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大哥不知道,步大哥感觉很头痛。
他再度偷眼去看阮绵,见她的食指正在自己的手臂上无意识的轻敲,知道她这是已经开始无聊了,马上严肃的开口:
“这件事就不用再说了,谢也不必,带你们出去只是顺带,我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嗯,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下次见。”
他这一次语速很快,绝不容人打断,说着,礼貌的点点头,想要扯一下阮绵的袖子,又发现她穿的裙子没有袖子,只得拉了一下她的手腕,转身快步走了。
姜絮明显还有话要说,她“哎”了一声,追了两步,却发现那人看着不急不忙,实则走得飞快,转眼就走不见了。
她遗憾的看着那道迅速远去的背影,小声嘟哝了一句:“跑什么呀?”
由于步峥的身体情况不太稳定,不适合开车,今晚是有司机的。
阮绵上车一看,还是个熟人。
陆名将头上的鸭舌帽向上顶了顶,笑眯眯的打招呼:“阮小姐,又见面了。”
阮绵记得他,上次步峥被孔家劫持,帮忙半道截过车,还跟去了山谷的那个朋友。
她轻点了下头,说了声“幸会。”
陆名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司机,专心开车,完全不理身后的人和事。
步峥跟阮绵一起坐在后座,他单手支着头,懒懒的开口:“你今天格外关注那个姓苏的女孩,是有什么问题吗?”
阮绵轻挑了下眉梢:“她确实不太寻常,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具体是什么情况,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会魅术。”
步峥一愣:“什么?”
阮绵眼中带着些兴味,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不怎么高明,但确实是魅术,就在她的那双眼睛上。”
步峥正了神色:“你是说,她像冯玉一样,有天赋瞳术?”
阮绵却是摇了摇头:“不一定,天赋瞳术稀少,哪能随便就碰到一个?除了妖族之外,人族的大多瞳术都是后天练就的。
今天那个女孩离得远,瞳术施展也不多,尚不能确定是不是天赋瞳术,但可以确定的是,她跟冯玉的肯定不一样。
冯玉的瞳术也有魅惑能力,但她的魅惑是迷乱人的心志,从而达到控制的目的,跟今晚这个女孩的魅术是两码事。”
她微微偏头看着步峥:“你难道没有觉得她特别的楚楚可怜,让人不由自主的升起保护欲么?”
步峥神色严肃的仔细回想,却连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遂认真回答:“没觉得。”
阮绵无奈:“那是你没有注意看她。”
步峥点了点头,这倒是。
他就没仔细看,所以他的感受无法当做这种瞳术效果的参考。
他想了想:“既然她身负魅术,那洪志泽今天的不理智就好理解了,他与萧家大小姐感情不深,心本就是偏的。
不过这婚事没结成,对萧家小姐不是坏事。”
阮绵点头:“魅术惑人心神,有心算无心之下,男人确实难以抵抗,但就像萧大小姐说的,心上有人,何必再去祸害别家,无非是既想要真心相爱,又想要门当户对,贪心不足,就怕他最后什么都要不到。”
步峥单手指节无意识的按揉着太阳穴:“真心相爱和门当户对,无论他要到了哪一个,将来都会后悔,要不到的那个就成了心头放不下的执念,这样闹一场也好,免得一连祸害两个女孩子。”
他轻轻叹了口气:“这世上还有人母胎单身,无人问津,他却一下子祸害了两个,打死算了。”
阮绵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
由步峥已经恢复了很多,不再那么嗜睡,不方便再留在阮绵家里,今天已经搬了回去。
将阮绵送到家门口,陆名将车子开进了步峥的院里。
一段时间没住人,屋里显得格外冷清。
步峥脱了外套,只穿着衬衫在一楼的沙发上坐下来,头仰靠在沙发靠背上,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看着跟进来的陆名,低声开口:“很晚了,你不回家?”
陆名的脸上却没了在外面的嬉皮笑脸,显得有些冷:“你今晚见过城隍爷,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步峥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轻轻闭了闭眼睛:“还能怎么办?这样不是挺好的。”
陆名直接坐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冷笑:“挺好的?你以为我没听见吗?城隍爷说了,你的魂魄都被炸成散装的了,一旦脱离肉身就很难聚魂,连无常的行头都装不住你,走无常自然是做不得了。”
步峥没动,也没说话,面容平静无波。
他当时是因为岑云生和燕阳羽合力压制才勉强没散魂,又有阮绵火速将他强召回肉身并画符镇住,又喂了保命丹药吊住生机才保住一条命。
但魂魄损伤不可逆,有肉身禁锢还能活,最多就是病歪一些,一旦离了肉身庇护,很快就会散开,就像一个碎了的玻璃瓶子,有模具装着还能是个瓶子的样子,模具一撤就会散落一地。
陆名又站起身,如困兽一般乱走了两圈,又猛的一回身:
“当初城隍爷就说过,你是因为魂魄缺了一角,才总是无意识的离魂试图去找全,他老人家反复与你说过!你与他人不同,与人相斗,能跑则跑,不能硬碰,你为什么不听!”
