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怕,我练习得不够好。”温灼慢吞吞地回。
“如果你还担心的话,可以把我当成观众,再多练习几遍。”江嘉言突然提议。
温灼在听到这个提议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拒绝。
她摇头摆手,“不行的。”
“行的。”江嘉言说:“你看,现在只有我一个观众,等明天你上了台,要面对全校的高一高二学生和老师,如果你怯场了怎么办?”
正中温灼心坎上的担忧,她愁眉苦脸,很是郁闷。
江嘉言又说:“所以趁着有观众,你多练习几次,提前适应一下,如果你觉得实在是进行不下去,可以跟毕彤说,明天就不上台了。”
练习那么久,临时说不参加了,会让温灼非常沮丧,她不想这样。
但是又太担心明天因为紧张,在台上闹出大笑话,搞砸了节目,被全校人嘲笑,那也是温灼无法承受的局面。
而江嘉言不断补充的提议,一点一点敲开温灼的心墙。
“你会紧张是肯定的,就算是一个心理健康的人,要上台表演也会非常紧张,所以你不要抗拒这种情绪。”江嘉言温声细语,盯着她的脸说:“但是你下定决心去做了,那就要尝试克服,不要去否定那个当初做了这个决定的你,也不要白白浪费这些天的努力。”
一句一句,像是甘甜清冽的泉水,浇灌温灼干巴巴的心内。
她心中情绪饱涨起来,说道:“那我试试?”
“来啊。”江嘉言又露出粲然的笑,“诗你肯定都会背了吧?”
温灼点头,“会。”
“是不是还有背景音乐,需要加上吗?”
她抬起腕表,说:“我用这个可以。”
腕表点开音乐软件,调出了那首钢琴曲,优美文雅的乐声很流畅地从手表发出来。
教室里空旷安静,温灼调整了一下声音,才警觉自己的指尖有些颤抖,手心里竟然全是汗。
还是太紧张了。
她抬眼看了江嘉言一眼,见他就盯着自己笑,又匆忙移开视线。
熟悉的音乐节奏在腕表上跳跃,这些天来频繁的练习,已经让温灼形成了条件反射,知道在哪个节拍开口。
“我。”
她刚开口第一个字,在听到自己声音的瞬间,一下子收声了。
然后错过了音乐节拍,第一次尝试,失败了。
“没关系,你不要着急。”江嘉言立即开口,“可能是还没找好状态,你要进入这个节奏当中才行。”
温灼还以为江嘉言很有经验,立马哦了两声回应,将音乐调回去重新播放。
等到熟悉的节拍来时,她再次鼓起勇气开口,“我——”
还是不行。
没了大家的和声,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如此明显,更何况对面还坐着江嘉言。
温灼紧张得快要窒息了,就算是刚才吃了镇定情绪的药也没能让她从容。
想要放弃的话就在嘴边。
江嘉言看出来了,就轻声哄她:“别着急,都是这样的,你慢慢来,多试几次,还有很多时间。”
温灼又被拉了一把,于是把音乐调回去,再试一次。
她不断给自己心理建设,深呼吸,听着音乐数着节拍,直到那熟悉的第一句再次到来。
“我如果……”
“我如果爱你——”江嘉言清朗的声音响起,声音不算多么富有情感,但却有着一股别样的认真,“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来炫耀自己。”
温灼一下子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江嘉言的眼睛算不上特别黑,所以光照进去的时候,能看见瞳孔的形状,也能看清楚眸光里所蕴含着的力量。
是一种让温灼无论看了多少次,都会感觉自己获得了莫大的鼓励,从而慢慢平静下来,变得坚定的力量。
“我如果爱你——”江嘉言跟着节奏,念出下一句,“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源泉。”
“也不止像源泉。”温灼看着他,终于开口顺利地将诗词念出来。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两个声音重叠在了一起,虽然江嘉言的节奏和音调起伏与温灼的有很多不一样,但合在一起却莫名的搭配。
温灼找到了排练时的感觉,跟随着背景音乐的节奏,将诗词一句一句地顺出来。
江嘉言也没有停下,不停地与她合声。
教室里只剩下两人朗诵这首诗的声音。
于是温灼在这位“观众”的帮助下,完成了第一次演出。
“恭喜你温灼,你真的成功做到了。”江嘉言笑着给她鼓掌。
温灼手心里出了很多汗,心尖滚烫,笑容终于在她的脸上绽放了。
接下来,在江嘉言的不断鼓励下,她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练习,从一开始的张不开嘴,到后来完全不需要江嘉言一块合声,她也能完整顺利地将整首诗朗诵下来。
每一次完成,江嘉言都不吝夸奖。
直到一节课的时间过去,下课铃声响起,这次的排练结束了。
起身离开教室之前,江嘉言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温灼。”江嘉言看着她,非常认真地说:“你做出的这个决定,是非常正确的,这是你仅有一次的高中时光,你在这里留下独属于你的色彩,会成为你毕生难忘的经历,哪怕几十年以后,你的人生充满各种历练,但是你依然会记得这一抹颜色。”
“所以,我也希望你明天能够勇敢地坚定自己,完成这次诗朗诵,等结束之后,我会给你送花的,好吗?”
