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殓骨(重生)——江却扇【完结+番外】

时间:2024-11-17 14:45:45  作者:江却扇【完结+番外】
  见他清醒,宋朝月眉眼弯弯,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
  “你醒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孟祈盯着宋朝月的脸,一时出了神,竟没有答她的话。
  过了好半晌,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极为陌生的地方,遂问说:“这是在何处?”
  “这儿?”宋朝月指了指院外,“这儿是我家呀!”
  屋内的窗户正开着,孟祈偏头,便见桂树花枝争先恐后想要挤进窗沿,屋内是扑鼻的香气。
  原来他睡了这么久,现下已然入秋了。
  “阿姐,阿姐!”宋明泽跑进了屋内,“娘亲叫你吃饭。”
  他才将进屋,便与孟祈的视线对上,将吃饭的事儿抛之脑后,又冲出去唤他的父亲母亲:“爹娘,孟大人醒了!”
  这对夫妇又小跑着走了进来,一时间,这屋内来了有了四个人,一人一句吵得孟祈有些心烦。
  不过,在他们的脸上,孟祈能看见发自内心的笑意。
  宋朝月的母亲先来问他:“孟大人,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熬些粥可好?”
  孟祈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正欲拒绝,这宋母已经径直去厨房熬粥了。
  宋父倒是内敛些,一人安静站在旁侧,看着孟祈,不说话。
  宋朝月自是知道孟祈的性子,一手拉着父亲一手抓着弟弟就走了出去,走时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门渐渐合拢,床正对着的窗户边却又蹦出了宋朝月,她趴在窗沿上对着孟祈说:“你再等一会儿,一会儿阿娘的粥就熬好了!”
  她像一只鸟儿落下,又迅速地飞走。
  床边的桂枝被挤得抖落了下的好些花瓣,屋内香气愈发馥郁。
  孟祈撑着床,背部一阵阵抽动。
  可睡了太久,他浑身都已经僵住。扶着床沿慢慢坐起,他这才得以看清这小屋的全貌。
  一个不大的房间,却透露着温馨与自在。
  —
  宋家灶房内,宋母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围着围裙在灶台边给孟祈熬着粥。
  宋朝月三两下扒完了饭,预备来接母亲的手。
  她从母亲手里接过木勺,搅拌着砂锅里正咕噜冒着泡泡的粥。
  宋母也顺势让位,站在女儿旁边问:“桑桑,为娘担心。”
  毕竟,现在还是太子掌权,毕竟,孟祈还是被通缉的罪臣。
  自从孟梁找到了宋朝月他们后,他们一路东躲西藏,几经辗转,到了宋家。宋父捱不过女儿的恳求,暗地里为孟祈寻来可靠的医士,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养护,孟祈背上的伤总算是有了好转。
  未出一炷香,一锅香喷喷的瘦肉蔬菜粥便被端到了孟祈所住的房中。
  宋朝月拿来一小碗盛出,用白瓷汤匙吹凉想要喂他。
  孟祈一向独立惯了,即便后背隐痛,他还是固执端过碗来要自己用。
  屋内飘着一股粥的香气,孟祈多日未食,全靠汤药续命,而今醒来,本就瘦削的脸颊更是凹了进去。
  孟祈边自己吃,宋朝月就在旁边同他讲,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一人说,一人听,窗外的桂树摇曳,尽显安宁。
  “对了!孟梁稍后便回,你有什么想问之事,尽数问他吧。”
  孟祈空腹太久,醒来后只食下一碗粥,宋朝月将砂锅和碗勺拿了出去,便不再进屋打扰他。
  或许是睡了太久,孟祈并无丝毫困意。
  他睁着眼,回忆起醒之前所做的梦。
  有他最美好的记忆,母亲未疯之前他跟母亲在一起的时光,也有似乎不那么好的东西,他被关进的棺材之中,无法脱身。
  在他出神之际,孟梁砰一下推门而入,见到靠在床头的孟祈,几欲落泪。
  两人在屋内说了许久的话,宋朝月跟母亲还有阿弟在院子里,陪母亲晾晒着新采下的桂花。
  宋家不大,孟梁一回来家中所有人便都知晓了。
  宋明泽这段时间也出奇的反常,除了去私塾,其余时间都不怎么出门。成天就跟在他阿姐屁股后头问东说西,叫宋朝月恨不得将他赶出家中。
  “哎,阿姐你说要是这孟大人醒了,他是不是就要走了?”
  “阿姐,你说要是以后孟大人洗清冤屈,能不能提携咱们家一把?”
  ……
  他的问题好似一个无底洞,直到他问了一个问题,将宋朝月彻底问住。
  他问,孟祈若是病好后走了,那你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宋朝月不知道。
  起初宋朝月带回孟祈,二老还有些不情愿。
  毕竟,他是孟家人,毕竟,他们的女儿在孟家受了如此多的苦。
  不过听说孟祈舍身让宋朝月他们先走,也算大义,夫妻二人也不再好意思拒绝。
  桂花被平铺在了簸箕之上,等待着日头将其晒干。
  只剩母女二人之际,宋母拉着女儿进了房中。
  她悄悄问说:“桑桑,你告诉阿娘,你是不是喜欢这位孟大人。”
  宋朝月的心骤然停了一下,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母亲,她怎么会知道。
  宋母温柔地拍了拍女儿的脑袋,笑说:“你是我女儿,是我生养了十多年的女儿,你那点儿心思,我怎会不知。”
  是啊,好像很多人都能看得出自己喜欢孟祈。
  那孟祈呢,他可又知道?
