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瑶芝避开了母亲那如利剑般的目光，不敢正视。
“你……”
许氏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昏厥过去。
柳瑶芝又岂会不明白，这一决定背后所承载的重重波折与辛酸……
“你真的铁了心，非跟他不可吗？”
许氏的话语间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她的牙齿紧咬，仿佛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翻涌，每一字都费尽力气，试图平息那几乎要溢出的情绪。
柳瑶芝微微颔首，这一举动似乎在许氏的眼眸深处又增添了一抹无法言喻的失落。
那失落如同夜幕中的最后一缕光线，缓慢而又决绝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的妥协，就如同落叶归根，虽有不舍，却也只能随风。
“好吧，你既然心意已决，那便去吧。现在，即便是我也无法阻止你了。”
许氏的话，虽显得平淡，却字字如细针，精准地刺中柳瑶芝心底最敏感的那根弦，使她心头猛然一紧，瞬间愣在了原地。
她凝视着母亲那双蕴含复杂情感的双眸，从中读出了深深的、难以用言语表达的哀伤，那是一种预感，一种对美好事物行将逝去的敏锐预感，让人不寒而栗。
柳瑶芝的声音细微颤抖，像是风中飘摇的烛火，试探性地问道：“娘，您是真的愿意让我成为世子爷的妻吗？”
这句话出口，她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你的决心已定，我的任何话语都显得多余。你是我的独女，我怎会狠心将你推向绝路？因此，作为母亲，我只能尊重并支持你每一个决定。”
许氏的声音平静如水，却透露出一种坦然接受命运安排的勇气。
站起身，许氏伸手轻轻拉起柳瑶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而这勉强的笑容反而让柳瑶芝心生疑惑，轻声唤了一声：“娘。”
不料，许氏猛地将柳瑶芝紧紧拥入怀中，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柳瑶芝手足无措，心头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温暖与不安。
“你所想，娘必定倾尽全力为你争取。”
许氏的话中饱含坚定，仿佛是承诺，也像是慰藉。
柳瑶芝内心五味杂陈，但对能与戚陌然共结连的喜悦如同破晓的曙光，渐渐照亮了所有的犹豫与不安。
她含着笑意，声音轻柔而坚定地回答：“谢谢娘。”
她明白自己的任性和对娘的亏欠，但坚信时光悠长，总有办法填补这些情感上的裂痕。
最令她激动的是，当她与许氏一同再次面对戚陌然与柳云承时，两人的态度竟奇迹般地转变，柳云承最终同意了这段婚事。
这一切的逆转，对柳瑶芝而言，简直超乎想象。
喜悦如春日暖阳，温柔又热烈地包裹着她。
她羞涩地望向戚陌然，那双眼睛里满是梦寐以求的实现之喜。
戚陌然的心中亦是波澜壮阔，但随之而来的是对未来所需承担重责的深刻认识。
“等到吉日，我们便结为夫妇，你放心，我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戚陌然深情款款，目光灼热，誓言在唇齿间流转，坚定如山。
柳瑶芝重重点头，完全没注意到许氏脸上凝固的寒霜，那是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第123章 踏上边疆
最终，目送戚陌然离开，柳瑶芝满眼感激地转向许氏：“娘，爹，你们对我太好了。”
许氏只是冷淡地回应，随即匆匆道：“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先行一步。”
许氏心知肚明，与楚王府的联姻背后，柳云承必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想到柳瑶芝未来可能要面对的未知挑战，她心里就像被搅拌的五味瓶，尽管心痛，却也无力更改柳瑶芝的选择。
既然路是柳瑶芝自己选择的，那就让她去走吧，只愿未来某日，她不会带着悔恨的泪水回来。
柳瑶芝并未在意许氏的冷漠，只认为那是一时的气话。
毕竟，在母女间，还有什么结是解不开的呢？
经历了长途跋涉的一个多月，柳兰昭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刚从马车上下来，她便因剧烈的孕吐不得不靠在一旁，身体虚弱不堪。
这段旅途使她身心俱疲，孕期的反应也愈演愈烈，若非此，行程也不会拖延如此之久。
“姑娘，您感觉如何？”
竹灵的目光中满是关切。
“姑娘现在的样子，真像极了当年夫人怀着您的时候。只要好好休息，很快就能恢复的。”
青衫一脸忧愁，同时不忘宽慰柳兰昭。
“不过……”
青衫迟疑片刻，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说道：“这四周的环境看起来不太安宁，姑娘最好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没事的，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柳兰昭微笑着回应，反过来安慰她们：“你们也不要太担心了，孩子很懂事，没有让我太过辛苦。”
