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什么能促使一个姑娘不远千里进京寻人?
赵婆子说,“就住在哑女现在一直呆着的那个院子里,被褥还是我给送过去的呢!”
哦。
苏锦书若有所思。
赵婆子犹豫着说,“我其实也对黄姑娘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有些疑惑,我还问过哑女,她姐姐哪儿去了?哑女什么也没说,就是默默地流眼泪,我问她到底怎么了?说出来我帮她,她只是摇头……”
苏锦书想,哑女虽然嘴不能言,但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知道即便她有什么事儿需要人帮忙,赵婆子也绝对不是那个能帮得了她的。
这姑娘固执地留在黄五娘曾住过的小院儿,任打任骂就是不肯走,其中一定有缘故。
告别了赵婆子,苏锦书回去了。
老远就瞧见秦逸之与贺延舟一人占着凉亭里的长椅,各自还把头转向一侧,试图营造一个我不看你,你也别看我的别扭场面。
她哑然失笑。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据她看,这俩男人的戏台也是随时能搭能拆,玩得就是一个谁也不服谁?!
她把赵婆子的话都复述给两人听了。
秦逸之腾地站起身,“带哑女去认一认那个无人认领的女尸。”
贺延舟难得地与他意见一致,甚至他道,“我觉得,那女尸就是黄五娘,她与哑女是一起来的,要走怎么也得一起走吧?现在她不见了踪影,哑女却独留在这里被姚仲恺打骂,这违背常理啊!”
苏锦书在心里重重叹息一声,恐怕这又是个得志的探花郎,无情抛弃杀害青梅的故事。
几人到小院儿找到了哑女。
苏锦书比划着要她跟他们走。
哑女只是摇头,并不动弹。
苏锦书有点焦急,在地上写字,跟她说,叫她去见黄五娘。
哑女摇头,显然她是不识字的。
无奈,几人一商量,既然说不清楚道不明白,那就采取下下策,把哑女打晕了,再带她走,等到了停尸房,将她弄醒,只要她认出那女尸是黄五娘,就能知道他们是想要帮她,自然会把全部事情都和盘托出的。
可他们还没动手呢,那边就急匆匆来了三个人。
几人一看,竟是玉珏郡主、牟远鹏以及姚仲恺。
姚仲恺不亏是狗腿子,身边有郡主撑腰,那狗眼更是长到了头顶上,老远就对秦逸之呵斥上了,“你们是哪儿来的混账?赶紧从小院儿滚开,这里是你们该待的地方吗?”
瞧着他那狗仗人势的劲儿,一向以温文尔雅示人的贺延舟,不无挑唆地对秦逸之说道,“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就被这样一个狗奴才给骂了?”
他话刚说完,就觉得眼前什么东西一闪而去,须臾,就听到一声宛若鬼嚎般的叫唤,“哎哟哟,我的……牙……”
呸呸呸!
那姚仲恺一阵乱呸之后,地上豁然多了三四粒白色的与豆粒差不多大小的物件。
“哎哟哟,郡主,您可得给小的做主啊,小的牙……牙都被他打掉了。”
他怒指着秦逸之与贺延舟。
因为飞过去的石头子儿速度太快,一晃之间,他压根没看清到底是谁打的他。
“哎呀……”
又是一声惨叫。
地上豁然多的是一节血淋淋的手指头。
秦逸之将刀入鞘,冷眼如刀地扫视气急败坏的姚仲恺。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案中凶案19
姚仲恺吓得一哆嗦, 紧把两只手都背在身后,因为失血,他脸色惨白, 如同恶鬼。
直到此时,他与牟远鹏还不知道秦逸之与贺延舟的真实身份。
玉珏郡主却是知道的。
她不认识贺延舟, 但秦逸之她怎么可能不认识, 她多少次在贵女们聚会时,听到那些权臣府里的小姐们赞他是大越国第一美男, 就是行事太狠毒,杀人如麻,不然, 那些贵女们还不得上杆子投怀送抱啊?
就在刚才,他还在自己母亲的屋里, 把苏锦书带走了, 说什么, 那是他的人。
玉珏看着他, 心里盘算, 要是下回她把秦逸之喜欢一个叫苏锦书的女子告诉那些贵女们,她们的心大概要碎了一地吧?
“牟公子, 这位是镇抚司衙门的锦衣卫指挥使秦大人。”
她瞧着姚仲恺那惨象, 甚怕牟远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如姚仲恺一样对秦逸之恶言相向,再引得这地狱阎罗对牟公子下狠手, 把他打掉几颗牙,一根手指头, 那好端端的一副美男皮子不就稀里哗啦了吗?
