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时遇看他那憋屈的样子忍笑道:“这些故事书里都有的,你要是想看完故事,就去读书识字吧。”
韩时风闻言便知道韩时遇这是在哄骗自家小子去读书呢,心里对韩时遇感激得很。
毕竟韩家出了一个韩时遇,他们这一脉还是很想也培养一个读书人的,奈何他爹读书没天赋,他和弟弟也是如此,这下一代里,也就野小子瞧着机灵一些,爷爷是对他寄予了一些希望的,但野小子心实在是太野了,整日里满村跑,根本就找不到影子,跟他们小时候一模一样,叫韩时风心里绝望得很。
如果野小子真能听遇弟的话自愿去读书识字,那自是最好不过的了。
果然,野小子迟疑了:“书里真的有美猴王的故事?”
“当然。”若是没有,到时候他不说背出来,写一个简版还是可以的。
毕竟也是他少年时的读物,后来电视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具体行文记得没有那么清楚了,但是故事发展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我读了书,识了字,真的能看完整个故事?”野小子再问,仍有一些迟疑。
韩时遇点头,不过他话头一转:“不过读书识字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非有大毅力者难成,你若是不行,也无需勉强,可以等我回来,我届时再看看有无时间再与你说说。”
韩时风闻言顿时急了。
这孩子好不容易起了读书识字的心思,遇弟这么一说,岂不是要打退堂鼓了?
韩时风正要说话,韩时遇给他使了个眼色,他顿时如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
韩时风也跟着出声道:“想读书识字?可拉倒吧!你遇叔叔那可是天底下最聪明绝顶的人,将来必中状元,出将入相,拜爵封侯,而你呢,连坐在椅子上多呆一会儿都坐不住,还说甚读书识字?还是早早歇了这心思,再过两年,就随你爹我一道下地伺候庄稼去!”
韩时遇被夸却没有露出窘迫的神情,而是负手站在阶前,清冷朦胧的月色披了他一身,夜风撩起他的衣摆,衣袂飘飘,恍若谪仙,给人一种顶礼膜拜的感觉。
野小子瞬间生出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又觉得,若是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人,多好。
这样的念头便如一颗种子种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跟着韩时风一路上,野小子一反常态,闷闷不语,韩时风都开始担心自己此前是否说得太过,将小子给打击得太厉害了,正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安抚一二,谁知野小子突然间便出了声:“爹,我想去读书?”
韩时风心口直跳,但他控制住了狂喜,冷哼道:“就为了读故事?那你还是算了吧,家里赚钱不易,可不是让你这般糟蹋的。”
“不,我要像遇叔叔那样,将来做状元,做大官,拜爵封侯!”野小子的野心不小。
韩时风心里更喜,很想一口答应他,但他想到野小子的性情,便想磨磨他,“就你,还想拜爵封侯?可拉倒吧。就你这泼猴样,连一天都坚持不了。”
“我能坚持。”野小子眼神坚定的说:“我一定能坚持。”
“那就等你能坚持再说吧。”韩时风道,回头却跟媳妇说起这件事:“如若将来野小子能有大出息,我们得感谢遇弟。”
韩蒋氏也高兴:“是啊。可惜最近正值农忙,实在是抽不出空来,要不然我也可以给遇弟准备点干粮让他带着路上吃。”
韩时风道:“也没事。婶子和弟妹她们都还在,日后我们多照应婶子她们便是了。”
韩蒋氏点头:“日后我多往那边走动。”
不说他们照应人家,就凭遇弟此番落榜回来的精神状态,韩蒋氏就觉得他将来必定能中举,如此跟他们家打好关系也有利无弊。
韩时风夫妇的心思,韩时遇并不知晓。
韩时风将野小子带走之后,韩张氏便对韩时遇道:“你明日要早起,今晚便早点歇下。”
韩时遇应下,沐浴更衣,洗漱擦脸,回到房间便见文秀清举着烛火蹲在箱子前一样一样的检查。
“可是有遗漏?”韩时遇上前问道。
“应该没有吧?”文秀清蹙眉,将东西一样一样的报给韩时遇听:“您瞧瞧可有落下的?”
