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初喃懒得去回答肖禅离谱的脑回路,看了他一眼就不再开口。
可就是这一眼,肖禅顿了顿。
他眼神落在何初喃泛红的眼角上,有些慌张:“不,不是,你哭了啊?那陈靳言怎么回事,怎么把你惹哭了?”
何初喃轻轻皱眉,夹了一个不知名的面食塞进肖禅嘴里,低声说:“你再问下去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
肖禅咀嚼着面食,堪堪消停。
陪酒的事情交给了公司另一位下属员工,直到洪黎也有了几分醉意,才算彻底宣告结束。
直到昌黎的人离开,何初喃才卸下防备和担子,悉心安排每一个员工回去,本来就是周末被拉来加班,加上拿下了昌黎这个案子,这个月每个人的奖金都能加一笔。
何初喃喝了些酒,也懒得开车,这里离她住的地方也不远,工作以后她搬离了家里,找了一个离公司很近的公寓,偶尔回家,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在住。
肖禅和她同路,也住公司附近,只是不在一个小区,他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恨不得住在公司。
初秋的风还微微有些寒冷,何初喃的裙子有些单薄,肖禅脱掉西装外套递给她:“穿上吧,你穿得太少了。”
何初喃也没太计较,自然地披上,确实温暖不少。
他们在夜风里慢慢走着,肖禅问:“这么多年了,还放不下啊?一直以为你是冷心冷情,看破红尘的那一挂,没想到拿的是痴情剧本。”
他忍不住开口问:“还喜欢吗?”
何初喃缓缓走着,低着头看着路边的石子,高跟鞋穿了太久,脚有点疼,眼睛也有点疼。
她迎着晚风,眯起眼睛,“喜不喜欢,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只是太久不见,所以情绪有点失控了。”
肖禅问:“那是为什么分手?”
何初喃摇头:“很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过了前面路口,就到了何初喃小区门前,只是转弯的瞬间,肖禅突然揽着何初喃的肩,没有碰到其他部位,但依旧显得亲密。
“……”
何初喃缓缓看着他,低声问:“你发疯了?”
肖禅却气定神闲,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说:“陈靳言在前面,我帮你试试他。”
何初喃闻言缓缓抬头,小区门前矗立着两个圣母雕塑,很有西方风情,陈靳言就站在那个位置。
夜色里,他指尖夹杂一抹红星。
烟雾缭绕在他身侧。
立体的五官在烟雾和夜色里只隐隐显出轮廓,散着无声却致命的吸引力。
何初喃低下头,无声蹙眉。
在美国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肖禅依旧靠在她耳边,真心赞叹,压低声音:“我靠,帅啊,难怪你当年和他在一起了,这张脸吊打所有竞争对手啊。诶你说我也去抽个烟,是不是也能这么帅。”
只是靠近陈靳言后,他很快直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装模作样,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真巧,陈总,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了。”
变脸之快,叹为观止。
陈靳言掐灭了手上的烟,指腹捻过烟头,灼热感伴着疼痛袭来,他却置若罔闻。
视线沿着他们亲密的姿态,移向何初喃的眼睛。
可是喃喃没有给他哪怕一个施舍的眼神。
刺骨寒风吹过,陈靳言满身骨骼都在颤抖。
他低声说:“不巧,我也住在这里。”
第88章 我永远也做不到祝福你们
陈靳言也住在这里。
何初喃猛然抬起头,看着陈靳言,在他脸上却见不到一丝开玩笑的神情。
肖禅有些惊讶,“是吗,那和我们喃喃是邻居啊,真是有缘,以后还要多合作呢。”
喃喃。
陈靳言在心里重复这个亲昵的称呼。
他近乎自虐地开始想象,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又是怎样称呼彼此的,这些年又是怎样携手的呢?
陈靳言没有办法去找寻答案。
他甚至没有办法保证自己还能继续站在这里。
也许在某个撕裂的瞬间,他便信念崩塌,粉身碎骨。
肖禅依旧揽着何初喃的肩膀,唇角带笑,温柔开口:“怎么样,还冷吗?”
