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着痕迹打探着消息。
岑谣谣浑然不觉,她摆摆手:“没事,名声什么的,我不在乎的。”
至于父亲……
岑谣谣抬头与茉语对视一眼。
实在是也不必提,之前原身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见来看下,还管未婚夫呢。
怕不是恨不得马上就把她嫁过去。
“父亲,父亲十分满意这幢婚约,且家中尚有妹妹和弟弟,父亲便很少关注我。”
“弟弟?小姐还有弟弟呢。”
茉语顺嘴接过:“小公子常年生病,一直将养在后山,很少露面。”
常年生病?
祈成酒松懈下来的身体再度紧绷。
空气沉默了瞬。
岑谣谣见人没说话,以为他还在担心,便又拍了拍被子以示安抚。
“不说这些了,你且放心,这些并不会影响你,你好好养伤就是。”
沉默的人终于出声:“小姐自己过得如此艰难,还对我这般好,我竟不知如何才能报答。”
她险些笑开。
当然是已经在帮了。
如果这人能在下次跟她再亲密点,那就是帮上加帮了。
她余光中瞟见藏在被子里,她此前刻意留下的手帕,一时间计上心来。
她看向茉语,眼神示意人离开。
茉语一噎,动作犹豫了瞬,还是离开了,走时还将门带上。
门关上的那一瞬,祈成酒心里一动,放在被子里的手下意识成爪。
岑谣谣却站起身,故作疑惑:“诶,祈公子,你可瞧见了我的手帕?”
她将手里的手帕摊开:“就跟这个一模一样的。”
祈成酒神色一顿,视线下意识往床边转,却有人先行一步。
柔软的腰腹缓缓压在微微隆起的被子上,带着细布的手腕划过眼ῳ*Ɩ前,紧接着指尖勾起了被被子盖住一半的手帕。
她缓缓起身,发丝划过了他的手臂。
却又停在空中,二人距离拉近。
暗红妖力开始窜出跳跃在藏在被子里的指尖。
他神色却不变:“小姐可是找到了?”
岑谣谣一手撑在床沿,另一只手抬起,嫩黄色手帕正在手心。
“找到了。”
她手一翻转,灵光一闪,手帕被收回储物戒,她指尖向前,缓缓地,缓缓地。
抵在了祈成酒胸前。
她蹙着眉:“公子的伤口好像渗血了。”
她就着这个姿势抬头,正露出自己仍带着水汽的眼眸:“这样重的伤,是不是很疼?”
距离更近了。
祈成酒想皱眉,却克制着自己没有动弹。
“小姐,我已经疼习惯了。”
被子下的手已经暴起青筋,蓄势待发。
岑谣谣却起身了。
她从一旁拿起伤药:“公子伤口既渗了血,不若我先给公子换药。”
祈成酒看着岑谣谣手里的伤药眸色一暗。
岑谣谣以为人害羞,她笑着举起自己被包扎的手腕:“公子既替我包扎,我合该还回来。”
祈成酒面上也扯动着嘴角:“那便多谢小姐。”
他缓缓掀开一部分被子,岑谣谣也缓缓倾身。
而在二人对视瞬间,祈成酒在被子里的手猛地伸出,落在岑谣谣的肩头,同一时间他眼中闪过一抹暗红妖力。
岑谣谣神色一僵,清澈的眼眸逐渐变得浑浊,紧接着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
祈成酒将人接住,推回,固定在椅子上,他面上那些和煦神色尽数褪去,眉眼压着,漏出十成十的戾气。
他微微倾身,是一个狩猎的姿势。
“你有什么目的?”
坐在椅子上的人没有回话。
他眸色一沉,换了个问话形式:“除了利用我摆脱婚约,你还想要什么?”
坐在椅子上的人仍没有回话。
难不成是惑术失效了?
不可能,只有灵魂纯净之人才不会被惑术所累。
岑谣谣,不可能。
他指尖跳跃着红光,忽明忽暗。
他又问了一次:“除了利用我摆脱婚约,你还想要什么?”
还是没有应声。
“啧。”
他倾身往前准备探查——
被固定在椅子上的人突然眉头一皱,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随后缓缓战栗起来,瘫软的四肢也不自觉要蜷缩。
他面色一沉,人还不能死。
他引着指尖跳跃的妖力探入人的经脉,却感到一片寒凉。
经脉,血肉,几乎全都要被冻住。
寒毒?
仙门大小姐,竟身有寒毒?
