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神色凝重,“此事,朕自然会查清楚,就按你说的办,只今日,你朕不得不罚,传旨降,华贵妃为华妃,削协理六宫之权。下去吧。”
毕竟人是在翊坤宫跪得小产的,且舒痕胶之事尚未查明,年世兰不罚,不行!
话落,年世兰便行了个大礼,领旨出去了。
就在推门出去时,还听见里面安陵容呜咽哽噎的辩解声。
不过,她无心再听,因为颂芝已经满眼朦泪迎了上来。
“娘娘,可是吓死奴婢了,娘娘可有什么闪失?皇上可有降罪于娘娘?”颂芝扶着她便一通查看。
年世兰抓着颂芝暖意的手,紧紧握着,她吹了一晚的冷风,方才还经历如此惊险之事,现下惴惴不安。
虽说她知道自已这一遭不会死,顶多被罚,可……
这一晚可以说是甄嬛对她恨之入骨的转折点,正是导致她后来凄惨的推手。
不得不说,皇后和安陵容实在是心思缜密,一举两得。
“本宫无碍,颂芝,回宫。”
好在还不算晚,她只要还有一天活日就要想办法改变这残局!
回到宫中,曹贵人已经焦急的等候多时。
年世兰看着她那焦灼万分的脸,只觉得可笑。
她的内心恐怕万分期待,这一去她被降罪,降位份赐死了吧?
“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可让嫔妾担心坏了,皇上可有降罪于您?”曹贵人迎上来,搀扶着年世兰进寝殿。
年世兰缓缓坐下,脸上的泪痕早已拭去,只是眼眶还是酸酸的,心拧成一团,一进这翊坤宫便疼的不行。
她看着曹贵人缓缓开口,“你先回去吧,天色再晚些夜深露重就不便行走了。温宜还小,离不开你。”
听见这话,曹贵人似是被这话冲击,愣住了,“华贵妃娘娘?”
“别叫华贵妃了,待会儿苏培盛就该来传旨,降本宫为年妃了。”年世兰淡然开口,似乎对位份尊称不屑一顾。
“这……贺喜娘娘保住了妃位,说明娘娘在皇上心中是有一席之地的。”
年世兰垂下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皇上这哪里是在意她,不过是忌惮于哥哥罢了。若是重罚必定引起哥哥不满,前朝不宁。
“好了,本宫不想见人,你下去吧。”话罢,她起身朝着自已的寝殿走去。
曹贵人低着头,恭敬道:“是。”
只那一声却也听得出她松一口气的滋味。
年世兰那双好看的丹凤眼扫了一眼,缓缓道,“慢着。”
曹贵人立刻转身伏低身子,“不知娘娘还有何事?”
“你跟着本宫也不少时间,总打扮的如此随意何时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啊。”
曹贵人头埋得更低,“嫔妾不过蒲柳之姿,能借着娘娘的恩典得有温宜公主便已是万幸,实在不敢肖想旁的东西。”
年世兰轻笑,被颂芝扶着缓缓坐下,抿了口茶。
从前她觉得曹贵人身份卑贱,却能为皇上生下一位女儿,而自已尊贵貌美却无一儿半女,心中怨愤。
曹贵人也心中知晓,一向是本分,从不打扮自已。
“你不敢肖想旁的,难道温宜的前程你也从未想过吗?”年世兰放下茶盏道。
“这……”曹贵人澄亮的眸子黯淡了些,有道:“温宜有福气有娘娘庇佑,况且温宜只是公主,哪里来的好前程,不过是指个驸马嫁与便是。”
“驸马。”年世兰勾唇,“皇上膝下福薄,西北又战事不断,若是哪天需要和亲,你若是身份低微,温宜作为公主必定得担起这份责任。”
曹贵人一听立刻明白了她口中的利害,赶紧跪在地,“嫔妾愚昧不堪,还请娘娘指点。”
“本宫能指点你什么,不过是说些杂七杂八的话与你听罢了。”年世兰抬手命人将她扶起来。
随后又说到,“如今妃嫔之中,莞嫔失子,本宫失宠,惠贵人不亲近皇上,这时若是谁凑去了皇上跟前能帮皇上解解闷……”
“嫔妾明白,嫔妾谨遵娘娘教诲。”曹贵人通透,一点就懂,立刻行礼。
年世兰也不再多说,“颂芝,好好送曹贵人出去,顺便取一些上好的胭脂水粉,衣匹布料,送去启祥宫。”
曹贵人又道,“多谢娘娘赏赐。”
曹贵人离开后,年世兰遣退了身边所有人,只留了颂芝在一旁伺候洗漱。
“娘娘,您就别伤心了,皇上对娘娘的责罚只是一时,今后日子还长着呢,娘娘一定会恢复盛宠的。”颂芝轻声安慰着,一边悉心帮年世兰梳头。
“盛宠?”
