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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尸房。
哑女看到躺在那里的黄五娘,哭得撕心裂肺。
直到这时,众人才知道她是能说话的。
之所以不肯说话,是因为对险恶的世道以及叵测的人心有所惧怕。
她用不能说话来保护自己,虽起不到什么大作用,但在这次经历的黄五娘被害一案中,她若早被幕后的黑手知道她会说话,肯定早就被灭口了。
他们知道她口不能言,又不识字,所以不担心她会对外人说出实情!
等她哭罢,情绪稳定下来,苏锦书向她介绍了秦逸之与贺延舟。
得知他们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使,一个是大理寺卿,哑女一下子跪在二人面前,她哭喊着,“二位大人,请给民女宋红鸢做主,民女的异姓姐姐黄五娘被人害死,死得冤枉啊!”
咚咚咚,她连磕了三个头,等被苏锦书强行扶起来时,那脸上早就泪水横流了。
原来,宋红鸢与黄五娘才不过相识半年。
她们是在同往京都的路上结识的。
那一日,阴雨连绵,淋了一天雨的宋红鸢在暮色降临时,躲雨躲进了一座破庙,她身上衣着单薄,脚上的鞋子也因为太过破旧,早不知道跑丢到哪里了,她赤着足,蜷缩着身子,一步一步挨进了破庙。
却瞬时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她已经两天未进食物了,只是靠着喝山脚下的河水,这才勉强活着,如今的她饥肠辘辘,双腿无力,若不是靠着一股想要进京都寻亲的念头支撑着,她早就倒下了。
再往里挪蹭挪蹭她看到一个年轻女子,正在一个搭建的简易炉灶前煮饭。
她闻着香气,忍不住吞咽了口水,声音可能有点大,惊动了那煮饭的女子,她回头看到宋红鸢,先是一怔,而后就笑着招呼她,“妹妹,你是不是也赶了很久的路,淋了雨吧?快过来,在火堆跟前烤烤衣衫,别感染风寒了!”
姐姐!
有多久了,没人这样亲昵又温暖地唤她一声妹妹,泪水瞬时就顺着宋红鸢的脸颊滑落下来。
她那一顿吃了很多,是近一个月余,她吃得最饱的一次。
而且吃得舒畅,吃得温暖。
吃完饭,她帮着姐姐收拾碗筷,才得知,这位姐姐姓黄,在家族中排行第五,叫黄五娘,是进京去寻找未婚夫的。
她的未婚夫进京赶考,已经很久了,可是他一直都没给家里回消息。
他的母亲一直身子骨孱弱,这段时间因为挂念儿子,病情加重,眼见着都不行了。可是老人家迟迟不肯闭上眼,就是想最后见一面儿子。
黄五娘不忍心这未来的婆婆带着遗憾离世,就跟自己父母说明了情况,独身一人进京都寻找其未婚夫,以求能尽快找到,赶在老人离去之前与之见上一面,也算是全了孝道。
所以,这一路,黄五娘都几乎是一夜只歇上一两个时辰,然后赶紧起来赶路,她从一开始的辛苦得默默哭泣,到后来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疲惫,经历了多少的惊吓与艰难,说出来都是泪水涟涟。
后来,黄五娘与宋红鸢结伴而行,一起往京都去。
两人一路行来,因为性情相近,志趣又相投,所以就结拜了异姓姐妹,两人相互扶持,互相鼓励,最终抵达了京都。
一打听,黄五娘的未婚夫牟远鹏竟高中探花郎。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案中凶案20
这莫大的惊喜让黄五娘喜极而泣。
她与宋红鸢到处打听牟远鹏所住的客栈, 几乎问遍了京都的全部客栈,都没找到人,后来, 从一个为东马山香樟园避暑庄送菜的老农那里得知,他曾在和善公主的避暑庄子里见过那位才貌出众的探花郎牟公子。
黄五娘大喜, 忙携着宋红鸢一起赶赴香樟园避暑庄。
在去的路上, 宋红鸢说,姐姐, 咱们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位未婚夫君高中探花郎都没回去报喜,这时还住在公主的宅邸里, 说不定有什么蹊跷里头,我自此就做一个哑巴, 他们不会在意一个哑巴的, 我也能从中打听出牟公子为什么住进公主的宅邸, 他若是真情依旧, 那咱们就与他一起回乡, 他若是不好,那我们也好一起远离……
就这样宋红鸢成了一个哑女。
可, 事情还是如她料想的那样, 牟远鹏意图攀高枝,当夜就暗中主使姚仲恺害死了黄五娘。
本来他们还要害宋红鸢。
但宋红鸢结识了后厨的赵婆子,当晚与赵婆子睡一屋, 躲过一劫。
第二天,宋红鸢找不到黄五娘, 牟远鹏给出的答案是,黄五娘念着家里的父母一早就返乡了。
宋红鸢是怎么都不可能相信, 她的五娘姐姐会独自一人撇下她返乡。
可是,她没有证据。
只好留在那个黄五娘曾经住过一晚的小院子里,无论姚仲恺怎么打怎么骂她都不肯走。
“红鸢姐姐,你是不是有东西藏在山庄的那个小院儿里?”
