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看看苏锦书,疑惑她的身份。
没听说镇抚司衙门里有女官啊?!
“苏姑娘是我的助手。”
秦逸之淡淡的一句,诠释了苏锦书的身份。
安氏略惊,全大越国的人都知道,镇抚司衙门里有位不近女色的秦指挥使,他什么时候改了脾气,把女子放身边当助手了?
“她问你的就是我要问你的,你据实回答就可。”
秦逸之这话里已经带了些许的不耐了。
安氏瞬时觉得后脊梁冒冷风,秦逸之冷冷地睨了她那一眼,给她的感觉,比第一眼看到自家老爷惨死的画面更来的惊惧。
“我家老爷这几天心情不好,从前日退朝回府后,就命人给他收拾了东西搬到别院来住了,他有一个习惯,每次心情不好,就喜欢来别院住几日,安静地住几日后,他再回去心境就好了,所以这次我也没多想,就让他来了。”
安氏说着眼泪又扑簌簌落下,“我要是知道有人会害他,我就该让小厮跟着他的。”
“你的意思是李大人每次来别院,都不让人跟着?”
苏锦书问。
安氏点头,“是,他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吃饭时我会让人送过来,他吃过了,就打发人回去。”
哦。
苏锦书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李修鹤虽死在书房,但看书房里的陈设摆件,都好端端地摆在原来的地方,甚至他书桌上的茶杯茶壶也都规规矩矩地放在那里,甚至他自己本身,除了后背插着的那枚匕首,其余地方均没有被伤过的痕迹。
问过小厮,说他早上来给老爷送饭时发现外头大门没在里头上锁,大门是虚掩着的,甚至书房的屋门也是被人随手带上的,并没有撬开的痕迹。
这说明,杀了李修鹤的人,应该是李修鹤认识的人,而且,不管是外头的大门,还是书房的屋门,都是李修鹤给开的,他是亲手把杀他的人放了进来。
那人是怀着杀意来的,他趁着李修鹤推开书房的屋门时,从袖口拿出匕首,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后背。
一刀刺入,刀尖直没入前胸,李修鹤连惊呼都没发出一声,就那么朝前趴到地上死了。
“夫人,有没有从李大人那里听说他最近与何人有纠葛?或者说,他有什么想要致他于死地的仇人?”
苏锦书继续问。
“老爷向来不会跟我说起朝堂上的事儿,他说,后宅夫人管好府里事务就成了,朝堂上的事儿说了我也不懂!可前日他怒气冲冲的回来,就说要去别院静思,我就私下里问了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小厮说,老爷跟人在朝堂上吵架了,还因此被皇上呵斥了,那人还威吓我家老爷,说早晚得杀我家老爷泄恨。当时我……我并没有多想,老爷是个男人,男人在外头与人偶有争执,也不算事儿,双方恼火之际,说些狂傲的话也不算啥!可是……可是我怎么就没想到,那威吓我家老爷的人真对他下了死手啊!秦大人,苏姑娘,我已经查问清楚了,前日跟我家老爷争执的是礼部左侍郎苏恒,他……他一直与我家老爷不和,这段时间为了争尚书一职,他数次在外头说我家老爷的坏话,还说什么,他的能耐远在我家老爷之上,尚书一职理应是他的,我家老爷若敢跟他争,他必然会出手段……他……他苏恒就是杀人凶手,秦大人,苏姑娘,求你们帮我家老爷报仇,把恶人抓起来啊!”
说着,安氏就站起来给秦逸之与苏锦书重重施了一礼。
她的身后,李家上下都跪在当院,都哭诉着,“求大人,苏姑娘,缉拿凶手,还我们一个公道啊!”
秦逸之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苏锦书的脸上。
从安氏提及苏恒,他就在观察苏锦书的面部表情变化。
看得眼睛都有些酸涩了,依旧没从她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变化。
她冷冷清清的表情,显现出她平静无波的心境,就好像她压根没听到安氏说的苏恒两字,也似乎她真的跟苏恒一点关系都没有。
勘查完现场,知牧等人把该带回去的物证都带了回去。
仵作虽在现场已经做了检查,但在案情没有真相大白之前,李修鹤的尸身还是得带回去。
“张卓,你带人去苏家,查清楚苏恒昨夜在李修鹤被杀的戌时末,他的不在场证明。”
秦逸之吩咐道。
张卓带人走了。
秦逸之扭头看看苏锦书,问完安氏后,她就一直安安静静的不发一言,即便回来同乘一骑时,他故意更用力地将她箍在怀里,她也恍然未觉似的任他为之。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迈进衙门时,他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苏锦书摇头,脸色凉凉薄薄的,“苏恒没有作案时间。”
“你怎么知道?”