她可不想那样。
牟远鹏一听,眼神不由颤了颤, 锦衣卫指挥使秦阎王的名号,他在家乡就曾听人说起过,到了京都,哪怕得罪一品大员,那也不能得罪秦阎王,那等同于找死,他能一招把人送到下头去。
恶煞当前,牟远鹏不敢小觑。
他对秦逸之施礼,诚惶诚恐道,“在下早就闻听秦大人威名,如今一见,果然威风凛凛,令人敬仰!
“你把黄五娘弄哪儿去了?”
秦逸之语出惊人,根本没跟牟远鹏客套的意思。
他的这种举止分明就是对牟远鹏的蔑视。
牟远鹏眼底迅即闪过一抹愤恨,但他是个识时务的,知道一言一行更该小心,不然被秦逸之拿捏到把柄,他的事儿恐怕就要败露了。
贺延舟都没想到,秦逸之会这样不给这位全京都闻名遐迩的新晋探花郎面子,直接逼问。
苏锦书倒是很赞同秦逸之这样做,如果牟远鹏等人没来,他们悄悄把哑女带走,也就带走了,认完女尸,再想法子寻牟远鹏的杀人证据。
现在,既然对上了,那就不闪不避,直接给对方来个先发制人,看他怎么应对?
最惊讶的要数玉珏郡主,她此刻一颗芳心都系在牟远鹏身上,哪儿能容得下牟远鹏身边还有什么黄五娘,李六娘的,是以,她厉声质问,“谁是黄五娘?她怎么会认识你?”
此时处于言论风暴之中的牟远鹏到底要怎样应对,是他能否顺利地通过这一关的关键所在。
他也的确是个人物,在接连被人质疑的情况下,竟能微笑着,态度无比坦诚地给出解释,“郡主,黄五娘是我远房表妹,前几天,她因事进京,得知我寄居于此,特来与我见了一面,然后就走了,现在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你真是死到临头还不悔改!那好,你就随我去停尸房一趟,本指挥使倒要看看,你面对死去的亡魂,还能不能如此风轻云淡地说出这样于己无关的话来?”
秦逸之冷笑数声,眼底的阴霾已经浓郁的能将世间任何魑魅魍魉溺毙了。
“秦大人,我想你是弄错了,我表妹不可能死,她是回乡了。”
牟远鹏断然否认,态度并没有因为秦逸之的咄咄逼人而有丝毫的慌乱。
但他越是镇静,就越是让苏锦书觉得他身上有猫腻。
换一般人,此刻被秦阎王句句警示,他可能是杀害其表妹的凶手,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他不该愤而勃然,怒斥秦逸之仗着身份欺人太甚吗?
有时候一个人面对突然的变故或者诬陷,太过冷静,此人必定有鬼!
人终究是有情绪的,哪儿会在被人数次污蔑,甚至于认定,肯定他就是凶手时,还能谈笑风生?
“秦大人,既然牟公子说,那女人与他没甚关系,那就没关系,他是不会骗我的。”
玉珏郡主的眼神落在牟远鹏的脸上,他忙深情表白,“是,郡主懂我,我是一片丹心向郡主,永远都不会骗郡主,也不会骗任何人,自在世上走,我心胸坦荡天地宽!”
这回连贺延舟都被气笑了,他道,“好一个心胸坦荡天地宽!牟远鹏,你扪心自问,你有所愧,有所悔吗?”
“无有,在下无怨无悔更无愧!”
牟远鹏含情脉脉地凝视着玉珏郡主,一番漂亮话说的小郡主几乎感动得涕泪横流。
她踮起小脚,纤细的手指轻轻将落在牟远鹏头上的一枚枯叶摘了去,温温柔柔地道,“公子真乃人间奇才也,玉珏此生唯愿与公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郡主!
牟远鹏深情呼唤,若非旁人在侧,估计他就将郡主揽入怀中了。
秦逸之与贺延舟相互对视一眼,都有种恶心之感,可是,这里是和善公主的宅邸,牟远鹏是公主的客人,他们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想从这里把牟远鹏带走,那是不可能的。
当着玉珏郡主的面儿,只要牟远鹏稍稍用上那么一点魅主的手段,估计他们想带走哑女都不成!
怎么办?