年世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鼻息之间全是欢宜香的味道。
欢宜香……
从前,她曾十分得意,因为这是皇上独独赐予她一个人的香,且其中还加了一味先帝赐予皇上的龙涎香。
她曾视为恩宠,视为身份的象征,视为定情信物。
可,还是她死前甄嬛说出这其中加入了大量的麝香时,她才明白,这么多年自已不孕的缘由。
想到此处年世兰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已的小腹。
颂芝向来心细,对她的一言一行很了解,见她如此,便开口道,“娘娘可是觉得香味太淡了,奴婢这就去再加上一些。”
“不必,从今往后,宫里不再燃香!”年世兰闭着眼,眼角泛着泪。
第4章 再见端妃
颂芝呆愣了一下,娘娘定是被皇上伤透了心,所以连欢宜香都不想用了,于是应下,“是。”
她转过身走进香炉,就听见身后又传来一声。
“不。”年世兰眯起眼,眼角的泪不知何时拭去。
皇上若是发现她知道了欢宜香的秘密,恐怕会有大动作,还是装作一切不知的好。
更何况,如今的她,一点也不想要怀上皇上的孩子。
她只求家人平安,只求能弥补自已犯下的罪孽。
“还是由他去吧,你去给本宫备好纸墨笔砚。”
颂芝又不解了,“笔墨?”
年世兰是将门虎女,虽然不通诗词,但是究竟也是世家嫡女,写的一手漂亮字。
颂芝取来笔墨,铺好纸张,“娘娘一定是想给皇上写封陈情书,以托相思。”
年世兰沾上墨汁,埋头仔细书写。
这是一封家书,给哥哥年羹尧的。
自已被降罪,哥哥必定不安,到时候几封请安折子奉给皇上,僭越君臣之仪,皇上又必定恼怒,年家的安危更是艰难了。
于是家书一封,让哥哥安心。
若只是传话怕其中人传错了一声,更怕此时知道的人多了,透露给皇后,就不好了。
她在紫禁城看完了所有人的一生,怎会不知道这阖宫里的生存之道。
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
翌日。
年世兰起了个大早,没有去给皇后请安,而是直接去了宝华殿给菀嫔的孩子祈福。
中午用过午膳便去日头底下跪着。
只不过她没有撑过两个时辰便如前世一般中暑昏倒了。
她匆匆吃过太医开的中暑药,就又去跪着了。
后来的几天如一日,她总是如此,除了宝华殿便是在烈日下罚跪。
颂芝整日以泪洗面,劝她不要如此糟践自已的身体。
只是她并不觉得糟践,反而这样能让她更加安心。
“颂芝,这些天里,宫里怎么样了?菀嫔如何?安常在如何?”
颂芝擦去泪,哽咽着,“菀嫔小产身子还未好全,伤心过度,一直躲在房里不愿见人,就连皇上也不愿去了。而安常在……”
“嗯?”
“安常在已被降为答应,且一口咬定没有在舒痕胶中放麝香,最后皇后查出是安答应宫里的小婢女薇儿做的手脚,现下……薇儿已经被杖毙了。”
“这几日安答应日日夜夜在碎玉轩外头跪着,听说咳疾更严重了。”
年世兰缓缓闭上眼,微微抬起头迎着烈日。
这一招……
她曾用过,曹琴默木薯粉一局之中,她便是用这一招找了人顶罪。
没想到现在也用在她身上了。
不过,甄嬛是何等聪明,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怀疑安陵容。
当初甄嬛小产失宠,皇后正是推了安陵容分了这份恩宠,不仅请乐师教得安陵容一副好歌喉,更是牢牢拴住了皇上。
这下,皇后就算再怎么用功,安陵容在皇上的心中也大打折扣,不可能分宠。
而她在宫中的势力太少,树敌太多。
唯有一个曹琴默,而曹琴默还只会咬人的‘狗’。所以当需要恩威并施。
“曹贵人如何?”
颂芝顿了顿,“曹贵人倚靠温宜公主得了皇上的宠爱,这些日子皇上入后宫多半是去启祥宫见曹贵人……”
年世兰点头,心中并不意外。
“娘娘,如今曹贵人得了皇上的宠爱,需不需要让她为娘娘求求情,不过想必曹贵人依附娘娘她也不敢不求。”颂芝对于曹贵人骤然得宠,还是有些厌恶的。
对她来说,这宫中所有的宠爱都该只是娘娘的,任何人抢走了都可恨!
年世兰摆手,“不必。”
她必须要在不声不息中树立起自已的势力才好。
“颂芝,陪本宫出去走走。”
延庆殿。
“年妃娘娘到——”
吉祥一听脸色大变,立刻小跑出去。
延庆殿偏僻,没有嫔妃同住清冷无比。
整个宫中只有吉祥一个女婢。
吉祥一人就当好几份职,上次没有护好端妃娘娘,使娘娘受了年妃如此大的羞辱。
吉祥心中悔恨不已,这次年妃又来了,吉祥又急又气。
像热锅上的蚂蚁。
“年妃娘娘,您不能擅闯延庆殿……”这话吉祥还没说到一半,就见年世兰冷清的开口。
“吉祥,进去通传一声。本宫在此候着。”
吉祥愣住了,年妃来延庆殿向来都是硬闯,如今居然如此守规矩,这还是年妃吗?