  本以为会遭到母亲强烈的反对,毕竟,孟祈是孟舒安的大哥。
  谁料,宋母又道:“我知道,你记挂多年的人,就是那位孟祈孟大人吧。”
  宋朝月无从知晓母亲从何得知,她还是同幼时一样,一点点偷藏的心思都瞒不过母亲的眼与心。
  既然母亲已经知道了,她也不想再躲躲藏藏,同母亲说了自己心中所想。
  宋母听罢,只是握了握女儿的手,轻叹了一口气,“桑桑,这条路,很难的。”
  “阿娘,总要试试不是吗?”宋朝月眼睛闪闪透着光。
  宋母轻轻用手指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尖,无奈道:“你啊,从小就是个倔性子,只要你想,总要拼命得到。”
  孟祈醒后翌日,宋父又偷偷请来给他请来了医士。
  据医士所言,再过几天,好好养养,他便能走动自如。
  这几日,孟梁一直都伺候在其左右,宋家四口也时不时来看他。
  一日黄昏,余晖洒进了屋中。
  孟梁手中整理着自笙歌而来的消息,感叹说:“主子,我觉得宋家人都挺不错的,您说,宋小姐杀您,会不会是一场误会啊?”
  孟祈手中拿着一张字条,那是他的师父张继亲手所写。
  他抬眼,光照进他的瞳孔之中。
  宋朝月,宋家。
  他开始想,如果前世宋朝月没有助那人杀了自己,该有多好。可是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的,是宋朝月举起利刃刺向自己、鲜血迸出之景。
  分明是她杀了自己,能有什么误会呢。
  看笙歌来的消息看得烦了,孟祈想要出去走走。
  孟梁仍在屋内自顾自整理,他一人缓缓走了出去。
  宋家是个两进院,孟祈一出门,便见到宋朝月与宋明泽背对自己而坐,嘴里嗑着瓜子,正开心说着话。
  他见宋明泽微微偏头问宋朝月:“阿姐,那日给孟大人处理伤口,你怎么反应那么快,还知道招呼玉娘和大雨将他的手脚按住。”
  宋朝月嘴里咔哒咔哒响,漫不经心回说:“我看街上屠夫就是这么杀猪的,要是不按住,痛极时,他定然会乱动。”
  孟祈站在姐弟二人背后,嘴角没忍住抽搐了两下。
  所以,自己受伤全无意识之际,宋朝月是将自己当真了一头待宰的猪?
第39章 上药
  是宋明泽率先发现的孟祈,他见孟祈脸色不妙,抢先出卖了宋朝月。
  “是姐姐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说罢便脚上生风,跑出了家门,徒留下宋朝月一人应对自己尴尬的局面。
  她朝孟祈呵呵尬笑两声,对方缓步朝她走来,“宋小姐倒是能耐,将杀猪的招数用到我身上。”
  宋朝月连连摆手,说:“没有没有,孟大人英俊潇洒,怎能同一只猪相提并论。”
  这前半句,听起来还算受用,只是这后半句,是越听越奇怪。
  宋朝月显然也意识到了,只觉得自己说多错多。索性闭了嘴,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看着对方。
  孟祈心想:她这是……在冲自己撒娇?
  孟祈与旁的女子之交集从来都不过是萍水相逢,最多见面打个招呼便就此作罢。从未像跟宋朝月一样,共处如此之久,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甚至不知不觉间,他连其喜好都渐渐摸清。
  宋朝月眼中流露出的神情叫他感到无措,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像对待孟梁他们这般冷言呵斥,却不知道该如何重新面对女子撒娇讨饶的情形。
  于是他选择了最笨的一个办法,只见他别过脸去,迈步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可宋朝月却以为他是生气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无奈道:“哎呀,你别这么小气嘛,我没有说你不好,啊啊——”
  宋朝月话还未说完,便感觉到脚下一滑,一股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她整个人不受控地朝孟祈扑过去。
  孟祈后背有伤,使不出大力气接住宋朝月。
  于是乎,他被宋朝月猛地一扑,摔到了地上。
  落地之际,两人俱是发出一声闷哼。
  宋朝月闭眼,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待到缓缓睁开眼一看,自己竟将孟祈当作了肉垫,而现下,自己竟坐在孟祈的腰上。
  她看见孟祈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一时间忘了动作,上下其手询问孟祈如何了。
  孟祈的背硬生生砸到了地上,若是从前,他可以吭都不吭一声,只是现如今,他的伤还未彻底痊愈,这么一摔,自然是痛的。
  待到他缓过劲儿来,孟祈见宋朝月以一种分外暧昧的姿势与自己接触着。
  他咬着牙,哑声道:“你先站起来。”
  脑子混沌的宋朝月这才忙不迭用手撑着站起,然后又将孟祈赶紧扶起来。
  “怎么样?”宋朝月转到孟祈的身后,见其后背竟隐隐渗出了血来。
  她顿时愧疚不已,责怪自己又将孟祈给弄伤了。
  她扶着孟祈回了房,然后让他趴在床上,就开始在这屋中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孟祈狐疑地回头看,只见宋朝月拿来一个药瓶,然后伸手就要来扒他的衣服。
  他被这女子的莽撞之举给吓住了,立马伸手拉紧自己的衣领,拒绝道:“不必了,不碍事的。”
  宋朝月却来了脾气,一把伸手拽过孟祈的衣领,将他的上衣脱下大半,“家中此刻一个男子都没有,都什么时候了,你一个大男人怎的如此扭扭捏捏!”
