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事吗?什么事?”
说完,邬夏还探出身子,往顾远柏的身后看去,一副势必要问明白个所以然的样子,让本就烦闷的顾远柏心中难免生出几分不耐。
顾远柏抿抿唇,目光落在邬夏身边的路灯上,他问:“你还好吗?”
邬夏笑了,她知道现在的她并不像在学校里面的她,但是偶尔邬夏也想要做回自己,只是顾远柏居然以为她身体出了问题。
那便当她有病吧。
话音刚落,顾远柏便隐隐察觉到好像有什么正在脱离他的掌控,但顾远柏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收回先前的那一句话,便只能又来了一句,像是在提醒着邬夏:“我让许……”
让许易年来照顾你吧。
“我不好。”
倏然,一句话从邬夏的口中蹦出来,她抬眼望着顾远柏,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的灯光的照射下竟然也显现出几分明亮,一时之间不知道晃了谁的神。
“我不好。”邬夏垂下眼,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听起来仿佛带了点哭腔,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
顾远柏看着邬夏,彻底失了神,此时眼前的人比他解过的所有题目都要难。过了一会,顾远柏才定了定,对着邬夏说:“邬同学,我让许同学来接你,可以吗?”
无论是什么时候,他们都不应该独处。
听到许易年的名字,邬夏眨了眨眼,随口便来:“他今天有事,可能来不了了。”
顾远柏沉默下来,像是在思考,脑海中却闪过几副画面。
早上他出门的时候,许易年已然醒了,还被章天打趣道:“许哥,起那么早干嘛?赶着去投胎,还是去接女朋友啊?”
许易年叹了口气,脸色说不上好,他一边往自己的书包里装书和电脑,一边抱怨着:“什么啊,今天夏夏和她朋友有约了,顾不上我。我想着现在有空去图书馆看一会书,看看能不能和她一起保研本校。”
“?”
章天明显被许易年的语出惊人吓到了,差点连瞌睡都要被这个爆炸性新闻赶跑,章天想了想许易年之前的“求婚”一说,突然也觉得见怪不怪了,于是他翻了个身,懒懒地说:“哦,那你加油。”
早起去图书馆,对于许易年这个超级恋爱脑来说,就是洒洒水,小意思啦。
那时候,顾远柏虽然也只顾着收拾自己的东西,但话还是难免会听到几嘴。许易年只是在图书馆看书,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再说了,结合那几天许易年和章天的恋爱讨论,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情,许易年也会毫不犹疑地赶来。
所以,邬夏在撒谎。
想到这里,顾远柏的眸光深沉下来,他盯着邬夏看了一会,忽而开口:“邬同学,我不傻。”
听见顾远柏暗藏深意的话,邬夏却还是没有半点撒谎被拆穿的羞赧,她直视着顾远柏的眼睛,还是一副委屈的模样,小声问着:“顾同学可是我们专业第一,哪里会有人把你当作傻子?顾同学怎么突然说起笑话来了?”
顾远柏没应,两人便这样沉默着,站在路灯下默默地僵持着。
夜深人静,来往的人群各有心事,都没有人有空去注意其他人的欢喜抑或是狼狈,路上偶有几辆车飞驰而过,但都如同幻影一般,转瞬即逝。
许久,还是顾远柏先出了声,他提醒着邬夏:“许同学今日应该在图书馆。”
“哦?你怎么知道?”邬夏挑了挑眉,后知后觉地自问自答起来,“对哦,你是他的室友。没想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顾同学,也会关注到身边的同学啊。”
面对邬夏明晃晃的调侃,顾远柏没有任何回应,摆出的姿态像是在等着邬夏对这所谓撒谎的解释。邬夏心中明了,但捉弄顾远柏的心思未减,甚至在这次接触的过程中越发的深了。
调戏这种道貌岸然的人,不是很有意思吗?
“所以?”
邬夏直接承认了自己先前说的话不过是假话,却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撒谎,而是以一种看好戏的态度,光明正大地反问着顾远柏:
“所以?顾同学想要我的什么解释?明明顾同学之前也对我说谎了,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也该是你先给我一个解释。”
邬夏又走近几步,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顾远柏的神色,像是观察着实验室里优秀的样本一样。或许是没有想到邬夏会是这样“厚颜无耻”的作态,面对邬夏的接近,顾远柏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之后才定神道:“先前是我不好。”
邬夏哦了一声,仿佛还是不满意,她接着补充道:“你知道吗?你的谎言太拙劣了,换做是谁,都能一眼识破。你说有事,可这么久都没有人来找你,也没有给你打电话。”
顾远柏只觉得自己的青筋在跳,那一刻危险感深深地笼罩住他,让他几近无法呼吸。
随后,像是要印证他的预感一样,邬夏伸手撩了撩头发,笑意盈盈道:“而且,你为了逃离这里用了多少心力,怎么可能再给自己找些杂事来做?”
