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琳这才意识到天色竟然已经入夜,她已经在后花园散步散了这么久么?
“白宝今晚就陪我去我院里,你回去吧。”
“是。”彩衣行了一个礼,告辞了。
待到彩衣走后,苏若琳才长叹了口气,揉了揉白宝的小脑袋:“你说,你的大姐姐现在正在做什么呢,吃的好吗?穿的好吗?”
她真心期盼着婉枝如今好好的,那么惹人疼爱的一个孩子,若是还在侯府,算算年纪,今年也该嫁人了吧?
只是还未等小猫作出反应,苏若琳便低低地笑了,摇着头道:“罢了,我同你讲这些做什么呢?”
白宝歪了歪头,“喵”了一声。
“好了好了,咱们回去吧。”苏若琳道,“今晚偷偷给你喂点肉汤,你彩衣姐姐管得严,咱们不叫她知道。”
白宝又“喵”了一声,蹭着苏若琳。
一人一猫迎着月色离去,竟成了一副岁月静好的画卷。
可在京城的另一半,却是一派慌乱的景象。
宁安王府如今乱成一团,下人们忙进忙出,不多时,后院的姨娘们纷纷来到了宁安王的院子外边,静静地候着,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各种各样的汤药被送进院子里,而从院子里拿出来的,则是一张张带血的帕子。
所有人都知道王爷大限将至,如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全靠这一碗碗不停的汤药撑着,撑到安康郡主来见王爷最后一面罢了。
而在屋子里,一个眉目俊俏,漂亮得如同姑娘一般的少年守在行将就木的宁安王塌前。
宁安王抬起宛若枯柴一般的手,死死地握着世子的手腕,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他,声音虚浮地问道:“我的将士们,咳咳,你可都降服了?”
萧怀琳淡淡地点头,声音听着极其温柔悦耳:“大都已经归顺于我。”
“那就好,咳咳。”宁安王的力道松了几分,“你是有天赋的,我的儿子,咳咳,必须有天赋!”
说到此,宁安王的神情又登时变得凶狠,许是回光返照,说话竟有力气了许多:“他把皇位传给了他儿子又如何,看他儿子继位以后都看了些什么事!”
“这皇位,就算不是我,也注定是我儿子的!他以为他害死了我所有的儿子,还给我也下了毒,他的皇位就能高枕无忧了?笑话!”
“当年我在前线征战沙场,无人能敌,这江山是我打下来的!就连父皇都不如我!”宁安王猛地咳嗽了几声,咳出了几口鲜血,“而他却只能在后方搬运粮草!”
“凭什么是他继承了皇位?就因为他是嫡出!凭什么!”
“这天下江山。”宁安王喘着粗气,声嘶力竭道,“他不配!”
说罢,宁安王又使劲地咳嗽,直到良久才缓了过来。
随后,他又死死地盯着萧怀琳:“你是我的儿子,为了让你配得上我的位置,我训练了你三年,日夜不休,把你从一个软弱的懦夫训练成了一个睥睨群雄的王!”
“你必须亲手杀了那个昏君,替我坐上那个位置,成为这江山的主人!”
说罢,还未等萧怀琳有所反应,外边下人来报:“报!郡主来了!”
宁安王连忙对萧怀琳道:“你快下去,咳咳,把面具戴上!”
萧怀琳退了下去,戴上面具再回来时,正巧和安康郡主碰到了。
安康郡主红着眼眶,面色哀戚,看到萧怀琳连忙问:“父王他怎么样了?”
她并未因萧怀琳带着面具而露出异色,父王对外说这个弟弟是刚认回来的,其实则不然,自从三年前父王带这个弟弟回府以后,她早就私底下见过很多次。
也亲眼见证着这个孩子从最开始的懦弱胆小、骨瘦如柴,长成了如今这般气场强大、深不可测的翩翩少年。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对这个弟弟顿感亲切,这孩子从小流落在外,吃尽了苦头,和她姐妹的孩子,一个叫杨婉枝的女孩子一模一样。
而当时婉枝又恰好失踪不久。
她经常回王府探望这个弟弟,而每次见面这个弟弟都戴着一个银色假面,父王告诉她,弟弟天生面相有残,已成了心疾,必须带着面具才敢见人。
安康郡主不疑有他。
萧怀琳上前搀扶着郡主走进内室:“正等着见您最后一面呢。”
安康郡主见到宁安王的那一刻,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她生母早逝,宁安王却并未将她交给姨娘,而是自己亲自抚养她长大,又当爹又当娘。
而宁安王见到安康郡主后,则是露出了一个同往日一模一样的慈爱笑容:“安,咳咳咳,安康。”
从安康郡主记事起,便得了“安康”的封号,这么多年来,宁安王从来都唤她安康,仿佛只要多这么喊一次,他的女儿就能多平安健康地长大一天。
安康郡主跪在塌前,紧紧握着宁安王的手,已经泪流满面:“父王!”