第223章 不当绊脚石
他咬着牙根,额角青筋直跳,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明知道自己的短板,碰到那鬼珠不但不躲,还主动往上撞!
那鬼珠是什么东西?那是山鬼一身精气所在!就算是真正的八爷在场也不会去硬接,别说是魂魄本就缺失的你!
要不是有那身无常的行头、要不是你自己一身功德替你挡灾,你连渣都剩不下!你是嫌自己活得长了是吗?!
你知不知道散魂是什么意思?
散了!没了!
你连轮回都没有!
将来我踏马想把你接引到地府去都不能!
你还有心思给你那对象做小饼干!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步峥看着两只耳朵都恨不得往外冒蒸气的好友,安抚的笑了笑,招手示意他坐下:“好了,气大伤身,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常人不知道世上是不是真的有轮回,不都以为自己只有一世?正好我以后晚上不用上夜班,也挺好的。”
陆名不肯坐,他甚至又开始冷笑:“挺好的?我们做走无常的,只要不犯错,死后当个阴差,也算是用打白工换个铁饭碗了。
你是八爷亲自定下的人,将来跟他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是现你不仅铁饭碗砸了,万一再离魂,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你别忘了你跟别人不一样,你离魂是因为魂魄缺失,这个问题解决不了!
之前做走无常,你得了八爷庇护,魂魄凝炼,还能随心控制,可是现在你魂魄虚弱,必然还是会无意识离魂,到时候你魂魄一离体就没了!”
步峥伸手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带着休温的镇魂玉掏出来展示给他看:“我有这个,离不了魂,放心。”
“我放心个屁!”陆名暴跳如雷:“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都不着急的吗?我……我那天不该走的,如果早知道会这样……”
步峥再次轻叹,支着身子坐起来,抬着眼睛看他:“这世上谁能‘早知道’呢?我们走无常的本职任务就是接引死者,你当时有了任务,怎么能留下来?左右现在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去想这些事了。
再说我从小就知道我会离魂,随时可能再也回不来,现在不过是回到了原点,也没什么可怕的,你知道的,我在世上牵挂不多。”
陆名一愣,好一会儿才终于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你那刚追到的女朋友也不牵挂么?到时候你没了,人家多伤心。”
步峥手肘支在膝盖上,微微垂下了眼睫:“我没有追到她啊。”
陆名又愣了:“不是,哥们儿,你好歹是为了英雄救美才搞成这样的,她都不感动的么?”
步峥低声笑:“感动就要以身相许?你是哪朝的思想啊?”
陆名抬手摘了头上的鸭舌帽,用力抓了抓全是自然卷的头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可能啊,我觉得……我觉得她对你肯定不是完全没感觉啊!
当时在山谷,她还因为孔家那女的抓你帮你出气呢,有感情基础,再加上你这不要命的一下子,她还不感动得稀里哗啦?”
步峥几乎要笑倒在沙发上,见着陆名马上要恼羞成怒才又正了神色:“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心志很坚定,对于自己想要走的路也坚定,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会因为任何人停留。
她对我可能是有一点不同,但她不会因为这点不同而走偏了方向。
我受伤刚醒的时候,以为我还能好,曾经试探过,她给过我答案。”
陆名因为刚才的乱抓,一头卷毛乱七八糟的,显得有些呆愣:“什么答案?”
步峥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又靠回沙发靠背上:“她的回避就是答案。她很聪明的,心里什么都知道,她甚至一早就知道我是走无常,只是我不说,她就陪着我演。
现在我倒是有些庆幸她没有一时冲动回应我,毕竟她现在对我充其量也只是‘有点不同’而已,如果真在一起了,我再没了,对她的心境一定有影响。”
他轻轻弯了弯眼睛:“男人,只会影响她挥鞭的速度。”
“你还有心思笑呢。”陆名再次抓了抓头发:“那你……那你也太亏了,弄成这样子,啥也没捞到……”
步峥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了,他身体放松的仰靠在那里,说话的声音轻了很多:
“当时情况紧急,哪有时间考虑那么多利弊和后果,都是下意识的选择,不过怎么做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本来也不关她的事,她后来也有尽力救我,要不是她,我当场就没了,一命抵一命,扯平了。”
陆名气得抓过自己的帽子丢他:“一命抵一命是这么算的吗?你是不是傻啊你!”