嘭。
顾远柏的眼睛幽然失焦,他只能看清邬夏的轮廓,却无法看清邬夏眼睛中正在燃烧着的一种疯狂。这一瞬间,顾远柏仿佛听见从远方传来的一阵爆炸声,那阵声音却又像是近在咫尺的心跳声。
顾远柏无法用准确的语言去形容他目前的状态,他就这样盯着邬夏,似问似答:“你都知道。”
邬夏像是没有注意到顾远柏目前的状态一样,她没有点头回答是或不是,而是走上前,重复了一遍顾远柏的话:“你都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你知道我知道,我们都知道,我们是共犯。
看着心事被彻底揭穿,心里那道防线摇摇欲坠的顾远柏,邬夏的心里溢满了满足感,她喜欢操纵一个人,更喜欢看对方脆弱到快要崩溃的样子,而顾远柏兼具二者。
其实,刚一入学,知道顾远柏这个人的时候,邬夏便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他,或者用一种更为冷酷的说法,她在调查他,调查他的喜好,调查他的家庭关系,调查他的行踪。
不久前,邬夏就在无意中听见了顾远柏和他父母的一段对话,而这就成了顾远柏压倒许易年的最后一块砝码,也是她最后决定和许易年分手的导火索。
她对姜于言有点感情,但程度也只局限于有点一词,说是为了姜于言,也只是不想让林知茵多想。现在,若是姜于言和顾远柏同时站在她的面前,任她选择,她也会毫不犹疑地选择顾远柏。
毕竟,她和顾远柏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邬同学,你不好,我还是让他来接你。”顾远柏强撑着,要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给许易年打电话。
这个时候,顾远柏已经分不出多余的心力去思考,更无法想到比这个更加好的解决方法。若是换做从前,顾远柏便会让邬夏自己给她的男朋友打电话,而不是他去帮邬夏打,相比起来后者便有一种无声的暧昧。
可是现在,顾远柏连保持理智都有些困难,他只能这样做。
“不要。”邬夏直接走过去,伸手压住顾远柏马上要拿出来的手机,声音环绕在顾远柏耳边,“你会后悔的。”
顾远柏没有看邬夏,所以看不到她脸上的戏谑。顾远柏低下头,目光掠过邬夏手上那红的显目的美甲,原本便乱的呼吸更加乱上了几分。
顾远柏闭上眼,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声音沉沉,却是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我不会后悔。”
继续留在你身边,我才会后悔。
“好,你会后悔的。”邬夏松开手,两手抱着,默默地看着顾远柏拿出手机,开始给许易年打电话。
深夜的风来的又急又凉,吹的人心直凉,但是邬夏却觉得现在的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因为她足够兴奋。身体内的激素在不断发挥着作用,邬夏的双眼也越来越亮,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顾远柏看,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弧度。
他真傻,邬夏想。
第11章 她变了
邬夏就这样看着顾远柏给许易年打电话,丝毫没有一点作为当事人的意识,反而更像个旁观者。
“打完了?”看顾远柏放下手机之后,邬夏笑吟吟地问他。
顾远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收起手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我该走了。”
邬夏收敛了点笑意,问他:“怎么?有事?”
她又在刺她。
“许易年很快就会来。”顾远柏用一种毫无波澜起伏的语气说,冷静地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你可以在这里等他。”
这时候,邬夏倒是有点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了:“那你为什么要走呢?”
顾远柏闭了闭眼,又睁开,他没有看邬夏,而是不再回答,转身便要走。
只是,顾远柏还没走出几步,邬夏便在他身后喊:“我手机没电了。”
顾远柏只觉得自己的眉心又在跳,他定住脚步,回头看她,却见邬夏又补充道:
“顾同学,你就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呗。你不是说他很快就要来了吗?你也不用陪我等多久。”
邬夏说手机没电当然是在胡诌,但是顾远柏也不会去查她的手机,那太亲密。
邬夏就是有恃无恐,她早就发现了,对付这种道貌岸然的人,就要用一种“正道”的方式,他们绝对无法拒绝,除非他们愿意摘掉那层面具。
顾远柏深深地望了邬夏一眼,像是警告,又像是提醒,但他总归没有再走,邬夏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便不在意顾远柏此时到底是怎样看她。
于是,两人便恢复到之前的状态,默默无言地站着,等着许易年来。
不多时,许易年就来了,就像是顾远柏所说的一样,很快。
许易年喘着气,跑到邬夏身边,仔仔细细地看她,关切的话语齐齐落下:“夏夏,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邬夏挽上他的手,摇摇头:“没事,我们先走吧。”
许易年看邬夏脸色还算红润,便松了口气,他任由邬夏挽着,下意识便要走,却又在看见顾远柏的时候停住了。
许易年没想到顾远柏会帮邬夏打电话,更没有想到顾远柏会站在这里陪邬夏等他。
对于顾远柏来说,这已经不大正常了。
许易年的心一跳,之前不详的预感瞬间冒出来,不断提醒着他。
难道顾远柏……
“嗯?”
