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小石头的棺材前,贺延舟说,“李、于一案,看起来是劫财杀人,可是按照一般常理,劫财的目的是图财,并非是杀人!那劫财的劫犯也不是傻子,也明白杀人偿命的道理,为了钱杀人再把命搭上,他不值得啊!”
苏锦书由衷地赞道,“贺大人果然是断案神手!”
贺延舟脸红,“比起苏姑娘,我这点微末伎俩不值一提。”
“贺大人谦虚了,大越国要是多贺大人这样善断案的清官,好官,那老百姓何愁有冤无处诉?再也不会有人唱,衙门口朝南开,有冤没钱别进来!”
苏锦书的话让贺延舟眉角眼梢的喜色都要遮掩不住了,他给张彪使了一个眼色,张彪会意,“我去那边看看他们查得怎样了?”
没人理他,他自去了。
这边就只剩下苏锦书与贺延舟。
贺延舟只觉得脸上热得厉害,想伸手去摸摸,温度估计能烙熟鸡蛋饼!
偷瞄一眼身侧的苏锦书,俏脸依旧,眉心轻皱成一个结,似在琢磨什么问题,他轻咳了一声,徐徐开口,“苏姑娘,我自打在小塘子河村见到你,就对……”
你字还没说出来,就听身后传来冷幽幽的一句,“贺大人,我没记错的时候,你我在小塘子河村见到苏锦书时,她还是男装打扮?哦,我明白了,人人说,贺大人青年才俊,气质非凡,却一直不曾娶妻,原来是因为贺大人有龙阳之癖,不喜近女色啊!”
这话石破天惊,惊得现场的两位都啊的一声叫后,各自退后数步,扭头朝说话之人看去。
秦逸之几步到了跟前,立于两人刚刚闪开的地方,将贺大人看向苏锦书那灼灼含情的目光挡了个密不透风。
“秦逸之,你才有龙阳之癖!再说这里是大理寺的办案现场,你来做什么?”
潜台词,哪儿都有你,闲的吗?
对于贺延舟不客气的质问,秦逸之一点回复的意思没有,他只是借了贺延舟的话转给了苏锦书,“这里是大理寺办案的现场,苏锦书,你来做什么?”
苏锦书看看这见面就掐的两位,顿时无力感袭上心头,“成,我走,你俩斗!”
“等下!”
俩大男人齐齐地开口。
苏锦书没好气地,“还有啥指教?”
明显这是真生气了?
俩男人相互对视一眼,贺延舟先笑着道,“苏姑娘,你可别跟某些嘴上没把门的人一般见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先别走啊,咱们再捋一捋这两起案子。”
“嘴上没把门的总比没脑子的强!谁说这只是两起案子的?这明明就是四起!”
秦逸之不客气地反驳了贺延舟。
“四起?”
贺延舟惊愕。
“第一起是刘大之子小石头的失踪案,第二起是刘大之妻与其女干夫被杀案,第三起是慈幼局小儿被毒害案,第四起……”
说到这里,苏锦书犹豫了一下,澄澈的眸子里水波微漾,她看向秦逸之,似乎在琢磨,这第四起案子到底能不能公开?
“第四起是慈幼局死亡小儿身后财物被劫掠案!”
秦逸之狭长的眸子如同浸润了深冬的雪水,冷幽幽的令人瞧着发冷。
“这第三起与第四起,我根本就不知道,与刘家子以及刘家妻有什么关系?”
贺延舟简直都要震惊得跳起来了,四起案子串联成一个案中有案,再有案,还有案,我的天,这是要上达天庭的节奏?
是他贺延舟这个大理寺卿见识太浅薄吗?
如此一个案连接着另一个案的案子,他着实是闻所未闻啊!
“眼珠子再瞪就要掉出来砸脚面子了!”
秦逸之总是能抓住贺大人的不算漂亮的瞬间!
“你……我根本没有瞪眼睛,我可是文官!”
我最温文尔雅,不似你,活阎王一个,被百姓们拿来吓唬夜哭郎的家伙!
贺延舟面上一红,深怕苏锦书笑话,偷瞄一眼心仪女子,却见她眉心深锁,似乎知晓这四起案子让她更不安了。
“不是,秦大人,你跑这儿来干嘛?第三第四起案子的真凶你都抓住了吗?”