他神色不明,继续探着,妖力所过,被冻住的地方缓缓松懈。
最终妖力来到脊骨。
这是寒毒来源的地方,而在脊骨处,正有一抹暗红妖力跳动着。
他挑眉,这人竟真的没有被惑术所控,晕倒只是因为惑术诱发了寒毒发作。
他重新将人端详着,因为寒毒她紧紧皱着眉头。
原本灵动的眼眸紧紧闭着,睫羽也染上寒霜。
她不为惑术所控,竟真是灵魂纯净之人。
他指尖微动,将那脊骨处的妖力回收。
这人不过炼气中期的修为,寒毒在脊骨,若是直接清除寒毒,怕是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若不清楚寒毒,她修为便永远停滞在炼气中期。
而寒毒时不时的发作也会要她半条命。
他的妖力属极阳,正与寒毒相克。
那……要不要救呢?
被端着的人眉头皱得更深,她像是幼兽寻找温暖一般去攀附他的指尖。
“冷……”
第4章 (已修)
窗沿不断有影子划过,是跟在她身边那个亲卫。
是个医修。
他动作一顿,把自己被抱住的指尖抽回,连同还在岑谣谣体内的妖力一同。
他将放置在一旁的药碗打翻,声音带上焦急:“小姐!”
果不其然,声音还没落地,门便被猛地打开。
“小姐怎么了?”
茉语匆匆走进房内,却发现原本还好好的人竟然昏迷在椅子上,旁边是大片血迹。
她面色一变当即走过来,引出灵力探入岑谣谣经脉。
随着灵力的深入她眉头愈加紧皱:“寒毒,怎么可能是寒毒?”
她探查的时间过久,灵力消耗极快,不一会她已经满头大汗,她却还在继续。
源头,需得找到源头。
她控制灵力跟随经脉一寸寸找寻。
时间继续流逝着。
在茉语面色苍白,灵力就要溃散的时候,她猛地睁眼。
“竟然……在脊骨。”
脊骨是人体最为核心的地方,无论修士修炼到何种程度,若能直接摧毁一人脊骨,便能当场将人击杀。
寒毒源头竟然在脊骨。
一旁的祈成酒看在眼里,他对岑谣谣的情况心知肚明,面上却不显。
“寒毒?方才小姐突然吐血,随后便昏死过去,可是因为这寒毒?寒毒是何物?”
“传言南海最深处有一凶兽,身有奇毒,若是不慎染上它的血液便会被它的毒染上,南海极寒,此毒变名为寒毒。”
茉语下意识背出了医书所记。
她大脑继续飞速运转:“如若彻底解了此毒,唯有妖兽孟极属极阳的妖力将寒毒彻底吞噬,如若未曾遇到妖兽孟极,便只能饮琼浆玉液以作缓解。
“可三百年前妖族便因为灵力枯竭自封妖域,妖兽孟极能去哪里寻?”
一旁的祈成酒眼眸微闪,按下想要跳跃出来的妖力。
茉语试图冷静,寻不见孟极,还有琼浆玉液。
琼浆玉液……!
琼浆玉液虽珍贵,可小姐体内寒毒之深,非一夕之祸,小姐定会给自己备上琼浆玉液。
她稍稍冷静,起身去找了小药房。
小药房是她来小姐身边之前就有的,摆满了小姐在各处收集的药材。
她闭上眼,引出灵力,琼浆玉液乃火属性灵液药酒,度数极高,若以她风木双灵根的灵力探查最快。
这里不是,这里不是……
在这!
她眼眸一亮,匆匆拿了琼浆玉液回了侧屋,她缓缓给人喂下。
琼浆玉液果真有用,入体不够一刻钟,岑谣谣身上寒霜逐渐融化,战栗的四肢缓缓停歇,紧皱的眉眼也逐渐松懈下来。
可终究治标不治本,琼浆玉液只能用作缓解。
茉语深知这一点,她灵力消耗过多,额头上尽是细汗,却顾不得自己。
只先拿出手帕将岑谣谣面上粘着的水汽洗洗擦拭,嘴角残留的血液也擦拭干净,眉宇间仍是担忧。
一旁的祈成酒移开视线,移开的瞬间漠然闪过眼眸。
他声音却带着关心:“小姐可是好了?”
“许是很久都好不了。”
茉语叹了一口气,她是七年前来的岑家,是最边缘的外门弟子,却也听说了六年前那件事。
大小姐二小姐和顾家少主结伴去了南海,那一程回来三人险些没能回来。
二小姐直接昏死,顾家少主险些没了性命,只有大小姐一身的伤却撑着将二人带回。
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人得知,只知晓后来二小姐醒了过来,顾家少主捡回了一条命。
而大小姐,整整昏迷了半年。
往后大小姐便修为停滞,本就不被家主所喜的她愈加不受重视了。
她今日才知晓缘由,原来大小姐染了深入脊骨的寒毒,她增加的每一点修为都会拿去跟寒毒做对抗,这如何能涨?
