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梨心中微动,目光闪了闪,鲜酿柿子酒,或许她可以试上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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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院正屋内,秦若音坐在罗汉榻上,抚着圆挺的肚子,斜眼看了看一旁的凝霜,“让你办的事办得如何了大夫可说了,这月底孩子就要出生了,这回你若让我满意了,不但少不了你的好处,还会还你家人的自由。”
凝霜当即喜上眉梢,“姑娘放心,届时定会让姑娘满意。”
秦若音闭眼懒懒点头,“那就好,先下去吧,当心别让人看见了。”
凝霜迟疑一瞬,“姑娘,奴婢还有话说。”
“今日我出府去买胭脂,碰见魏府与我相熟的丫鬟宝铃,奴婢随口一问,问她要去做些什么,她说她家大小家让她找画师修补画像,她给奴婢看了一眼,画中之人正是尚书夫人年轻时的模样。”
采杏不以为意地打断,“这有什么可稀奇的,尚书夫人生辰,儿女为博母亲一笑,找人修补夫人年轻时的画像有何奇怪。”
凝霜脸色有些沉重地摇摇头,“这的确不足为奇,可奴婢看见,画中尚书夫人年轻时候的模样与三少夫人颇为相像。”
“至少有七成像。”
凝霜一说完,屋内二人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采杏担忧道,“姑娘,这……”
秦若音不以为意道,“天下之大,相像之人何其多,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凝霜又垂眸道,“尚书夫人生辰,魏尚书肯定会给三公子下帖,三公子应当会带三少夫人一起,到时免不了碰面,若查出三少夫人真的与尚书夫人有什么关系,姑娘想成事恐怕就更难了。”
秦若音脸色暗了暗,“放心,就算云梨与尚书夫人没什么关系,我也会让她去不了尚书夫人的生辰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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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大多数人没见过陆怀砚的夫人是何模样,只听说是一名乡野渔家女,但云梨去魏府自荐时,为避免有人认出她是陆府的三少夫人,往脸上抹了些黑灰,然后又戴上一层黑纱。
听说她能酿出鲜柿酒,对方大喜所望,并且承诺,若她真能在夫人生辰宴那日酿出鲜柿酒,到时再多给她添一百两。
云梨垂眸摇头,“不用,就按先前规定的来。”
那管事惊讶地看了云梨一眼,这一眼,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很快被他忽略。
送云梨出府时,路上碰到尚书夫人的女儿魏璇。
魏璇身边围绕着许多丫鬟和仆从,有帮她理裙裾的,有帮她扇扇的,有帮她擦汗的,这阵仗不可谓不夸张。
交错而过的瞬间,云梨低垂着头,魏璇则高高在上地睥睨了一眼戴黑纱的她,接着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
待魏璇走远后,管家解释道,“这是咱们府上的大小姐,今日和姑爷来府上专程看望夫人。”
一谈起魏璇,管家的话就多起来,“咱们大小姐呀是个有福之人,从小金尊玉贵、受尽宠爱,老爷和夫人视若珍宝,挑选的夫婿自然也是万中无一,不敢委屈怠慢大小姐半分。”
可这一切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云梨淡笑道,“您送到这里就好,我知晓出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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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陆怀砚又来晚翠院同她一起用过晚膳,云梨自然是开心的。
用过晚膳后,陆怀砚去沐浴,云梨则坐在罗汉榻上给孩子绣衣裳。
想到夫君的生辰礼总算有了着落,云梨心情很是愉悦地哼起小曲儿。
陆怀砚沐浴后出来,他看出云梨此刻心情应当很不错。
犹豫一瞬,他还是开口道,“我有事与你说。”
云梨抬眸,眸中有点点笑意,“夫君有事直说便是。”
“魏尚书夫人的生辰宴我不能带你去了,我有事,得带上若音一起。”
说完,陆怀砚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
指尖一阵刺痛,云梨眼中的笑意淡了些,低声道,“知晓了,下回夫君再带我一起也不迟。”
摊开其他的不说,陆怀砚很满意她这温婉乖顺的性子,他朝她浅浅一笑,“多谢。”
云梨想,这便是秦若音说的“走着瞧”吧,云梨不知再来几次,自己是否还能坚持住,她真的有些累了。
她想,再等等,总得等到孩子平安落地。
第25章
翌日一早,福松院。
时序转换,一入秋,姚氏就发了咳疾,正屋内,时不时传出姚氏的咳嗽声。
陆怀砚一袭蓝灰色薄衫,端坐在姚氏身侧,手握西施壶,不疾不徐地替姚氏斟好一杯茶。
陆怀砚将茶往姚氏手边轻轻一放,唇边扬起一抹清淡笑意,“母亲喝些热茶润润喉,入了秋,露气渐重,母亲该保重自己的身子,小佛堂冷清,母亲夜间还是回福松院歇息的好。”
陆怀砚的话让姚氏心中熨帖欣慰极了。
看着面前容颜俊雅不俗的儿子,不管在外做了多大的官,有了大的成就,回到府里,依旧对她这个母亲千依百顺,姚氏很满意。
这是她的儿子。
一想到不久后便是陆怀砚的生辰,姚氏又不由得想起魏尚书夫人的生辰宴,就多说了几句。
“对了,魏府摆宴那日,你要不要带上梨丫头一起,这么多年了,该让她长长见识了,别总是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省得日后丢陆府的脸。”
不知怎地,陆怀砚眼前蓦地浮现出一双明亮的杏眼,而后杏眼转瞬间又失去了颜色。
陆怀砚敛眸沉声道,“尚书夫人生辰宴那日,我会与若音一同前往,至于带云梨见世面,我们是夫妻,日后总会有机会,这次不带她一起也没什么。”
姚氏惊讶蹙眉,“为何要带秦若音一起!”
