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舌尖抵在齿端,面对这童年的美食,内心止不住的愉悦。
虞清看出她心情很好:“沈姑娘在享受这个烹饪的过程?”
“是煎熬。”暝暝纠正他,“等待食物完全熟透的那段时间,对我来说是极致的煎熬。”
“抱歉,我太爱吃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而后,她便将狰肉投入锅中,看着滋滋冒起的白烟入神。
这一大块狰肉,被暝暝做了十余种菜式,都给了长宵宫的食堂,入了这些修士的肚子。
那晚是暝暝将狰杀死的证据也彻底消失。
暝暝擦着厨房里的刀,对虞清道了声谢。
待回去的时候,她感应到竹林处的气息不一样了,那里萦绕着强大修士的气场。
陆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暝暝这段时间暂时满足了自己的食欲,心情好,就这么哼着歌回了竹林。
陆危唤来问天城自己的医修给陆悬看伤,他听说了妖兽狰的事情,也知道陆危被魔化的狰所伤,感染了蛇毒。
“没有余毒。”问天城的医修仔细查看了陆悬的情况,对陆危回道。
“让沈二小姐过来。”陆危板着脸回。
“她什么伤都没受。”陆悬觉得自己将暝暝保护得很好。
陆危喉间发出一道低低的嘲笑声:“你觉得这样很英雄?”
“不然呢?”陆悬回。
他前段日子对陆危憋了些气,便道:“我又不像你。”
陆危周围的气息很快冰冷下来,他起身,铁青着脸走出了陆悬的房间。
不久之后,暝暝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张臭脸。
一旁的医修拉着她过去检查她是否被蛇毒侵蚀,她一边抬手配合,一边抬眼偷看陆危。
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没什么好脸色,以前也没见他脾气这么差啊。
“现在能离他远些了,就不要时时刻刻跟着他。”陆危冷声道。
暝暝摇头:“我要跟着他。”
这是她的攻略对象,她怎么能不黏着呢?
“遇到那样的危险,你们两人只会一起去送死。”
回来之后,陆危先去长宵宫那里查看了一下狰的兽角,确认那头狰被蛇毒污染之后会陆悬造成威胁。
陆悬这次没事,当真是命大了。
“不会。”暝暝说。
她收回手,柔声问身边的医修:“如何,可有蛇毒?”
“没有。”医修回,他对暝暝笑笑。“沈二小姐吃得很饱。”
陆危这才想起来:“菜谱可有练?”
暝暝违心道:“练了,长宵宫的灵厨都对我盛赞有加。”
陆危没再多问,只是暝暝想挪到陆悬那里去的时候,他制止了她。
“回来。”他说。
暝暝收住脚。
“过来。”他让暝暝跟上他。
必须要将她带在身边,她才不会偷偷跑去找陆悬。
“哦。”暝暝跟上。
她沉默地跟在这位无涯君的身后,不久之前才刚满足过的食欲又升起了。
他总是在她面前晃,这不是在勾着她去尝一口吗?
这莫非也是修行路上的考验,看来她若想突破修炼的桎梏,就必须要抛弃这点欲望了。
但割舍下它,难如登天。
暝暝陷入自己的思考中,她迷迷糊糊一路跟着陆危,直到走进一个房间。
屋内寂冷,有幽幽的淡香,是陆危身上的味道。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陆危冷声说。
暝暝这才发现她一路跟进了他的房间。
她往后退了两步,缩回自己的房间去。
回了房中,她倒头便睡了过去。
真是奇怪,她那个梦见陆危的梦只做了两次,时有时无的,大部分时候都没有。
暝暝在梦里倒是放肆,那是只属于她自己的内心世界,她也没压制自己的欲望。
她很希望自己再做一些类似的梦境,就算只是虚幻的满足,她也愿意去尝一尝。
这一睡便睡到了深夜,但在午夜寂寂时,暝暝却感应到一直维系着的陆悬心跳声忽然微弱了下去。
她猛地坐起身来,第一次没听陆危的话,隐匿了自己的气息,从陆危这里偷溜了出去。
来到陆悬的房间,转过屏风,她看见屏风后缠绕升起的黑气凝成一条巨蛇的模样,正悬在沉睡的陆悬身上。
他身上的蛇毒不是被清理干净了吗?不论是长宵宫还是问天城的医修都确认他安全无虞了。
暝暝走上前去,她朝那条黑气化作的黑蛇伸出手,这些蛇毒竟都被她吸收过去。
待将黑蛇清理干净,暝暝将沉睡的陆悬翻过来翻过去上下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余毒残留。
他方才被蛇毒侵蚀,应当沉睡着才是,但当暝暝拥着他在他后背上下摸索的时候,他却猛然间睁开了双眼。
陆悬的下巴搭在暝暝的肩膀上,问:“你偷跑出来见我,不怕危叔看见?”