何初喃抖落满身鸡皮疙瘩,缓缓摇头:“不冷。”
她掐了一下肖禅的腰,示意他这场戏可以结束了,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何初喃只是觉得,再演下去,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肖禅忍着痛,依旧龇牙咧嘴地笑着:“那我就不送你进去了,公司还有事,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体贴居家好男人的形象。
肖禅觉得自己演技炉火纯青。
他向陈靳言微微颔首:“先告辞。”
陈靳言并没有回答,从相遇伊始,他对肖禅一直都是冷漠而敌对的。
陈靳言观察他、审判他、嫉妒他。
渴望成为他。
可事实上,他只能咽下满腔的酸涩和妒火,任鲜血淋漓。
肖禅也没有在意陈靳言的冷漠,他的关注点完全在另外的地方,转身之后,他走远了迅速掏出手机,给何初喃发消息:你看见他的表情了吗,天塌了也就那样了,我确定以及肯定,他百分之百,万分之万喜欢你。
何初喃没想过今天还能再遇见陈靳言。
尤其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
她不太相信,这些会是巧合。
“你也住在这里?”
陈靳言缓缓点头,沙哑开口:“13栋,21层。”
一梯一户的设计,平层面积很大,比较自由,何初喃最开始选择这里也是因为小区环境好,相对高档,安全有保障。
只是听着陈靳言的话,她轻轻皱眉。
她也住在13栋,22层。
她静静看着陈靳言,语气平静:“你查我。”
陈靳言有些慌乱,“抱歉。”
“我只是……只是想要离你近一点。”
何初喃垂下眼睛,说心里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陈靳言相处。
重逢来得太猝不及防。
晚风吹拂,她不自觉收拢了肩上的外衣,陈靳言注意到她的动作,紧紧盯着她身上银灰色的西装,片刻后,却强迫着自己低头。
冷白细长的手指解开纽扣,陈靳言脱掉自己身上的外套,小心翼翼地递给何初喃,“能不能……穿我的?”
何初喃看着他手上的外套,一点点移到他的腰腹,白色衬衣紧紧包裹着上身,男性躯体依旧紧实。只是似乎比几年前更单薄了些。
瘦了不少。
何初喃想。
明明那时候那么会照顾她,悉心温柔,体贴备至,这几年却照顾不好自己吗。
她蹙着眉,开口道:“我已经穿上外套了,不需要你的了。”
意识到自己依旧忍不住关心陈靳言,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转身,脚步匆匆。
小区里路灯散着光,何初喃朝13栋走着,身后一直有脚步缓缓跟着,她知道是谁,却没有回头。
直到站在了电梯前,何初喃走进去,按下了22楼,陈靳言沉默地站在电梯外,没有走近。
电梯门将要合上的瞬间,何初喃闭了闭眼睛,按住了开门键。
闭合的门被打开,陈靳言缓缓抬头,声控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了,陈靳言站在无边的黑暗里,只有眼睛闪着光亮。
何初喃看着他,“你不打算回家?”
陈靳言声音沙哑:“我以为,你不会希望和我待在一起。”
何初喃没有开口。
他们就这样僵持了一会,直到亮起的声控灯再度熄灭,陈靳言低声问着:“我能进去吗?”
何初喃微微抬步,朝右边让了一步。
陈靳言像是握住救命稻草,干涸的清泉汇入一条澄澈的溪流,一点点恢复生机。
他缓缓走进去。
何初喃替他按了21层的键。电梯闭合,狭小封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陈靳言沙哑的声音落在何初喃耳边,她看着电梯上他们模糊的身影,陈靳言靠左,她在右边,闭合的电梯门缝把他们完全割裂在两端。
“大学。”她撒着并不高明的谎言。
大学啊,那几乎是人生里最轻松无忧的时光。
陈靳言想,他们在那个年纪在一起,轻松肆意。那段感情,大概无与伦比。
陈靳言接着问,声音似乎更轻了些:“他对你好吗?”
也许是较劲,也许是不甘,她轻笑着说:“当然好,我们在一起很久,他一直很温柔体贴。”
陈靳言握紧手,指骨凸起,青筋浮现,他想笑着,想强撑着说一句那就好,可是却发现,他完全做不到。
他连呼吸,都是疼痛的。
何初喃转头,看向陈靳言,笑着说:“你应该会好好祝福我们的吧?”
