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她所料胡妮妮有变故,只是没想到大环境这么差的前提下,她居然选择主动离职,略带训斥地说:“妮妮,你疯了吗,干嘛要主动辞职啊,他现在裁员高峰期,你又待了那么多年,能拿一笔不小的钱,你拿着钱去结婚不好吗,你还主动提,恨不得你赶紧走!”
“用不上了,”胡妮妮扯着嘴笑的比哭还难看,轻声说:“我分手了。”
安忘忧也就离开半个月不到,怎么感觉胡妮妮人生跟翻天覆地了一样,脑子跟不上嘴的结巴说:“不……不是,你怎么还分手了?”
“正常,谈恋爱分手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对于她离职的过程和分手的理由,胡妮妮都没有直面她的问题,只是含糊其辞的说是因为自己太累了,所以才干不下去,可具体为什么辞职,却只是加班多、人际复杂等稀松平常的借口,分手则是三观不对,所以分了。
安忘忧了解胡妮妮,如果不是发生什么大事,她不可能选择改变,现在说的轻松,只是她不想告诉自己真正的理由而已。
而且这次见面,安忘忧总觉得胡妮妮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没胖没瘦,可就是看向自己的眼神格外疲惫。
小太阳般的胖姑娘,哪怕受尽没用的上级压榨,都没有过这种神情,落寞又小心翼翼的假笑着,说话时不自觉的低头看脚尖,甚至不敢看向安忘忧的眼睛。
依照两人合租的经验,安忘忧简直可以确定胡妮妮的这场离职,绝对有猫腻。
“妮妮,”安忘忧夹了一大筷子涮羊肉放入胡妮妮的骨碟里,假装聊天的诱着她回答自己的问题:“那你走的时候,苏莉莉升职了吗?”
“嗯。”
“李宇呢?”
“还是之前那样。”
“你们组没加新人吗?”
“没有。”
“那你……”
胡妮妮低头没接话,突然指着菜单上的爆肚图片说:“安姐,你不是爱吃爆肚吗,我们加个爆肚好不好?”
“好,服务员,加个爆肚。”
点完菜,安忘忧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公司……”
“安姐,你吃糖蒜吗,我去拿。”
胡妮妮说完,就急匆匆的跑了。
望着她的背影,安忘忧再蠢也能看出来,她是故意用食物来堵住自己的嘴,小姑娘有自己的自尊心坚持,安忘忧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两个人换了话题,开始聊安忘忧这几天的生活,听到安忘忧会生火烤土豆后,胡妮妮眼里都快放光了,说自己的梦想就是能有片田,种菜种花。
“那你可以没事来找我玩啊。”
“真的可以吗?”
“可以,反正我也一个人住。”
“那安姐,能给我一个地址吗?”
“啊?”安忘忧本来只是客套几句,胡妮妮却格外的认真,见她上了心,安忘忧便把怎么去的路线详细跟她说了一遍,胡妮妮又补了句:“安姐,我能下周就去玩吗?”
“可以是可以,但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是土豆、玉米和青菜,有点寡淡,我厨艺又一般,就不知道你能不能待习惯了。”
“没事,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再胖下去和吃不干净的食物,我可能活不了几年了。”
“妮妮,你生病了?”
胡妮妮摇了摇头,望向远方呆滞的说:“没有,就之前的那些病,但我感觉活下去比工作重要,安姐,你说是不是?”
“对,好死不如赖活着。”
胡妮妮被她逗乐,两个人说说笑笑也就吃完了一顿饭。
临结账,胡妮妮却借口上厕所悄悄把帐结了。
安忘忧没抢过她的账单,索性随她了,之前两人住在一起时,胡妮妮也喜欢抢着付账单,安忘忧则会用其它方式还回去人情,她在上海的朋友不多,对她真心的人更不多,平时她是真把胡妮妮当做妹妹看待,所以对于她的不对劲,她不愿意强迫她,等胡妮妮愿意说了,她随时愿意听。
两人要分别了,胡妮妮忽然蹦出一句:“安姐,明天记得千万不要搭他们的话,包括调解员,他们跟区里关系很好,政府一般站在企业那边,你要做好准备啊!”
“我知道,放心。”
第二天去了劳动局,人事见到她还笑眯眯的打招呼,两人分别进了房间,她刚坐下,调解员就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果然如胡妮妮所说,调解员貌似是公平公正的叙述情况,话里话外却都是在引导着安忘忧和解,先是在安忘忧提出去年年终奖未发放后,拿出份材料说依据其公司的绩效体系,她的项目能拿到的提成,的确只有4块钱。
一句话,给安忘忧干懵了。
然后拿出安忘忧的绩效说没完成公司的要求,安忘忧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驳斥他说:“公司给我定了一千万的指标,我请问,这合理吗?”
“但你签下了这份保证书,不是吗?”
“不合理的保证书,你觉得具备效应吗?”
“安小姐,我们就事论事,贵司还给我们提供了你在职期间的考勤与工作周期,显示你多次迟到早退。”
“我请问,公司让我加班到凌晨3点,我10点进公司,过分吗?”