暝暝被他的声音惊了一下,她搜索他身体蛇毒的指尖顿住。
她这个时候的动作实在太过怪异,所以她咽了咽口水,认真解释:“我……我来看看你蛇毒清了没有。”
“好几位医修都看过了,没有什么大碍。”陆悬笑了笑,“沈二小姐,你的借口找得很蹩脚。”
暝暝松开手:“没什么事。”
她打算离陆悬远一些,他的手臂却又横在了她的腰间,将她抱了回来。
“大晚上对我做这等事,叫没什么事?”他低声问她。
这等事是哪等事情?暝暝心道i自己搜索的时候已经特意避开一些不能碰到的部位了。
她很有礼貌的。
“就是没什么事,我听到你心跳弱了一点,想着你有可能有什么意外,就偷跑过来看了。”
“心跳弱一些,你也如此紧张?”陆悬低沉的吐息落在暝暝耳边。
暝暝早已看透陆悬的本质,这位问天城的少主大人看似惊才绝艳,在同龄人中是佼佼者。
但他很倒霉,每次摊上的事情都超出他的能力范围,遇到危险,他就脆得很。
离她远了些,他还会死。
真是脆弱的攻略对象,这要她如何放得下心不来看看他?
陆悬死了,自己的飞升机会可就没有了。
“陆悬,我怕你死了。”暝暝将他推开些许。
她一只手按在他的喉头上:“你多少要保护着自己。”
“你忘了我与什么信物共鸣过吗?”
暝暝愣了愣。
“我选择了长宵国大将军的盔甲残片,上古时,他可是保护青冥公主到了最后一刻。”
“哪怕献上自己的生命,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暝暝回头看他,她的目光淡淡:“那又如何呢?”
“我希望你好好的,好好地活着。”暝暝心道他可不要给自己的修行闹出什么意外。
“当年的青冥公主也是这么想的。”
暝暝摇头:“不知。”
她将陆悬按回了床上,两人闹了片刻,他倒是衣衫散乱了。
陆悬盯着暝暝腰间的某一处,方才他抱着她的时候,他身上的玉佩落在了她身上,胡乱挂在了她的腰上。
他没说。
就是要给陆危看到。
他都百多岁的人了,管他喜欢什么姑娘。
暝暝自己肯定是没有发现,她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她回了房就继续睡觉,至于陆悬身上蛇毒蹊跷一事,她懒得再思考。
爱有不有,下次还出现,吸收了便是。
次日,当陆危唤暝暝过来修炼的时候,他果然注意到了暝暝腰间一不小心挂上去的玉佩。
这是陆悬贴身携带的玉佩。
第24章 第二十四口
这个时候的暝暝还在揉着惺忪的睡眼, 她从陆悬那里回来就睡觉了,压根没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个东西。
“今天修炼两个时辰就让我去休息可以吗?”她还在试图和陆危讨价还价。
但此时陆危倾身靠了过来,暝暝敏锐地嗅到他身上美味的气息,连忙屏住呼吸往后退了些许。
她越退, 陆危就倾身靠得更近, 直到暝暝的身体抵在了院内的石桌上。
暝暝没办法再退了, 只能侧过头去, 轻声问:“无涯君, 怎么了?”
陆危伸出手去,将她腰间胡乱挂上的玉佩用两指拈了起来。
玉佩挂得松,他轻轻一拉就掉了下来, 系着的红绳落在他腕上浮凸的骨骼处。
暝暝的视线下落,看了眼他手中的玉佩, 有些惊讶:“这不是陆悬的?”
