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着太阳穴靠着地铁的栏杆,手机却意外响起,一看又是未知号码,估计是个面试机会,深呼吸调整心态,礼貌的接起说:“您好,哪位?”
“忘忧,你的地有人买了。”
“啊?”
“地,我给你找到买家了。”
地铁里的宣传片刚好放到乡村振兴的位置,安忘忧气冲脑门,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叔,我不卖了,我自己回去种。”
第4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村长的电话再次打过来,安忘忧还没开口,老头就夹杂着方言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地铁的信号影响了老头的收音,以至于他刚才只听到了我不两个字,后面的声音消失在轨道里了。
安忘忧的冲动在上一通电话挂断的时候,消失殆尽。
嗯嗯嗯半天,采用迂回战术说:“贺叔,不好意思,那块地暂时我不卖了。”
“怎么了,是不是嫌价格低,我可以跟他再聊……”
“不是,”安忘忧客气的打断老头的话语:“贺叔你误会了,是我这边临时有个朋友对这片地感兴趣,我想着,熟人也好做个人情。”
“喔喔,原来是这样,行,那你先忙自己的事,如果你朋友不想要了,你再跟我说。”
“真是麻烦您了,还这么挂心我的事。”
“不说那些,安老头的孙女就是我的侄女,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这事也就拖了下来。
虽然开玩笑回去种地,但安忘忧还是想在追一次自己的IP乐园梦,为了第二天的面试,她甚至还去剪了个头发,却没想到除了头发剪短了,其它跟之前一模一样,面试的对话也一模一样。
“安小姐,其实我还是想问一下,你最近有结婚的打算吗?”
“不好意思,我没有男朋友。”
“能问下为什么吗?”
“不为什么,找不到对象需要有理由吗?”
对面斜着头的人本来是上位者的姿态,被她的反问直接惹怒,话里话外的暗讽说:“安小姐,其实你这个年纪找工作,好公司是不会冒险的,我相信你已经面了很多家了,但给你回信的应该不多吧。”
“所以呢?”
年轻的HR向自己重复提问年纪、婚姻的根本矛盾,让安忘忧感觉到了无比的疲倦,这跟她的能力没有半毛钱关系,而且她也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些事情,过去没有的厌烦莫名滋生,特别是对方高高在上的那种傲慢,让自己有种被施舍了份工作的奇怪感觉,而且大家都是女性,她不帮女性就算了,还带着资本主义的高傲看着自己,简直晦气。
从业起她就坚信谈判桌上谁先气势弱了就输了,冷哼一声笑着说:“那我想请问一句,您口中的小姑娘是什么意思,我没结婚,怎么就不是小姑娘了,我的父母给我起了名字,不需要用这种分类来定义,我又不是垃圾,再何况谁都能做一个项目经理的工作吗,还是我的工作量是所谓的小姑娘的量?”
“安小姐,你不要情绪化,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好意思,我没有情绪化,我只是正常讨论。”
女人也来劲儿了,直接问:“那你还有什么问我的吗?”
“请问现在总监是男的女的?”
“男的。”
“那请问总监在这里干了多少年了?”
“半年吧,是我们挖过来的。”
“那前任总监是男的女的?”
面试的HR满脸疑惑的看着问着奇奇怪怪问题的女人,似乎完全不理解她在干什么,迟疑几秒说:“男的。”
“那公司说给我的晋升发展准备,能保证三年做到总监吗,能的话,我可以现在签一份不婚不育协议,但是前提是保证我能当总监。”
HR愣在原地,完全被她震住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安忘忧则礼貌的拎着包离开了。
翻来覆去的不问自己能力,一口一个觉得她很优秀,可最后的结论都是她大龄未婚所以不适合,她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要去领养个10岁以上的孩子,才能顺利入职。
脑海中又浮现起了贺叔的话,现在种地之于她何尝不是种好选择。
回到家拿出平板,安忘忧起开一杯冰雪碧,一边喝一遍用笔分析了10条为什么要去种地的理由,以及10条为什么不去的理由,然后一条条打分,最后去种地以压倒性的比分站了上风。
说实话,她这个年纪现在再去任何一家公司应聘终究避不开婚育问题,况且她这个年纪去应聘也尴尬,当个小领导估计也混不出什么东西,再过两年,还是面临被辞退。
第二就是她的身体,按照医生的说法,她有高尿酸症、月经不调、颈椎病、脂肪肝,甲状腺结节、胃病、肠炎、胆囊炎,全身上下基本是检查哪里,哪里就有病。
你说严重吧,好像都不需要吃药,你说不严重吧,一检查就是在发病的边缘,她今年33岁,还没买大病医保,现在开始买保险的性价比,不如离开这座城市合适;
