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去吧。”宜真现在脑子里还一团乱,哪里敢和殷章去见皇后,只觉心里虚的厉害,便就开口道。
殷章摇头,说,“表姐与我同去,也好安慰祖母一二。”
“怎么了?”宜真心里一紧。
殷章心里隐约有些吃味,比起自己,宜真更在意皇后。
他先邀宜真同行,路上徐徐说了刚才的事。
念想被满足后的殷章放松而惬意,再加上未散的酒意,说话时透着股子慵懒。
宜真听着先是恼幕后之人的用心只恶毒,可见着他这般毫不在意,美滋滋如同偷吃到肉的那什么的样子,顿时又恼上了他。
发生了这样的事还高兴,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吗?
“你觉得是谁?”宜真声音微沉。
听出了她话里的警告,殷章神情一整,认真道,“可能的人选太多了,得查了才知道。”
“看来又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宜真若有所思,还想了想上一世发生的事,可那时的她囿于后宅,朝堂的事又离她太远,只一心扑在宋彦文身上。
如今一想,只知殷章当上太孙,登上皇位之间这件事,至于其中都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诸王,都有可能。
不过能将秀女从储秀宫带出来——
宫禁森严从不是玩笑,在皇后娘娘的掌控之下,后宫堪称平顺。
这位傅灵秀又已经被帝后择为吴王妃,只会被更加重视,什么的嬷嬷女官不知凡几。想将她带出来,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而傅灵秀,也不是单纯无知之人。
种种想法在心中转了一遍又一遍。
宜真想,这件事同后宫嫔妃脱不了关系,但傅灵秀,也不一定真的清白。
她同殷章就此事低声议论,不知不觉间,坤宁宫到了。
往常这个时间,帝后都在看书放松,但今日刚一进殿,禁军统领昌坚,以及禁卫司指挥使都候在堂下,见两人进来,立即侧身,待他们向帝后见礼后,又向二人见礼。
皇后娘娘眉微皱,显然心情不太好,可见了两人,面上还是浮现了笑,伸手让宜真去她身边坐下。
事情前脚发生,后脚就有人递到了她这儿,她仔细询问知道事情的始末过后,问及殷章的动向,得知他去找宜真,就吩咐了人去。
这么一来回,时间耽搁的倒是有些久。
皇后心里不免有些挂念,见了两人后就打量一眼,出了殷章神情意外的有些懒散外,倒也没看出别的。
“这是喝了多少酒?”刚才殿中诸人敬酒她是知道的,立即就看出殷章如此的原因。
“只是多喝了几杯,中秋团圆的好日子,一年也就一次,祖母不必挂心。”殷章坐姿不似从前般板正,略放松靠在椅背上,撑着额头,低声说。
他虽醉了,但意识还清醒着,只是这会儿却也蓄意装出了些酒醉晕沉的样子来。
宜真看了眼,心里暗道装模作样,却莫名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眼熟。
倒是皇后娘娘,一眼就看出,殷章这样分明同宜真心烦时的样子差不多,忍不住看了眼宜真,不觉露出点笑意。
“还是要少喝。”皇后娘娘叮嘱。
殷章坐正,笑着应是。
看祖孙两人关切了两句,陛下才开口,总是发生了这件事,他面上也不见多少怒意,笑着对皇后说,“我就说这小子不会有事,这下该放心了吧。”
“陛下。”皇后无奈。
“这次的事情我跟你祖母知道了,已经命人去查。”陛下笑笑,看向殷章后说,“你怎么想的?”
