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栀咬牙切齿,她攥紧魔星后卿的手臂:“你该死,我只恨自己先前没能刺死你!”
魔星后卿恍若未闻,仍旧自顾自地说着:“师尊捅我脖颈时,是想杀了我吗”
他淡淡地开口,却饱含杀意。
“师尊果真是木石之心,不,师尊根本没有心。”
他的手指勾住秦栀胸前的布条,那是如影随形袍的衣袋,没想到秦栀披着袍子也不能阻挡魔星后卿寻到她。
“师尊怎么不说话了”
他轻轻扼住她的喉咙,指尖微微用力,掰过肩膀叫她看清自己的身子。
他指着脖颈那仍旧往外溢血的孔洞说:“师尊,我好疼啊。”
他说着示弱的话,表情上却仍然是那副无所谓的狂色。
见秦栀纹丝不动,他目光一闪望向山顶,“山上旧庙的滋味可真令人难以忘怀,师尊,我们去那里做吧。”
听到这句话,秦栀猛地僵在原地,她狐疑的神色扫视着魔星后卿,心脏怦怦乱跳,颤着声音问了句:“你怎知,我们曾在旧庙中温存,你到底是谁”
魔星后卿也怔住了,他很快敛去神色,只解释道:“我说过了,若你想见他,我也可以是他……”
秦栀上前逼近一步,锐利的目光犹如从前高高在上的秦峰主,而非如今闲散道人,震慑得魔星后卿一时间松开了手。
“我是在问你,怎么知道我和褚云祁在此温存。”
魔星后卿还想狡辩,“世间万物没有我不知晓的事……”
“褚云祁,你还想瞒我到何时”
秦栀揪起他松散的衣领,迫着他低头与自己对视,一双琥珀瞳子犹如明火一般闪亮。
而魔星后卿宽阔的臂膀此刻在秦栀身前缓缓弯了下去,他那强装漫不经心的神情一点点破裂开来。
他嗓音低沉,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两个字:“师尊。”
所以,他真的是褚云祁,是在无涯山谷被扶桑山长老合力绞杀的褚云祁,是她秦栀的徒弟。
当年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又如何堕了魔道
他一定吃了很多的苦。
褚云祁看见秦栀的目色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悲痛,他闷闷开口,毛茸茸的脑袋重新埋在秦栀的颈窝,用着从未有过的撒娇语气说着:“师尊,我没骗你,我真的好疼,感觉快要死掉了吧……”
他太了解秦栀,知道她一如既往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更何况成为魔星后卿之后的他早已没了褚云祁的满心正义与矜持,他随心所欲、放肆地活着,比起从前痛快多了。
秦栀一低头便发现他身上衣物已尽数染血,她有些动容,但仍然一言不发。
她的气还没有消。
于是褚云祁脚下一软,晕在了秦栀的怀里。
再睁开眼二人已身处平岭山的一处废弃茅屋之中,褚云祁目带疑色扫视四周,看不见秦栀的身影,从前他每次受伤,醒来的第一眼定然会看见秦栀,可如今却不似从前了。
他的神色一点点落寞下来,眼眸也越来越冷。
周身不由自主发散出丝丝缕缕的魔气,熏得他自己都心情烦躁起来。
他摸了摸脖颈上缠好的纱布,看清楚打结的手法正是秦栀喜欢的雀头结后心里稍稍好受些,至少师尊还在意他的生死。
如今跑了又如何,他再去捉到她,然后把她关在绯月楼里永远陪着她。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与那阴冷的眸子配在一张脸上,好似紧盯猎物的野兽。
便在此时面门忽然砸来一根木头,他眼疾手快打落在地,目光唰一下盯着门口的方向,看见秦栀满脸怒容地走了过来。
她解开如影随形袍,在褚云祁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师尊”
这等力道疼不到褚云祁,却叫他有些疑惑与委屈。
“把你这恶心的魔气收回去,熏死我了!”
秦栀又给了他一巴掌。
褚云祁乖乖收回魔气,轻声嘟囔了一句:“我以为,师尊又不要我了。”
“别在我面前示弱,”秦栀打断他的话,“老老实实跟我交代,这些年你到底去哪了”
褚云祁喉结微动,抬起秦栀的手覆在唇边轻轻吻了吻,于是再次被秦栀扇了一耳光,三记耳光下去,饶是他都脸颊微红,肿起一道巴掌印来。
在秦栀愈来愈冷的眼神威慑下,褚云祁叹了口气,阖目答道:“五年前我被扶桑山长老联合诛杀,我以为我会就此死去,可是一年前,我竟在无涯山谷中再度苏醒,那时的我已然化身成魔,索性自成一派,建立了绯月楼。”
“撒谎!”秦栀伸手,第四个耳光抽在他的脸上,这一次比先前几次都要大力,将他打得身子一斜,险些掉下床去。
他回过头委屈巴巴地看着秦栀,“师尊让我说我便如实相告,可说完了,师尊又不信了。”
秦栀冷着一张脸道:“再度苏醒,就顷刻之间修炼成八阶魔修吗”
原是这里露了马脚,褚云祁沉默了一阵,又扯起一抹笑来。
“师尊,我觉得,修魔没什么不好。”
此话一出秦栀几乎被气到吐血,如今逆徒竟还为成为魔修沾沾自喜,着实令她失望!