贺延舟道。
哪知道,人家秦逸之根本不搭理他。
“照你说的法子,知牧他们从牢里把那个神偷儿放出来,但神偷跑了。”
苏锦书惊诧,这人还在这里闲话江湖,死亡名单没偷出来,神偷逃了,不赶紧去抓?
“他倒是把死亡名单送进镇抚司了。”
他没说,神偷儿自持轻功了得,所以竟把得手的死亡名单送去他在镇抚司衙门的书房。
就在神偷转身要越窗而出时,他一只鞋子打中了神偷的后腰。
神偷从窗台上跌落在他的脚边。
他欲要喊知牧把人送去大牢。
神偷说,他家中老母缠绵病榻许久,郎中下断言,老人活不过今年末。
“大人,我回家给老母送终,老母走后,办完她的后事,我就主动回大牢里继续完成余下的刑期!求大人看在我那老母不久于人世的份上,准我回家侍奉!”
秦逸之放走了神偷。
神偷是扶着老腰走的,秦逸之那一鞋底子到底是留了些手段的,不然他当日就可以半身瘫痪了,也不必去回家侍奉老母,直接陪着老母去阴间也是可能的。
“按照死亡孩子的名单,我的人去查问了那些个曾经的助养姑姑,她们都说,慈幼局与他们讲好的是,孩子一旦病死,她们就可以到慈幼局来领取所助养孩子的所有钱财,不过,这些钱财可不是都给他们的,她们只需从中拿出五十两银子的助养费用,其余的都要送去钱庄,以无名公子的名字存上,银票拿到后,就去隔壁的茶楼二楼包房,会有一位老先生在那里等着,届时把银票都交给他就行了!”
秦逸之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听着像是在讲一个毫无危险的故事,实际上,这个故事里,那些个怀里揣着几万甚至十几万的银票,她们哪怕是稍稍动一下不该有的小心思,那么等在茶楼里的那位老者,即可就会变成杀人的刀,将那些个妇人杀死!
“不用说,于氏跟李大是起了贪心,她们想拐了小陶子剩下的银票跑,结果就被杀了,还被伪装成杀人劫财的现场!”
苏锦书不觉后背冷嗖嗖,自古财帛动人心,多少人折损在那些红白之物上,只可惜的是,人在局中,自以为聪明,压根想不到,会有一双牢牢锁住她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在她们贪心生成时,一剑出鞘,杀人见血!
“是。而且于氏并不是个案!助养姑姑里有一个宋氏,助养的是一个叫小菊的小姑娘,她算是个聪明的,想到了一旦贪墨那些银钱,会被追杀,所以,她压根没逃,从慈幼局拿到银钱在钱庄存完之后,她绕了几圈又回了家,自此再没人见到她!”
“那些人到处追杀她,却一直不得她行踪!一个月后,也是她该着,入冬后天冷,隔壁邻居烧火炕,不知道怎么炕洞堵了,邻居就想起他们家的火炕与那宋氏家的火炕是相连的,所以,那家男主人就悄悄从墙头越进宋氏家里,挖了她家的炕洞,原本只想疏通一下,却没想到,竟将一个大活人挖了出来!如此,宋氏暴露,那些背后追杀她的人终将她杀死!”
宋氏的这个被杀的过程听得苏锦书与贺延舟目瞪口呆。
真不知道该夸宋氏聪明坚强,还是该骂她贪心活该!
一个小脚妇人能想出藏匿自家炕洞,躲避仇人追杀,说明其脑瓜子不错,如果她将这不错的脑瓜子用在适当的地方,哪怕是用来做个小生意,估计也能赚得盆满钵满,不比设计从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人手里抢钱来的更周全吗?
唉,人呐!
本性贪也!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蓄谋2
“真是最毒妇人心, 那于氏仅仅是因为多小石头一张嘴吃饭,就伙同女干夫将其谋害,还脑洞大开地把他的尸身放在小陶子的棺材里, 可怜的小陶子不但被人吃绝户,还落了一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这……这也太震惊了。”
贺延舟当大理寺卿也有几年了, 处理的案件不能说千数,但也有几百了, 没有一件如于氏杀继子案这样匪夷所思!