“好吧，那我会尽快安排妥当，然后在附近找人来照顾您。”
青衫连忙答应，眼中满是对柳兰昭的疼惜。
面对如此荒僻的环境，她怎能不忧心忡忡？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没那么娇弱。再说，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感觉心情也轻松许多，不像在府中那般压抑。与以往相比，我更喜欢现在这种生活。”
柳兰昭侧头望向她们，笑容明媚，仿佛一道温暖的阳光：“这样的生活，你们不喜欢吗？”
竹灵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坦白：“的确，这里更适合居住，至少不必时刻提心吊胆。特别是在王府内，偏院的人总是对我们侧目相待。”
她神色中流露出不平与不甘，之前在王府，为了不让柳兰昭担心，她总是默默忍受，不敢多言。
如今远离了王府的枷锁，她终于可以摘下面具，做回真实的自己。
“以往的那些，都是身不由己，委屈你们了。但从今往后，一切都会不同。”
柳兰昭轻轻抚着腹部，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柔的弧度，那是对新生活的无限期待。
当前最为重要的，是平安诞下腹中的小生命，其他所有烦恼暂且都抛诸脑后。
柳兰昭对即将降临的小生命充满了希望，那是她在这世上最深沉的牵绊。
或许，起初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她的内心是复杂的，但对孩子的爱，却是那样纯真、无私。
“等小少爷或是小姐出生，我愿意每天都陪伴着他，带他领略四海的风光。这里的空气自由而清新，比京城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孩子们在这里玩泥巴、嬉戏，都不必担心有人指指点点。”
竹灵充满期待地诉说着，对这片土地上的人情风物产生了浓厚的喜爱之情。
长久居住在这远离尘嚣的边疆小镇，每一天的晨曦与暮色似乎都承载着与众不同的安宁与和谐，也许这样宁静而简朴的生活，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福分。
柳兰昭站在窗前，望着远方渐渐沉落的夕阳，心中对未来的生活满载着无限的憧憬与期盼，那里有温馨的家庭、孩子的笑声，还有与爱人携手共度的每一个平凡而珍贵的日子。
青衫是柳兰昭身旁最贴心的侍女，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暖如初，但在凝视柳兰昭日益隆起的腹部时，那双清澈的眼眸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丝丝忧虑。
她深知，作为一个即将临盆的母亲，在这偏远之地所面临的种种不便与挑战，远远超乎寻常。
时光如梭，自柳兰昭踏上边疆的那一刻起，已经悄然流逝了一个多月。
这期间，她不仅适应了小镇的慢节奏生活，更是在心灵深处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满足。
每日，街巷间回荡着孩童无忧无虑的嬉戏声，与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生动而淳朴的生活画卷。
在这简单而真实的日子里，柳兰昭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灵净化，感叹道：“这样的日子，真的很美好。”
而今，腹中胎儿已五个月有余，她原本曼妙的身姿因生命的孕育而显得格外庄重。
日渐隆起的腹部虽为日常生活带来些许不便，但在柳兰昭眼中，这份“小麻烦”却成了她幸福与自豪的源泉。
每当抚摸着肚子，都能感受到新生命的力量，以及即将成为母亲的那份甜蜜与喜悦。
“姑娘，是要为小宝宝亲手缝制衣裳吗？这样的针线活儿，就交给竹灵来做吧，您何必亲自劳神呢？”
竹灵见状，急忙上前关切地询问。
柳兰昭轻轻一笑，目光温柔地落在手中细腻的布料上，语气坚定而柔和：“我想亲自给孩子准备这些，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你去忙你的吧，我一个人能行。”
正当柳兰昭沉浸在针线与母爱之中时，竹灵递上来一封京城寄来的书信。
“姑娘，这是刚到的信件，您要看看吗？”
柳兰昭闻言，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接过信件细细品读，唇角逐渐绽放出一抹浅笑。
“柳瑶芝与戚陌然即将喜结连。”
柳兰昭轻声念道。
竹灵闻言，满脸疑惑：“哎？怎么这么突然？虽说二姑娘心仪戚世子已久，但柳侯爷与夫人怎会轻易应允这门婚事呢？”
柳兰昭心中的疑问亦是重重，她能解柳云承被权势利诱的心态，却难以揣摩许氏为何会同意这桩看似不合其初衷的婚姻。
她淡淡一笑，将心中诸多疑惑按下，说：“这对我们并没有坏处，他们那边越是热闹，说不定下次我回京城之前，他们自己就先乱了阵脚。”
第124章 坐观其变
柳兰昭的心里明镜似的透亮，深知这桩联姻背后隐藏的复杂算计，任何一步棋的差池都可能招致难以预料的后果。
但她反而乐得坐观其变，看这场权谋的舞台剧如何上演。
竹灵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决定还是不要过多干涉这些让人头疼的家族纷争。
