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没事
秦栀心里钝痛不已。
可如今偌大的绯月楼却没有一个人能帮她,唯有自救。
眼下必须弄清楚褚云祁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目光下移,她忽然发现褚云祁的手指上泛着薄薄荧光,出于好奇,她伸手擦拭了一下,却看见自己手腕上亦残留着一模一样的荧光。
“是手镯,是大师兄给的护身手镯!”秦栀眼前一亮,却又锁紧了眉毛。
“难道是大师兄要害他,借我的手害他……”
秦栀捏紧拳头,身子也颤抖起来,大师兄怎么可以骗她,她是这般信任他的啊!
如今褚云祁痛苦不已,必是中了对付魔的毒药,她唯有找李闻雪索要解药救他,于是她将渐渐昏迷的褚云祁藏在从前关押她的地下室,迅速往山下仙门百家驻扎之地而去。
一路景致不断,可她却没有半点心思欣赏,褚云祁那吐黑血的模样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她真的太怕再次失去他了。
她从前说过的,既然收了徒弟,就有责任保护他,如今正是兑现承诺的时候。
不多时她便看见山下聚集了一群修士,修士们亦是看见了她,皆是吓了一跳纷纷站起。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其中几个面生的青年围向秦栀,而秦栀只是以掌化刃,便将众人尽数掀翻在地。
感受到她出手浑厚的内力,修士们皆是如临大敌,不晓得秦栀究竟是哪一边的。
看上去倒也不像是魔修啊,身上倒是有些魔修的气息。
“让李闻雪出来!”
秦栀立在人群之中,目光扫视之下,修士们心生畏惧,留在外围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门派,根本就是虾兵蟹将。
“你算什么东西,也竟敢直呼李师伯大名!”
有人冲到秦栀面前,伸手边去拽她衣领,秦栀冷冷瞥向他,手掌擦着他胳膊覆上脖颈,将他轻轻松松举过头顶。
“我再说一遍,让李闻雪出来!”
话音刚落那人便脱手而出,砸在了一边岩壁上不知生死。
秦栀下手有分寸,可众人眼中皆是惊惧不已,一时间当真不敢再上前为难秦栀,担心步那人后尘。
不多时,人头攒动,李闻雪很快被邀请到阵前,他看见秦栀愤怒不已的神色,竟表现得十分坦然。
他朗声安抚众人不安的情绪:“诸位莫慌,是在下的老友来叙旧,都散了吧。”
李闻雪拉着秦栀来到偏远安静之处,看见她手上已无手镯,双眸一弯温和地笑了笑,道:“那妖魔已经伏法了——阿栀,你做得很好。”
秦栀愤怒地甩开他的手,怒目而视,道:“李闻雪,你分明知道的他不是妖魔,他是我的弟子褚云祁。”
“一个逆徒罢了。”李闻雪目色愈来愈冷,秦栀从未在他眼中看到如此薄凉冷血之色,仿佛从未真正认识他一般。
“叫你如此伤心,也是他的过错。”
风声渐起,鼓动了二人的衣角。
“我杀了你!”
秦栀以手为剑狠狠劈向李闻雪,可他丝毫不躲,就连眼帘都并未颤动,只静静看着秦栀的手一点点慢下来,最终停留在他的脖颈之处。
“既然没有决心杀人,往后,便也不必说这些叫人心寒的话。”
秦栀掐着他的脖颈,努力压抑着胸膛下的怒火,一字一句说道:“李闻雪,你怎么变成如今这副冷情模样了!你曾经说过,医者面前不分善恶,悬壶济世只为救人,如今怎会动手害人”
李闻雪不屑地笑了笑,“他是妖魔,本就该杀,更何况他还是臭名昭著的魔星后卿,阿栀你别忘了,山下这干人究竟为何而来。”
山下的仙门百家皆是为了讨伐魔星后卿而来。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李闻雪,念在多年师兄妹情分上,给我解药我不杀你,否则,别怪我狠心。”秦栀眸子染上电光,满脸皆是狂色。
似乎已经被众人淡忘的事情重新浮现在李闻雪的识海。
秦栀生性好杀,曾弑事夺位,屠戮百川上万人,是白曜手下最锋利的刀。
白曜
李闻雪忍着脖颈窒息之感,勉强吐露出几个字来。
“阿栀,扶桑山众人就在附近,你想让他们看见你屠戮同门的一面吗”
听到“扶桑山”三字,秦栀果真清醒几分,却再度发狠:“就算今天是白曜站在我面前,也必须把解药给我。”
“给她吧。”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略有些无奈的叹息声。
秦栀回过身去,竟然是天道院尊上。
他一身黑衣,站在光里十分扎眼,秦栀的心猛然咯噔一下。
他话音刚落,李闻雪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药瓶,递到秦栀的面前。
他竟这般听尊上的话
而更令秦栀惊讶的是,尊上身后,一个头戴面具的青年摘下斗篷和面具,露出那令秦栀熟悉的红发金瞳。
秦栀愣了一下,才试探般问道:“商岚”
商岚缄默不语,目光轻轻掠过尊上,才冲秦栀微微颔首。
