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娘家不过一介商户,往上数几代也无半点官职。”
杨婉枝听见了,皱起眉,她果然还是该劝母亲不要来的。
反倒是苏若琳面不改色,拉着她要就座。
安康郡主向杨婉枝招手:“婉枝快来,让姨母好好看看。”
“原来这就是吴二姑娘的女儿啊,瞧着和吴二姑娘生前是真的像。”
又有不少夫人向着杨婉枝抛出橄榄枝。
“我同你生母从前极是交好,如今瞧见你出落得这般好,也就放心了。”
杨婉枝不语,安康郡主拍了拍她的手,带着她离开亭子。
“我同婉枝散步叙叙旧,你们先聊。”
说着便带着杨婉枝离开了,把苏若琳剩在这帮高门贵妇中间。
那些夫人都不傻,都是有眼力见的,看得出来郡主不喜欢她,也就没人理她。
更何况,就算郡主没有不喜欢她又如何,一个商户女都能嫁进侯府,真是前所未闻。
那安定侯不也是罪臣么,罪臣落魄户配小门小卒,倒也算是般配。
周夫人见状笑得更是开怀,她就知道,真正的王公贵族同她的想法都是一样的,这样的贱民本就不配和她们在一块!
左右周围的夫人们相谈甚欢,苏若琳权当听不见,饮了一口茶,有些想念自己在家中调的奶茶了。
遂问向在旁伺候的丫鬟:“你们府上可有牛奶?”
丫鬟也是倨傲得很:“我们郡主府从来只喝羊奶。”
牛奶这么低廉的东西,他们郡主府才不用呢,果然是小门小户。
苏若琳嗤笑,连个丫鬟都能狐假虎威了:“那你去给我准备些羊奶来。”
丫鬟趾高气扬:“这位夫人,茶会饮用什么都是一早就定好的,从没有中途换掉的规矩。”
苏若琳不想忍了:“只是给我弄一份羊奶来,又不是给在场的所有夫人都换掉,你们府上就是这么教育下人待客的?”
丫鬟很是震惊,这商户女竟然在质疑郡主府?质疑郡主府不就是质疑郡主么!
这时也有夫人看不下去了:“你们这么大的郡主府连点羊奶都拿不出来么?”
苏夫人再怎么样如今也是嫁做了贵族妇,哪里容得一个小小的奴婢欺辱?
丫鬟不敢再嚣张,行了个礼便下午弄羊奶去了。
苏若琳感激地看向帮她说话的人:“多谢夫人,我是安定侯夫人苏氏,请问夫人是?”
那夫人瞧着慈眉善目:“我是北辰侯夫人何氏。”
“北辰侯府?”苏若琳想起了令秋歌,“敢问北辰侯府的二小姐令秋歌是您的……”
“你认识爱女?”何夫人惊讶道。
苏若琳便将在琴行和令秋歌相识的事说了一遍。
“那可真是巧了。”何夫人笑了,“那丫头于琴上颇有天赋,我特意去寻了老先生为师,只是那丫头性子有些怪,若是冲撞了你莫要放在心上,她并非有心的。”
苏若琳轻轻摇头:“我瞧着令二小姐活泼得很,很是喜欢。”
“你若是喜欢那当然好。”何夫人叹了口气,“不瞒你说,因着那丫头性格实在跳脱,又痴迷弹琴,平时也没有其他小姐和她走动,我时常担心她交不到朋友。”
提起爱女,何夫人的话头也不由得多了起来:“这丫头一天天的,旁的事什么也不干,把自己和琴关在屋子里一呆就是一整天,也不知道继承了谁的性子。”
苏若琳轻笑:“令二小姐有个喜欢的东西也是好事,生在高门大族,有多少人能有自己的喜好呢?”
“夫人你能纵容女儿培养自己的爱好,可见也是极爱她的,令二小姐虽在琴这方面痴了些,可也总比用规矩框框圈出来的贵女更自在不是么?”
何夫人诧异地看着苏若琳,多少高门都苛刻地要求女儿知书达理,到了她这却变成了规矩框框。
可是她说的却又真的有道理,这苏夫人虽然出身小门小户,可这眼界真是不低啊。
没准,这样的境界也就得是她这样出身的人才能有的。
“说起来,爱女今个也是来了,正同其他小姐们在一块呢。”何夫人笑着看向桃林的方向,“倒是希望她能借此多交几个朋友。”
“但愿。”苏若琳附和道。
而彼时的小径上,杨婉枝跟在安康郡主身后,瘦削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眼眶通红,泪水不自觉流下来。
安康郡主把杨婉枝拥入怀里:“好孩子,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些了。”
方才安康郡主把杨婉枝的生母,吴国公府先二小姐吴氏的事都告知了杨婉枝。
原来吴氏当初嫁入杨国公府后,在一场宴会上遭人玷污,那件事被在场的贵族们合力压了下去,并没有宣扬光大。
只是那玷污吴氏的人却始终没有找到,吴氏也始终不肯说,安康郡主也问过几次,每一次吴氏眼中都闪过恐惧的神色,令她更是疑惑。
安康郡主每次都同吴氏道:“你忘了么?我父亲是宁安王,陛下的亲兄弟,就算是有皇子这样对你我也能求父亲给你做主,你有什么不敢说的呢?”