见许易年看着顾远柏发怔,邬夏摇了摇他的胳膊,轻声问他。
许易年这才回过神来,望着顾远柏,扯出一个笑容,说:“多谢你照顾我女朋友,谢了,兄弟,回头请你吃饭。”
顾远柏明显地感受到许易年在说到“女朋友”的时候,刻意地加重了字音,仿佛在宣告着自己的身份。
“不用。”顾远柏朝他微一点头,便很识趣地说,“我先走了,再见。”
说完,顾远柏便转身离开,许易年很微妙地感受到他有点放松。
?
这一下,倒是动摇了他原先的猜想。
邬夏没有说话,就默默站在许易年身边,目光却一直放在顾远柏身上。
顾远柏走了,邬夏便收回目光,她看了一眼许易年,先发制人地问:“你今天去哪里了啦?”
许易年笑了笑,凑近她,露出一副求表扬的便宜样:“我去图书馆学习了一天,搞搞绩点,看看能不能和你一起保研。”
邬夏没想到许易年居然真的要和她一起保研本校,而不是出国留学。
邬夏讶然,尔后扬唇笑笑,夸他:“你真好。”
听到邬夏的夸奖,许易年嘴角的笑容越发深了,就像是一只顺了毛的大金毛,疯狂地朝着邬夏摇尾巴。
“好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邬夏微微一笑,却没有接话。许易年沉浸在自己的甜蜜当中,一时之间倒也没有发现,他之后才又问起:
“夏夏,你之前怎么了?不是说和朋友出去玩了,怎么还碰见了顾远柏?”
邬夏似是抱怨道:“你说知茵?我们俩做完美甲出来,她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就去约会了,重色轻友。我只好一个人走走,就碰见了他。”
许易年不置可否,他忽而牵起邬夏的手,目光落在她那深红色系的美甲上。
“怎么了?”邬夏明知道许易年更喜欢小清新类型的,但她偏想要知道他这时候的答案,“不好看吗?”
许易年摇摇头,下意识地便答道:“没有,你做什么类型的都好看,我很喜欢。”
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这让许易年感到隐隐地不安。
许易年垂下眸,盯着邬夏,试图又确认一遍:“你怎么忽然想到换成这种款式了?”
“知茵推荐的,就试试了。”
邬夏果断将理由推到林知茵身上,毕竟林知茵是真的有点重色轻友,是该背一点锅,给她当一下僚机,反正林知茵对这个业务也很熟悉。
许易年没了问题,他盯着邬夏,细细地描摹着她的脸庞,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牢牢地牵住了她的手。
“嗯,那我们走吧。”
没关系,反正他们会结婚,永远在一起的。
*
等快要到寝室楼门口的时候,许易年忽而停下,抬眼认真地问她:“国庆的时候要出去旅游吗?”
邬夏愣了愣,因为她本打算国庆之前就和许易年提分手的。
“还没想好。”邬夏给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
许易年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那有空的话和我一起出去,好不好?我们在一起都一年多了,还没有一起出去旅游过。”
邬夏笑着看他:“这一年也没有什么假期啊?”
似乎是听出邬夏言语中的拒绝之意,许易年的眸光一暗,但语气还是强硬不起来:“所以说,暑假寒假你都要回家,就国庆这一个假期长一点了,我们就出去一下,怎么样?”
“到时候再看吧。”邬夏还是没有直接答应,“没事我就和你一起去,好吗?”
就怕到时候你根本不想让我和你一起出去旅游了。
许易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邬夏的前半句话一样,他双眼一亮,直接就当作邬夏已经答应了:“好。”
邬夏瞬间就反应过来,他这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算着国庆节的时间,肯定会在他们分手之后,邬夏也就无所谓了。
解决完这个心头大患之后,许易年的心情明显上扬了许多,许易年照例将邬夏送到寝室楼下,再自己回寝室,两人在门口前的小道上分手。
“晚安。”
邬夏朝许易年挥了挥手,不冷不热地回了他一句:“晚安。”
说完,邬夏就转身走进了寝室楼。许易年看着邬夏的身影,心头又冒出异样的感觉来。
夜已深,灯光也昏暗,可是邬夏挥手时那一抹红色却是格外的亮,险些刺痛他的眼。
隐隐约约中,许易年觉得邬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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