宁安王抬起另一只手,用尽全身的力气轻抚过安康郡主的头:“父王要走了。”
安康郡主拼命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您不能走!我舍不得您啊!”
“傻孩子,哪有人不走的?”宁安王轻轻道,“你的弟弟还小,我走了以后,你要多帮扶你弟弟。”
宁安王说着,又呼唤道:“怀琳。”
萧怀琳来到安康郡主身旁跪下:“儿子在。”
宁安王的目光在一儿一女间来回流转,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安心地去了。”
“不要!”安康郡主大喊,“父王!”
然而这个时候,萧怀琳却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宁安王,冷冷道:“你的戏演完了?”
宁安王皱眉,尽管他的生命在不断地流逝,但是仍旧能感受到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张口,又吐出了一口鲜血:“你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萧怀琳蓦地笑了,“你应该问,我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萧怀琳伸出手,摘下了脸上戴着的银色面具。?
第39章 死不瞑目
◎你越是不想承认,我就越要撕毁你那张自欺欺人的面具!◎
安康郡主看着那张面具被缓缓摘下,露出了一张完美无暇的皎洁面容,这么一张绝色面容……面相怎会有残?
只是这五官,怎么,怎么,和她的姐妹吴二小姐有些相似……
等等……
“杨婉枝?!”安康郡主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
这张脸,分明和婉枝那孩子一模一样!
宁安王颤抖地指着萧怀琳,目眦尽裂:“你!”
这是萧怀琳这三年以来,第一次忤逆他,他的儿子怎敢忤逆他!
宁安王此时的眼神恨不得生吞了萧怀琳,我给予了你一切!你现在的荣华富贵都是我给的,你怎敢忤逆我!
然而他的喉咙震颤,却只是从嘴角溢出了越来越多的鲜血。
萧怀琳看着宁安王这般要将他生吞活剐的模样,只觉得快意极了。
他面向安康郡主跪坐了下来,和她平视着,那副温柔之极的嗓音却无半分感情:“姨母还记得我,那太好了。”
如果说安康郡主先前还有半分怀疑,如今再听到那声“姨母”后,那半分怀疑也彻底烟消云散。
“你,你真的是婉枝?!”
婉枝怎么会是男子!
而且,安康郡主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婉枝,怎么会,怎么会是!
萧怀琳同样看向宁安王,看着他愤怒的双眼,平静道:“你机关算尽,可曾算出了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你千辛万苦想要向你女儿掩盖真相,可曾想过事情败露要如何解释?”
安康郡主不住地摇头:“不,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为何她的好姐妹临死都不肯告诉她真相!为何不让自己给她做主!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欺凌自己闺中密友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萧怀琳讥讽地看着宁安王:“你不甘心先帝抢了你的王位,憎恨先帝害死了你的儿女,可是你可曾想过?”
“你得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王位,护不住你的儿女,不是因为别人手段阴险,而是因为你自己无能!”
“噗——!”宁安王喷出了一口鲜血。
“王爷!”下人们慌了,只见着宁安王不停地咳嗽着,越来越多的鲜血溢出。
“父王!”安康郡主惊慌地握住宁安王的手,大叫,“太医,太医何在!”
“汤药!”萧怀琳面不改色,冷声道,“继续灌!”
想死?
呵。
下人们连忙又端了碗汤药过来,宁安王抗拒地别过头,却被下人掰正了脑袋,强行灌了下去。
“你们在干什么!”安康郡主看着下人们粗鲁地动作,忙上去想要阻拦,却被另两个下人拦了下来。
“你们,你们怎么敢!”安康郡主奋力挣扎着。
“姨母。”萧怀琳此刻的语气轻柔极了,“父王对我期望颇多,临终前把他所有的势力都交给了我,包括这整个宁安王府。”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这整个宁安王府都已经成了萧怀琳的了,那些下人们,也全部归顺于他,成为了他的人。
安康郡主听着萧怀琳一口一个“姨母”,一口一个“父王”,只觉得讽刺极了,泪水止不住落下。
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等到一副汤药给宁安王灌下,他大口地喘着粗气,不甘地看着萧怀琳。
他怎敢,怎敢,怎敢说自己无能!
自己年少开始就在马背上打天下!这万里江山尽是自己一寸一寸用刀砍出来的,他怎敢说自己无能!
自己,无所不能!!!
知晓宁安王破了心防,萧怀琳挑眉,冷笑:“你觉得自己并非无能?可你现在无力地躺在榻上,就连是死是活,都要由我决定。”
萧怀琳附到宁安王耳边,轻声道:“你越是不想承认,我就越要撕毁你那张自欺欺人的面具;你越是不敢让你的女儿知道真相,我就偏偏要让你的女儿知道你是个怎样卑劣的小人。”
“多亏了你的教导,我现在手里能够吊着你命的方法还有许多。”
“你现在就算想死,都要求我。”
“……你!”宁安王咬紧牙,他全然未曾想过,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儿子,第一个要对付的,竟然是自己!