她又叹了一口气。
岑谣谣的神色随着时间逐渐有了缓解,茉语将人抱着起身。
“祈公子好生休息,小姐我先带走了。”
说着带着人出了门,门重新被关上,此处再次恢复寂静。
原本岑谣谣坐的位置再次留下了一嫩黄色手帕,边缘处沾染了血液,任凭风怎么吹,都黏腻在椅子上。
祈成酒定定地看着那嫩黄手帕,脑海中浮现岑谣谣压着被子越过他去拿手帕那一幕。
那抬头的瞬间,染着水汽的眼眸。
他移开视线,脑海中的画面一转,变成寒毒发作,染着寒霜的睫羽微微颤抖,而瑟缩的她去攀附他的指尖。
她像幼兽。
他皱了眉,将这些画面统统扔在脑后。
此刻夜幕将将降临,岑谣谣寒毒发作,身边唯一的医修亲卫陪伴左右。
是他最好探查岑家的时机。
他翻身下床,胸前的伤口不能影响他半分。
未关严实的窗户动荡了瞬,再次打在窗沿上有轻微的声响,在主屋照顾岑谣谣的茉语耳朵一动,她转头一看,发觉窗户竟没有关严实,不断有风漏进来。
“小姐寒毒未退,可不能再着了凉。”
她起身去关窗。
而祈成酒已经到了岑家第最高的山头,躲在暗处的他身躯微躬,左脚后退一步轻轻点地,是一个可随时离开随时进行攻击的姿势。
他的前方正是正在轮换交接的职守弟子。
“听说了吗,今日顾家少主去找我们大小姐,气得摔门而去了。”
“自是听说了,据说后来又去了二小姐的院子,二小姐好一顿哄才将人哄好,只后来二小姐又来找了家主,家主当即震怒呢。”
“那大小姐到底做了什么事,竟让家主都震怒了?”
“不知道,不过家主立时召见了各长老,许是风雨欲来了。”
“说什么呢!”
领头的弟子立时喝止:“在这说闲话,容我禀告六长老。”
职守的弟子任职靖守堂,而靖守堂归六长老掌管,自是怕六长老的。
那几人立时闭了嘴,而在几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间隙,一旁的树影晃了一瞬,暗红的妖力残留在地上逐渐消散,几人结束交接,这处也再次归为平静。
顺利进来的祈成酒左右查看,仔细查看地形。
此处比别的地方灵力更足,尤其是半山腰那处,应是灵脉的中心,又正好安着一出院子。
院子比岑谣谣那间大了几倍。
他眸色一凝,足尖轻点,暗红妖力一闪而过,身形消失在此处。
这正是家主住所。
周围布满了阵法与术法,层层防守下依稀能瞧见仍在打坐的身影。
一身黑金法衣,属于元婴的灵力环绕在他身侧,一柄挺直的剑,在旁边立着时不时嗡鸣。
岑家主,元婴修为,此届最强。
指尖的妖力跳跃了瞬,想要脱离指尖朝着里面的男子而去,却才脱离了一瞬便猛地回缩。
他如今的妖力相当于人族的金丹修为,面对元婴仍远远不足。
他眸色一暗,只躲在暗处将这里的各种阵法术法铭记于心。
时间逐渐流逝,他看了一眼上空,半轮弯月逐渐暗淡,漆黑的天也有变亮的迹象。
该走了。
他准备离开,却在刚动脚的瞬间猛地停住。
他缓缓回头,只见那黑金法衣身旁落了一浑身漆黑布袍的人,漆黑布袍,他七岁那年再熟悉不过的衣服样式。
他眸色一凝,耳朵微微竖起。
却因为布了隔音术法全然听不见。
他看着脚下的术法,思量了瞬便不再犹豫缓步向前,踩着阵法的空隙逐渐靠近。
随着他步伐的迈入,隔音术法落在他身后,声音也愈加清晰。
“家主,小公子那边唤您过去。”
岑家主:“何事?”
漆黑布袍的人身子更低了:“是夫人,夫人说需要大小姐。”
提及岑谣谣,岑家主终于有了变化,他眼眸轻抬:“要大小姐做什么?”
“说是半月前大小姐得了清音铃,清音铃对小公子的病有益。”
“清音铃?可与今日阿盈与我说的事相关?”
“有些干系。”
岑家主却没再说话。
许久之后才应:“你先下去。”
“是。”
漆黑衣袍的人迈出门口,他神色无常,惯常避开阵法,却在一个错眼看见一团黑影。
“谁!”
下一秒属于元婴的灵力猛地弹射而出,朝着黑影而去。
祈成酒身体快过大脑,暗红妖力立时挡在跟前,却顷刻碎裂。
灵力刃打在他胸口,他眼眸微缩借着灵力的冲力弹射而起,半轮弯月中一道矫健身影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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