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魏璇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偷偷看了云梨一眼,没想到云梨竟然会放弃回府的机会。
魏夫人听后却是险些又落下泪来,“阿梨,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才是魏府正正经经的嫡出大小姐,你不回府,像什么话!”
云梨抬眸看了一眼魏夫人与魏璇母女俩紧握的手一眼,浅浅笑问,“我是魏府正正经经的嫡出大小姐,那她呢又算是什么!”
魏夫人一顿,唇瓣微张,却不知说什么好,又缓缓闭嘴。
云梨道,“其实魏夫人也不必在意我回府一事,您身边如今已经有魏大小姐在跟前伺候,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况且,魏大小姐应该比我更了解您,更贴心些。”
“日后逢年过节,我会遣人给夫人送些年节礼,这样就挺好的,您说呢!”
说这话时,云梨声音依旧淡淡的,但魏夫人却听出一股不容拒绝的态势。
魏夫人的泪终于又落了下来,“你这是在怪为娘吗为娘……”
云梨果断打断她,垂眸道,“我从未怪过任何人,只是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您请回吧。”
自从两年前她险些被魏府的管事轻薄了去,而魏夫人的轻描淡写、搪塞了事,早就给她们母女俩定下了结局。
云梨迈不过心里这道坎,即使血浓于水。
看云梨是真的不打算回魏府,魏璇心里越发高兴,嘴上假意埋怨想给云梨安个罪名,“阿梨,你可知母亲千里迢迢来到东洛只是为了接你回府,你怎能……”
云梨看魏璇一眼,“民女并不知情。”
第97章
话已至此,魏夫人已然明白,云梨是不会随她回上京、回魏府的。
看着面前女子的面容,恍惚间魏夫人想起云梨初至魏府时,眉眼间有藏不住的欢喜和雀跃,那时云梨即使遮着面容,但也能透过她的眼角眉梢品出些快乐的意味。
而如今,两年过去,云梨像是全然换了一个人。
魏夫人泪眼朦胧努唇道,“阿梨,你心中可是有怨,怨我们这么多年都未发现你的身世,你受苦了……”
边说着,魏夫人又用帕子捂住嘴呜呜咽咽浑身颤抖地哭起来。
不经意的一瞥,云梨看见魏夫人两鬓间一撮显眼的银丝,心中一颤,别过脸去,终是和缓了态势,声音也柔婉不少。
“夫人,我心中无怨,也不曾觉得苦,一切都是命罢了,这么些年,我早就看开了,望夫人也看开些。”
云梨边说着边轻轻握了一下魏夫人冰凉的手。
云梨的手带着淡淡的暖意,不像魏夫人的那么凉,魏夫人见云梨竟然主动相握她的手,面上一喜,可随即又连忙缩回了手,她的手这么凉,可不要将寒气过给了阿梨才是。
云梨察觉到魏夫人的动作,抬眸疑惑地望向她,魏夫人用手帕揩揩眼泪,“我的手有些凉。”
阿梨明白了,缓缓收回手,“夫人,天寒,你们也早些回屋歇息吧,待歇息好后,再回上京。”
魏璇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亲昵地挽着魏夫人的胳膊,“是啊母亲,您身子骨不好,咱们早些回屋暖身子才是。”
听到魏璇这声母亲,魏夫人想起黄氏来,心中有些不喜,都是这黄氏作妖,害得她和阿梨母女分离这么多年,回上京后,定要让老爷派人将黄氏的罪状呈给官府,将其定罪。
不过这些事用不着让阿梨知晓,以免污了阿梨的耳朵,阿梨从前已经受了那么多苦了,今后她不会再让阿梨受到一点委屈。
魏夫人朝阿梨牵起一个笑,“那我先回屋了,你脸上的伤,我回上京后会请最好的大夫来东洛给你医治,一切都会好的。”
云梨垂眸轻嗯一声后,便没再说话。
魏夫人起身往外走,目光却始终不舍得从云梨身上移开,走到门口时,魏夫人又突然转头看向安静坐在桌边喝茶的云梨。
“阿梨,你能叫我一声母亲吗”魏夫人语带奢求地问。
云梨杏眸凝着面前忐忑无比的夫人,唇瓣微微翕动着,可终究是叫不出那两个字。
良久,魏夫人叹了口气,勉强朝云梨笑了笑,“无妨,日后有的是机会唤我,也不急这一时,你好好歇息。”
说完,魏夫人捂着脸转身走出去。
魏璇和魏夫人一走,屋内顿时安静下来,云梨看着魏夫人的背影,出神半天。
直到吕兰英进屋来,“阿梨,她们来寻你所为何事!”
云梨将前因后果大致讲过后,吕兰英皱眉道,“别管她们怎么想的,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开心才是。”
云梨点头,“我知道的。”
*
翌日一早,云梨便与吕兰英回了东洛。
回到东洛两人也是暂时住在客栈里,毕竟酒肆那么久没人住,得打扫好再通好风才能继续住人。
关野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知道云梨回来了,还不待云梨在客栈坐下来喝口热茶,关野的声音就已经响起。
“阿梨。”这一声,好似又回到两人还未戳破窗户纸的那段日子。
云梨坐在桌边望向他,“关大哥,近来可好!”