秦逸之不解。
“昨晚戌时末,他和我在银湖畔的茶楼二楼。”
苏锦书声音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
第90章 第九十章 不谋而合的杀局3
秦逸之的脸色阴沉得很难看, 他冷冷地道,“看来还是给你的活儿太轻松了。”
所以你才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去见你那便宜爹?!
他的不满显而易见。
苏锦书不作声。
秦逸之冷哼一声, “想给他作证,你自己去跟诸葛老头儿说。”
他转身要走。
她扯他的衣袖。
他回头, 满脸不耐烦, “你又……”
话没说完,却见小姑娘眼睛里已经聚满了泪水。
“怎么了?”
他的心都恍惚在看到她眼泪那一刻被揪成了一团, 反手握住她的手,眼中的冷漠悄然褪去,“我刚才话说的重了, 你至于哭吗?”
他掏出帕子,轻轻地给她擦拭眼泪。
她一直沉默着, 任凭他擦, 但不擦还好, 这一擦, 就好像把一个沉寂已久的泉眼给挖掘了出来似的, 眼泪直往外涌。
他眼神里的疼惜与焦急渐渐地被慌乱给替代了。
“苏恒拒绝让你认祖归宗了?别哭了,我有法子让他答应……”
苏锦书知道他是误会了, 误会是她去找苏恒, 想要苏恒答应她回苏家。
她别开头,避开他的帕子,抬起袖子, 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苏家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傻, 胡乱认什么祖宗?”
眼见着她的泪水止住,情绪也稳住了, 他这才一颗心落回了原位,“那为什么见他?”
“是我娘让人送信儿来,要我戌时去林泉湖畔的茶楼等她,她有事儿跟我说,我就去了,可我娘压根没来,就苏恒一个人在那里,他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说既然尚书家的孙子已经死了,那我别在京都待着了,早点回乡下去吧!”
“这个老匹夫!”
秦逸之的脸色黑如锅底。
苏锦书惨然一笑,说,“从茶楼出来我遇上了我娘身边的丫鬟,她还喜滋滋地问我,我爹跟我说什么了,是不是商量认祖归宗的事儿?是我娘求了苏恒好久,让他答应我回归苏家的,他被我娘缠得不耐烦了,就答应跟我相见。我娘很欢喜,以为他见了我,我就能回苏家,回她身边,她压根就没想到,她死心塌地给他当妾,受尽委屈去爱的一个男人,是一个自私又无情的人渣!”
说到最后,她的眼泪又在眼底打转。
他近前一步,再想要给她拭泪,她却很刻意地避开了,嘴里还小声嘟囔着,男人都是一样的,没一个好东西。
声音虽小,但因为距离太近,他还是听清了。
不由地就怒火从心头窜起,苏恒那老混蛋,他是人渣,他该死,我却不是啊,我跟他不一样啊!
他瞪了她一眼,很想斥她一句,你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真的好吗?
但她嘴上说不在乎苏家,不想回苏家,但苏恒冷漠无情地赶她走,根本没当她是自己亲闺女,这种轻视,这种冷漠,还是让她伤心了。
他不舍她伤心,那些伤她心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反倒说,“你是……镇抚司衙门的人,就这一个招牌,你就可以在京都横着走,谁的面子都不用给,能动手就别动嘴,打坏了,打残了,让他来镇抚司领药费。”
“嗯,谢谢。”
苏锦书抬起头,看着他,眼底有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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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上午,后厨的所有的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做事。
但没人说话。
谁都看得出来苏锦书的心情不好。
前院,书房。
“雨生,你去找顺子……”
找顺子的同时顺便看看她心情好些了没有。
秦逸之眼睛盯着书案上的文件,但一个字也没看进眼底,他就纳闷了,衙门里的文书换人了吗?不然以往写的文件字迹工整,言语通顺,今天怎么越看文件上的字都跟蝌蚪似的弯弯曲曲的,还上句跟下句根本就说的不是一回事,任他看了好一会儿,硬是看不出来文件上写的是啥意思?
邪火直冲脑门,“来人,去把文书找来!”
“行啦,你别找人家文书了,人不冤吗?好端端的一份文件,被你涂得前言不搭后语……”
诸葛云睿已经偷偷观察秦逸之好一会儿了,那脸色就跟乌云压顶似的,真把文书叫来,估计文书得被他训哭了。
秦逸之这才低头去看,不觉惊得说不出话来,什么时候他在文件上涂涂写写,硬生生地把一个个完整的句子,给断得乱七八糟。
“说,到底咋啦?”