第三,就是她的婚恋问题,留在上海她找对象没渠道,去到海岛,都是老头老太太,也是没渠道,这条的性价比打平。
第四就是房租问题,她去岛上住着也就花点吃喝钱,在这里呆着,睁开眼就是钱,躺着都在付房租,根本就是为房东还房贷。
左思右想越想越纠结,想想打开电脑输入统计网址,看了下今年的就业率,比自己的基金还跌得厉害。
想走拉不下面子,下不了决心,不走又寸步难行,说到底就是没钱。
上海挣钱上海花,吃吃喝喝月光了5、6年。后来大环境彻底凉了,年终奖不发、绩效不发的情况下,自己也就20万的存款,前男友那个垃圾还欠她1万,基金里的3万早就套牢了,提出来就是亏,不提出来也是亏,越想越觉得自己失败,恨不得拿出老本行做个20页PPT的SWOT分析。
搜着搜着,忽然看到个分析报告写着gap year,仔细看完解释,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最后再等一周,如果还没找到工作,就去海岛休息一阵子,最多3个月,她就回来上海,就是间歇季,给自己松口气。
安忘忧是狗脑子,决定做某件事就会立马执行。
下了决心就迅速打开招聘软件,一键发送了200家公司,暗想如果一家都没回音,那真的就是命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一周过得很快,安忘忧的手机除了移动公司和银行,再没有第三方找她了。
对于这个结果,她倒是不意外。
幸运的是房东刚好要卖房,免去了她再找新房客的困扰,东西打包后,拖着三个大箱子,本想让她妈帮忙存两个箱子,自己拿一个走,转念一想又怕打草惊蛇,被她知道自己被辞退了徒增烦恼,直接都搬走了。
从上海到海岛,她得转两次船,要不就是大巴转车转船,她有晕车的毛病,索性选择了一班夜里开的慢邮轮,白天到小城里就再坐轮渡就行。
为了不惊扰身边的朋友,更为了不让狗公司知道自己离开了影响仲裁进度,安忘忧没告诉任何人自己走的事情,悄悄摸摸地就拖着箱子离开了上海。
夜船是老旧的上下铺模式,一个空间里可以住6人,坐船的那晚恰好是八月十四,放好行李箱她就吃了颗晕船药,准备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是新的一天了。
刚闭上眼不到一小时,安忘忧就又睁开了眼,上铺的姑娘小声跟对面铺的女孩聊着如何在岛上拍照,虽然声音很小,还是被睡眠浅的安忘忧听见了。
两个小姑娘感觉也就刚成年的样子,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爱玩有朝气的时候,她也不想扰了她们的兴趣,穿起外衣就爬起身去甲板吹风。
明明才晚上10点多,走到甲板处时,却已经没什么人了,闭上眼听着风声与海浪声,慢船的优势体现了出来,每一个浪都能传递到安忘忧身上,虽然有些摇晃,却也只是轻微的感应。
安忘忧闻着熟悉的味道,嘲笑自己一个海岛长大的孩子,居然还会晕船,真的是丢祖辈的脸。
摸出药盒想再吃一颗加大药效,对着光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掏出手机对照着看才发现,原来药过期了。
怪不得,吃了晕船药还这么清醒。
本想着不浪费才把半年前买的药背出来,没想到日期早过了,也算只过期了两周,应该吃不死人,无奈的将药扔到垃圾桶里,正烦恼今晚如何入睡,抬头的瞬间却愣住了。
那轮月牙白的圆盘孤零零的挂在浩瀚的夜空中,海天一色美的不仅震撼,更有说不出的浪漫感,忍不住呢喃着背起了句诗词:“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本来站在阴影里的男人听到有人背诗,转身就看到了与景色融成一体的安忘忧。
安忘忧脸型古典,五官舒展,虽然拎出来没有哪个特别,拼凑在一起却格外令人舒服,眼睛偏圆,带着钝感的鼻子和嘴,风浪中浅浅的笑仿佛一缕微风,光晕里整个人都是松弛和淡然的感觉,细看眼里却带着果决,总结起来,就是一副很倔的清冷长相。
男人望着她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挑,轻轻鼓起掌来,却惊到了沉浸在月色中的安忘忧,转头就看到年轻男人笑眯眯的对她说:“我也觉得它很美。”
安忘忧理解了男人说的它是谁后,跟着笑笑说:“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没想到十四的月亮才是最圆的。”
“我也很意外,没想到今晚还能看到这么美的月亮。”
“帅哥,你是去旅游?”
“不,上班,美女,你去旅游?”
“不,”安忘忧抬头望月说:“我也是去上班。”
“那真是巧了,你也是XX人。”
“不,我是xx下属的小岛人。”
意识到作为一位单身女性,自己今晚似乎说的有些多了,连忙结束话题说:“天不早了,我先走了。”
“好的,晚安,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刚准备走,想起裤兜里还有两块凤梨酥,不知道抽了哪根筋,掏出一块递给男人说:“你吃凤梨酥吗?”