气氛,有些怪异。
秦栀眸子微微眯起,目光在三人之间扫视,最终落在了尊上身上。
“是你要对云祁下手”
她不傻,自然看得出李闻雪和商岚已经唯他是从。
虽然不知道缘由,可眼下这并不是最要紧的事。
尊上没有回答秦栀的疑问,他低沉地笑了两声:“今天,还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
秦栀心中清楚,现在遇到天道院尊上,怕是在劫难逃。
山下是一群自诩正义的草包修士,更何况白曜还在那里,她必然不能往山下逃,山上是中毒昏迷、失去战斗能力的褚云祁,她更不能把危险带到他的身边。
她心一横,朗笑一声:“不了,今天我不打算逃了。”
“哦”尊上颇有兴致地抱起胳膊,“那今天咱们玩什么游戏”
秦栀缓步走上前,面色淡然,直到走到尊上的面前,她伸手去握尊上的手。
“这是什么新招式求和”尊上有些疑惑,并未伸手给秦栀。
“先礼后兵,握完手,咱们就要一决生死了。”
“哈哈哈哈——好一个一决生死,这世间能杀我的人唯有我自己。”
“是吗”
秦栀握住了他那双遍布鳞片的漆黑手掌,面上露出狡黠的笑来。
尊上此刻已是来不及反应,神识一瞬间被抽走,他与秦栀双双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商岚与李闻雪赫然看见他们手心之中正握着那面沧海三生镜。
幻象之内,秦栀一点点睁开眼,缓缓活动着胳膊从地上爬起,也不知这一次她究竟进入了哪段回忆当中,亦或是虚构的场景。
视线还没有完全恢复,嗅觉倒是第一时间捕捉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耳边传来金戈之声,还有人在远远呼唤她的名字。
“青青!——青青你在哪!”
声音一点点靠近她,她拼命瞪着眼睛望向那人,尽管声音已经告诉她来者是谁。
“白曜!别过来!——”
她的身体不受控地纵身跃起,看来是进入了过去的回忆之中。
手中长剑挥砍向那身披银甲的敌人,头颅坠地,炙热的鲜血洒了满身。
乱兵之中,有人跌跌撞撞扑在她身前,攥着她的手说:“别管我了,是我识人不清被人背叛,如今我们深陷凛川大军重围,已是无力回天,青青,你自己走吧。”
他说着诀别的话,手却舍不得放开秦栀,眼里含泪。
秦栀刚想开口拒绝,便看他瞳孔猛缩,同时大声喊道:“青青,快躲开!——”
可为时已晚,秦栀转过身时,敌人的那一枪刚好扎在她的胸膛,狠力一搅,痛得秦栀惨叫出声。
凛川大巫师踩在秦栀的腹上,张狂笑道:“百川司军秦栀,你的死期到了!”
他口中念咒,一道诡异的蛊毒顷刻间贯穿秦栀的四肢百骸。
鲜血自口鼻溢出,秦栀视线再度陷入模糊,意识混沌间,她看见一阵紫光驱散了面前血雾,白色身影挡在她身前,透支了最后的祥瑞之力保下她一命。
而她亦是拼命站起身子,挥动长剑杀死了大巫师。
两个苟延残喘的小兽穿过混战躲在一处旧庙,秦栀浑身发紫,七窍止不住地流血。
白曜神色慌乱,手忙脚乱撕扯衣物来帮秦栀包扎伤口,可却挡不住那如泉涌般的鲜血。
他颓然地坐倒在地。
幻象下,秦栀同样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依稀记得那是她人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大巫师的蛊毒十分暴烈,戾气将秦栀四肢百骸尽数瓦解,内力溃散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整个身躯就像是一滩烂肉碎骨。
她以为她活不过那一日,可她却奇迹般的在第二天睁开了眼,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白曜也对此一直缄口不提。
在看着陪伴自己一路走来的秦栀濒死之际,他犹豫了。
他该以透支生命的代价来救她吗
她力挽狂澜,撑着残躯扭转局势救了他,每一次险境,皆是如此。
可他只需要救她这一次。
他明明有办法的。
可是……
可他一直十分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他唯利是图,任何人在他眼里都只与价值所匹配。
就连刚才战场上他让秦栀自己离开,却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担心她并没有被自己感动,而是真的弃他而去。
他在防备她不救自己,并非真心求死。
世上哪有如神明般圣洁之人,就算身怀瑞兽白泽,他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他经历过教坊司最卑微的境遇,一点点爬到如今万人仰望的至高尊位,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权利的来之不易。