诸葛云睿一把把无辜的一摞文件搬走了。
秦逸之把苏恒与苏锦书见面,苏恒逼着苏锦书离开京都回乡下的事儿说了。
“苏恒这老混蛋,这是想卸磨杀驴啊!”
诸葛云睿气得胡子又翘起来了,一双小眼睛更是迸发出异样的光,苏丫头真回去了,他还能吃到好好吃的吗?
“秦小子,都说咱们镇抚司衙门眼珠子长在头顶上,从来不听旁人的话,一意孤行,顽固不化……咱们是不是也可以试着听听民声?老话说,百姓的眼睛是雪亮了,他们觉得谁是坏人,那百分之八九十啊,他就是坏,还是坏到头顶长疮脚底流脓那种!”
现在可以说,满朝堂的官员都私下里议论,杀了李修鹤的就是苏恒,要知道,李修鹤死了,苏恒连努力都不用,直接就能接了礼部尚书一职,这就是杀人动机。
秦逸之走到门口,拉开门,对着外头候着的知牧张卓等人说道,“李修鹤被杀一案,惊动朝野,皇上命我们尽快破案,经过诸葛先生的走访查问,杀人嫌疑犯苏恒已经浮出水面,你们即可带人把苏恒带回来!”
知牧几个领命欲走,却又听秦逸之冷冰冰地道,“锦衣卫办案拿人,铁面无私,谁敢拦着,杀无赦!”
知牧几个相互对视一眼,集体秒懂了老大的意思,是说,不用管苏家跟苏姑娘的关系,对犯罪嫌疑人要拿出锦衣卫的威严来,别让他苏恒小瞧了!
半个时辰后,苏恒被带到了镇抚司。
往常锦衣卫办案拿人,即便那人是十恶不赦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在回来的路上,只要恶人不搞事情,那锦衣卫们就不会对他动手,左右回到镇抚司也是要过堂的,关起大门来,十八般刑具可劲儿对恶人造。
这叫关门打狗,不坏了锦衣卫名声,还能把狗给打得服服帖帖,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
但这回他们去抓苏恒,却与以往大不相同。
首先,苏恒被打了,当街打得鼻青脸肿那种,百姓们有人嘀咕,说锦衣卫忒狠了。
知牧大声道,“这人位高权重,却对亲生闺女不仁不义,逼着闺女嫁给一个傻子,结果傻子死了,他就使阴招,逼着闺女回穷乡僻壤的老家去自生自灭,都说虎毒不食子啊,这老东西连头野兽都不如,我不打他,我对不起这身官差的衣裳!”
其次,苏恒是赤着脚一路被拖拖拉拉弄来的,脚底上早就因为与地面的摩擦,血迹斑斑了。
疼得他龇牙咧嘴,先是叫骂,锦衣卫胆敢抓他这个朝廷重臣,是瞎了眼,等他写折子给皇上,定然把整个镇抚司衙门都给封了。
张卓鄙夷地冲他啐了一口说,“今上可是仁君,最见不得不顾亲情,枉顾血脉的事儿,告御状?成啊,等到了镇抚司,老子就给你笔墨,让你写折子……”
“我……我没有……”
苏恒想要辩驳,他没有不顾亲情,枉顾血脉,他对府里的嫡女庶女都可好了……
但忽然他想起那晚,在茶楼上,那个满脸倔强与刚毅的小丫头,丢给他冷冷的一句,“我与你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我是不是离开京都,关你什么事儿?”
那……个也是他闺女。
从苏家到镇抚司衙门,这一路,苏恒走得很艰难。
赤着脚,脚底都是血泡,身上被百姓们丢了臭鸡蛋,烂菜叶,好端端的一位道貌岸然的朝廷命官,跟只被打了的落水狗似的,到了秦逸之面前。
“秦逸之,你凭什么抓我?”
苏恒对着秦逸之怒吼。
秦逸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凭什么?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儿你不知道吗?”
苏恒一怔,“你……你不能听别人乱说,我没有杀李修鹤。”
“你没杀?那好啊,你告诉我,昨夜戌时末,你在做什么?有什么证人证明?”
我……
苏恒犹豫了,但同时也明白了,今天为什么那一队带自己来的锦衣卫要当众说他枉顾亲情,是个卑劣的父亲,原来,这都是秦逸之的安排啊!
“秦大人,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杀人凶手,你还派人抓我,这一路都在侮辱我,你……你欺人太甚,我要告御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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