与此同时，在侯府的另一侧，柳瑶芝正因嫁妆的问题与许氏陷入僵局。
她不满地审视着那份单薄的嫁妆清单，眼中尽是不满与鄙夷。
“这也太过丢人现眼了，想当年柳兰昭出嫁时何等风光，同是嫁作他人妇，为何差距如此之大？”
她斜睨了许氏一眼，试图劝说：“娘，若是只带着这点微不足道的嫁妆出嫁，今后怕是要受尽委屈。您能不能帮我添置一些，或者向父亲争取更多的陪嫁呢？”
“戚世子既然如此器重我，聘礼之丰厚无需多言，我们在嫁妆上自然也不能太过寒酸，您说是吧？”
柳瑶芝心知肚明，当初戚陌然给予柳兰昭的聘礼远不及眼下这些。
她不愿自己的婚礼因嫁妆问题而遭人非议，更不想让未来的夫家因此心生芥蒂。
许氏却不以为然，打断了柳瑶芝的话，冷冷说道：“柳兰昭出嫁时，有她母亲的遗物和太后的赏赐为她增光添彩，我们侯府哪来那么多珍贵之物为你填补嫁妆？”
她语气一转，又道：“你若心有不甘，也只能怪娘无能为力了。”
柳瑶芝赶忙辩解：“娘，我哪敢埋怨您呢？”
许氏接口道：“世子对你用情至深，不惜重金迎娶，嫁妆多少他应当不会放在心上。那些沉重的聘礼，不正是他对你一片真心的最好证明吗？”
柳瑶芝脸色略显尴尬，但还是勉强挤出了笑容，内心却是沾沾自喜：“那当然，世子对我可不是一般的情深意重。娘，你就等着瞧吧，我一定会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说着，她亲昵地挽住许氏的手臂，继续道：“娘，您最初还反对这桩婚事，现在见到这些厚重的聘礼，总该相信世子对我的真心了吧？我的好日子近在眼前了。”
许氏嘴角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深深望了柳瑶芝一眼，最终没有出言打击她的幻想。也许，只有经历过挫折与失败，人们才会真正体会到悔恨的味道。
“嫁妆的多少其实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世子对你的感情是否真诚。”
许氏的语气平淡中带有一丝冷漠。
柳瑶芝闻言，察觉到不对劲，脱口问道：“就算世子重视我，王府里的其他人会不会因嫁妆太少而闲言碎语呢？”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许氏坦诚相告，“侯府已然竭尽全力，如果他们认为这点嫁妆配不上王府的门第，大可以另寻门户相当的婚事？”
“那怎么行！”
柳瑶芝立刻摇头否决。
许氏意味深长地笑了：“那就这样吧，对于你来说，能够与心爱之人组建家庭已是最好的归宿，还奢求什么呢？你以为世子娶你，仅仅是为了那些嫁妆？”
言语间，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与警示。
柳瑶芝心头一阵焦急，语气中带着迫切，努力想要澄清误会：“哪里会有那样的事，他对我的情感，纯粹而真挚，绝非外界传言那般，仅仅觊觎我柳家的丰厚嫁妆。”
“这就对了嘛。”
许氏的语气柔和了许多，仿佛春日里的一缕温暖阳光，轻轻抚慰着女儿的忧虑，“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世子的心胸开阔，怎会计较那些世俗琐碎之事。安心准备成为世子妃，其它的，就让它们随风而去吧。”
柳瑶芝虽表面上被母亲的话安抚，心底那抹难以名状的纠结却如细针一般隐隐作痛：“话虽如此，可这一切的不幸，皆源自柳兰昭。她私藏的那些珍稀宝物，一夜之间化为灰烬，不仅损失惨重，也让人心中遗憾万千。若是……”
许氏的脸上也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怅惘，但随即以一种近乎无奈的淡然将之掩去。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有向前看，才是生活应有的态度。
然而，对于柳兰昭而言，或许这把无情的火焰，正是命运给予她的某种解脱，一种从过往种种束缚中挣脱而出的机会。
“你也别在此耽搁了，婚礼的筹备还需要你费心，快回去吧。”
许氏话语间满含着母性的关怀与催促，轻轻挥了挥手。
柳瑶芝内心的挣扎如同汹涌的潮水，但在望向母亲那温和却又不容置疑的眼神时，终是缓缓点头，那动作虽轻微，却似有千斤重。
她深深凝视着许氏，话语坚定，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娘，我明白您的心意，或许您对我有所不满。但请允许我用行动证明，我的抉择无误，时间会说明一切。”
许氏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并未全然放在心上，随后便缓缓合上了双眸。
直到柳瑶芝的身影彻底消逝在门扉之外，她才慢慢睁开眼，目光穿越狭长的门缝，深远而又复杂，似在追忆，似在期盼。
“夫人，若心中尚有疑虑，担忧世子别有所图，何不干脆阻止小姐的婚事？”
身旁的老嬷嬷终是按捺不住，轻声问道。
许氏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苦涩：“阻得了人，却阻不了心。孩子大了，有些路，唯有亲自走过，体验过路上的坎坷与挫折，方能学会成长与审慎。年轻的心，面对外来的阻挠，那份追求自由与真爱的执着，往往只增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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