从前的褚云祁拼尽全力与镰鼬鬼骨斗争,日日忍受浑身骨骼寸断的痛楚也不让鬼骨侵蚀他的心智,可如今的褚云祁却甘愿与魔为伍。
第89章 大义
秦栀行走在山野间,耳边不断回响着褚云祁振振有词的话,心里怒气不止。
这臭小子消失了五年怎会性情大变至如今这番模样
秦栀为当初失手推褚云祁坠崖一事心中有愧,却也没办法过陈风之死的坎,从前安慰自己一切皆是镰鼬鬼骨导致,可如今他自愿堕魔,还统帅魔修称霸四方,秦栀一贯嫉恶如仇,越想越气。
他明明从小到大分明都不是这样的。
秦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顿住脚步,忽然展翅向平岭山顶飞去。
就在一盏茶前,秦栀大怒,让褚云祁解开她墟鼎封印,而后头也不回往山下而去,也不管褚云祁死活。
待她再度回到旧庙中时,不出她所料,褚云祁已不在此处,她迅速往绯月楼而去,势必要捉住那臭小子问个清楚,若他执意为非作歹,她定不饶他!
山间草动皆风起,人世浮沉皆从心。
千里镜丢在了褚云祁那儿,她从未飞得这样快过,在她绚烂翅羽掠过绯月楼之上时,所有小魔都情难自禁地抬头望去,就连守卫都呼吸一窒。
她昳丽的脸上布满冰霜,几个眼尖的小魔却在欢呼:“是夫人!夫人回来了!”
秦栀对他们的称呼充耳不闻,只冷冷问道:“褚,魔星后卿在哪”
小魔们面面相觑,有的说很久没看到过大王了,有的说一般这个时辰大王都在后山。
秦栀听罢略微扫过绯月楼周遭气息,确定褚云祁不在此地便往后山而去。
令秦栀没想到的是,清奇山的背后是一片广袤农田,远远看见几个小魔围着农夫大声吆喝,手里似乎还握着刀斧。
秦栀当即上去将人踹开,把农夫护在身后。
“你们做什么!”
小魔被踹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正恼怒不已地撸起袖子朝秦栀走来,却在下一瞬面色僵住,而后露出谄媚的笑容。
“夫人怎么来了这里大王方才还路过呢。”
闻言秦栀眼前一亮,不过眼下还是应该先处理这些小魔欺负农户的事情。
“我没问魔星后卿,我问的是,你们为何要欺负无辜农户”
她眼底渐起杀意,吓得小魔们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都说不出话来,没承想此时农户上前扯着秦栀衣袖,说:“姑娘误会了,他们没有为难我们,他们在帮我们翻地呀。”
“翻地”秦栀低眸望去,只见农户手中正握着断成两节的锄头。
“过了新年,便要开始准备播种,翻地自是必不可需之事,虽说现在翻地还为之尚早,可架不住几位仙家心善……”
“仙家……心善”秦栀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们在说这些小魔是心善的仙家。
秦栀拉着农户的手到一边仔细盘问,这才知道这些隶属褚云祁麾下的魔修并不会欺负普通百姓,反而会帮山下村民做农活,一如从前秦栀领着褚云祁等一干灵晔峰弟子在乌奇镇帮村民种地。
想到这里,秦栀忍不住回想起灵晔峰的点点滴滴来。
她面色复杂地回到小魔们身边,几个小魔也是胆战心惊的状态,小声问她:“是我们田种得不好吗大王亲手教的,应该不会错吧……”
“闭嘴,是我们自己笨,关大王什么事”
另一个呵斥了前一个,又对秦栀说:“夫人其实是想找大王的吧,小的们这就领您去。”
跨过田埂,走了不知多久,秦栀方才看见远处几个小魔的身影,最中间的男人敞着上身,脖颈还裹着厚厚的纱布。
越走越近,秦栀远远打量着他的身形,与记忆里的褚云祁一点点重合。
他现在的身躯上已经没了从前宿主留下的痕迹,唯有墟鼎处的剑疤还在,那是秦栀为了剥离镰鼬鬼骨留下的。
他被农户们簇拥着,手里已端着两只茶碗。
远远瞧见秦栀朝自己走来,他愣了愣,旋即朝她微微笑着。
二人沉默着在乡间散步,路过的村民无不打趣问褚云祁,秦栀是不是传闻中那个让后卿日夜挂怀的心上人。
褚云祁一一应下,又有村民问他何时成亲,有没有酒吃,闹得秦栀不禁脸颊泛红。
褚云祁抬眼打量着她,嘴角轻轻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答应办喜酒时定会邀请所有村民上山吃席。
拐过弯去,他才低声冲秦栀解释道:“庄稼汉子开玩笑太直白,师尊莫要介意。”
秦栀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接着便看见村子里搭了个戏台,林皎月跟蔚雪松斗嘴打闹,文景笑骂蔚雪松多大年纪了还跟小孩子计较,鼓声响起,众人停下动作,兴致勃勃望向戏台,文思虞袅袅婷婷的身段映入眼帘。
秦栀呆住,他们四人无虞,还能如此轻松地在此自娱,想来褚云祁并未为难他们。
一路走来,似乎每个人都对他赞许有加。
秦栀一时间心里迷茫不已,到底哪一个才是褚云祁,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文思虞最先看到二人,目光遥遥递了过来,戏却并未断下,一向了解她的蔚雪松回头望去,与秦栀对上了眼神。
“后卿大人、秦道人。”
他冲二人打着招呼,也引起了文景和林皎月的注意,秦栀与之寒暄几句可不知怎的,林皎月看见褚云祁竟恢复几分神志,
她痴痴地指着褚云祁,语气急促:“小褚大人快走,他要害你!”