“因为您无法提交为什么同样的工作需要到3点才能完成,我们只能依据材料进行调解,当然,我们这边更希望你们能达成和解,不然下一步上庭,更麻烦,您也不方便入职新公司。”
“无所谓,能赔付我N+1就行。”
“刚才人事跟我说,除当月工资,可以赔两个月,大环境不好,我觉得也比较合理了。”
话说到这里,她大概也明白情况了,对面的人说着公平,却已经站好队了。
心里设了防备,对于调解员她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基本上是一问一答,多一句废话都没有,两人陷入僵持,调解员见她“铜墙铁壁”,画风一转开始走怀柔路线,关于她的生活和平时爱好瞎聊了几句,安忘忧却不愿多答,等与人事当面对质时,她才开始见招拆招。
不得不说,公司为了搞自己真的下了大功夫,厚厚一沓的资料,恨不得自己拿不到赔偿金不说,还能倒赔他一笔钱。
聊到最后,安忘忧直接说:“我不接受调解,法院见吧。”
人事耸耸肩表示无所谓,收拾好文件就说:“安工,那就法院见了。”
走到门口,安忘忧有些内急就去了厕所,没想到听到洗手台上有人在打电话,声音还极其熟悉。
“李总,对,跟我们猜测的一样,她不愿意接受调解。”
“她是很聪明和冷静,对付胡妮妮那套,不适合用在她身上。”
“好的,我知道了,一会我就回公司了,我到公司找您细说吧。”
水声关闭,高跟鞋踩着大理石“哒哒哒”的走远。
确认外面没人了,安忘忧才偷偷摸摸的打开厕所门,脑子里都是人事的那句对付胡妮妮那套,收拾好自己就拿出手机,等走出了大楼才给胡妮妮打了个微信电话。
“喂,安姐,怎么了?”
“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为什么离职?”
“安姐……”
“我本来以为是你有难言之隐,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可你要是被坑了,我不能看着你傻了吧唧的被人骗,你明白吗?”
对面的人只是沉默,安忘忧都打算挂电话了,胡妮妮才深呼吸,假装轻快的语气开玩笑说:“安姐,因为我被甲方的领导骚扰了,是不是很搞笑?”
“骚扰?”
“你还记得那个B县的项目吗?”
“我记得。”
“那天汇报完,他们说请我们吃个饭,喝着喝着酒,那位招商局的领导就说笑的将我搂在怀里,说我跟他女儿一个年纪,胖嘟嘟的真可爱,我也没多想,但很快,他的手从我的后背移动到了下面。我觉得不对劲,佯装去上厕所,没想到一出来就被他抱住,幸亏我力气大,一把推开了他,跑到餐厅里把苏莉莉叫出去说了下情况,她却只是哈哈大笑,说人家局长怎么会看上我这种人,而且他都能当我爸的年纪了,是我想太多。”
“妮妮,你当时为什么没立刻给我打电话,如果你跟我说,我肯定不会让你回去。”
“我没想到,安姐,我当时真的以为是我想多了,而且我胖胖的样子,我想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苏莉莉,骚扰我呢?”
“后来呢?”
“苏莉莉故意开玩笑,把我往那个老局长身上推,我实在忍无可忍,说身体不舒服,就提前打车走了,回公司的第二天,她就把我告了,说我差点搞黄了项目。我说我不想跟这个项目了,她就让我辞职,我肯定不愿意,我跟我男朋友说,他也说是我想太多了,让我好好上班,可我就是心里膈应,幸亏有个猎头给我电话问我愿不愿意换一家公司,工资涨幅30%以上,我立马就答应了。”
“猎头,这么巧?”
“安姐,我但凡有点你的脑子,也不会跟傻子一样给他人做嫁衣了,当时电话聊了两次,因为他们是个初创公司,位置比较远,我们平时也比较忙,就周六星巴克面了一次,还看了对方的公司简介,就觉得还不错,听她说是急招,半个月必须入职,我脑子一热就去找苏莉莉辞职,没想到手续三天走完了,那个猎头却说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不是,怎么会这么巧呢?”
“你也觉得巧,是不是,最巧的是,”胡妮妮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我意外发现这个人事发的朋友圈,有一张图片是我们公司的人事,上面写着好友聚会,安姐,我是不是个蠢货。”
安忘忧整个人都被震在原地,她没想到公司居然能把事情做的如此恶心,刚想接话,胡妮妮却哭了:“安姐,我真的觉得我好傻逼啊,我活着干嘛呢,活着大家都嫌弃我,讨厌我,说我吃的比猪还多,我妈说我混成这样,不如去死。”
“妮妮,你现在在哪?”
“我在XX酒店。”
“你在酒店?”
“嗯。”
“不是,哪怕分手,怎么是你搬出来了,不是你租的那间房吗?”
