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尽是残肢断臂,这一幕恐怖又恶心。
即便早已在附近布下禁制,暝暝还是怕莫盈的尖叫声引来不必要的人。
她扭过头,食指按在唇上,示意莫盈噤声。
莫盈吓得一点声音也没再发出,狰是可怕,可这位他们沈家的二小姐似乎更是恐怖。
就算再愚钝,莫盈也能看出暝暝的冷酷无情,她像是比狰更可怕的妖兽。
暝暝根本不是在救她,她只是……在捕猎而已。
暝暝手中短刀优雅划过狰的皮肉,很快将它分解成部位分明的肉块。
取出她尾指上的银戒,她召来水流,将血水全部洗净,而后便将肉块往自己的储物戒指里丢。
戒指内部能保持低温,这些肉不会腐坏,可以让她留着慢慢吃。
最后,地上只余下狰的兽角与五条暝暝觉得没什么肉的尾巴。
暝暝在莫盈藏身的树干前蹲了下来。
她的手指落在外侧干枯的树皮上,轻轻点了点。
“我没有杀人的习惯。”暝暝的声音很轻。
她俯身,早已洗净——但在莫盈眼中似乎还染着鲜血的手指抚上莫盈的面庞。
暝暝的指尖极度冰冷,令莫盈瑟缩了一下。
她盯着莫盈说:“我希望你安静。”
当她这样对人类下命令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不遵从,莫盈也是如此。
暝暝眼中有不容她违抗的坚定,这代表着她似乎已经经历过不知多少年——说一不二的时代。
没有人会忤逆她,没有人敢阻止她的决策,她就是唯一的真理。
莫盈鬼使神差般地使劲点头。
暝暝收了手,待将短刀收回鞘的时候,她已经恢复平日昏昏欲睡的模样了。
她抬起肩揉了揉眼睛,跳回去寻找陆悬了。
莫盈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但外边满地的死尸让她不敢在此处停留,只快速逃开去。
暝暝回到山洞的时候,陆悬还未苏醒。
她随意将脑袋枕在他的腹部,权当做枕头,躺了下来。
在山洞里,她把玩着手里那团黑气,这蛇毒倒是诡异,竟然能通过见了血的伤口传播。
好在狰下手不留活口,几乎所有被它攻击的人都死了。
她将蛇毒封入玉瓶之中,塞进陆悬的手里。
反正什么都是他干的,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暝暝靠在陆悬身上睡了过去,待第二日,陆悬总算醒来。
他感觉自己身上有些沉,一低头看见暝暝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
她嫌山洞里睡不好,便把他当枕头了。
陆悬想要抬手去碰一碰自己面上的伤,却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一个玉瓶。
是他留着随时收集灵材的瓶子,水火不侵,能够封印所有气体与液体。
——这是暝暝在他身上摸走的。
陆悬定睛看了眼瓶子里流动的黑气,俊秀的眉轻轻皱起,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什么时候收集了这样的东西?
此时,暝暝也被他吵醒了。
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陆悬,你昨夜去了哪里?过了很久才回来。”
“我不敢出去寻你,幸好你回来了,就是你回来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就倒下睡觉了……”暝暝如此说道。
陆悬低眸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玉瓶,再看了眼睡得还迷糊的暝暝。
他努力去寻找自己丢失的——实际上根本不存在的记忆。
他只记得自己在伤到狰之后就失去了意识,再之后难道他还做了些事情吗?
而且他分明记得自己被狰灼到的伤口传来尖锐的刺痛,似乎是什么顺着那伤口深入了他的身体,这究竟是这么回事?
是那伤口造成的影响吗?
陆悬没空再回忆,只是起身拉着暝暝的手往外走:“去看看。”
暝暝跟上他,不远处就是沈家的驻地,陆悬会发现的。
走了没多久,陆悬就看到昨晚留下的“战场”了。
地上尽是残肢与干涸的鲜血,极为可怖,场地中央是狰留下的兽角与五条骨制的尾巴。
其中有一条尾巴末端已经被捏碎了,另一条□□脆利落切断,这是之前暝暝干的。
“这……”看见这样可怕的景象,陆悬也没恐惧,只是回身后知后觉地将暝暝的眼睛捂上了。
暝暝轻声说:“好可怕。”
陆悬施法,将那些恶心的断肢尽数烧去,而后才松开了手。
“怎么只剩下这些?”陆悬问。
“你昨夜把它杀了的时候,它不是这样的?”暝暝问。
“我……把它杀了?”