温灼怔愣了很久,几乎陷在江嘉言的眼睛里,最后点头回答:“好。”
两人回到教室。
温灼去洗了手,坐在位置上用湿巾擦脸时,范倚云回头问她,“上节课怎么不见你跟江嘉言啊?你们一块出去了?”
温灼知道程璐璐的事情必须要解决,于是喊了毕彤,将课间操时发生的事简略地说出来。
其中只说了江嘉言帮她解围,向老师请假,后面就没说了。
“啊,我应该跟她说清楚的,对不起啊温灼,我没想到她会找你发疯。”毕彤啧了一声,皱着眉头埋怨。
温灼说:“没事,我很幸运,碰巧遇上江嘉言回教室,没有跟程璐璐发生冲突。”
范倚云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时候才开口,“你觉得江嘉言那时候出现是碰巧?”
温灼愣了一下,“不是吗?”
她咧嘴笑了一下,说:“江嘉言已经连着半个月都没有去参加课间操了,他每次就站在后门那边的小阳台上,你在课间操的时候都坐在教室里,没一次发现的吗?”
第46章 请道歉
温灼还真的就不知道这回事。
半个月前, 大概是期中考试结束,换座位的那段时间。
温灼那时候正忙着适应新环境,还因为江嘉言坐在后座有些扰乱心神, 所以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别的, 当然不可能发现江嘉言每次课间操的时候都站在后门的小阳台。
温灼回头看了江嘉言一眼, 见他正在跟班里一个学习非常好的男同学一块探讨题目。
之前听范倚云说过,江嘉言和他都可能申请保送,而一个地区的保送名额就那么多,他和江嘉言算是竞争对手。
但两人这会儿相处得很融洽。
像是拨开云雾见光明,江嘉言的脸上有着久违的灿烂笑容,显然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毕彤站起身,说:“我去跟程璐璐说清楚,免得她又找你。”
“等会儿。”费旸阻止了他,说:“我觉得你应该找个时间, 带着温灼一块去, 不仅把事情说清楚, 还要让程璐璐给温灼道歉。”
范倚云赞同地点头。
如果是以前, 温灼这时候肯定已经在摆手说不用了。
但是此刻,她想起江嘉言之前跟她说过的话。
他说:“你怎么能对伤害你的人轻易说原谅?”
温灼已经明白,她现在应该得到程璐璐的一句对不起, 以及认真道歉的态度。
毕彤觉得这方法可行,于是又坐下来,再次对温灼抱歉, 并说:“我今天就不应该下去跑操的, 留在教室里还能多陪你练几次诗朗诵。”
温灼笑笑, “不是你的问题,不用在意, 而且我今天练习了很多次啦。”
毕彤也笑了一下,“你自己吗?”
“是江嘉言带着我练习的。”温灼说。
毕彤这下有点笑不出来了,再仔细去看温灼的脸。
她脸上的笑容不是那种跟人说话时候的礼貌微笑,而是一种处于心情非常愉悦时不自觉露出的笑。
范倚云拖着长腔哟了一声,又小声问她,“你们和好啦?”
这暧昧的语气让温灼的脸颊有些发烫,低声说:“嗯,我们继续做朋友了。”
“做朋友?”范倚云挑起一边眉毛,歪着身子朝江嘉言看了一眼,有点不理解了,“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们和好了就会在一起的。”
温灼大吃一惊,被这句话惹红了耳朵脖子,赶紧拉了她一把,压低声音,“你不要乱讲话啊,我们怎么可能会在一起,而且都是高中生,也不可能早恋……”
范倚云赶紧安抚她:“好好好,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毕彤在一旁听了个清楚,沉默许久。
很快到了中午放学,毕彤叫住了想要走的程璐璐,将她带到了温灼面前。
程璐璐现在一心以为是毕彤为了讨好温灼才把她从节目里剔除的,现在恨死温灼了,见面也没什么好脸色,冷冷地睨着她。
温灼坐在位置上,前面是范倚云和费旸,后方是写题的江嘉言,毕彤站在边上。
程璐璐见状,就冷笑一下,“怎么?这是来找人给你撑腰报仇了?”