苏锦书问道。
宋红鸢蓦地惊讶看她,“你……你怎么知道?”
苏锦书叹道,“你的姐姐是在那个山庄消失的,那山庄里还有两个你恨的人,一个是牟远鹏,一个是姚仲恺,你若没在那院子里藏东西,你早就走了,何苦留在那里被打被骂,还要面对那两个让你狠到极点的坏人?”
宋红鸢又潸然泪下,“是,苏姑娘说的对,我的确是藏了东西在那院子里。”
从宋红鸢决定装哑巴时,她就问黄五娘,与牟远鹏之间有没有能证明两人之间关系的信物?
黄五娘就拿出了一个香囊,香囊打开,里头是一封牟远鹏写给她的情信。
信的开头称呼是,五娘,吾之未婚妻,末尾署名是未婚夫牟远鹏。
“当初我若不是多了给心眼,恐怕这信也会被牟远鹏从黄姐姐那里骗了去,进入山庄之前,黄姐姐就把香囊给了我,我后来找不到黄姐姐,就猜着她可能出事儿了,也深知这个香囊是抓凶手的证据,所以我就把它藏在了小院里,没有为黄姐姐申冤,没有把那个坏男人抓起来,我怎么可能会离开那里?”
宋红鸢一番讲述,在场的人都很佩服她过人的聪颖与心智。
她无父无母,打小就在江湖上流浪,经历了多少人情冷暖,所以一双稚嫩的眸子早就能看透人心,同时,经历让她对人对事都怀着三分戒心,也正是她的这三分戒心,才让她没被人害死,同时还保留下牟远鹏的杀人罪证!
秦逸之连夜进宫面君。
凌晨,他带了圣旨感到和善公主府,见到公主后,宣读了圣旨。
公主良久后,低低地骂道,“真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只是枉费了我儿对他的一片痴情,此等无耻之徒,该千刀万剐。”
秦逸之淡淡道,“殿下请放心,他的下场必是能让您解气的。”
和善公主随后派了亲信的嬷嬷与秦逸之率领的锦衣卫一起赶赴香樟园避暑山庄。
秦逸之与众锦衣卫先隐身在香樟树树林中。
那嬷嬷进了山庄,以公主殿下身体有恙为借口,将玉珏郡主骗上了马车,一路迎着朝霞赶回京都。
之后,锦衣卫们冲进山庄拿人,找证据。
半个时辰后,牟远鹏与姚仲恺被五花大绑押回镇抚司。
经过审讯,姚仲恺承认,黄五娘是被他与牟远鹏联手杀死的,那夜,黄五娘一直劝说牟远鹏尽早与他赶回家乡,见其母最后一面。
牟远鹏以仕途要紧为由,拒绝返乡。
伤心绝望之下,黄五娘道,你若不肯返乡尽孝,我就去敲登闻鼓,告御状,让皇上评评理,看你一个不孝的人是否该得到皇上重用?
她的这番话吓到牟远鹏了。
他已然得了公主的赏识,郡主的爱慕,怎么可能为了行将枯槁的母亲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
他甜言蜜语哄黄五娘,“五娘,我也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如今你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这会儿心里对母亲,对你的愧疚之意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来,咱们共饮此杯,以表我对你的感谢和敬意!”
他说完,就将一杯酒给喝了。
黄五娘一颗心全都在他身上,这会儿听他说得动情,还以为他是真的要与自己返乡,当下也是十分高兴,就在牟远鹏的频频劝说下,多饮了几杯。
她是向来不喝酒之人,肯接了牟远鹏的一杯又一杯的酒,真是因为对他的没底线的信任。
她是单纯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会料到她爱了那么久那么深的男人时至今日已经变成了一只恶魔!
在黄五娘醉得不省人事时,牟远鹏指使姚仲恺杀死了她。
可怜她长途跋涉,不眠不休地赶到京都,为的只是让未来婆婆临终前能见自己儿子一面,她历尽艰苦,得到的却是扎心的一刀!
这一刀,令人心寒,也让牟远鹏的无耻嘴脸,泄露殆尽!
苍天为此女子默哀悲戚!
诸神为此恶人,痛恨鞭笞!