“你也知道?”陆危的声音冰冷至极。
昨日还没有,今日就有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多了块玉佩, 可以想象中间隔着的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
真是成何体统……荒唐至极,他们竟敢在他的洞府中做……做这等事。
那边的无涯君想象出了许多画面,这边的暝暝还在老老实实摇头:“我不知道。”
“可能是不小心的吧,无涯君你记得把玉佩还给他。”暝暝如此说道。
陆危低低冷笑一声:“看来你们又想关禁闭了。”
关禁闭暝暝是举双手双脚支持的,这样陆悬就不会来烦着她天天修炼了。
关禁闭好,她可以每天睡大觉, 除了不能去食堂吃饭, 其他都非常完美。
“我想。”暝暝答。
“不知悔改。”陆危屈起的指关节泛白,都快把这枚玉佩捏碎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 她根本不知道靠近陆悬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十日不许出来。”他厉声对暝暝说。
暝暝转身就回房间,趴在桌边合上双眼, 她就喜欢这样。
那边陆危捏着玉佩去找陆悬。
此时,正在屋中修炼的陆悬面前被丢下一枚系着红绳的玉佩。
陆危高大的身子落在他身上,投下的影子宛如高山,他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她昨晚来找你了?”陆危沉声问。
“嗯,想我想得紧。”陆悬托腮回道,俊美的面上泛起了笑意。
他的视线落在陆危抿着的唇角上,哎呀,他的这位亲叔叔快要气死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修仙界也没有不许谈恋爱的规定吧,莫非问天城有?”
陆危注意到陆悬的屋中还有青冥公主的雕像。
“和死人谈?”他吐字冰冷,锐利如刀,一下便戳中了陆悬并不存在的心。
陆悬猛地起身,死死瞪着陆危,一贯没什么感情的眸子中染上怒意。
报仇,这一定是报仇,报他昨日嘲那条蛇的仇。
一条蛇而已,哪有人类鲜活,陆危才是那个不可理喻的人吧。
甚至于,陆悬怀疑荒夜原里陆危碰到的那条蛇都是他自己的幻想,在那样的绝境里怎么还会有活物出没?
——
这边的暝暝趴在桌上,打了个哈欠,她发现自己的储物戒指快满了,也该回去一趟存些东西。
她如此想,脚下便出现一个流转着的阵法,通天彻地,对她而言也只在咫尺之间。
暝暝无视陆危的禁制,直接踏入她召唤的阵法,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间,暝暝出现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在她身后是荒夜原里呼啸着的黑风,无数被蛇毒吞噬的幽魂发出刺耳尖叫。
这片曾经仙界最繁华美丽的地方已经被毁了。
暝暝看着面前荒夜原的深渊,投身跳进这处足以令人粉身碎骨、神魂俱灭的深渊。
深渊尽头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一个大张的蛇口。
它一张嘴便是上千里的范围,也不知这巨蛇的身躯该有多庞大。
或许它已经将荒夜原环绕起来了,它的身躯就盘踞在这荒原的下方。
又或许,荒夜原里无穷无尽的蛇毒就来自于此?无人得知。
这里是人类的禁地,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人类发现这里的秘密。
暝暝见到那大张的蛇口也不惧怕,径直穿越蛇口,越过无尽的黑暗与狂风。
在黑暗尽头,有一点光亮出现,而后便是温暖得有些刺目的秋日阳光。
一大片麦田被风卷起,荡漾出层层麦浪,在这片原野的尽头有一棵树,一棵很普通的树。
树下立着三块墓碑。
暝暝从墓碑前走过,她身着白衣的身子落在金灿灿的麦田中央。
她离开麦田,往山里去了。
暝暝走进一处狭小的山洞口,内里荡漾着温暖的气息。
这是一处很简单的、蛇类巢穴,在暝暝化人之后,这里就多了一张床,也多了很多精巧的小玩意。
室内陈设都是上古时期的产物,甚至是苍梧战前的物品。
苍梧被神妖大战毁成这样,将这里随便一件完整的东西带出去,都是珍贵的文物。
暝暝来到自己房间的柜架前,步入自己的储藏室,将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全部清理出去。
这储藏室也不知有多深,一眼望不到尽头,所有古朴的架子上都摆放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室内被暝暝布下特殊的阵法,在这里时光不会流淌侵蚀这些物品,因此它们能保存这么多年。
储藏室深处果然有一个冰柜,在这里储存着一些暝暝感兴趣,但也不是十分爱吃的食物——
例如狰,这妖兽难以生出灵智,几乎没什么感情,所以它对于暝暝来说没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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