  被这么一骂,孟祈松了手,任由宋朝月拆开自己背上的纱布给自己上药。
  两人都不说话,孟祈却觉得极为不适。
  不是因为伤口痛,而是因为,宋朝月冰凉的手指每每触碰到他的脊骨处,都让他微微战栗,这样的感觉,实在复杂而又奇妙。
  宋朝月聚精会神地给孟祈重新上了药,她的动作很快,殊不知于孟祈而言,却度日如年。
  等到宋朝月将他的衣服重新盖上,孟祈这才感觉松了一口气。
  “今日之事实在抱歉,害得你伤口又裂开。”宋朝月一边说一边挪动步子往屋外走,“我便不打扰你了,你好生休息。”
  她倒是走得快,孟祈还以为宋朝月本就是这般洒脱不拘小节,他不知道的是,宋朝月出了门后,脸红得好似煮熟的虾子,浑身发烫。
  可偏偏不巧,阿娘正从外面回来。
  宋朝月急忙掉头想躲,可还是被母亲叫住。
  “桑桑,我给你买了糕饼,快来吃!”
  宋朝月不敢回头,脚步更快了,只听她对母亲说:“好,我一会儿就来!”
  宋朝月走得飞快,不一会儿便没了影儿。
  宋母举起手中提的糕饼看了看,心里直犯嘀咕,觉得今日女儿的举动有些异常。
  回到屋中,反手锁上房门,宋朝月倚在门板上,深呼了几口气。
  她用手背触了触自己的脸,怎么会这么烫。
  想起方才,自己摔到了孟祈孟祈身上……
  想着想着,思想愈加活泛。
  不行,不能再想了。宋朝月狠狠晃了几下脑袋,猛灌下几口凉水,扑着爬到了床上。
  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
  千里之外的笙歌城内,亦有一人安睡在繁复雕花的沉香木之上。
  他的床边放着莲花纹长柄香炉,香烟袅袅升腾而上,一位衣着华贵,头戴金冠的女子伸出那双保养得益的双手,用一块丝绸方巾给床上那人擦拭着脸颊。
  “陛下,您可一定快要醒过来,臣妾可不能没有您。”
  周围几个守着的宫人俱是看在眼里,皇后娘娘对陛下如此深情厚谊,不辞辛劳日日侍奉在侧,当真是叫天下感动。
  皇后于灵裕殿待了约莫半个时辰,又领着自己的随侍走了出去。
  她才将走出殿门,便见褚临站在门外。
  “陛下服了药已经安稳睡下了,老三你就莫要进去打扰你父皇。”说罢便走下长阶缓步离开。
  褚临对着皇后的背影,恭恭敬敬行礼回道:“儿臣谨遵母后懿旨。”
  他连着去了快五天,却无一天能见到圣上。
  而今的皇帝居所——灵裕殿,除了皇帝身边的几个近侍,便只剩下皇后以及太子曾去见过。
  朝中已有猜测,或许,待到陛下龙驭宾天后,下一位大衡之主,便会是当今太子。也因此,褚临手底下人不断倒戈偏向太子。
  皇后寝殿玉华宫内,太子正与其母亲对坐品茗。
  现如今的皇后哪里还有半分担忧之相,反倒是喜笑吟吟,同自己的儿子说着话。
  “阿季,你父皇身子愈发不好,如今你替你父皇分忧,可要谨慎小心些,莫要做错事落人口舌。”
  太子给母后斟了一杯白毫银针,嘴角一直有一个扬起的弧度。
  放下茶壶,他挪跪坐到皇后旁边,悄声说:“母后放心,太医已同我知会,说是父皇,已经时日无多。”
  皇后轻笑了一声,对此事未做多言。
  “你舅父着人问你,可有抓住那孟祈,那人没死,可是一大祸患。”
  太子的眼神一下有些闪躲,撒谎道:“已经死了,请母后告知舅父放心。”
  太子觉得自己从来就捉摸不透孟祈此人,起先左河对其进行试探,邀其归入自己门下,他倒是满口应承,只不过言行不一,从未做过任何帮助自己之事。
  也罢,本就是试探而已,孟祈早就跟褚临有所勾连,这般人,即便是为自己所用,便也不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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