“你昨夜离开了一会儿,后来才回来,不是去追它了吗?”
暝暝将昨夜发生的事情编造了一下,全部告诉陆悬。
“你不慎被狰击伤,好像中了什么毒一样就倒下去。”
“我带着你去找逃跑的狰,来到了沈家驻地,询问过多次我的九妹是否有看到狰,她都说没有,我只能带着你离开。”
“狰还在外面游走,我担心出意外,就寻了处山洞把你带过去休息,等天亮再回去。”
“我本来是睡了的,但深夜时你突然起了身,径直往外边走,没唤我跟上去,我想睡觉,就继续睡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你回来了,又把我闹醒,然后我俩就继续睡觉了。”
暝暝的话总结起来说就是“我睡觉了”“你把我睡觉吵醒了”“我继续睡了”,这倒是符合她的习惯。
陆悬的眉头紧锁,只看向自己手里的玉瓶,这确实是他的东西不假。
只是他为何一点记忆都没有了?莫非与这诡异的黑气有关?
而且,最为骇人的是,狰死后留下的兽躯怎么就只剩下兽角与尾巴,它身体其余部分都去了何处?
陆悬将地上狰留下的东西收了起来,领着暝暝往长宵宫赶,有些东西还是要等回去之后才能慢慢研究。
此时天光大亮,沈家护卫一路领着沈霁来到了安全地方。
“这狰怎么这样——”沈霁看着前方的密林,心有余悸。
“九姑娘,没事吧?”一旁的护卫长抹了抹手上的血迹问她。
“没事,莫盈呢?你们没将她带上?还有你手上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血?”沈霁尖声问。
“是护送九姑娘的时候被狰的尾刺擦伤了,没有什么大碍,止血就行了。”护卫长用绷带按住了自己的伤口,如此安慰沈霁。
“那快些送我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只有长宵宫是安全的。”沈霁命令道。
那边沈家护卫领着她往长宵宫而去,只是方才那位护卫长还在不住擦着手上的血,真是奇怪,这伤怎么止不住血?
——
“狰就留下了这些东西?你还收了些黑气回来?”长宵宫的长老卓远峰将陆悬的玉瓶接了过来。
在他面前的长桌上摆放着狰剩余的兽角与尾巴,还有那些死去修士的遗物。
“是。”陆悬应了声。
这个时候他本该去找陆危的,奈何他现在回了问天城,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只能让长宵宫的长老来看了。
“这黑气。”卓远峰的瞳孔骤缩,他看出这是什么了。
“蛇毒。”卓远峰严肃地敲了敲桌面,夸赞陆悬道,“做得好,你搜集了这东西回来,这样就能解释这些事情了。”
“什么蛇毒?”陆悬的眉尾挑了挑问道。
“小少主,像这样诡异的毒还能是什么蛇的毒?”卓远峰冷笑一声,眼中显出些许恨意。
即便大妖脩已经死去那么多年,但他留在人类心中的恐怖印象是根深蒂固的。
“脩蛇的毒。”卓远峰道。
靠在一旁的打瞌睡的暝暝睁了睁眼睛,她倒是没了困意,只是凝神听着。
“脩蛇毒有多可怕呢,它能通过宿主传播,能让染毒的人陷入狂躁,不死不休,死后的身体会化作血水,尸骨无存。”
“当年从老苍梧中带出来的上古遗物,所有东西都染上了蛇毒,我们长宵宫内部对那些遗物下了重重封印才敢拿出来使用。”
“与其说它是毒,倒不如说它是燃烧起来就不死不休的烈火。”
之前暝暝与陆悬一起看过的长宵国王室菜谱,其上就染着脩蛇毒,连书页都被腐蚀了大半。
“老苍梧虽然已经被毁,脩蛇也已经死去,但当初蔓延在整个苍梧的蛇毒却不死不灭,时不时便会出现在修仙界里,污染人与兽,产生灾祸。”
“不过经过我们这么多年的剿灭,脩蛇毒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没想到这次竟然在狰身上发现了。”
卓远峰说了一长串话,这才扭头看向陆悬:“小少主,你被狰击伤过,现在没事吧?”
