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南枝摇了摇头。
“就算他当时不在府中,这件事也应该是他的主谋。”
赵氏虽然目光短浅且贪得无厌,但其实胆子小得很,若没有姜时宴的授意,她不敢自作主张地去安排下毒害人。
而姜时宴之所以这么做,原因也简单得很。
无论是姜嫣然的被掳,还是赵婉的失踪,他都无能为力,只能求助镇国公府。
可如今镇国公府已经同他撕破脸皮。
他只能铤而走险。
当然,也不排除他已经察觉到了赵婉的失踪跟沈南枝有关,想以此来威胁沈南枝放人这个可能。
陆翩翩气得连吃了两块枣泥糕,含糊道:“虎毒尚且不食子!这狗东西太过分了!明儿个就让小姑奶奶我给他一个教训!”
论制毒下毒,陆翩翩可在太在行了。
不过因为吃得太急,她一下子没注意给噎得直打嗝儿。
沈南枝连忙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忍不住打趣道:“你最近水晶肘子是不是吃太多,我怎么感觉你圆润了不少?”
话音才落,就听得陆翩翩惊呼一声,一双小短腿儿蹭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
她飞快地来到沈南枝的梳妆台前,对着铜镜里那张肉嘟嘟的脸左看右看了半天,最后紧张不安道:“真的吗?义父要回来了,我还琢磨着在他面前装装惨,好控诉他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呢!若叫他看到我不但没瘦,还长了一身肥膘,呜呜呜……”
说着,陆翩翩下意识抬手按在自己圆鼓鼓的肚皮上,果然多了一圈肥肉。
她哀嚎一声:“那老家伙知道我过得好,他下次再出门肯定还是会丢下我,不会带我……”
沈南枝哭笑不得,她开玩笑道:“既然如此,那要不我让福云楼这两日别送菜来了?”
话音才落,却见陆翩翩猛地一怔,当即摇头道:“枝枝姐姐,你这是想要了我的命吗?”
说着,她捏了一把腰际的赘肉,自我安慰道:“我可是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不能克扣伙食,也就现在看起来肉了点儿,但等过两年,我就该抽条了,就像枝枝姐一样。”
陆翩翩话音才落,秋雨实在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好意提醒道:“我家小姐从小到大都是这般窈窕,可没有当小胖妞的时候。”
闻言,陆翩翩捏着赘肉的爪子一怔,当即转头看向秋雨道:“秋雨姐姐,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是个小胖妞?”
秋雨忍俊不禁道:“我可没说。”
陆翩翩转头就要去挠秋雨的咯吱窝,并威胁道:“既如此,那以后我可就不给秋雨姐姐研磨珍珠粉了!”
陆翩翩不仅医术好,懂药理,调制出来珍珠粉不仅能让皮肤细腻莹白,还不长痘痘,府里的丫鬟们都喜欢得很。
秋雨连忙认错。
两人闹做了一团。
就在这时候,外间丫鬟来报,沈槐书那边忙完了,请沈南枝过去书房。
陆翩翩和秋雨这才消停下来。
看着那一碗莲子羹,陆翩翩一改刚刚的嬉笑的态度,她关切地看向沈南枝:“枝枝姐,真的不需要我出手吗?王爷派我来保护枝枝姐,我绝不允许有人当着我的面给枝枝姐下毒这种事情发生。”
沈南枝抬手捏了一把她肉肉的小肚子,笑道:“姜家的事情,我另有打算,别担心,倒是你,还是安心给我阿娘和秋月解毒吧,得空的时候,记得多运动运动,不然等你义父回来了,可能会看到一只小胖猪,到时候福云楼的美食你可能一样也吃不上了,所以贪嘴和偷懒里面,你只能选一个,
“枝枝姐!”
没想到就连沈南枝都这么打趣自己。
陆翩翩都要炸毛了,但转念一想,自己在这里确实吃了躺,躺了吃,能躺下绝对不多动弹,长太胖了也确实对身体不好,她也只好哼哼道:“好吧,我明天吃完肘子一定走两圈消消食再睡。”
见她应下,沈南枝这才笑着走出了房间去找沈槐书。
倒也不是沈南枝对陆翩翩严苛,实在是因为她之前曾听陆翩翩说起过,陆翩翩虽然在医道上是个天才,但她却对自己有先天不足之症的身体无可奈何。
无论她医术再好,却也无法给自己根治。
这病根在她的心口,不仅要控制情绪,甚至还要控制饮食,不能发胖。
若任由她这样胖下去,只会让她陷入危险的境地。
这道理陆翩翩比任何人都懂,但她毕竟是个半大孩子,自制力是要差了些,既然萧楚昀把这孩子交到了沈南枝手上,沈南枝自然就多了一份责任。
而且,不说旁的,陆翩翩之前帮她这么多忙,沈南枝也不能放任她不管。
所以她才会时不时地提醒她,甚至还得叫秋雨她们多看着她点儿。
月上中天。
清冷的月辉落在院子里,甚至都不需要灯笼,就能看得清路。
沈南枝和阿娘,几位舅母都住在南院这边,小舅舅和沈长安住在东院。
小舅舅平日里都歇在他书房隔壁的次间,为了避嫌,他几乎很少过来后院,尤其是入了夜。
否则的话,也不会叫沈南枝这么晚自己赶过去。
书房里灯火通明。
客人才走,沈槐书的小厮周顺正在收拾茶水瓜果。
沈南枝进来之后,直接将周顺连同外面的守卫都远远的打发了。
“枝枝,是有什么要紧事?”