“没有,都很齐全了。”韩时遇将笼箱合上:“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早些洗漱歇下吧。”
“嗯。”文秀清站起来。
因为蹲得有点儿久,脚上有些麻,起身的时候晃了一下,韩时遇眼疾手快将人扶住:“小心。”
文秀清缓了一下才恢复过来,仰头朝韩时遇柔柔一笑:“多谢夫君。”
韩时遇这才反应过来,忙松开手,后退一步,尴尬的轻咳一声;“不用客气。你还没沐浴吧?我去给你打水。”
说完也不等文秀清回应,转身出了房间,被夜风吹了一脸,这才感觉脸上的燥意消退了些。
韩时遇定了定神,去厨房打了一桶热水,送到浴室,文秀清已经抱着换洗的衣服站在浴室外,白皙的脸上带着几分微红:“多谢夫君。”
韩时遇不敢看她:“嗯。那我先回去了。”
韩时遇走得有些像逃似的,文秀清望着韩时遇的背影,眼睛弯了一弯,露出一丝笑意。
夫君,不仅仅变得比以前体贴,还比以前更害羞了。
文秀清觉得,这般容易害羞的夫君,真是可爱。
韩时遇回到房间,才感觉到身后的目光消失,他擦了擦额头虚无的汗水,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文秀清。
小姑娘虽然不是天仙绝色,但那样温柔多情,又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韩时遇想到自己不能给对方想要的幸福,便是想对她冷漠一点都不忍心。
可他又着实是没有跟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以至于每每都被她搅乱心绪。
好在明天就回府学了。
此后一两个月不见,他定能恢复过来的。
这样想着韩时遇便镇定了许多,因为书籍都已经收进了书箱里,韩时遇便坐在床头一边背书一边等文秀清。
昏黄的灯光下,他靠坐在床头,双目合上,俊脸微微仰起,柔和的灯光笼罩着他的脸,将他英俊的五官照得分明,俊美得叫人一眼便沦陷。
文秀清站在门口,目光凝在韩时遇脸上挪不开,心如鹿跳,两颊绯红。
韩时遇背完书,睁眼看到她,直起身:“洗好了?怎么不进来?外面风凉,仔细着凉了。”
“嗯。”文秀清回过神来,心里羞极,轻应了一声,微微垂下了头,藏起了发烫的脸,抬步走了进来。
转身关门,她刻意放缓了速度,待到脸上的热意稍退一些才回身走向梳妆台,将头发放下梳顺,外衣脱掉挂好,她慢慢的走到床边,像往常一样爬到床里面,躺下拉过被子盖好,好像如此便能将激烈的心跳掩藏一般。
韩时遇待她躺好,便吹了灯躺下,拉过被子盖上,闭眼便睡。
“夫君?”半晌文秀清忽地开口。
“嗯?”韩时遇半梦半醒的。
“我会好好调养身体的。”黑暗中,文秀清咬着唇,羞涩的道。
“嗯。”韩时遇迷糊应道。
“我会照顾好家里,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文秀清又道。
“嗯。”韩时遇已经快睡着了。
没一会儿,身侧传来绵长的呼吸,文秀清望着漆黑的帐顶,悄悄的往外挪了一点,又挪了一点……直到手臂贴上他的手臂,她才停了下来,人却已经羞得脚指头都蜷缩起来了,脸颊燎原,眼睛却亮如星辰。
她真的是,太不要脸了。
可是,就让她不要脸吧。
她侧头,将脸轻轻的贴在韩时遇的手臂上,轻轻抱住,声音微不可闻:“夫君,我不舍得你走。”
很不舍得。
韩时遇对此毫无所觉。
绵长的呼吸好像蝴蝶呼啦啦的飞落在文秀清的心上,又呼啦啦的飞走,又如潮汐起起落落,静寂又温馨,她在这样的静寂中沉沉睡去。
次日韩时遇一早便醒了,但他睁开眼睛却发现床外隐隐有灯光,他半撑起身体,抬手撩起床帐,便看到只披了一件外衣的娇小身子手里掌着灯蹲在他的行李箱前,一样一样的检查,嘴里还念念有词。
韩时遇不免有些懵,问:“昨晚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怎么又检查?”
“夫君,你醒了?”文秀清听得声音回过头来:“可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韩时遇掀被起身下床,拧眉望着文秀清:“你什么时候起的?怎么又检查行李了?昨晚不都已经检查好了么?”