殷章挺直了腰背,郑重起来,谨慎道,“若说可能动手的人,那就有些多了。孙儿现在不敢妄下判断。”
能对他动手的,也就那些人,虽然陛下偏爱他,可诸王到底也是陛下的亲儿子,他不会不在意。
陛下看他的眼中笑意浮现,很满意他的沉稳谨慎。
“秦嗣,听到了吗?”他看向堂下站着的禁卫司指挥使。
秦嗣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所谓陛下最信任的人之一,专司隐秘之事的禁卫司指挥使,他并没有寻常人所想象的阴沉,反而是个笑眯眯看起来脾气极好的性格。
得了陛下的吩咐,他面上的笑容一敛,只还是噙着笑,应是。
“朕只给你三天时间。”说到这里,才终于让人从这位不怒自威的帝王身上看到些许怒意来,说,“禁军,禁卫司的人任你调用,若还查不出,那你这个禁卫司指挥使的位子也不用做了。”
秦嗣立即跪下,保证他一定能完成陛下的吩咐。而后和昌坚两人先后告退离去。
宜真没有耽搁,立即跟着告退。
也已经深了,前面殿中传来的宴饮之声都已经淡下,她也该走了。
皇后挽留了一句,只是宜真心知帝后此事心情都不佳,再加上刚刚殷章的事情搅得她心绪烦乱,便执意推辞,这才离去。
殷章要送,也被她以殿下醉酒,该好好休息的理由给劝住了。
她的话殷章不听,可皇后忧心,殷章是肯定要听的。
宜真一路不停,带着人出宫径自回了兰园。
刚进院门,就让人备水。
高嬷嬷立即吩咐下去了,抬眼一看,就知道这次宫中肯定出了事,不免有些忧心。
宜真这会儿没心情多说,卸了钗环,丫鬟本来要给她脱去外袍,她立即拦下——
肩上那片肌肤散发着微微的刺痛,不明显,却缠绕不去。
她这会儿提心吊胆,正生怕被人看见。
宜真出门赴宴,灶上是一直备着水的,没一会儿,婆子们就抬了进来。
借口想安静一会儿,她没让丫鬟伺候,进了内间,自己脱下衣服,侧眸一看,就被那大片暗红给惊了一下。
“混账,”她拧着眉低低恼恨一声。
泡入热水中,宜真再三的洗了又洗,可除了让那片暗红周围的肌肤都泛起红晕外,没起任何作用,只好作罢。
伸手按住那片肌肤,仿佛这样就能让它不存在一样,宜真闭上眼,想求得片刻清静,但心神之间满是纷扰,哪里来的清静。
之前殷章的言语一遍又一遍,不停的在宜真脑中转动。
她忽然睁开眼,恨恨的拍了下水面。
“真是,”宜真咬牙。
外面高嬷嬷提着心听着她的动静,已经知道了之前在宫中,太孙将宜真拉到树后面的事情了。
有乐等人只以为太孙那样是有话想和宜真说,可对于知道某个秘密的她来讲,这件事的意义截然不同。
因此,一想起宜真刚回来时眉眼中的沉闷,再加上里面的动静,高嬷嬷不由的便胆战心惊。
难道……
片刻之后,宜真洗漱完,换好干净的衣裳,再三确定已经将肩上的痕迹遮住了之后,才出来。
一众丫鬟忙侍候着给她梳发,铺床,按照她的习惯,之后再看会儿书,就该休息了。
可宜真这会儿哪儿还看得下去书,只草草看了两眼,就叹了口气将书合拢,放在一旁。
她躺好,睁眼无眠。
从满脑子的乱糟糟里,勉强撸出了几点头绪。
一:成婚的事作罢,先别想了。
二……
二就是殷章,他说的那些话……
真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现在的宜真无暇无分辨,最要紧的是他暂时不肯放弃的态度,让她分外苦恼。
她思来想去,依然弄不懂殷章的想法。
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那么多的女子,那么多的佳人,他怎么偏偏就执着于她呢?