然而吴氏却死活不肯松口。
即便吴氏是受害的女子,可女人失去了清白便是罪过,吴国公府也是相当狠心,自此和女儿断绝了关系,再不来往。
自那以后,吴氏的日子便是一天不如一天,终于在生下了孩子后不久便撒手人寰。
安康郡主安慰着杨婉枝,随后又道:“我先前见你在安定侯府的日子并不好,便知道那安定侯定是因着你生母当年的事对你颇为介怀。”
“只是我又看你和那苏氏亲关系不错,虽然不知道她是否是真心对你,但是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这事到底要不要告诉杨婉枝,安康郡主也是犹豫了许久,婉枝到底还是个孩子,这打击于她而言太大了。
可又想到婉枝那双满是冻疮的手,瞧瞧这孩子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如果自己不告诉她有关她生母的真相,让她想办法活下去,万一她也想不开,或是被人害了可怎么办?
安康郡主替杨婉枝擦干泪水,认真地看着她:“凡事多个心眼,莫要被别人害了去,你要好好地活着,才能让你娘开心,才能有机会找到害你娘的凶手,给你娘报仇。”
“瞧瞧你这孩子,都哭成什么样了?来,随我去净个脸。”安康郡主拉着杨婉枝的手去了后院,走在中途却被人喊住。
“宁阳?你这是要去哪?”
安康郡主一扭头,惊喜道:“父亲!您怎么来了?”?
第18章 打架
◎宁安王别有深意地端详着杨婉枝,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来者正是当今唯一的兄弟,宁安王。
饶是安康郡主也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在宁安王还是宛如一个孩子一般。
郡主挽住宁安王的胳膊:“您来了怎么也不知会一声,我去接您啊?”
宁安王自然对这个自己唯一的血脉甚是宠爱:“下人们说你在办茶会,我要是知会一声,你的客人们全知道宁安王来了,你这茶会还办不办了?”
说罢又看向一旁甚是拘谨的杨婉枝:“这是哪家的孩子?”
杨婉枝连忙行了个大礼:“臣女杨氏拜见王爷。”
还未等宁安王开口,安康郡主便过去将杨婉枝扶了起来,热切地介绍道:“父亲,这就是我先前的好姐妹,安定侯原配夫人的遗女。”
说罢又叹了口气:“这孩子命苦,那安定侯也实在过分,你是不晓得她先前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女儿想着这没了娘的孩子实在是不好过,自己好歹是她娘的挚友,便给这孩子撑一撑腰,也别让她受欺负了去。”
“你呀你。”宁安王慈爱地揉了揉女儿的发顶,“你这孩子从小就心善,想帮就帮,那安定侯要是敢有意见看我怎么收拾他。”
“谢谢父亲!”得到了父亲支持的安康郡主欢快道。
宁安王别有深意地端详着杨婉枝,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但随即便不由自主地咳嗽了几声:“咳咳咳……”
“父亲!”安康郡主顿时焦急了起来,忙搀扶着父亲给他顺气,“父亲,您说说您,若是想女儿了派人来通知女儿一声,女儿去看您啊!还要您亲自来跑一趟,真是要吓死我。”
宁安王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
说罢由下人搀扶着,离开道:“你好好玩,我呀这辈子就盼着你好好的,开开心心。”
直到宁安王离开以后,安康郡主才歉意地看向杨婉枝:“你瞧瞧,姨母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让晚辈看笑话。”
杨婉枝轻轻摇头:“王爷很疼爱您。”
“那是自然。”安康郡主说罢叹了口气,“只是可惜父亲就我一个孩子,也没能留下个儿子。”
“罢了罢了,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安康郡主摇了摇头,又笑道,“等了这么久,咱们快去净脸,然后快些回去,今个茶会不少人家的小姐都来了,你也多交几个朋友。”
彼时的后花园正起着争执。
原是令秋歌同这帮千金小姐们实在聊不到一起去,便自己找了个树底下坐着哼琴曲,却被一些小姐们当作是假清高。
以周夫人的女儿为首,几个小姐们踢毽子,连着几次故意把毽子踢到令秋歌的身上,给她惹火了。
于是两拨人就打了起来。
只是这实在是不能说互打,对方人多势众,令秋歌努力反抗。
下人们看到以后连忙给人拉开,然后去亭子里通知夫人们。
夫人们闻言连忙赶了过去,周夫人抱着女儿一阵心疼:“翠翠!你哪里被打了?哪里疼?心疼死娘了!”
说罢便怒斥何夫人和令秋歌:“瞧瞧你们侯府教养出来的好女儿,真是歹毒!”