“嗯?”
“中秋节,有人分享月饼才能团团圆圆,我没有,所以送你一块。”
男人被逗笑,接过了包装严实的凤梨酥,摇摇手说:“谢谢你的月圆礼物。”
“没事,我只是不想让自己感觉太凄凉了。”
转身回了客舱,钻进下铺时两个女孩子已经睡着了,闭上眼却完全想不起刚才男人的样子,好像老天给自己扯了截红线,她自己剪断了,单身太久了,连跟男人相处都充满了生疏。
再想想接下来面对的“尼姑庵”生活,忍不住叹口气,越想越无奈,只是脑子里画面演了四五出就被海浪摇晃的邮轮催眠睡着了,自己难得睡了个好觉。
那种奇妙的感觉,好似婴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摇摇晃晃的走向新人生。
第5章 一座外卖都没开通的“老人岛”
再醒过来就已经到了地方,拖着笨重的行李箱东拐西拐,使劲拉了半天才把箱子拖下船,换了个码头继续等自己的下一趟交通工具。
因为小岛基本没什么年轻人居住,镇与小船的连接只是一艘每天开两班的20人客船。
船上除了自己就是三四个老人,自己长久不在小岛居住,今天又戴着口罩,老人明显不认识自己。
安忘忧也乐得个清净,戴上耳机摇晃着头,假装没看见老人们对自己指指点点的说话,等到了地方就自顾自的拖着行李往岸上走,使劲拖了几下都没拖动,船老大适时的说:“姑娘,我帮你搬吧。”
“也行,谢谢啦。”
“但你得等我两分钟,我得把绳子再勒紧一点。”
安忘忧不明白行李搬运跟绳子有什么关系,但自己也不着急,等等他也无所谓,毕竟这个箱子连车轱辘都卡住了,自己也没能力搬出去。
几个老人陆续下船,安忘忧就缩在位子上,等人都走光了刚想问船长勒好了没有,一探出头反而直接愣住。
船外是村长带着几个老大爷,手里握着棍子,将自己团团围住了。
本想悄悄进岛,现在倒好,闹得更大了。
村长站在最前头,看见她走出来,连忙上前说:“你是谁,来岛上干什么?”
没等她说话,旁边的老头就开腔说:“戴着口罩,还拖着箱子,先报警吧,估计是什么逃逸的小偷。”
“就是,谁没事来这里,绝对有猫腻。”
“那个,不好意思。”安忘忧清清嗓子,脑子飞速旋转,想着怎么才能让自己体面的下船,伸手想摘掉口罩,却被村长呵斥住:“你是不是有传染病,口罩不要摘。”
“我没有,我就是嗓子有点干,贺叔。”
事情都演变成这样了,安忘忧也懒得再掩饰,直接摘掉口罩说:“是我,贺叔。”
村长眯着眼看向安忘忧,猛地一拍大腿说:“啊呀,忘忧你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还以为有外人来小岛了。”
身边几个人疑惑地问:“老贺,你认识啊?”
“忘忧啊,老安家孙女啊。”
“这是老安家孙女?前段时间来那个?”
“对啊。”
“戴着帽子口罩、我还真没认出来。”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开,安忘忧尴尬的站在原地,连忙打断话题说:“想着放假了,我回来住一阵子。”
“回来住?”
“嗯,就有个方案需要安静的环境,我就说回来呆呆。”
安忘忧故意扯了个慌,毕竟跟这些老头说自己被辞退实在有些丢人。
大家也听不太懂什么工作可以不在厂子里待着回来弄,可安忘忧是大城市回来的人,他们自然是深信不疑,连忙说:“那就待着,反正你爷的房子也空着。”
“嗯嗯。”
船老大在船上听了全程,忍不住感慨说:“这个岛,怕是好久没看到年轻人了,真的是难得,有50岁以下的小姑娘来。”
安忘忧知道他的50岁小姑娘是表扬自己,但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感觉,除了应和的礼貌微笑,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场景,别说他们好久没见过年轻人出现在小岛,这么多老人围着自己,她也是少有的经历。
“别站着了,给姑娘拿拿行李。”
没等安忘忧说话,船长就把行李箱递给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安忘忧瞬间不好意思,怎么能让老人帮自己拿东西,刚想抢回来,人直接单手拎起箱子,话卡在嗓子眼,硬生生咽了下去。
小步跟着老人回到阿爷家,推开门的瞬间熟悉的感觉袭来,向各位老大爷道完谢就拉着行李箱进了房间。刚舒口气,敲门声再次响起,拉开门,是村长。
老人都走远了,想想又走回来交代她晚上锁好门:“忘忧,我们这里很安全,如果有陌生人来,船老大就会给我们发消息,但是以防万一有什么,你还是锁好门。”
“我知道了,谢谢贺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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