步峥再次叹气,拿过被丢到身上的帽子放到一边:“对我来说,这么算很合理,我去挡那鬼珠,是害怕她会死,她没死,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既然目的达到了,那有什么后果自然应该由我自己来承担。
她那么努力的向自己的目标走,我就算不能帮她,至少也不能当个绊脚石。
好了,你也别纠结了,回去吧,我困了,要睡觉。”
陆名瞪着眼睛看他,良久才恨声开口:“你当什么走无常,挖野菜去吧你!”
步峥忍不住笑了,随即又想起一事:“对了,她的品性,城隍爷也观察得差不多了,我虽然废了,但也别派人来看着她,若是被她发现,只会起反作用。”
陆名有气无力:“当初是你给她做保,说她人品贵重,城隍爷看重你也信任你,有你在,从没有私下派人监视或试探她,可是现在你……算了,我回去说,你放心吧。”
步峥站起身,轻轻拍了拍陆名的肩膀说了声“谢了”,就自顾自转身往楼上走,边走边道:“走时记得关门。”
陆名抬眼看着他一个人慢慢的走上楼,眼眶突然就有些发酸,他用力搓了搓脸,起身拿过帽子戴上。
想了想突然又冲楼上喊道:“你不做阴差,咱们也是朋友!你也别害怕,将来有那一天,我来接你,看看能不能整着把你送走!”
楼上传来一道带着倦怠的声音:“知道了。”
第224章 过来开会
夜半,一道小小的黑影跳过院墙,轻车熟路的跃上二楼露台,扒拉开露台门走进了屋里。
窗帘没有拉,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屋里倒也不算黑暗。
浅浅的呼吸声传来,床上有人在安睡。
小黑迈着优雅的步子踱到床边,抬头看了看,一跃跳上了床。
却见步峥身上还穿着晚宴时的衣服,只是脱了外套,就直接躺在床上,连被子也没盖,兀自睡得昏沉。
月光柔和了他的眉眼,也给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增加了薄瓷般的易碎感。
小黑用自己的爪垫拍了拍步峥的脸,步峥没有反应。
它知道步峥受伤未愈,睡觉会特别沉,很难叫得醒,只得绕到另一边咬起被子一角往步峥身上拖。
这样来来回回的忙活了好几趟,才终于用被子将人盖住。
就这么折腾,人都不醒,不过小黑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步峥这种程度的睡眠。
它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包好的“蚕蛹”,特别有成就感,回身走到他的枕头边将自己窝成了一个黑毛球,小小的呼噜声很快响起。
房间里静了下来,猫呼噜声不算。
过了一会儿,窗外的月色被乌云遮住,漆黑的夜色里,露台上缓缓落下一个鬼影。
他长发红衣,脸色带着死鬼特有的苍白,双手垂在身侧,身子平移向前,阴森森的朝着屋内移动。
露台门丝毫也挡不住厉鬼,他的身影如水波般轻动,轻而易举的穿门而入。
然后,就对上了一双绿油油的猫眼。
岑云生:“……”
小黑:“……”
一鬼一猫面面相觑。
岑云生率先移开了目光,干巴巴的笑了笑:“小黑呀,你怎么过来了?”
小黑不能回答,见是个熟鬼,又放松的趴了回去。
岑云生走上前,细细看了看步峥的面色,轻轻叹息:“还是不太好,想是今天累着了。”
小黑的尾巴尖动了动,算是给他个回应。
岑云生叹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大好,他这次是吃了大亏了。”
小黑的尾巴又动了一下。
岑云生继续跟它碎碎念:“尊者说,今天晚上他那个弟弟又堵着他胡说八道了,他父母在一边站着,连一句话也没有为他说。”
小黑抬起了头。
岑云生笑了笑,将手化成实体轻轻摸了摸小黑顺滑的皮毛:“刚才尊者要派一个人去教育教育那小胖子,季颜、公主和王玥都抢着去,最后这差事被王玥抢着了。
她刚才出发的时候兴奋极了,穿了最喜欢的白裙子,又仔细梳了头发,估计是又要去展示她拿手的飞头术了。”
小黑的胡子动了动,又把脑袋搭回了爪爪上,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还是看着岑云生。
岑云生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它的额头:“你想问我为什么不去?”
他回身在床沿坐下,压低声音:“步桓虽然蠢坏,但孩子的行为处事往往与父母息息相关。
若不是平日里耳濡目染,或是从父母的态度中得到了什么信号,他又怎么会如此轻慢自己的亲哥哥,甚至视他为对手和仇敌?
这件事,根源在他的父母那里,那个娇生惯养的小胖子,王玥的飞头术够他喝一壶的了。”
小黑轻轻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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