何夫人心疼地安慰着女儿,令秋歌的脸都被刮花了,幸好没有破皮,眼眶通红地依偎在母亲怀里,委屈得很。
“周夫人这话说得可真是不讲道理,你们几个人一起欺负我的女儿,瞧瞧给我家秋歌的脸弄成什么样了,以后嫁不出去了可要找你!”
周夫人怪笑了一声:“嫁不出去那是她活该,自己作的孽自己受着!”
“你!”何夫人瞪着她,嘴上也不留情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女儿如此恶毒,原来是做娘的心更黑!”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一个二品侯夫人对着一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大呼小叫,真是要翻了天了!”周夫人惯会拿身份压人,“我的女儿,你告诉娘,那没教养的小丫头怎么欺负你的,娘定要让郡主做主给你讨个公道!”
周夫人的女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眼睛滴溜一转,便委屈地流眼泪道:“我们踢毽子踢得好好的,她就上来拿毽子扔我们,还威胁我们!”
令秋歌气不打一处来:“是你们一直把毽子踢到我身上,一次也就罢了,每次都往我身上踢!”
“我们那是不小心的,可你是故意的!”
安康郡主和杨婉枝一回来就遇到了这么个事。
周夫人连忙带着女儿来到安康郡主面前:“求郡主给我们做主啊,那北辰侯府实在欺人,以下犯上,瞧瞧他们家女儿把我女儿打的!”
安康郡主瞅了一眼周夫人的女儿几乎看不出来哪被打了,又瞥了一眼令秋歌脸上触目惊心的红印。
“……”安康郡主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问向在后花园伺候的下人,“发生了什么事?”
两边都是贵人,那下人谁也不敢得罪,当即跪下磕头说自己疏忽了,一回过神便看见小姐们打起来了。
至于怎么打起来,不知道,自己疏忽了,求郡主责罚。
安康郡主只好又问在场的小姐们,大多数都是站在周夫人的女儿这边的,说是令秋歌先拿起毽子扔她们,也有少数替令秋歌说话,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安康郡主横了周夫人一眼,也不是什么大事,非要闹得这么大,这个周夫人眼里是一点亏都不想吃。
周夫人这些年来是一直唯安康郡主马首是瞻的,处处殷勤,为得就是以后多几分照拂,只是令秋歌的脸都被霍霍成这样了,安康郡主也实在是不能昧着良心一味偏袒周夫人。
“依我看,小孩子们打打闹闹罢了,这件事……”
杨婉枝默默地看向安康郡主,而后者也注意到了这孩子的目光。
“……”
杨婉枝的眼神平淡如水,只是安康郡主却觉得自己仿佛被两道炙热的火灼烧着一般。
苏若琳招呼杨婉枝:“婉枝过来。”
杨婉枝来到苏若琳身边:“母亲。”
苏若琳牵起女儿的手:“我先前给你的那些膏子还有吗?可有没用过的,多的几只回头送给令小姐可好?”
这声音不大,语气也平静地很,但是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其实杨婉枝院子里的膏子没有多的,她一般都是用完了再去找母亲拿,这样就能多一个理由去找母亲。
而现在她却是配合地点头:“好。”
苏若琳笑眯眯地看向何夫人:“夫人也知道,我家经商,有好些南方特制的膏药,效果很好,还没有副作用,我和女儿都在用,想来能对秋歌的脸有些用处。”
何夫人心里暖暖的:“好,那就有劳苏夫人了。”
这么一来二去,安康郡主也算是看明白了,苏氏是向着何夫人和令秋歌的,婉枝显然也是向着这苏氏的。
唉,罢了。
“几个人一起欺负一个小姑娘,这便是高门贵族的教养?”安康郡主不悦的目光挨个看向欺负令秋歌的那几个女孩子。
最后看向周夫人:“周氏,我知你心疼女儿,但是一味地纵容是助纣为虐。”
周夫人哑然:“郡主……”
“希望你们几位夫人各自回府以后能好好教养女儿,不然的话,我替你们教养一番也可以。”安康郡主撂下这句话,便坐回了主座。
主任落座了,客人们也只好坐回原位,只是那几位夫人不安地互相对视着,郡主这怎么又偏袒那何氏和她女儿了?就因为方才苏夫人和杨大小姐的几句话?
周夫人真是委屈得很,她这些年跟在郡主后边当跟屁虫,到头来却换得这么个结果,关键是她还不能有意见!不然郡主真的发火了自己有的难过。
虽说郡主也只是口头训诫了一番,真的要不要回家罚女儿还另说,可是郡主这主意一改对于高门贵妇来说那就是换了风向!
好在后边郡主也没再回头提起过这个事,何夫人满心感激地和苏若琳热络起来,令秋歌也来到苏若琳面前:“谢谢苏姐姐。”
苏若琳轻笑:“我才和你娘论完姐妹,如今你又叫我姐姐,这可乱了。”
令秋歌苦恼地看向何夫人:“娘,我和苏姐姐以琴结友,一见如故,您就别横插一脚了。”
何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佯装不高兴:“你这丫头怎地胳膊肘往外拐了?苏夫人和你成了姐妹那不就平白比我小了一辈?你觉得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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