关野几步窜到她面前坐下,挠挠头道,“我挺好的,你呢!”
关野仔仔细细细打量完面前的女子,而后低声嘟囔道,“瘦了。”
云梨一愣,随后一笑,浑然不在意,“途中多有颠簸,瘦了再正常不过,兰英姐姐也瘦了不少。”
关野又挑眉看向吕兰英,“她可没瘦,和往日一样的……”
关野的“胖”字还没说出口,耳朵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痛。
吕兰英旋拧着他的耳朵,咬牙切齿道,“你敢说出那个字试试。”
云梨眉眼带笑地看着这一幕,回来真好。
两人打闹完后,关野又问起正事,“对了,陆知县人呢怎么没见他与你们一起回来。”
桌底下,吕兰英伸手用力拽了拽关野的衣袖,朝关野使了个眼色,关野便没再问,而是转了话头。
“对了阿梨,我父亲前段日子出了些事,上面下旨封了我们关氏船铺。”
云梨语带关心问,“你,没什么事吧!”
关野笑道,“铺子不能再开了而已,我能有什么事。”
吕兰英在一旁嘟囔道,“我还没见过谁自家铺子被关了还能笑得出来的,也只有你关野了。”
云梨轻咳一声,“兰英姐姐。”
吕兰英默默住嘴。
关野道,“也没什么,老头子做的那些事,我本就不敢苟同,总觉得哪日会出事,不过是早晚的事,这样也好,脖子上的刀总算卸下来,大不了日后辛苦些罢了。”
云梨看他道,“你能想得通最好,福祸相依,谁知道日后会怎样呢!”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后才分开,回到屋里,云梨觉得披着这裘衣有些热,遂解了裘衣,推窗透气。
她离开东洛时正值最冷的时节,如今回到东洛,已有了些许春意。
江面波光粼粼、冰雪消融,渔船数不胜数。
云梨又想到北狄,北狄是最北的境域,大部分都处于冬日,想必此刻北狄说不定还在落雪,也不知陆怀砚情况如何了。
听阿兄说,他是与阿兄互换了衣裳代替阿兄留在北狄,那王女的性子她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也不知会怎么对陆怀砚。
越想心中越没底,云梨干脆起身去了酒肆,想着先慢慢拾掇着,人只要忙起来,就没空东想西想。
云梨换好一身利索、方便干活儿的衣裳后,甫一出门,便碰到吕兰英。
吕兰英看看阿梨身上的衣裳,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不满道,“好你个阿梨,把我当外人是吧自己偷偷摸摸去酒肆。”
云梨忙解释,“怎么会,只是担心兰英姐姐太累了。”
吕兰英勾住她纤细的脖颈,捏捏她温软的脸蛋笑了笑,“和阿梨在一起哪里会累,走,咱们再叫上关野那小子帮我们干些重活儿。”
*
一连几天,这一拾掇起来几乎不曾歇过,光靠三人自然拾掇不完,云梨还请了好些帮手,到第四天的时候,总算拾掇得差不多,再通风一两天,酒肆就能开起来了。
过了两月后,东洛已经入春,云梨也褪下冬日袄袍,换上些初春穿的轻便衣裳。
这日,晴光正好,暖黄日光透过雕花窗斜洒在柜台上,照在柜台旁拨算盘的云梨身上,云梨也穿着一身暖黄衣裳,像是初春的第一朵花。
云梨低着头,蹙着眉,这账本有好几处被书虫啃食过,账目都没了。
这时,酒肆外传来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带着喜悦,“云姑娘。”
云梨指着账目的手指微顿,心中一乱,刚隐约记起来的账目瞬间被忘得干干净净。
她故作镇定地抬眸望去,脸上也带着镇定的笑,声音温婉无比,“言聪。”
言聪眼眶都红了,“云姑娘,你还开着酒肆,真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云姑娘了。”
说完,言聪抹了抹眼睛,“对了云姑娘,公子正在马车上。”
言聪看看云梨一眼,道,“云姑娘,公子这回算是九死一生。”
听到陆怀砚还活着,云梨彻底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
言聪又小心翼翼道,“就是中途出了些事,公子忘了些事。”
云梨僵住,“是像阿兄那般吗!”
言聪无奈点点头,“还有就是……”
言聪话未尽,酒肆门口便出现陆怀砚的身影,以及陆怀砚身边还站着一名娇俏活泼的粉衣女子。
那女子双髻束着淡粉发带,春风一吹,灵动无比。
只见那女子看了看酒肆匾额上的字后,皱眉道,“这就是离忧居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
陆怀砚站在门口,目光与云梨相撞。
云梨见他目光冷淡无比,蓦地想起他之前望向她的目光,总是噙着淡淡的笑意。
看来,他是真忘了。
陆怀砚对女子低斥一声,“祸从口出。”
女子这才噘噘嘴,没再说话。
陆怀砚来到柜台旁,女子身上淡淡的青梨香钻入鼻间,陌生又熟悉,陆怀砚只觉心口莫名一痛。
云梨垂眸淡声问,“可要住店!”