他怎么能为一颗棋子浪费本就短暂的生命
她的价值已经走到尽头了,他能做的,只有为她敛尸厚葬……
白曜眯着眼,坐在床边静静望着秦栀,眼皮轻微跳动着,不自觉敛住呼吸,直到面色青紫。
不知过了多久,他长长叹出一口气,同时合上双目,满脸痛色。
下一刻,瑞兽之眼睁开,他伸手握住秦栀的手臂,神色之间,竟是罕见的真情。
“秦栀,我只救你这一次。”
他绝不会承认那是自己的一时心软,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救秦栀,是因为她的一身本领未来能为他所用,她还能继续为他驱使。
绝不是因为,那人性中仅剩的一丝温情。
第94章 朱厌
“咳咳……咳咳……”
秦栀胸口剧烈起伏着,手掌不自觉捂住额头,梦里凛川大祭司的一剑当真如寒夜般彻骨,她几乎快要忘记自己只是身处幻象之中。
尊上的身体仍躺在她身边,看来他还被困在沧海三生镜内没有出来。
也不知缘何,秦栀分明是带着他一同步入幻境,却并未在幻境中与他重逢,她早已盘算好回到自己巅峰之时与尊上一战,结果却分别入了两个不同的幻境,而且还是回忆的幻境,根本没办法掌控身体。
身后贴上温热的胸膛,秦栀猛地转身望去,对上李闻雪清浅的眸子。
如今她与李闻雪已经没有多余的话可说,于是推开他站起身子,探了探储物手镯里的解药,深深望了他一眼。
“大师兄,这次莫要再让我失望了。”
说罢她*抬眸望向孤立在一边的商岚,他如今恢复男相,健硕的身子在秦栀望向他的一瞬紧绷起来,原本他以为要面对秦栀的质问,于是早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种解释,可最终,秦栀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那一瞬间商岚仿佛苍老了十岁,整个人都颓然下来。
她竟连一句话都不想同他说了吗连一个疑问都不给他了吗
她为何不问他,与尊上究竟是什么关系,明明只要她开口,他就会把一切统统都告诉她的,他会把尊上的真实身份告诉她的。
可她没有问,甚至都没有在尊上陷入昏迷之际去摘他的面具。
那一瞬间,商岚仿佛明白了什么。
秦栀她是不是已经猜出尊上的身份了
……
幻象内,白曜浑身都被白泽气息包裹,一道莹白气流自秦栀颅顶而入,冲过一个个穴位,最终贯彻四肢百骸,在这股温热力量的养护下,血肉疯涨,寸寸断裂的经脉也肉眼可见地愈合起来。
唯有那汇聚心口的一团污秽气息久久盘旋不灭。
“清。”
言灵声自白曜口中而出,那诡异的黑气竟发出人一般的尖叫嘶吼,黑气之中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挣扎的人脸,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白曜。
“白……泽……瑞……兽……!”
那黑气竟口出人言,浮出秦栀的身体化为实体出现在白曜面前。
白曜看见他时目光一冷,不屑道:“我说是怎样的浊气遇白泽之力不消,原来是大祭司以自身魂魄为药引,汇聚天地戾气养成了一只朱厌精魄。”
黑气桀桀大笑起来,指着白曜嘲讽道:“白曜,没尝过凛川蛊毒吧蛊毒之中,朱厌为尊,世间最纯洁的瑞兽白泽遇上世间最凶戾的蛊毒朱厌,孰胜孰败呢我真的好期待啊!”
以自身魂魄为药引,本身就唯有死路一条,临死之前能够将秦栀异化成兵灾朱厌,给白曜添堵,只赚不亏。
“杂碎。”
白曜双指按在眉心,本命灵兽附体,方圆百里鸟兽虫鱼皆欢呼雀跃起来,缠绵病榻的伤者惊喜发现伤口在快速愈合,老人呼出胸口浊气,孩童奔跑在山野,唱起嘹亮的山歌。
圣洁的光笼罩在朱厌蛊毒上,大祭司在痛苦中扭曲着,逐渐被净化为滋养万物的灵气。
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白曜!……我以万世轮回诅咒你,永堕魔道!”
白曜紧锁的眉在黑气消失殆尽时终于舒缓下来,他捂着胸口踉跄两步,扶着床架放在站稳,此番净化朱厌蛊毒着实伤到了他的本命灵兽,如今正是虚弱之时。
他坐在床边伸手抚上秦栀的脸,这张惨白的小脸一点点恢复血色,秀挺的鼻尖轻轻颤动着,俨然一副熟睡的模样。
看见她终于无虞,白曜紧绷的弦也放松下来。
终于结束了吗
倏忽之间,她的眉毛再度蹙成一团。
他双眼疑惑,不可置信地低眉望去,只见秦栀那双白净的掌心竟再度凝聚着一团黑气,是方才被他净化的朱厌蛊毒。
蛊毒竟然顺着秦栀的内力,一点点侵染进入她的身体,如附骨之疽般蚕食着她的血肉。
怎么回事
难道还有白泽对付不了的邪物吗
他再度催动内力与之对抗,却如泥牛入海一般毫无效果,甚至助长朱厌蛊毒越发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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