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香雪拽着马鞭的另外一头,还没来得及收住力道,冷不丁的,就被沈南枝这一挑直接拽下了马车,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
“沈南枝!你敢打我!”
萧香雪带出来的侍卫和宫女连忙将她搀扶起来,并护在当中。
她细皮嫩肉的,只摔的这一下,就叫她双手掌心擦破了皮,一时间满手鲜血淋漓。
萧香雪都顾不上疼,她一把甩开搀扶她的宫女,指着沈南枝骂道:“你以下犯上,当街摔打本公主该当何罪!来人给我将她拿下!”
萧香雪就带了两名侍卫,听到命令,两人就要拔剑,却听沈南枝冷冷道:“明明是你无故打人在先,我出于自保才踩住那马鞭,也是你自己不小心摔下来的,这街上这么多人,谁看见我动手了?而且,这里是镇国公府门口,可不是你耍威风的地方。”
雨点大了些,街上其实已经没什么人了。
但沈南枝这么说也没什么错。
确实是萧香雪打人在先,而且沈南枝最后一句话也提醒了她,在镇国公府门口,她就带着这两名侍从,确实不能拿沈南枝如何。
念及此,萧香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指着沈南枝咬牙道:“不管怎么说,也是你害我至此!我这就进宫告诉父皇!让他治你的重罪!”
沈南枝却理都没理她,转身要走。
见状,萧香雪怒道:“你怎么这么没脸没皮!不知廉耻!明明我跟谢长渊都已经订下婚约,你还要勾着他不放,你都已经有三哥了,却还要来插足我跟谢长渊之间的感情,你要不要脸!”
堂堂一国公主,气急败坏之下,竟跟骂街的泼妇没有什么区别。
还好因为落雨的缘故,街上早已经没什么人了,不然光凭她刚刚这一番话就能叫沈南枝声名狼藉。
沈南枝今日心情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又被萧香雪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听到这话,沈南枝一个箭步上前,直接给了萧香雪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打完之后,在萧香雪反应过来之前,沈南枝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都提到了自己面前。
才冷眼看着萧香雪沉声道:“首先,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自从皇上赐婚之后,我就从未想过要缠着谢小侯爷,再有,就算说插足,也是你,是你们皇家的拆散了我和谢长渊的婚事,算起来,插足的那个人也该是你!不管从前现在还是将来,我跟谢长渊之间清清白白,若再叫我听到你口不择言说那些污言秽语,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沈南枝猛地一抬手,直接将萧香雪一把推开。
“你要进宫去告就抓紧了,不然的话,随后我也会找小舅舅当朝上奏,说你欺我辱我还想打我,届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看看你父皇到底是向着你,还是向着理!”
说完,沈南枝连看都没再看被摔在地上几乎要被气疯了的萧香雪,她转头就往回走。
“沈南枝!本公主要杀了你!”
萧香雪气急败坏。
她的双手被磨破,火辣辣的疼,这会儿脸颊也开始肿了起来。
她虽然不是张贵妃亲生的,但却被张贵妃视如己出,而且还有父皇的偏爱,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对她。
“你等着!”
萧香雪发了疯似的就要去找人,可一转头看到侍从腰际的佩剑,她的脑子甚至都没来得及思考,双手已经更快一步,直接拔出了长剑,一转头朝沈南枝刺去。
沈南枝带着秋雨才走出了几步远,她听到了萧香雪拔剑的声音,也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萧香雪这点儿动作根本就不够她看的。
眼看着那杀招已经到了后心,沈南枝就要转身灵活避开,却有一只大手比她更快一步,一把护住她的后腰,将她往怀里一带,让她避开了萧香雪的杀招。
熟悉的草木清香瞬间将沈南枝包裹。
闻到那一缕清香,沈南枝原本已经准备劈过去的将人推开的手掌就这样顿住了,堪堪地落在他胸口。
萧楚昀不知何时出现的。
沈南枝此前的心思都在应付萧香雪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又听了多少。
想到刚刚自己为了气萧香雪,最后说的那句是他们皇家拆散了她和谢长渊婚事的话,虽然也算是事实,但当着萧楚昀的面说那样的话,沈南枝总有一种莫名的心虚和惭愧。
“沈姑娘,没事吧?”
一身墨色锦袍的萧楚昀如玉树芝兰站在沈南枝面前。
沈南枝摇了摇头,脱口而出道:“我没事,王爷何时来的?”