沈槐书的眉宇间带着些许疲惫,但他一双眼睛依然清亮有神,看向沈南枝的时候,带着跟他年龄不相符的慈爱温和。
跟他差不多大的沈长安跟着京城那群世家子们成日里招摇过市,肆意快活。
而沈槐书早早地承担起了镇国公府的担子,他眉眼温润,整个人都似一块暖玉,还带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着和老成。
在沈南枝的印象中,从小到大,沈槐书永远都是从容理智的,他从未任性地为他自己做过一次选择。
他永远把沈家放在第一位。
这样的小舅舅让人心疼。
“小舅舅。”
沈南枝在他身边坐下,压低了声音将今日在温泉山庄的事情与他细说了一番。
听到最后,一贯温和的沈槐书眉宇间也似是染了几分霜雪。
沈南枝叹息道:“从小外祖父就教育我们要忠君爱国,可若是这君主对沈家动了杀心,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沈南枝觉得,沈家不能愚忠,面对这样的皇帝,必得未雨绸缪。
更何况,按照前世的轨迹,不出半年皇帝病逝,新皇登基……这里面的变数太大了。
沈槐书是个聪明的,无需细说,沈南枝这么一提醒,他自会想通其中关键。
“这次姚征的事情是针对的长安表哥,焉知下一次不会出什么岔子来针对小舅舅?”
说到这里,沈南枝不由得想到上一世沈槐书的结局,只一瞬就叫她如坠冰窖。
“我知道了,枝枝。”
沈槐书见她脸色不好,连忙宽慰道:“别担心,我会加倍小心,另外,过几日我会找个由头悄悄回一趟老宅,当面同你外祖父商议此事。”
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能瞒着镇国公。
沈南枝也是这么想的。
反正眼下皇上有所忌惮,也不会挑明了动手,他们只需小心行事即可。
这件事也就暂时这样说下了。
夜色已深,沈南枝准备离开,可看到桌子上还没有来得及撤下的永安伯府等人用过的茶盏,沈南枝好奇问道:“小舅舅,永安伯府此来是为何事?难不成是为了给秦氏求情?”
前几日永安伯府的案子都是沈槐书经手的,虽然还未最终定罪,但以沈槐书这样的性子,绝对不会徇私。
就算文昌远亲自求情,应该也无济于事,而且据传文昌远对同原配感情深厚,在知道了秦氏对他原配和嫡子做的那些事情之后,又怎么可能出言维护,而且人言可畏,他表面上也不能那么做。
可他们今日这么多人,这么大的阵仗,而且还是深夜赶来,事情怕是不会简单了去。
闻言,沈槐书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颇有些无奈道:“不是为秦氏求情,而是想结亲。”
结亲?
沈南枝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道:“不会到现在了,他们永安伯府还打算跟小舅舅结亲吧?”
沈南枝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证据确凿,按照律法,秦氏必死无疑。
虽然这件事也怪不得沈槐书,但案子确实是经由沈槐书审的,将来也是由他判的。
要让秦氏的亲生女儿文兰鸢继续毫无芥蒂地嫁给沈槐书?
永安伯府是怎么想的!
就算他们想嫁女儿,就永安伯府的这档子事儿,还有文兰鸢先前的所作所为,镇国公府都未必敢娶。
谁知道娶回来的是温雅贤良的沈家宗妇,还是为母报仇的毒蛇。
沈南枝都有些无语。
看沈槐书这般神色,显然也是不胜其扰。
想到文兰鸢,沈南枝子不由得好奇道:“我一直都没问过小舅舅,你当初是看上了她哪一点儿?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提,现在小舅舅还心悦她吗?”