此刻两大衙门巨头都明白,今时今日若不能将哑女带走,那么明日再来,恐怕哑女不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就是被人杀了。
这时久未出声的苏锦书缓缓从哑女身边走了回来,她叹了一声,对玉珏说,“郡主,您与牟公子之间的真情真爱,令我等羡慕感动啊,只可惜,这样美好的才子佳人故事,就要走不下去了。”
“你胡说什么?”
玉珏怒起,秀眉紧蹙,盯着苏锦书像是要在她那脸上戳出一个洞来。
“郡主,民女一点没有胡说,您与牟公子那是笃定要白首不相离的,可是,眼下这情形,您不离也不成了!”
苏锦书这话更加剧了玉珏的愤怒,她厉声呵道,“来人,把这个贱皮子给本郡主拖下去,狠狠打,打死为止。”
苏锦书不慌不忙道,“郡主,您打死民女事儿小,但是您的心上人将不久于人世,却事儿大!”
“你……你还敢乱说?”
玉珏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
“郡主,民女可没胡说,您瞧瞧那个哑女,她的脖子上,她的脸以及手臂上,都是什么?”
她的话瞬时吸引了玉珏以及在场几人的注意。
大家齐刷刷地把目光落在哑女身上。
却见她脖子上,脸上,手臂上,以及裸露的脚踝上,都密密麻麻地生了许多的红色疹子。
那些疹子红赤赤的,触目惊心。
玉珏惊恐退后,颤着手指着哑女,“那……是什么?她怎么了?”
苏锦书再度叹了一声,道,“如果民女没看错的话,她是得了失心疹,这种疹子一旦得了七日之内必暴死!而且,失心疹极具传染性,只要与其在一处宅子里,通过飞沫与空气,这疹子能传遍整个宅子。”
说到这里,她主动上前去拉了秦逸之与贺延舟,“两位大人,咱们赶紧走。”
秦逸之黑着脸,把人从他与贺延舟两人中间扯到自己右侧,如此苏锦书不得不松开贺延舟。
贺延舟怒极,想要大声质问秦逸之,凭啥啊?你是娶了她,还是她发誓要嫁给你?为什么她能拉扯你,就不能亲近我?死阎王,我……我恨不能跟你拼了!
可是,他是堂堂正正的读书人,读书人该做什么,该怎么与女子相处,书里都写的明明白白,要守礼,要避嫌,不可肆意为之,不可放浪形骸,他……他怎么就不明白,秦逸之也是饱读诗书的,据说他的文章还曾得到翰林院大学士们嘉许,怎么他就如此的行为不检点,那书,莫非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这边还在腹诽,讨伐秦逸之呢,那边玉珏郡主不干了,“秦大人,我母亲曾说过,您可是锦衣卫指挥使,是我皇上舅舅的亲兵,您可是发誓要护卫皇上以及皇室周全的,如今这哑女得了致死的病,你是打算一个人逃跑,不管我与母亲的死活了吗?”
秦逸之当即表示,“当然不会。”
“那就赶紧把她带走!”
玉珏郡主说着,就躲避瘟神一样拉着牟远鹏往走廊尽头跑去。
“那郡主,我们就把哑女带走了哈。”
苏锦书这话简直诛心,诛杀了牟远鹏的心。
他一边与玉珏快步离开,一边回头看,看到的却是秦逸之等人面上掩饰不住的笑。
他隐隐的感觉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太妙了。
可是,这个被和善公主宠坏了的郡主在此,他就算想出了应对的招数,也没法子施展,难道他真的要走孤注一掷的那一步?!
秦逸之点了哑女的睡穴,将她丢给张良。
张良也不客气,拿出从后厨寻来的麻袋,直接将人套了,往背上一甩,随着秦逸之他们就离了山庄。
贺延舟神情略有紧张地提醒张良,“你小心不要碰触她的肌肤,万一被失心疹给……”
他的话没说完,张良就乐了,“贺大人,您别怕,哑女身上的红疹子都是我家苏姐姐刚才悄悄靠近哑女时涂抹在她身上的一种特殊染料,那东西还是我帮苏姐姐寻来的呢!嘿嘿,这世上,就没谁比我苏姐姐更聪慧!”
他说完,还傲娇地冲着苏锦书竖起大拇指,那神情就跟聪明人是他似的,完全的与有荣焉!
贺延舟惊悟。
他下意识看向秦逸之,见其也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不觉很是愧疚地低下头,他怎么就没想到,苏姑娘会在危机之中出妙招呢?她那样一个又美又聪颖的妙人儿,每每出其不意地拿捏嫌犯心理,真真是让他这个大男人都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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