萧楚昀敛眸,下意识扫了一眼长街尽头谢长渊离去的方向,语气温和道:“有一会儿了。”
沈南枝立即就明白过来,从她送别谢长渊的时候,萧楚昀就是在的,只是可能那会儿她太过专注入神,都没有注意到萧楚昀的存在。
此时,萧楚昀眉目如画,看向沈南枝的眼神里也带着关切和温柔,似是半点儿不介意刚刚沈南枝的言行。
可越是这样,反倒叫沈南枝生出惭愧。
她想,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男子乐意看到自己的未婚妻同外男有牵扯,甚至还当众为他们被拆散而表示愤怒和遗憾。
这样好的萧楚昀,沈南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萧楚昀在将她护在身后的同时,就已经夺过了萧香雪手上的长剑,随手一拨,隔得老远竟然都精准无误地插入了萧香雪那侍从的剑鞘。
咔嚓。
刀剑入鞘的一幕,看呆了萧香雪的两名侍从。
原本愤怒到已经失去理智的萧香雪也看到了萧楚昀,她才终于冷静下来,皱眉唤了一句:“三哥。”
“沈南枝她打我!她竟然敢打我!三哥!”
说完,她一转头怒瞪着沈南枝,就要声泪俱下地控诉,却见萧楚昀抬手压了压,并轻描淡写道:“刚刚事情的经过我都已经看过了,那些话你留着去父皇面前说吧。”
“三哥!”
萧香雪没想到萧楚昀竟然这么不讲情面,她跺了跺脚,咬牙道:“就算我再不对,我也是公主,她将我打成这样,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闻言,萧楚昀点头道:“你说得对,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听到这话,原本以为他只会维护沈南枝的萧香雪微微一怔,旋即眼底里带起一抹喜色。
可还没等她面上的笑意完全绽开,就听萧楚昀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随从墨毅道:“墨毅,你拿着令牌随昭宁公主进宫一趟,务必要将今日之事如实禀明父皇。”
虽然沈南枝打了萧香雪,可也是她无理取闹在先,沈南枝出于“自卫”才绊倒了她,她虽然挨了打,但也拿剑要杀沈南枝,真要闹到了皇上面前,她也落不到半句好。
而且,萧楚昀既然在叫墨毅拿着他的令牌进宫,自然有其把握。
萧香雪气得浑身发抖,可在萧楚昀面前,她却不敢放肆,只能咬牙带着人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雨越下越大。
沈南枝看着陪她站在一起淋雨的萧楚昀,想他出来既没坐马车,也没带伞,沈南枝不由得提议道:“王爷可要随我去府上避雨?”
第86章 萧楚昀的小心思
萧楚昀的衣衫已经被雨点打湿不少,就连头发上都挂着一层水雾,但他整个人却看不出半点儿狼狈。
只是在对上沈南枝关切目光的时候,他有些顾虑道:“方便吗?”
沈南枝微微一笑:“王爷不是说过,你我之间无需见外?”
闻言,萧楚昀的眸子都明亮了几分,他眉眼含笑:“如此,便叨扰了。”
沈南枝带着他进了府,见他身量应该跟小舅舅差不多,沈南枝又让人去小舅舅那边找了一套小舅舅还未穿过的新衣。
跟一贯以黑色暗沉色调为主的萧楚昀穿衣风格不同,小舅舅的衣衫大多是素白,或者天水之青的、带着些许书卷文雅气息。
就比如这一身月牙白交领锦衫,萧楚昀穿起来都少了些许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冷冽杀伐之气,多了几分平日里少见的文雅随和。
这是秋雨悄悄跟沈南枝说的观感,可沈南枝觉得,她看到的萧楚昀好似一直都是这般温文尔雅,除了在密道里看到他的出手那一次,其他时候,比起以杀伐果决著称的战神王爷,他看起来比文臣更儒雅更细致温柔。
只是他发冠已经被取下,如墨的长发还带着一层湿气,就这样随意地半披散在身后,非但不显狼狈,反倒给他整个人也增添了几分随意亲和。
已经回去院子换好衣衫的沈南枝站在前厅屋檐下,看着同样换好衣衫的萧楚昀从九曲回廊尽头走来,廊外风雨如晦,可看到他的那一瞬,沈南枝感觉整颗心都跟着安定了下来。
“王爷,可还合身?”
沈南枝觉得萧楚昀应该跟小舅舅差不多身量,但事实上还是有些偏差。
萧楚昀的身量比小舅舅更高更挺拔一些,但好在那锦衫做得宽大,除了袖子稍短了一点点,其他的倒还勉强。
沈南枝也看出来了,不过,萧楚昀却敛眸看向她,温柔道:“很好,有劳沈姑娘了。”
两人并肩进了前厅。
沈南枝亲自给萧楚昀倒了茶,才道:“不知王爷今日来,所为何事?”
她想,最近本就是多事之秋,而且萧楚昀公务繁忙,若无要紧事,应该不会特意跑这一趟。
萧楚昀接了茶盏,眉眼温和道:“也没什么,过两日宫中设宴,款待北夷使臣,朝中官员皆可带家眷入席,父皇想让你也随沈世子入宫,他想见见你。”
狗皇帝要见自己?