陈靳言微微蹙眉,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听到她的话,却还强撑着,笑了一下。
他声音很轻很轻,却完完全全落在何初喃耳中。
“我不会。”
“我永远,永远也做不到祝福你和别人在一起。”
陈靳言弯着眼睛,眼尾的痣也更加明显,他眼神那样哀切和痛苦,却笑着说:“我卑劣、偏执、自私虚伪。”
“很抱歉,你遇见了我。”
“但是很幸运,我遇见了你。”
第89章 我回来过,很多次
何初喃从冰箱里找出一瓶酒,也不清楚叫什么,瓶身还很凉,泛着丝丝果香。
酒水灌进喉咙里,冰凉的液体一点点平缓着她波动的心。
工作以后,喝酒似乎成了常态。
各种推脱不掉的应酬还有聚会时一杯杯敬来的酒,她的酒量就这样被一点点练出来。
现在偶尔一个人,也会喝一些。
今夜却纯属是在宣泄情绪。
她放下酒瓶,瓶身与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遮住眼睛,电梯里陈靳言的字字句句似乎还在耳边。
干嘛把自己搞得那么可怜。
何初喃赤脚踏在轻柔的毛毯上,一步步走到落地窗前,22层的高度,她能俯视万家灯火。
可却看不透陈靳言。
手机扔在一边,屏幕依旧亮着光,肖禅的消息格外显眼,他说陈靳言一定喜欢她。
可是既然喜欢,又有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一走七年,杳无音讯。
她甚至不知道,他这些年,并不在国内。
有什么样的事情不能两个人一起解决,有什么样的苦衷他不能直接告知?
何初喃靠在落地窗前,闭上眼睛。
说到底,她还是在怨。
她半睁眼眸,打量着公寓的布局,这一栋房子的基本结构都是一样的,她坐在落地窗前看万家灯火,陈靳言此时也有可能站在这里俯视脚下万物。
陈靳言就住在楼下,他的房子会是什么样子的。
大概还是他一贯冷清、简洁的风格。
陈靳言此刻又在想什么呢。
何初喃不得而知。
她拿出手机,找出意欢的联系方式,拨打了电话。
不过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通,意欢此时正对着电脑敲键盘,忙着手上的策划案,开口:“怎么了?应酬结束了?”
何初喃低低“嗯”了一声。
少年朋友,相伴至今,何初喃情绪上一点点不对劲,意欢也能马上发现,她停下敲键盘的手,皱着眉问:“怎么了?听起来情绪不对啊。”
何初喃轻声说:“陈靳言回来了。”
意欢皱眉,“谁?陈靳言?”
她数次怀疑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陈靳言回来了?”
何初喃抿了一口酒,轻轻点头:“嗯。”
意欢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心底的疑惑一点点解开,难怪江奕今晚突然出门,问他原因他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十有八九是去找陈靳言了。
她揉了揉眉心,轻声问:“怎么遇见的?”
“他入职昌黎,我们现在可以说是合作关系。”
“而且……”何初喃缓缓说着:“而且他现在住在我家楼下,今晚回家,遇见了。”
意欢努力消化着一切,却还是震惊,这几年他们从没有提过陈靳言,可也正是因为刻意避讳,才证实了所有人都没有遗忘陈靳言。
尤其是何初喃。
重逢来得太猝不及防,饶是情感之外的意欢也做不到云淡风轻、一笑而过,何况是彼此真心喜欢过的他们。
她轻声问:“那你呢?你怎么想?”
何初喃蹙眉:“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电话一直没有挂断,何初喃却陷入久久的沉默里,良久,意欢才开口问:“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不敢问你,是不是,是不是还喜欢陈靳言啊?”
要不然这么多年,为什么总是孤寂。
为什么忙忙碌碌,却依旧浑浑噩噩。
为什么绝口不提陈靳言。
何初喃靠在落地窗前,沉默地望向窗外忽明忽暗的月,她心里有一道经久未愈的伤疤。
无论过去多少年,依旧在无人处泛着刺痛。
提醒着她生命里曾经另一个人的存在。
在数年岁月沉淀里,氤氲成埋怨、不甘、憎恨。
可起初,却也只是难以说出口的爱意和思念。
她闭了闭眼睛,仰头靠在窗前,轻声说:“大概……还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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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奕推开酒馆门,这地方幽静、雅致,并不喧哗,像是陈靳言会喜欢的场所。
只是不知道,他也会喝酒。
江奕靠在门边,静静看了会陈靳言的背影,然后坐在他身边,倒了一杯酒,熟稔叙旧,像是从未一别多年。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
“嗯。”
“昌黎也是故意去的吧。”
“嗯。”
江奕笑了笑,喝了一口清酒,酒味香醇,“你跟何初喃说话也这样只会说一个嗯吗?”
陈靳言面前已经空了不少酒瓶,他眉眼低垂,轻声说:“我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听我说话。”
“我甚至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再见到我。”
江奕笑了一声,觉得有些荒唐,“既然你这么想,那干嘛还回来,还出现在人家面前,干脆再也别回来了,省得打乱掉人家的生活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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