“这妇人不但歹毒,还狡诈,她这一招瞒天过海, 杀了继子,还以失踪报案, 真可谓杀人于无形, 若非是第二起第三起第四起案发, 她的罪行很难被发现!”
苏锦书说起于氏这女人, 也不由地后背发凉。
“行啦, 二位就别替恶妇感慨了!”
秦逸之最见不得贺延舟与苏锦书你唱我和的,什么嘛, 这个姓贺的真真是讨厌!
“第二起案子里杀于氏与李大的凶手必定是慈幼局背后的人!”
“这还用你说?”
秦逸之从不放过回怼贺延舟的机会。
“那第三起案子, 毒害慈幼局孩童的证据拿到了吗?”
贺延舟也不跟他一般见识。
“证据有。”
秦逸之略一思忖,“证人也有,慈幼局后厨主厨王大壮受人指使, 每次都用一种特制的药水把食材浸泡后再做给孩子们吃,这些掺杂了毒的食材, 孩子们吃了就会慢性中毒,一旦毒发, 就如小陶子和小虎一样,症状表现为没有胃口,身上时而发冷,时而高热,整个人没精神,脸色显出一种特有的暗青色……”
“是不是小虎也会如小陶子一样?”
苏锦书的眼底显现出不忍。
“我已经让人把小虎和几个中毒的孩子一起送进京都最好的医馆中,相信情况不会太糟糕!”
但到底他们中毒日久,能不能彻底给小虎祛除身体内的毒,还未可知?!
苏锦书的手紧紧攥成拳,那些人她们怎么会这样狠毒?对那些孩子下手,她们就不怕报应吗?
“还不是为了钱!”
贺延舟深深叹息,他看向秦逸之,“这四起案子背后之人,先是利用大家的同情心,发起捐款,再给孩子下毒,名义上,在孩子病危前给他找家的温暖,让他住进助养姑姑的家中,承诺这孩子死后的全部财产都给助养姑姑,实际上,他们只支付助养姑姑五十两银子,其余巨额的财产都被他们暗中窃取!他们这是典型的图财害命,诛其九族也不过分!问题是……”
是啊,问题是,那背后之人是谁?
即便查出了背后之人,那人的权势是不是滔天,如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
如果是宫里的?
如果是皇上的至亲?
如果……
这所有的如果都是接下来秦逸之将要面对的!
贺延舟看着一脸阴沉,眼神冷森森的秦逸之,头一次觉得这个杀人如麻的家伙身上,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的闪光点!
就怕来自他们头顶上那张铺天盖地的网会将他身上硕果仅存的闪光点也给遮蔽住了。
都说秦阎王谁都不怕,手起刀落,恶人横尸当场!
真有百姓们说的那么快意恩仇吗?
“我的人已经审过隋五娘了,她承认利用孩子们敛财,但是拒绝承认背后有人指使。”
秦逸之的声音如同风平浪静的水面,没有一丝丝涟漪。
早在意料之中。
所谓弄权者不都这样吗?
没事时,杀人,敛财,贪色,弄权,无其不能为也!
事发后,扯一两个手下替其挡灾,换下自己一身罪恶,得以从中脱身,之后继续重复这样的罪恶轨迹!
所谓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既是此道理的通俗说法吧!
“我可以与你一起联名上书,求皇上严查幕后黑手!”
贺延舟语气坚定,目光濯濯。
“你可拉倒吧,让别人知道我如今竟和你这样的人混在一起,我还要不要在京都混了?”
秦逸之嘴角上扬,轻佻而嘲讽。
贺延舟面色微变,刚欲发火,就听那冷森森的话又传来,“权势压顶之下,京都百姓已经过得战战兢兢了,总得给他们留个好官儿罩着他们……”
他扫了一眼贺延舟,随后毫不客气地直摇头,“唉,就怕你胆子太小,罩不住他们啊?!”
“你少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我也是出自名门,有一颗至纯至善之心,我即便弱小,罩不住全天下百姓,我也会尽力的。”
急于辩驳,贺延舟涨红了脸。
苏锦书看不下去了,“我相信贺大人。”
你……吃里扒外!
秦逸之瞪了她一眼,苏锦书又瞪回来,嘟哝,“你怎么那么没心没肺,人家贺大人都要与你一起患难与共了,你还损人家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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