云梨脸上覆着面纱,看不见真容,只能看见她白皙的额以及垂眸时纤长细软的睫。
陆怀砚原本只打算用些吃食便回上京,可脱口而出的却是,“住店。”
那粉衣女子不同意,“不是说要回上京吗!”
陆怀砚抿唇不言,目光落在云梨一旁被书虫啃食过的账目上,而后缓声道,“这里应当是十九两。”
云梨懵然问,“什么!”
陆怀砚伸出骨节分明的长指,指向一旁的旧账本,声音低沉,“这处。”
云梨垂眸望去,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这些被书虫啃食过后的账目,需要重新验算,根据最后的账目总数,账目多了,需要一笔一笔重新算,那么多笔账目,没想到他一眼就算出。
云梨提笔在那处补好账目,等落完笔后,她又懊恼起来,她怎么就那么听话呢。
云梨懊恼时习惯性地鼓鼓腮,陆怀砚见到这清冷女子竟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心中不禁哑然一笑。
言聪看见两人这般,则背过身偷偷抹眼泪,还好公子就算忘了云姑娘,也没忘记自己的心。
第98章
两人相处时的氛围过于融洽自然,像是认识了许久,粉衣女子心中无端生起浓浓的不安,她紧紧抿着唇瓣不满地看着这一幕。
陆怀砚是她救的,她是陆怀砚的救命恩人,这段日子与陆怀砚相处时,她早就深深迷恋上陆怀砚身上那股淡然清冷之感。
本以为他是乡野之人,却没料到她从江中救起他没过多久,陆怀砚的贴身护卫言聪便一路打听寻来。
粉衣女子这才得知陆怀砚的名姓以及身份,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他竟然陆府的陆怀砚。
她知道陆怀砚的妻子早已在大火中亡故,是以一颗春心越发荡漾。
如今他未娶,她未嫁,她又是樊太傅的孙女,和陆怀砚怎么也算是门当户对,况且,她还不计较他和离过。
这样一想,樊槿觉得能嫁与陆怀砚不过是十拿九稳之事。
直到此刻云梨的出现,樊槿方意识到,事情可能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樊槿天真无邪的眸光几经变换,像是在仔细思量些什么,而后又安安静静坐在离柜台不远处的桌旁,目光微暗地看着柜台旁的男子与女子。
云梨不知樊槿心中所想,她只知道,她的账目在陆怀砚的帮助下,已经快要全部重新算好,还差最后几笔就核验完。
陆怀砚说着说着,嗓子有些干,轻轻咳嗽一声,他掉落江中,身体受了寒,如今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许苍白,又加上咳症并未完全好,今日话说多了,不免咳上一两声。
云梨听到咳嗽声,正想给他斟茶,却不想一只软白红润的手适时递过来一杯茶。
云梨刚放在茶盏上的手缓缓收回,重新执笔记账。
她听到樊槿对陆怀砚熟稔地嘟囔道,“大夫都说让你静养,少说话,就知道你热心肠,这下好了,咳症又犯了。”
陆怀砚淡道,“我无事。”
热心肠。
闻言,云梨记账的笔尖一顿,账簿空白处洇出一团黑浓的墨汁,只是一瞬,她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记起账来。
陆怀砚见云梨账簿上还有一页账目需核验,没有多加思索,他又开口道,“这处应是……”
云梨“啪”一声阖上账簿,声音柔冷无比,“不用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客人若想住店我这就让堂倌带你去房间。”
账簿阖上时,因为云梨的动作,扇起一阵青梨香,陆怀砚闻后越发觉得熟悉无比。
不知为何,他很想靠近面前的这女子,很想多与她说说话。
可自己到底想对她说些什么呢。
陆怀砚心中着实闷滞,他抬眸看了看言聪,打算问问清楚他是否认识这女子。
言聪站在一旁打着圆场,“公子,咱们进屋去吧,您身子还未好全,吹不得风。”
陆怀砚轻嗯一声,向楼上走去。
行至一半时,他又鬼使神差地扭头看了一眼下方柜台旁的云梨。
待陆怀砚几人进屋后,吕兰英来到柜台旁,拍了拍云梨的肩,“阿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忘了你,日后也不会再缠着你。”
云梨长睫颤了颤,眸中似有华光溢出,微不可闻地低嗯一声。
*
屋内,樊槿忙前忙后地替又是让人送热水来,又是让人帮忙跑腿请大夫来,反倒让言聪这个跑腿的闲下来。
陆怀砚眉宇微攒,对樊槿道,“樊姑娘,你回你的屋子吧,这些交给言聪去做就好,正好我还有事问他,若无事的话,樊姑娘不要再随意进出我的屋子,有碍樊姑娘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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