宜真觉得有必要弄清楚这件事。
直到如今,宜真发现殷章的心意已经一月有余,她才终于,后知后觉的开始思考起这件事。
中秋宫宴那天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但也并不算秘密,起码在有心人眼中。
宫中禁军巡防越发森严,还有禁卫司堪称倾巢而出的举动。京中繁华依旧,但暗中各家勋贵重臣府邸,都收紧了心弦。
第三日,也是陛下给禁卫司的最后一天机会。
因为殷章的缘故,短时间内宜真根本不想入宫,可一大早的,那个混账就让内侍就兰园传信,话说的堂而皇之,道皇后娘娘这几日心情不太好,要请她进宫陪伴。
这个消息一出,宜真哪里还能拒绝,只好收拾收拾,带着人进宫拜见。
虽是借口,但皇后娘娘心情不好,倒是真的。
“娘娘还惦记着前几日的事?”宜真笑问,并没有避忌。
皇后娘娘历经世事,从来不是柔弱之人。
皇后点头。
“一想起那些人的险恶用心,我就恨不得提刀斩了他们。”一句话说的可谓是杀气腾腾,宜真都被惊了一下,而后浅浅笑了。
“秦大人已经去查了,他是个厉害的,想必很快就能给娘娘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到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娘娘您说了算。”宜真轻笑着说。
“我何尝不知,可这心里啊,就是不畅快。”皇后冷哼。
宜真笑着抱着皇后的胳膊晃了晃,说,“不畅快归不畅快,娘娘您也心疼心疼我。”
皇后略有不解的看她。
“我本想在府中躲几天懒,可您那孙子倒好,一大早就让内侍去给我传信,说您这几天心情不好,让我进宫来陪您说说话。”宜真说着叹了口气,做出一副可怜样来。
“这不,我匆匆忙忙就进宫来了。”
若说长辈什么时候最欢喜,自然是提及她喜爱的小辈如何有孝心的时候。
闻言皇后娘娘眉眼立时就浮现了笑,那里还能看见之前的些许不渝,她看着宜真,说,“很是,很是,是该心疼心疼宜真。”
“如意,去,把我前几天让你收着的那套南珠头面拿来。”她开口唤道。
“娘娘——”宜真下意识想要阻止,她刚才就是随口一说,话未出口,便被皇后挥手制止。
皇后娘娘这几天心绪不佳,最提心的自然是身边伺候的一众宫人们,眼见着她终于见了喜意,吉祥如意两位姑姑立即就欢喜笑起,闻言立即矮身,脆声应是。
“给你你就收着,我这儿不缺那些。我瞧着那些金银彩宝,你都不怎么喜欢,就爱珠玉,这套珍珠头面我见着的时候就想着要给你,眼下正好。”皇后笑着说。
一想着殷章惦记她,她脸上的笑意就怎么也下不去,甚至越来越灿烂。
“那宜真就先谢过娘娘了。”宜真说着就要起身见礼,只是被皇后拉着又坐下了。
“不过我也得说说你,不知道进宫来看我,还想着躲懒,该打。”皇后说着拍了一下宜真。
“这不是瞧着近些时日宫中忙嘛。”宜真立即辩解。
皇后娘娘本就是心情好了同她说笑,并未真的生气,说说笑笑的,时间就过去了。
殷章还未进殿门,就听到了自家祖母的笑意,进来行礼过后,笑道,“我就知道叫表姐进来管用。”
“我笨嘴粗舌的,不会哄祖母高兴,以后表姐若是有时间,就多多进宫来陪陪祖母。”他笑着看向宜真。
有他再,宜真哪里还想来,闻言只觉看透了殷章的心思,几乎想瞪他一眼,只得忍住。
皇后娘娘笑道,“可不是,要说啊,还是女孩儿贴心。”
“不像臭小子,费心的紧。”说着她瞪一眼殷章。
“我最近老实着呢,让祖母费心的肯定不是我。”殷章立即辩解。
纵使心里恼恨殷章,瞧见他这副装老实,装委屈,哄皇后开怀的样子,宜真也不由浅浅的笑了起来。
皇后失笑,殿中一时欢声笑语不断。
陛下早早就收到皇后开怀的消息,午膳前回来后,瞧见皇后娘娘眉梢眼角的笑,难得的给了宜真一个赞赏的眼神,还看了殷章一眼,觉得这小子事办的不错。
午膳时是一张圆桌,帝后和殷章一家三口中,宜真这个外人不觉提心——
生怕殷章有不妥之处,被帝后看出来。
好在这混账还没蠢到那个地步,或者说,他本就是个聪明冷静的人,之前那般堪称冲动甚至鲁莽的逼她,不过是看准了她不会闹大。
帝后面前,他表现的从容自若,分毫不露。
午膳后,陛下继续去处理朝务,至于殷章,则回重华宫。
宜真陪皇后又说了一会儿话,瞧着女官们候在外面显然是有事,就开口道辞了。
出去的路上,遥遥看见重华宫,宜真心中不觉发紧。
可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是来什么,走到那附近后,内侍果不其然已经候在了那里,要请她去重华宫。
宜真打定了主意不允,一番推辞后坚持出宫。
看着她的背影渐远,内侍顾不上多想,一跺脚匆匆回去跟殷章报信。
太孙有多在意这位表姐,他们这些伺候的内侍都是清楚的,因此回禀的时候,他一直提着心,本以为会被惩处,谁知说完之后,却听得太孙笑了。
“你说表姐没理会你,带着人走了?”殷章重复问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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