毕彤开门见山:“程璐璐,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要把你从节目里剔除吗?我可以告诉你,如果这件事跟温灼无关的话,你得跟她道歉。”
程璐璐根本不认为毕彤能编出什么合理的谎话来搪塞她,节目朗诵多一人少一人根本无所谓,她认为毕彤就是单纯地想向温灼邀功才动用班长的私权,把她的名字划掉的。
她双手抱着臂,说:“好啊。”
毕彤就说:“ok。其实是我把名单上报给班主任的时候,她说要把你剔除的,因为你这学期成绩下降得太厉害了,期中考试连前三十都没进,要是再参加诗朗诵就更没心思学习了,所以才让我把你的名字划掉。”
程璐璐的神色猛然一僵,有些不愿相信,“怎么可能?”
“你不信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去问老班。”毕彤说:“现在你明白了吧,跟温灼根本没有关系,你找她干什么?快点跟人道歉。”
程璐璐的脸上一阵青白,原本笃定的事情被掀翻,变成了她不分青红皂白找人麻烦,还要在几人面前跟温灼道歉,实实在在地丢了脸面。
她只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看着温灼。
温灼的情绪一直都很平和,她的眼眸像黑曜石,静静地看着程璐璐。
“我又没对你做什么……”程璐璐语气僵硬,隐隐有争辩的意思,还是不太情愿。
在后方一直写题的江嘉言此刻抬起头,朝程璐璐看了一眼。
那眼神冷淡无比,十足慑人。
“我觉得,你需要向我道歉。”
温灼突然开口了,很认真地说:“你污蔑了我,这是其一;你冲我大喊大叫,这是其二;你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说了难听的话,指责我做了那些我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这是其三。”
“请道歉。”她做了总结,语气严肃坚定。
几人都在看着程璐璐,没人说话,目光成了审判的枷锁,铐住了程璐璐想要挽尊的倔强。
“对、对不起。”程璐璐最终还是低了头,有一股被强迫的委屈,说:“我不应该没有问清楚就去找你,还污蔑你冲你大叫,对不起。”
她说完这句话,也不等温灼有所反应,抬腿就大步离开,还擦着泪。
虽然这句道歉来得心不甘情不愿,但对温灼来说已经足够。
这是她第一次要求别人向她道歉。
虽然表面上表现得平静镇定,实际心里也紧张得厉害,只是她发现把这些话说出口,并不是什么难事。
温灼并没有原谅程璐璐。
但她道了歉,这件事也算是揭过去了。
其后几人一起前往食堂吃饭,路上范倚云拉着温灼和费旸两人,积极地讨论着明天的朗诵节目。
而江嘉言和毕彤则落在后排,隔了三四步的距离。
“你跟温灼和好了?”走到半路,毕彤转头问他。
江嘉言面上没有笑容,说:“什么才算和好?”
“就像现在啊,你们说话,一起去吃饭,前段时间不是跟陌生人一样吗?”
“这不算和好,最多算关系缓和了而已。”
因为江嘉言知道,温灼不会再从便利店拿起那瓶甜牛奶了。
她心里那份朦胧的情愫,或许都不能称之为喜欢,只不过是一种短时间的过度依赖而已。
经过这些天的冷漠,那些依赖或许已经在温灼的心中冷却,所有情愫都已褪去。
江嘉言能感觉到,她在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已经没有了那种明晃晃的悸动。
就像是已经错过的,再也抓不住的东西。
下午的课程里,同学都有着明显的亢奋,连晚自习的时候都比平时吵闹一些。
毕彤申请了晚自习的时间,带着其他人再进行了几次排练,不管哪一次都非常完美,没有任何的瑕疵。
几人情绪高涨,非常激动地等着明天上台演出。
服装是一开始就定好了的,所有人的上身都要穿着白衬衫打上。
女生穿黑色及膝短裙,男生穿稍微宽松的黑裤子。
女生有条件的可以自己化点妆,男生就直接素颜上阵了,也可以去理发店吹个发型,反正是诗朗诵,用不着在服装和脸上下太多功夫。
毕彤最后说了些加油打气的话,众人将手掌叠在一起,大喊着为明天的节目助气。
回去之后,温宗元也和林昕轮番上阵,给她鼓励和加油,说了许多夸赞的话给温灼力量。
就算准备得那么齐全,听了那么多鼓气的话,温灼还是很紧张,她担心自己会失眠,特地吃了些助眠的药物。
结果因为好久没吃了,这一睡竟然一觉到闹钟响起,睡眠十足地好。
她换上了白衬衫和裙子,套上一双长筒袜,踩着拖鞋出门,就发现父母已经起来了。
温宗元特地起了个大早,准备一家人的早餐,林昕也拿出了自己的化妆品,给温灼上了个并不明显的淡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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