“愣着做什么,还不进去传话?”颂芝的凌厉让吉祥回过神来。
急忙跑回去,通知端妃。
端妃自然也是奇怪,奇怪年世兰居然会到此处,且这次来又不像是来发脾气和挑错处的。
难道菀嫔小产之事竟让年妃转了性子?
端妃收拾好旗装,在吉祥的搀扶下出了寝殿。
“端姐姐安。”年世兰欠身行礼。
端妃有些意外。
不过按照位份而言,年世兰被褫了封号,确实在她之下。
“请起,不知妹妹何事?咳咳。”端妃还是老样子,一句话咳嗽好几声。
不过也都是她长年累月不给她治病的缘故。
“我带了太监和宫女,吉祥你随颂芝下去,安顿好那些奴才,此后那些奴才就在延庆殿照顾端妃娘娘。又着人去请太医抓了些好方子,想必傍晚时分药便会熬好,送来。”
年世兰的一通操作实在叫端妃和吉祥不明所以,前阵子还气势汹汹冲进来扇了端妃巴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现在又这般……
“多谢年妃娘娘的好意,只是我家娘娘……”
吉祥还没说完,就被年世兰冷冽的打断,“本宫与你家娘娘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主子吩咐你便做就是了。”
端妃眯眼,嗯,这臭脾气是年世兰的习性了。
“吉祥,你先下去吧,年妃娘娘估计是有话要和本宫说。”端妃开口说话总是轻飘飘的,恍若不留神便要瘫倒下去。
端妃是极聪明的人,同为将门之女,她优秀沉静太多了。
年世兰这愚笨的脑子,花了许多年才把端妃看明白,还是在死后才开始的。
避退所有宫女,屋子里只剩下二人。
第5章 应对太后
年世兰走近,在端妃身前行了个大礼,半蹲在地上。
“这是……”端妃不明,后撤了一步。
“从前是妹妹愚昧不堪,才没有看出当年那碗安胎药其中的端倪。如今莞嫔小产,妹妹细细琢磨上次你与我的对话。妹妹才明白,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年世兰继续道。
“妹妹本无害莞嫔龙胎之意,龙胎却应我而死,我成了背后恶人的刀俎,害死了莞嫔的孩子,成为了众矢之的。而当年在王府,姐姐以一碗安胎药错害我腹中胎儿,成为了别人的刀俎,而妹妹非但没查清楚真相,反而一碗红花害你与妹妹一般,从此再无身孕。”
再度提起这些,年世兰还是忍不住眼角湿润了。
回想当日种种,若是她再留心一些,会不会就是不一样的结局。
端妃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些话。
那日,年世兰来延庆殿欺辱她,她说了好长一番话,只想提醒年世兰当年那件事背后另有其人。
这是没想到当时种下的种子,有了莞嫔小产一事,竟让年世兰醒悟了。
“你,你既已知道何苦再去提这些,心中知晓便罢了。”
端妃缓缓摇头,面容愁苦,那淡淡的愁容如此的温柔却又如此苍白。
年世兰摇头,“妹妹这次来是来向你赔不是,当年一万红花酿成大错,种种针对和荒唐举措更加是错上加错。妹妹不求姐姐宽恕,只希望,姐姐能够给妹妹一个机会。”
听到这里,端妃又咳了起来。
她跋扈猖狂这么些年,对端妃齐月宾最为狠毒。
从前在王府便不让太医给她医治,使得齐月宾身子一直不好,后来皇上称帝,依仗哥哥在前朝的威名,她欺负端妃更是光明正大了。
才致使她如今病痛缠身,说一会儿子话便气喘吁吁,虚汗淋漓。
“谈何恕罪……咳咳……咳咳咳。”端妃说着又咳了起来。
年世兰不再说话,扶住端妃软绵绵的身子,赶忙唤了吉祥进来。
吉祥将端妃扶上床后,吉祥立刻跪下,仓乱道:“华妃娘娘,我家娘娘身子弱,还需静养,请娘娘早回,等娘娘身子好些了再请华妃娘娘过来一叙。”
吉祥是十分护主的,只怕方才一直守在门外不远,就怕她又欺负端妃了。
而她也不好再多说,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端妃,缓缓道,“那妹妹先回去了。妹妹知道你不放心用本宫送来的人,不过延庆殿既然人手不够,妹妹会请了太后,让太后指人过来照拂的,至于太医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会为姐姐诊治,这点姐姐不必担心。”
该说的也说完了,只是端妃却没有应答她。
年世兰垂下眼,轻叹一声转身走了。
——
华妃一行人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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