听到这话,沈南枝立即心生警觉。
却听萧楚昀温声道:“无妨,他这次应该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将当年我母妃的东西交给你。”
萧楚昀都这么说了,沈南枝也就放下心来,不过想到萧楚昀的母妃珍妃,沈南枝有些不解。
那位曾是皇后宫中的大宫女,得了皇后赏识才有了侍寝的机会。
不过,因为她出身低微,在朝中又没有娘家撑腰,就算生下三皇子萧楚昀,也依然不被重视不受宠。
皇后病逝之后,他们母子俩在宫中的日子越发艰难,据传有一次因为得罪了某位贵人,还险些被打入冷宫,后来也是因为萧楚昀争气,拿下赫赫战功获封镇北王,他母妃才在宫中有了地位并获封珍妃。
不过她身体一直不好,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就撒手去了。
如果这些沈南枝没记错的话,看起来皇帝对珍妃也不见得如何重视。
所以,怎么看都不像是还留着她的东西帮她交给未来儿媳的样子。
似是看出了沈南枝的困惑,萧楚昀喝了一口热茶,斟酌了一下措辞才道:“其实,当年父皇对我母妃并非完全冷淡无情,他们之间也并不是外间传的那般。”
说着,他放下茶盏,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同沈南枝说起。
沈南枝才知道,原来并不是因为皇后的看重和赏识而给了萧楚昀母妃侍寝的机会,而是本来她就被皇上看中,甚至在当今皇上还只是一名冷宫里不受宠的小皇子的时候,她作为他身边唯一伺候的小宫女,两人在冷宫里相依为命,举步维艰。
直到他被太后过继到了膝下,成为中宫嫡子才开启了夺嫡、走上九五至尊的人生。
最开始,他也没有忘了跟他共患难的小宫女,不过那时候,为了平衡朝中势力,也为了呵护她周全,他不能将爱意表现得太过直白,只将她提到了皇后身边,从小宫女升到了一等宫女。
渐渐地,连皇后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才借花献佛,以她的名义提拔了这名宫女,给了她侍寝的机会。
可是,乱花迷人眼,权利容易让人面目全非。
昔日的患难与共,换不来真心相守,只会不断提醒他往日的不堪和痛苦。
而且,他打心眼里看不起她的出身,以为她卑贱至此,能有一个嫔位,已经算是对她格外的恩赐。
后宫佳丽三千,他不愿意只为了一朵卑贱的花驻足。
渐渐地,他几乎忘了她的存在。
直到后来,她的儿子横空出世,救大齐于危难之际,他才想起当年的点滴,想起她的好来。
只可惜,这么多年的磋磨,早已经让她疾病缠身,没有多少日子。
他愧疚,自责,忏悔,但依然没有放下对她儿子的戒备,甚至因为同样自冷宫中走出,跟他有着相似的经历,他自以为更了解萧楚昀,所以在萧楚昀刚崭露头角,羽翼未丰之前,他先下了毒手。
他正值壮年,决不允许有能威胁到他帝位,或者打破现有朝堂局面的存在。
萧楚昀心平气和地说完这些,沈南枝却听得拳头都硬了。
论薄情寡性,狗皇帝论第二,怕是没人能称第一了。
萧祈安虽然负了她,但萧祈安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骗她利用她,并未付出真感情。
而皇上,可是为了珍妃付出过真心的,而且两人一路从冷宫相携走到最后,换来的没有他的感恩和回报,只有日益加深的嫌弃和冷漠。
虽然这对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值得原谅,但显然狗皇帝更过分。
偏偏这样的狗皇帝在珍妃死后,留着珍妃往日的东西,还要在萧楚昀面前装出一副自以为深情的模样。
沈南枝要吐了。
萧楚昀却一片云淡风轻,甚至还可反过来安慰沈南枝:“不用在意他,我只是不想让你被蒙在鼓里,才跟你说这些,不想让这些事情给你带来困扰。”
沈南枝点了点头:“王爷放心,我没事。”
见沈南枝神色缓和过来了,萧楚昀才继续道:“温泉山庄的事情,父皇已经都知道了,不过跟我们所料不差,为了皇家的颜面,这件事必须得遮掩下去,但你放心,太后不会再生事端,他已经以太后病重为由,将她送去江南行宫修养。”
说到这里,萧楚昀顿了顿,才又缓缓道:“不过,她既然病重,就未必到得了江南行宫了。”
言外之意,太后会“病逝”在半路上。
至于出手的是皇上还是萧楚昀,亦或者心虚力求自保的周家,都已经不重要了。
外面天昏地暗,暴雨越来越大,疯狂地敲击着屋顶、窗棂,雨势愈发汹涌,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狂风席卷着暴雨甚至不断地往厅堂里席卷而来。
为方便说话,其他伺候的丫鬟小厮一早都被打发了下去,只留了秋雨守在边上。
这会儿为防止雨水倒灌,秋雨不得不去关了门窗,并守在门边上,生怕被暴风吹开了门板。
偌大的厅中只有沈南枝和萧楚昀两人。
屋外狂风暴雨,房中却静得仿似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之前在人前沈南枝倒不觉得,可等到只有她和萧楚昀两人相处的时候,萧楚昀周身的气息就格外的强烈,让她完全忽视不了。
那草木清香也不断地萦绕在她鼻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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