他们本来是想把尸体运送到临县的乱葬岗丢弃的。
可是,那日一早郡主身边的嬷嬷就来传信说,郡主这日要来山庄,希望能见牟公子一面!
牟远鹏自然是不敢不见郡主的,所以,他为了节省时间,只好让姚仲恺把黄五娘的尸身丢在距离香樟园避暑庄不远的那条河滩的下游,意图给人以溺水身亡的假象。
他们原本以为,宋红鸢是哑巴,不识字,不能指认凶手。
黄五娘又是外地人,只在山庄住了一夜,她的失踪不可能有人发现,是以,他们就能高枕无忧。
万没想到,黄五娘有一个义薄云天的异性妹妹宋红鸢,她宁可受尽委屈,也要留在山庄里,就是期盼有朝一日能遇上贵人,替黄五娘申冤,报仇。
果然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黄五娘大仇得报。
皇上怒下令,革除牟远鹏的探花郎资格,将其与姚仲恺打入死牢,三日后正午问斩。
案情真相大白,全京都哗然。
谁都没想到,看上去风神迥异,仪表堂堂的探花郎牟远鹏竟是披着人皮的野兽,他对一个那么痴情又重情的黄五娘,下了狠手,他那身体里装的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很多人都在家里准备了臭鸡蛋,烂菜叶子,等着三日后杀人犯牟远鹏游街,好砸他一个头破血流。
被判死刑,三日后问斩的消息传到死牢里,牟远鹏当时就吓疯了,他一个劲儿地以头撞墙,口中喊着,我是探花郎,郡主心仪我,我要做郡主的夫君,我……
有人拿了抹布堵住了他的嘴。
斥道,“郡主何等身份的人,怎么会瞧上这样一个狼子野心的混账?”
姚仲恺也被吓坏了,他用力拍打着死牢的门,“我要见大人,我要见秦大人,我有案情禀报,我要立功免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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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
镇抚司衙门后厨。
众人正热火朝天地在吃生煎包,配以紫薯粥。
一锅一锅的生煎包陆续端上来。
生煎包的外皮酥脆而不油腻,呈现出一种独特的金黄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内陷则是精选的猪肉与鲜美的虾仁经过巧妙的加工,口感多汁,令人难以抗拒其诱惑。
一口咬下去,酥脆的底壳瞬间破裂,浓郁的香味儿扑鼻而来,口感多汁而饱满,让人一口接一口的不能停下来。
张彪、宋清柏与知牧、张卓等人简直就像是在开展一个吃生煎包的比赛一样,你一个,我一个,你吃得欢畅,我吃得比你还香。
瞅着这些个大快朵颐的小伙子,身为稳重老成的前辈诸葛云睿很是不屑地道,“我老人家年轻的时候,那风度,那气质,绝非是你等这样,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成!瞅瞅,瞅瞅你们这吃相,快比饕餮还凶猛了,啧啧,这可累坏了我们苏丫头了,得做多少生煎包,才能填满你们的五脏庙啊?”
肖鹏撇撇嘴,看看诸葛老先生跟前那几个空了的盘子,“您果然是我们的老前辈,嘴上的功夫比我们一点不差,您说说您,一把年纪了,也不讲究讲究养生,一天天吃那么多,您那肚子就舒坦?”
知牧也不客气地揭他老底,“就是,就上回苏姑娘熬了鲫鱼汤,您呢,见着好吃的就没命,一口气喝了几大碗的鱼汤,结果撑坏了肚子,跑了一宿的茅房,险些把老命给折腾上,您还说我们呢?我们年轻,吃得多,但我们运动量也大啊,不说别的,就这回的破案,我们可是没少跑腿儿,就那个假探花郎,他那些鬼心眼子,害的我们多跑多少冤枉路?想起来就恨那小子,走,哥几个,吃饱了,咱们找他活动活动,消消食去……”
“等下,我们也去。”
张彪几个也忙擦两下嘴,与知牧他们一伙儿去死牢里折腾牟远鹏去了。
顺子看着七八个彪形大汉,一起摩拳擦掌地往死牢里走,瞬时唬得一身鸡皮疙瘩,讷讷道,做人还是得心眼正,不然真做了缺德事,怕是会如这牟远鹏一样,不得好死。
吃完饭,秦逸之与贺延舟回到了前院书房。
“苏姐姐,要给大人们上茶吗?”
樱桃问。
“那就上吧,这些人真把我家当成是衙门办公的地方了!”
苏锦书很是不满意,但无意中瞧了一眼那边的柜子,柜子里此刻正好端端地放着一千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贺延舟说了,两起案子,破一起,就是一千五百两!
好吧,看在银子的份上,等下她出去买点好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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