可是如今他的喉咙里已经填满了浓痰和瘀血,除了一个“你”,他甚至说不出第二个字。
萧怀琳这才满意地站起身:“你觉得自己光明磊落,才被阴险小人谋夺了自己的位子,害死自己的孩子?”
“可是你当年欺辱我生母的时候,又何尝不是个阴险小人?这些年来,你的手段比你口中的那个阴险小人高明吗?”
萧怀琳的目光陡然变得凶狠:“你护不住我生母,甚至于只敢将我留在安定侯府,直到我十三岁才接回来,不就是因为你自私卑鄙,懦弱无能吗?”
“你知道自己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护不住,所以干脆就不敢护了,放任他自生自灭,若是他侥幸活下来,你再坐享其成!”
“你……胡!”宁安王只觉得自己的胸膛如同炸开了一般,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指向萧怀琳,吐出了他这辈子的最后一个字,“说!”
说完这个字,宁安王仿佛真的被抽走了魂魄一般,维持着瞪大的双眼,手臂无力的垂落,再没有了任何反应。
“父王,父王!”安康郡主挣脱出下人的禁锢,奋力扑到宁安王逐渐冰冷的身体上,大哭。
“为什么!”安康郡主愤恨地看向萧怀琳,“他是你的父王啊!”
然而萧怀琳却又跪坐下来,始终维持着和她平视的目光,语气温柔得可怕:“这不是姨母教我的吗?”
“您亲口告诉我,要我好好地活下来,给我的生母报仇。”
萧怀琳指着逐渐僵硬的宁安王的尸体,讥笑道:“侄儿终于报仇了,亲手将害死我生母的罪人绳之以法。”
“他本就行将就木,杀了他没有任何的意义,因此我就选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击碎他的心防,让他看清自己的卑鄙无能,让他到死也无颜面对自己最爱的女儿。”
“我要让他带着不甘和遗憾而亡,让他死不瞑目!”
“这些不都是姨母教导我的吗?”
“疯子!”安康郡主伸出手想要向萧怀琳的脸上甩去,然而却被后者侧身闪过。
萧怀琳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淡淡道:“安康郡主伤心过度,送去后院休息。”
说罢便有两个下人走上来,一左一右把安康郡主架走。
“你们敢!一群下贱胚子!”安康郡主用尽全身的力气却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只能挣扎着被下人们架走,“你放开我!萧怀琳!你个不孝子!”
萧怀琳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听着安康郡主的各种咒骂,直到咒骂的声音远去,萧怀琳才道:“宁安王身陨,报丧吧。”
下人连忙应着,来到院外大喊:“王爷殁了——!”
报丧声自宁安王的院子扩散,如同潮水一般一声叠着一声,覆盖到了王府的每个角落。
随后是铺天盖地的哭声,院里院外的下人,候在外面的姬妾,全都如同被发号了施令一般,纷纷跪下痛哭。
全府哀悼。
转眼间便到了一月后,去县试那日,苏若琳给杨纨枫和杨纨岚两个兄弟打点好东西。
京城的县试往年都连考五场,每场一日,但是今年的科举时间实在太过紧迫,因此破例只考四场,倒是让考生少吃了一日苦头。
需要准备的东西甚多,被褥,吃食,笔砚纸墨等等,贴身仆从刘云生领着几个小仆从把东西背上,护送两个少爷去考场。
苏若琳揉了揉两兄弟的脑袋瓜,转眼间,两个小豆丁如今竟然就只比她矮半个头了。
“有把握吗?”
杨纨枫淡淡地点了点头,不过一场县试,虽然他没有考过,但应该问题不大。
杨纨岚眼神飘忽了一下,顿时一个拐抽到了他屁股上。
“哎哟!有有有,有把握!”
祝贤盛冷哼道:“你最好有。”
要是被刷下来了,看他怎么收拾这混小子!
杨纨玦也给两兄弟加油打气,他相信凭纨枫的实力肯定没问题,纨岚的话……
应该不至于连个县试都过不去吧?
适时,秋姨娘又送了两个小罐子过来:“这是刚卤好的肉,封得严严实实的,放个几天坏不了!”
她一早就准备了这两份卤肉,又担心两兄弟吃不了,没准备太多。
苏若琳低头看向手边如今已经四岁半的杨纨绫,对他道:“纨绫,来祝哥哥们拿个好成绩好不好?”
杨纨绫举起小胳膊小手,挨个抱了抱两兄弟的腿:“哥哥!好成绩!”
28/122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