陆怀砚眼中泛起冷光,“带若音一起,是为揪出谋害慕风的真凶,幕后主使可能与朝中各位殿下有关。”
“母亲你知道的,当初若不是慕风相救,我可能早被山里的野狼分了尸,如今他被奸人所害,我势必要为其报仇。”
姚氏叹了口气,“可你帮他照顾妻儿,也算是能够相抵,况且如今朝野局势不明,你又何必这趟浑水。”
陆怀砚,“母亲不必担忧,我自有法子。”
姚氏摆摆手,“也罢,反正这么些年,见过陆府三少夫人样貌的人少之又少,你若不说,谁会知道你带的女子不是陆府三少夫人,而且秦氏也比梨丫头能撑得起场面,不过是去走走过场罢了,也没什么。”
*
云梨不知是何等重要的事,需要陆怀砚带上秦若音一起赴宴,而他却连一句解释也不曾留。
那日秦若音对她说的话,终究在她心里扎了根,可她悲哀地发现,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见陆怀砚与秦若音越走越近。
也是第一次,云梨心里冒出了和离的念头。
秦若音没来陆府前,云梨尚觉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凭着她的满腔爱意,总能在陆怀砚心中刻下些痕迹,得他一丝眷怜。
可秦若音的到来,将这一切都打破了。
她慌乱、她不知所措、她无能为力,她恐怕坚持不住了。
当初父亲在世时,继母黄氏明里暗里在父亲面前念叨,不如将她嫁给邻村卖狗肉的屠夫。
云梨见过那屠夫,一身横肉,宰狗肉时脸上的肥肉都会跟着抖上一抖,或许是杀孽太重,他的眼神也总是凶神恶煞的。
父亲自然不同意,可黄氏并未放弃,隔三差五便与父亲争吵。
她还听到黄氏的原话是将她嫁给那狗肉屠户,能得一百两银子,用来给继兄娶妻。
后来父亲患病,许是怕在他死后黄氏会将她随便嫁出去,才以救命之恩让陆家同意了这门亲事。
那日陆怀砚亲自携礼上门提亲,云梨只见过他一眼,便陷了进去。
云梨想,他既亲自携礼上门提亲,想必对这门亲事是不排斥的,否则随便打发一个下人来就是。
如今看来,不过是陆家的礼数使然。
想到最后,云梨觉得不去这个生辰宴也罢,那日她还要去魏府给尚书夫人酿鲜柿酒,待酿酒成功,平安生下孩子,攒些银钱后,再提和离也不迟。
云梨涩涩一笑,她都不用想,他必然会很乐意和离。
*
夜间陆怀砚又来了晚翠院,云梨正在翻看酿酒方子。
眼下这个时节,柿子未熟,想要酿得甘美的鲜柿酒,得用熟透的柿子,否则酿出来的酒也带有一股涩意。
直到檀木圆桌上传来一道轻响,云梨扭扭酸涩的脖颈,抬头看去。
目光一怔,圆桌上的猫笼里,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正睡得不省人事。
她看向一旁的陆怀砚,“夫君这是!”
陆怀砚,“过来看看,喜不喜欢,若不喜再换一只。”
云梨移开视线,声音干涩,“夫君,我有小花就够了,这猫,夫君还是送回去吧,我不会再养猫了。”
小花在她心中无可替代,她不想养其他的猫,更不想再害死一只猫。
陆怀砚听出她话语里的冷淡,眉心一蹙,“这是在为我不带你去生辰宴生气!”