“无事。”陆悬面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他猜测自己手中玉瓶里的黑气就是从自己身上逼出来的蛇毒。
“蛇毒会使人陷入混乱,少主你失去意识应当于此有关,幸好少主意志坚定,将蛇毒逼了出来。”
“至于这狰的尸体,自然是被脩蛇毒腐蚀了,剩下兽角与尾巴无法侵蚀,便只留下这两个部位。”
暝暝在将玉瓶塞给陆悬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会这么发展了,她伸了个懒腰。
只是卓远峰不知道,玉瓶里的毒是狰身上的,在狰死之前她就已经将它身上的蛇毒逼了出来。
开玩笑,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珍贵的、有美好童年记忆的完美食材被蛇毒污染呢?
至于陆悬身上的蛇毒么……有些奇怪,她只逼出了很少的一点毒素,或许是陆悬没中太深的毒。
暝暝继续假寐,那边长宵宫已经开始处理这次意外的其他事务了,而陆悬也给她了领到了此次试炼的奖励。
但对于暝暝而言,她最大的奖励还是那几块狰的肉。
她不仅要吃,还要分享给懂得美食之道的人。
于是,过了几日后,待风波平息,她来到了长宵宫的食堂。
第23章 第二十三口
自上次猎杀狰受伤后, 陆悬与暝暝发现他们的距离能分得更开。
大概在半个长宵宫范围内活动都没什么问题。
暝暝觉得这是因为陆悬的修为提升了,不那么依赖肉身供给能量的缘故。
总之,她这次是背着陆悬偷偷跑出来的,反正她知道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沈姑娘。”虞清正捧着修改好的菜谱思忖着这次应该做什么菜, 一扭头就看见暝暝走进了食堂。
暝暝对他点了点头, 神神秘秘道:“我带了些食材过来。”
“前些日子出长宵宫, 在山里猎杀的, 你也知道, 我们沈家有打猎的传统。”暝暝说。
若是其他人如此说,虞清会感到奇怪。
但暝暝所在的沈家确实如此,当年沈家先祖有一套好箭法, 在神妖大战上可谓神勇万分,斩杀无数妖族。
后来沈家也留下了这个传统, 每年还会在嘉山举行围猎活动。
暝暝将一大块肉拍在了长宵宫食堂的案板上,虞清一见, 有些惊讶。
“这是什么肉?”他观察着这块肉的纹理, 不算上乘,野外的猎物都这样。
只有人工豢养的兽类肉质才够肥美细嫩,野外的那些灵兽不能让自己生得太过美味。
暝暝的手指按在狰的肉块上,她轻声说:“鹿。”
现在人类很少吃鹿肉,这么说准没错。
“沈姑娘不愧是从老宗门出来的,鹿肉只有上古时候的凡人会食用吧。”
“是, 鹿温驯好捕杀, 肉可以吃,皮毛可以御寒, 切下来的角能挂在屋子里当装饰品。”暝暝执刀将狰肉切开,柔声说道。
“但它不适合豢养, 难驯,比不得那些猪牛羊。”
“是如此,后来人们有能力驯服其他生物了,它就没什么人愿意吃了。”虞清附和。
“偶尔尝尝鲜还是可以的。”暝暝细细切割着面前的肉块。
她倒是很愿意和虞清这样的灵厨交流,在某些事情上,他们很有共同话题。
“沈姑娘准备红烧吗,还是清蒸?这也是无涯君教给你的?”虞清看着暝暝精妙的手法,连连赞叹。
怎么有人能不借助法术的帮助,就能将食材处理到这般完美的地步?
看暝暝做菜,他会觉得自己的手法蹩脚万分。
“是,准备红烧”暝暝将所有事情都推到陆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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