将祈成酒认真的模样映入眼底。
半垂着的眉眼正好能看见长长的睫羽,落在眼尾是一小片阴影,挺直的鼻梁淡淡一颗痣。
还有抿成一条线的嘴唇。
发丝滑落,划过下颌,落在了她的指尖,些微的痒。
她缓缓出声:“因为你本来就是被我连累,要是还让你受伤,那也太不是人了。”
祈成酒神色一顿,扯开细布打了个结。
“小姐,包好了。”
岑谣谣收回手,摩擦了下指尖。
“祈公子还会包扎呢。”
“受的伤多了,便熟能生巧。”
“这样,”岑谣谣咳了咳,继续擦着眼角,“祈公子莫要害怕,方才那人便是我那未婚夫,他脾气不太好。”
她垂了头,一副格外委屈的模样。
祈成酒看在眼里,黑沉的眼眸里有一瞬间情绪全然消退,却又在下一秒重新变得担忧。
“小姐莫要难过了,他这般对你,是他的损失,不过小姐竟是修士?方才那人使出来的……好似是仙术。”
岑谣谣动作一顿,啊差点忘了。
祈成酒只是个普通人,她都没跟人说。
她放下手帕:“是了,如今你正身处第一仙门岑家,不过这第一仙门不过是个名头,只是在修士间出名些,你不曾踏入道途,便把这当做普通地方即可。”
她看向茉语,接受到视线的茉语恍然。
她也跟着启唇:“祈公子,这里与别处没有什么不同的,你安心养伤不要想太多。
“而且这边要比外边安全得多,也可护你不再被人追杀。”
这话说得上道。
岑谣谣十分满意,她拍了拍被子,声音故作温柔:“是,你就安心养伤,别想别的。”
祈成酒面色仍是担忧着:“我大可在这养伤,可若是坏了小姐名声该怎么办?小姐未婚夫对小姐这般恶劣,小姐父亲也不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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