云梨心中委屈又压抑,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突然较劲起来,或许是她觉得最差也不过是与他和离。
云梨凝着书页,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淡,“是,我是在生气,夫君你食言了。”
陆怀砚默默提起猫笼,转身往外走去,“是我看错你了,我以为你会理解,如今看来,你与你父亲没什么两样,都不过是爱慕虚荣之人。”
待陆怀砚彻底出了院子后,云梨才放声哭出来。
出了院子后,陆怀砚尚未走远,他提着猫笼站在月色下,望着天空的皎月,脸色有些沉。
云梨的哭声他自然听到了,只是不为所动,这些年相处下来,原以为云梨性情乖顺温婉,平日不争不抢,比之其父要好些。
眼下看来,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有其父必有其女。
言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女子的哭声着实凄婉,言聪忍不住道,“公子,少夫人哭得那么惨,要不您再回去安慰一下,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
陆怀砚打断他的话,冷声道,“日后若无必要,别再让她来松雪斋,她如今有了孩子傍身,还有陆府三少夫人这个身份,得到的够多了,该知足了。”
见陆怀砚脸色黑沉得厉害,言聪也不敢再劝。
陆怀砚瞥了一眼笼子里的白猫,连笼带猫往言聪怀里一扔,“你自己看着办。”
第26章
自那夜与陆怀砚争吵过后,一连多日,陆怀砚再未踏足过晚翠院。
云梨有些后悔,那晚也不知着了什么魔,非要与他较劲,要是她少说几句,夫君也不会一气之下不再来晚翠院。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成功酿出鲜柿酒才是,这几日她翻遍酿酒千方,发现书中所载的一个法子,或许能让涩柿变甜柿。
其实她可以先买些青柿试一试,但她在府里的任何举动基本都逃不脱姚氏的眼睛,到时姚氏问下来,免不得又要解释一番,她嘴笨又不容易藏住心事,很容易被姚氏看出端倪。
若姚氏知道她要酿柿子酒,那还得了。
她得偷偷去魏府试试,若成功了,直接将这法子告诉魏府的下人,让下人们照做,待尚书夫人生辰宴那日,她也就不必再去魏府露面,以免节外生枝。
云梨选择在午时过后出府,那时府里人都在午憩,不会被人看见。
出府前,她特地又换上在嫁给陆怀砚之前穿过的衣裳,粗布而制、结实耐磨。
穿上这衣裳,云梨看着镜中自己温婉安静的模样,有一瞬的恍惚,感觉镜中人变得有些陌生。
她以前也会随父亲下湖摸鱼,摸到大鱼的那一刻,是最开心的时候。
如今回想起来,竟恍若隔世。
却不想,到府门口时,碰上刚下马车的陆怀砚。
几日未见,他周身气势好似更冷了些。
云梨悄悄地揪紧衣袖,唇瓣微动,还未来得及喊出口,陆怀砚看见她,视若无睹、一阵清风似的擦肩而过。
不问她为何在此刻出府,不问她为何穿这身衣裳,对她的一切毫不关心。
待他走远后,云梨那句未喊出口的话落到实处,她低声呢喃一句,“夫君。”
只是无人在意。
*
云梨来到魏府大门前,先向门房说明自己的来意后,门房又去禀名府上管事,管事同意后方让她进府。
云梨默不作声跟在管事身后,管事垂眼斜瞅了她一眼,见她一身粗布麻衣,但难掩曼妙身姿,眼中冒出一些别的意味来。
“我说你怎么还戴着这黑纱,要不咱摘下来,看你这样,有谁会在意你长什么样故弄什么玄虚呢。”
管事说着就伸出肥胖大手去扯云梨脸上的面纱,云梨下意识伸手去挡,衣袖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皓腕来。
管事看见后,两眼放光,大手攀上她的手腕,云梨反射性地甩开管事恶心的大手,紧张提防地往后退了几步。
她强装镇定,声音冷漠道,“我戴不戴面纱与管事无关,我是来给夫人酿鲜柿酒的,若误了夫人生辰宴,恐怕管事也落不得好。”
恰在这时,前院花厅里传来贵妇人慵懒的声音,“荣管事,怎么回事,你身边那人是谁!”
贵妇人的话温柔似水,瞬间淡化掉云梨心中的恐惧,云梨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撇下那胖管事,快步行至花厅外面。
云梨匆匆瞥过花厅里的众人一眼,居于正中、众星捧月的一名贵妇人正面色和蔼地看着她,想必这就是府上的尚书夫人了。
她生得很美,让云梨想到天上的温柔月色,清冷又柔和,而在她身旁围坐着一众小辈,其中便有那日她见过的魏府大小姐――魏璇。
云梨屈膝向妇人行过一礼,“民女李云见过夫人、各位小姐。”
魏夫人见她虽一身粗布麻衣,但举止大方有度,对云梨的态度更加温和了些,“你方才与荣管事说些什么呢!”
见日头有些大,魏夫人又体贴道,“外面日头大,你且进来回话。”
云梨垂首进了厅内,亭亭立在众人下首,声音温婉,“民女听说府上正在寻人酿鲜柿酒,民女有法子酿得鲜柿酒。”
趴伏在几案上的魏璇这时坐直身子,语气懒散,“哦原来你就是荣管事说的那名能酿出鲜柿酒的女子,那日我见过你。”
魏璇一坐起来,就有丫鬟上前替她理顺乌发和衣裳上的褶皱,另有丫鬟替她打扇捶腿。
云梨道,“正是民女。”
魏璇又淡扫了她一眼,露在面纱外的一双杏眼过于明亮耀眼了些,魏璇好奇心起,突然就想看看这面纱下的容貌,配不配得上这对招子。
“这样啊,那你将面纱摘下来让我瞧瞧。”
云梨早就想好了借口,“民女这段日子脸上生了疮,大夫说有可能会传给其他人,所以民女才不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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