接着人便昏迷过去,秦栀忙将其抱住。
文思虞见状戏也不唱了,一把推开秦栀拦在褚云祁身前,喝到:“你又想打后卿大人的主意!”
秦栀一颗星全系在林皎月的身上,根本顾不得其他,她探入阿月的墟鼎与识海,并未瞧见异常,身前黑影撒下,一抬头,正是褚云祁蹲下身子伸过手来。
下意识间,秦栀抱紧了林皎月。
褚云祁面色不改,眸子里却是难掩的失落。
“让我看看吧,师尊,现在我比你修为高了。”
他的一句师尊惊到了在座众人,文景凝眉扫视着褚云祁,嘴里念念有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魔星后卿就是褚云祁!……”
文思虞睁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
她自然知晓褚云祁是何人,也知晓褚云祁与秦栀的关系绝非寻常师徒那般纯粹,她面色发白,依托蔚雪松的手臂方才站稳。
秦栀将林皎月轻轻松开,让褚云祁探她的脉息,才说:“她无碍,许是记起了往事。”
“云祁……”
他淡然一笑,似是将前尘过去皆已忘怀。
“师尊,都过去了。”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便轻松抹去那五年的伤痛,却让秦栀的心忍不住揪起,她眼眶微微发红,抱起林皎月闷闷开口。
“我先将她安置好,余下的话,我们之后再谈。”
待秦栀走后,褚云祁与三人分别,走到无人处时,他忽然自言自语般说了句:“如此这般行苦肉计,再让她看见我之本心,她就会回心转意吗”
与此同时他的识海之中响起了贱兮兮的声音来,如果秦栀能听见,定会惊讶发现这声音是多么熟悉。
“那当然啦!我跟了她一年多,她的心思我可是门清的!”
褚云祁挑了挑眉,问道:“那你跟了我五年,可揣测出我的心思”
“你”他得意洋洋地说,“在秦大人身上时,我便已然猜出了你的心思。”
“你晚上偷亲过她多少次,她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
褚云祁一拳砸进树干,整片林子的树枝都颤动了一下。
“我错了!”
这家伙认错滑跪一气呵成,永远能屈能伸。
“系统,我如今的任务完成度还不足以解锁宿主位置信息吗”褚云祁步入主题。
系统略显为难,小声嘟囔着:“你们这些小年轻啊真是一个比一个嘴硬,若你将我的事告诉秦栀,便能一起对付宿主了。”
“宿主是我一个人的仇敌,我不想让师尊再次为了我步入危险的境地。”
系统叹了口气,“也是巧了,当初为了对抗镰鼬鬼骨,你师尊失手伤了你,我也为了保护她而死,没想到你聚魂重塑身躯时,又将我吸入了识海,也算是命中注定我与你们师徒有缘。”
“……”
——
夜里,两人相约在绯月楼顶看星星,此地无尘世喧嚣,夜里的星子十分闪亮,一如灵晔居的星空。
在与褚云祁分别的这半日里,秦栀想了很久,她放下心中芥蒂转身抱了抱他。
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她说:“褚云祁,我们重新开始吧。”
那一瞬间,明明心中早已预见此时的场景,可褚云祁却依旧愣了很久,他不可置信般伸手揉了揉秦栀的发丝,嗅着身前淡淡的栀子香,心里忽然安静下来。
他几乎难掩心底的冲动,却依旧不敢给秦栀一个承诺。
他说:“师尊,现在还不是时候。”
秦栀执拗地问他:“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
他张了张嘴,仍旧没把系统的事全盘托出。
“师尊信我,再有半年,我便能结束一切了。”
秦栀心里隐隐不安,似乎感觉到褚云祁话外的意思,她试探地问了句:“褚云祁,你想做之事,会祸及天下苍生吗!”
她总是这样,一旦涉及那天下无辜百姓,她会忽然倔强起来,哪怕修为大跌也依然会勉力挡在灾祸之前,替苍生撑起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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