不管是之前看到扮作柔弱善良的文兰鸢,还是后来被揭露心机蛇蝎的文兰鸢,沈南枝都不觉得她有能打动小舅舅的地方。
闻言,沈槐书垂眸看着面前的茶盏,沉默良久才道:“是我的错。”
“我其实最开始注意到文三姑娘,是在一次办差回城的路上,当时才下过暴雨,道路泥泞难行,她的马车陷在了泥坑里,我看到她不顾泥泞,跟身边的丫鬟一起推着马车,当时我便觉得,这姑娘性格随和,不扭捏,而且看起来温软良善,后来偶然一次遇见听到她说起自己婚事不顺,在家被姐姐欺负,当时我突然就想到,她那样的性子应该能跟嫂嫂们好好相处,而且既然她在永安伯府举步维艰,将来也会珍惜在沈家的生活。”
说到这里,沈槐书又叹了口气:“我们家这样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你的几位舅母大多性格直爽随和,最好与人相处,若能遇到好的人便也罢了,若遇到那种满腹算计的人,我怕将来本就没有依傍的她们会吃亏,我毕竟是男子,心思没有那么细腻,后宅的阴私未必处处都发现得了,兄长们出事,她们嫁进沈家已经搭进去了一辈子,不能再叫她们再受半点儿委屈,所以……”
后面的话沈槐书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但沈南枝已经明白了。
所以,他挑选妻子的标准原就不是奔着自己的喜欢去的,而是温柔良善,能同他兄长的遗孀们好好相处,将来善待她们,让家宅安宁。
所以,当初看起来虽然有些胆小怯懦,但性子温婉良善的文兰鸢正好出现在他眼前,也就成了他的选择。
没想到小舅舅竟然为舅母她们考虑得这般周全。
念及此,沈南枝想到前世文兰鸢出事之后,小舅舅郁郁寡欢的日子,现在看来,之前是她误会了。
她误以为小舅舅是对文兰鸢情根深种,放不下才会那般,现在想来,只怕更多的是因为愧疚和自责。
前世里,他是将文兰鸢在万宝楼出事归咎到是因为他的失约。
既如此,沈南枝原本还有些担心小舅舅会为情所伤,现在倒是没有这层顾虑了。
不过,永安伯府的做法也确实太奇怪了。
正想着,却见沈槐书摇头,“不是,他们要继续同沈家结亲的不是文三姑娘。”
闻言,沈南枝蓦地一怔,更加难以置信。
文家就两个姑娘。
第84章 挟恩图报
除了文兰鸢,就只剩下文兰香了。
可是,后者花银子请人毁掉文兰鸢的名声,算计秦氏缓和文兰鸢母女……虽然她也是为了自己母亲兄长报仇,但做了这么多事情,且不说律法如何判,就是永安伯府应该也很难容得下她。
又怎么可能让永安伯文昌远亲自上门为她说亲?
沈槐书放下茶盏,颇为无奈道:“外人传那永安伯看似重情重义,但在我看来,恐怕也是利益至上。”
这么一说,沈南枝就明白过来了。
不管文兰香做了什么,事情都已经成了定局,改变不了,既如此,不如想办法抓牢同镇国公府的婚事。
文兰鸢不行,就换文兰香来。
不管是他哪个女儿嫁过来,对他来说,都是助力。
在京城这么多世袭世家当中,永安伯府排在最末等,而且已经承袭了三代爵位。
若文昌远再无建树,永安伯府的爵位就保不下去了。
偏偏他几个儿子都很平庸,发展得最好的,也还是靠着家族的关系,才在太学谋了个编纂职位。
所以,沈家这棵大树他说什么也要抱住。
若只是这样,推了便是,也不至于叫沈槐书这般为难,沈南枝不解道:“小舅舅,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沈槐书点了点头,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枚小令递给沈南枝,才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说来话长,这件事还得追溯到当年的三王之乱,那时你几位舅舅相继战死,你外祖父也已经力竭命悬一线,是老伯爷拼死为你外祖父拖延了时间,才让他撑到了援军,老伯爷对你外祖父有救命之恩,当年你外祖父才赠送了他这枚小令,答应他凭此小令可得镇国公府一句承诺,这么多年永安伯府都未曾提过此事,所以,当初在考虑同文三姑娘的婚事的时候,我也曾想过借着婚事,将来对永安伯府照拂一二,也算报了当年的恩情。”
只是没想到,同文三姑娘的婚事没成了,到头来却还被永安伯府拿着这小令要他改娶文兰香。
那永安伯府文昌远也是个聪明人,口头的承诺或者帮扶,哪里有姻亲来得稳定可靠,更何况还是镇国公府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家。
而且,他也知道让沈槐书继续娶文兰鸢有些强人所难,才退了一步换成了文兰香。
听到这里,沈南枝都不知道该说永安伯府什么好了。
“可是,小舅舅,”沈南枝好奇道,“不管什么缘由,之前那文兰香花银子请人毁掉文兰鸢的清白和名声是事实,就算最后没成事,她也难逃罪责,除非……”
除非永安伯府不追究,被算计的文兰鸢也不追究,毕竟确实没有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官府也不会拿她如何。
不过,既然永安伯存了继续同沈家结亲的心思,定然是以利益为重,要大事化小了。
至于文兰鸢,她在永安伯府恐怕也已经没有了话语权。
沈槐书点了点头,肯定了沈南枝的猜测。
沈南枝看着掌心里的那枚小令,皱眉道:“救命之恩虽然重要,但也不能让小舅舅搭上自己的婚事,尤其是那样的人家。”
说到这里,沈南枝想了想,又道:“这件事小舅舅不方便出面,我去找大舅母,报恩的方式千百种,唯独这个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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