“他跟别的女人睡那张床上,我都看到套了,睡不下去。”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投了几家公司,都嫌我形象不好,不想要我,也可能觉得我能力不好,哈哈哈哈哈。”
对面的人自嘲的笑着,能听得出来胡妮妮现在是自我否定到极点了,安忘忧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安慰了几句,又想起胡妮妮想死的言论,再联想昨晚她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或许胡妮妮说找自己真的不是气话,她真的把自己当作救生圈了,蹲在路边望着喷泉想了很久,又给胡妮妮打过去电话说:“我明天上午的船,你想跟我去散散心,我们就在码头见。”
对面的人显然被她的话说愣了,含糊的说:“安姐,那样太麻烦你了,我看看能不能先随便找个收银员的工作。”
“妮妮,你知道吗,人在垃圾的环境里,永远看不到自己身上发的光。”
手机那头沉默着,没有回音。
“你现在陷在垃圾堆里,是最糟糕的自己,为什么不选择跳出垃圾,自己救自己一次呢?我们做不了多大的改变,或许我们可以先瘦下来,我不觉得白瘦幼是什么主流审美,但是至少活的健康,你现在胖的已经影响你的生活了,他们带着有色眼镜,是轻易不会脱下来的。”
胡妮妮那头似乎有杯子碎了的声音,过了几秒带着哽咽声说:“我去,谢谢你,安姐。”
第12章 岛上第二个年轻常住户
解决完她的事情,安忘忧就去国际饭店排蝴蝶酥,又去沈大成买条头糕和双酿团,最后去杏花楼买了咸蛋黄肉松青团。
买的差不多了,大包小包的拎回酒店。
第二天在码头,安忘忧一眼就认出来蹲在巨大箱子旁的胡妮妮,看见安忘忧,连忙起身招手说:“安姐!”
“怎么拿这么多东西?”
“就一些平时用的日用品,你不是说岛上东西很少嘛。”
“还是你细心,你还背了个包?”
胡妮妮转身展示自己背包里的金渐层说:“是小金。”
安忘忧知道她之前买了只猫,倒是没想到她居然背了出来,昨天的事想说几句,又怕伤到她,只好笑笑说:“不晕船吧?”
“应该吧,我没带它坐过船。”
“不是,”安忘忧无奈的笑开说:“丫头,我说你不晕船吧。”
“啊,喔喔,不晕不晕。”
“那就行。”
“嗯嗯。”
船呜呜呜的响起,安忘忧连忙拉着胡妮妮冲上甲板。
两人坐定,船启航没多久,胡妮妮就沉沉的睡了过去,望着睡熟的胖姑娘,安忘忧抬头看向远方的大海,碎阳光随着微波摇晃,船也一脚深一脚浅的摆动,好似二人的命运莫名其妙绑在了一起,一起在大海里毫无方向的迷失。
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呢,她不知道,只能隐约感觉命运的齿轮,好像重新在转动了。
“妮妮,”安忘忧轻拍了下胡妮妮的肩膀唤醒她说:“到了。”
“嗯。”
迷迷糊糊睁开眼的胡妮妮,脑子全是一片混沌,整个人跟踩在棉花上一样,安忘忧看了眼码头,晚班船时间还有点时间,将两人行李寄存在码头售票厅里,拽着胡妮妮就急急忙忙进了县城。
打车到市中心,两个人简单对付了一口米粉,安忘忧趁着等煮粉的时间,跟老板娘聊天问了下去哪里买种子,确定好地址后,三两口吃完就带着胡妮妮去了花鸟市场,还没进门就见个佝偻着腰的老太太拿着个编织袋,胡妮妮站在一旁感慨这么大年纪还来卖东西,活着好苦,安忘忧知道她的那股劲儿又要起来了,比了个打住的手势说:“人家很可能一个月拿着五六千的工资,只是图个兴趣爱好,你别想太多。”
“怎么可能,安姐,老太太的衣服穿的怎么可能拿五六千?”
“我可见太多这样的人了,之前住上海,我楼下老太太四套房也没阻止她每天去小区垃圾堆里捡纸壳子。”
胡妮妮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安忘忧也就不管她了,加快步伐准备进花鸟市场扫货,没想到老太太看到两人往自己这边看了几眼,就几步跨到安忘忧前面,贼兮兮地问:“小姑娘,要种子吗?”
“种子?什么种子?”
“你看,”老太太一边观望了下四周,一边扯开化肥袋的口子,里面露出五颜六色的塑料袋说:“这袋是番茄,这袋是黄瓜,这袋是土豆种子,这袋呢是南瓜。”
“多少钱?”
“一共收你50块就行,孩子,我都是家里自己留的种,去年收的好种子,主要现在太晚了,我得赶着回家了。”
安忘忧虽然不懂农事,可大学上草学课的时候,她也给老师报过草料种子的账目,如果没记错几百斤都不到一千块,就这点东西能卖五十块?疑惑的看着老太太,刚想说话,胡妮妮就急忙拿出手机将安忘忧挡在身后,一副江湖路见不平的神情,大义凛然地说:“我来,安姐,我来买,这些种子我们都要了,我最喜欢吃土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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