文秀清不好意思的说:“我知道,可不知道为甚,就还是担心。”
韩时遇顿时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记忆中,从来都不曾有人因为他即将远行而患得患失,明明已经清点过的行李,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清点,就为了确定没有遗漏。
见他半晌不语,文秀清有些不安起来:“夫君,可是我太笨了?”
“没有的事。”韩时遇回过神来,再看文秀清就多了一些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不要多想。”
文秀清这才松了一口气,将笼箱关上,把灯放到一边,朝韩时遇走过来:“我来伺候夫君洗漱更衣。”
“不用的,我自己来就行。”韩时遇忙解决。
“夫君今天便要走了,便让妾身伺候夫君洗漱吧。”文秀清仰头看他,水润的眼睛荡漾着情意。
韩时遇哪能接受:“你不必这样。你我乃是夫妻,理应互相扶持,而不是谁伺候谁。”
“没有尊,也没有卑。”
只有爱与不爱。
韩时遇说完拿过外衣披上,大步的走了出去。
“可我只是想伺候你。”文秀清在他身后轻声说。
夫君太君子了也是烦恼。
韩时遇出了房间,才发现厨房的灯早就已经亮了。
过去一看,便见韩张氏忙碌的身影。
“母亲。”韩时遇心里微微发暖。
韩张氏虽然不似前世母亲那样开明,也不像别的母亲那样温柔,但她爱孩子的心却是一样的。
韩张氏回头看到韩时遇,淡淡点头:“起来了便赶紧洗漱换衣服吧。早点快准备好了。”
“是,母亲。”韩时遇顿了顿:“辛苦母亲了。”
韩张氏回头继续忙自己的没回答。
韩时遇便打了水自己去洗漱,洗漱完回房间将衣服穿好,头发梳好。
初来时,对于大男人也要留满头长发,他是很不适应的,后来慢慢的便也能自己将头发梳好了。
出来用早餐,还没有用完,韩时云便架着牛车过来了,同行的还有韩老爷子。
韩时遇忙将两人让进屋子里。
“大爷爷,时云哥,你们用过早膳了吗?坐下来用点吧。”韩时遇压低声音招呼。
韩时云朗声笑道:“不用了,遇弟你自己用吧,我和爷爷都是用过了才过来的。”
韩时遇忙朝韩时云做了个压低声音的动作:“萱儿还没起呢。”
韩时云这才知道先前韩时遇为何要压低声音,也跟着压低声音,“是我的不是。”
韩老爷子则是皱了皱眉头。
不说农忙,如今家里人都起了,韩时萱还没起,便有些懒了。
韩时遇见状解释道:“萱儿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充足的睡眠对她成长有好处。我便不让母亲她们将她叫醒了。”
韩老爷子见韩时遇护着,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吩咐韩时云:“你先去将时遇的行李箱子放到牛车上。”
“行。”韩时云朝一旁的文秀清道:“麻烦弟妹帮忙引一引路。”
“时云哥请随我来。”文秀清忙引着韩时云去搬箱子。
韩时云一身的力气,两个木箱子他轻而易举的搬到了车上。
韩时遇也加快了速度,很快就用好了早膳,准备出发。
韩老爷子站在车前道:“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你只记得好生读书,家里莫要担心,我们都会看顾着的。”
韩时遇先扶着韩张氏上车,而后又搀着文秀清上车,最后自己一撩袍子,坐到了车辕上,和韩时云并排坐着,朝韩老爷子拱手:“大爷爷请留步。”
一个多时辰后,一行人便到了镇口。
雇佣的青帷马车早已等着,一旁站着文家众人。
“老师,师母。”
韩时遇下了牛车,先将韩张氏和文秀清扶下来,这才过去跟文秀才和文夫人等人见礼。
韩张氏也走过来:“亲家,久未见面,一切可安好?”
文秀才和文夫人忙还礼:“一切安好,有劳亲家牵挂。”
而后文夫人也向韩张氏问了好。
韩张氏回答得一板一眼的,虽失了温柔,但无论是文秀才还是文夫人都很敬重她。
说了一会儿话,韩时云已经将行李搬到马车上了,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得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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