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怜儿低头见柳修筠脸上还是惨白一片,对门外的声音充耳不闻,只得替他高声道“进来吧”
邀风看向柳修筠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请公子移步院外,李管事有请。”
柳修筠已回了神,轻轻点了点头。
赵怜儿扶着柳修筠出去。
院内乌泱泱的站了七八个人,侍女和小厮都有,为首的女子四十岁上下,身材矮胖,面带着凶意。
她抬着眼皮,在柳修筠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圈,半响才行了个礼“见过柳公子。”
柳修筠只觉得面前女人,上下品评打量他的眼神十分无礼,心中不喜,声音也冷了几分“有什么事吗?”
“奉命带公子去青梨院安置”那女人轻佻眉梢“走吧公子。”
柳修筠心中一紧,真是可笑,自己刚刚还在抵触和萧俪同床共枕,原来人家压根没打算让他留在她房里。
赵怜儿低声争辩道“刚刚娘子亲koujiao代了,让公子在这个院里安置的,你们,你们也敢违抗吗?”
那管事刀子一般的眼神扫了过来,盯住赵怜儿,厉声呵斥“那里来的不懂规矩的小牙子,本管事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这个管事眼中露着豺狼一般的狠劲,无论是身材还是眼神,和他之前的主人姚簧,都非常相似。
赵怜儿一见着她就怕得厉害,刚刚也是强撑着替柳修筠说话,如今被呵斥,身子都开始发抖,那里还敢再说话。
柳修筠袖中的指节捏的发白,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压下心中的酸楚,抬手握住赵怜儿的手臂,直到掌心下的肌肤不在颤栗,才冷声道“走吧”
李管事轻轻挥了挥手“将他们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都带走”她身后的侍儿侍女进了内室,将柳修筠带来的东西,悉数拿了出来。
“请把公子”李管事皮笑肉不笑的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在前方带路。
柳修筠冷着脸跟上了。
绕过了好几个院子,越走越偏凉,大约一刻钟(15分钟)之后,才停到了一矮小院前,门上牌匾的红漆都斑驳了,上写着‘青梨院’。
几人抬步入内,院子很小,八九个人就将院子站的满满当当。赵怜儿瞧着墙边的杂草,和破败的窗户,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那管事挥了挥手,冷声吩咐道“你们麻溜的将青梨院收拾出来”
下人们很快就动了起来,赵怜儿错眼瞧着院子边上有一个石桌,边上还有两个石凳,还算是干净,扶着柳修筠道“公子,去那别歇歇吧。”
这样破败的院子,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还要现收拾。比之刚刚萧俪的院子,简直天差地别。
赵怜儿猜想,定然是萧俪家中的长辈授意的,萧俪拗不过,便默认了,只是现在这些管事仆人就敢对着他们吆五喝六,以后不知还要受多少闲气呢。
柳修筠那样骄傲的一个小公子,他怎么受得住这些。
赵怜儿心里难过,那管事站在一侧,盯着这些侍女和侍儿干活,目光偶尔扫过来,带着几分审视和品评。
他垂眼瞧着坐着的柳修筠,被这目光瞧着面色难堪,轻轻移了移身子,替他挡住了那目光。
院子里额人进进出出,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听见一个侍女禀报“李管事,都收拾好了。”
李管事‘嗯’了一声,抬步走到柳修筠身前,道“公子,都收拾好了,你看看,要是没问题,我们就走了。”
赵怜儿将柳修筠扶了起来,进内室瞧了一圈,发现他们干活还挺麻利,桌椅被褥都换了全新的,一应茶盏用具都配的齐全,屋子的门窗虽然有些旧了,但都换上了新的明纸,连角落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只是屋子长久没有住人,有一股潮湿的霉味,但想来通风两日就好了。
柳修筠有些意外,这李管事对他倨傲,但办事居然如此妥帖,他愣是挑不出错来。
温声道“没什么问题,多谢了”
李管事轻笑道“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柳修筠点了点头。
赵怜儿瞧见那些侍女将他们带来的包袱,尽数都拿上,准备带走。
心中着急,轻轻摇了摇柳修筠的手,示意他看。
柳修筠转身,顺着赵怜儿的目光瞧了过去,那包袱里还有他贴身的衣物,立马开口“李管事,这是我们从嵩阳带来的东西,放在我们院里,我们自行收拾就行了。”
李管事回头,淡淡的回道“这些外面带回来的东西,来路不明,都得查验了,若是没什么问题,自然给你送回来。”
李管事的目光忽然落到了赵怜儿身上,赵怜儿被他瞧的轻轻吸气。
那管事玩味的笑了,将目光移到柳修筠面上,道“忘了知会公子,除了外面带来的东西要被盘查,人也是要查的。”
柳修筠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定定的瞧着李管事问“怎么查?”
“公子有大小姐作保,我无权查问,不过您身边的小奴才嘛,归我管辖,明日辰时会有人来给他带路去刑房,可别误了时辰。”
李管事说完,侧眼瞧着赵怜儿害怕的模样,笑了,也不等柳修筠的话,挥了挥衣袖,转身就走了。
七八个人带着他们的东西,乌泱泱的撤走了,赵怜儿失神的望着柳修筠,眼中已经蓄起了泪珠。
柳修筠见了心里不是个滋味。
他慌乱的抓着柳修筠的手,问“公子,刑堂,为什么要在刑堂审我?”
“会用刑吗?”
柳修筠拍着他的手宽慰道“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我明天陪着你去,别怕。”
赵怜儿听闻这话,稍稍放心了几分。
轻轻点了点头。
柳修筠牵着他道椅子上坐着,脑子里思索着他们行囊里面的东西,有没有不妥当的,忽然眼中闪过不安的神色,低头看向赵怜儿的眼睛,问他“那一瓶药丸,你、你是不是带过来了。”
赵怜儿眼中露出了惊恐的神色,颤声道“我,我带上了”
“公子,怎么办,那药我放在你的妆匣子里面了”赵怜儿的声音已带了哭腔。
柳修筠心沉入了谷底,闭了闭眼,无奈的道:“明天再说吧”
赵怜儿抓着柳修筠的手,心里升起了一个期盼,如果萧俪今晚上来他们院里就好了。
只要那些人知道柳修筠受宠,肯定就不敢太过难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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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俪从书房出来,身后跟着个小侍儿,抱着一摞资料。
她娘说,既然打定主意查柳家的事情,朝堂上的事她就得开始了解了。
这一摞是关于下个月春闱的资料,这段时间必须研读明白,若有不懂随时可以去问她。半个月之后,会给她安排个差事,辅助着组织春闱考试。
只要不出差错,就能慢慢提拔。
萧俪回了月华苑,让身后的侍儿将资料交给邀风。
“把这些东西放到我书房去,我一会要看。”萧俪吩咐道
又问采月“柳公子走了是吧?”
“是,李管事带了人来,请柳公子去其他院子安置了。”采月答
在书房的时候,她就吩咐了白沐,给柳修筠安排一个偏小雅致的院子。
白沐说青梨院很合适,那院子虽小,但是院中种了两颗大梨树,春日里正是开花的时候,只要收拾的妥当,住着定然清净舒心。
萧俪点头应了,又叮嘱她安排妥帖,不可有什么短缺。
她抬脚往书房去,纠结着要不要去看看柳修筠,但一想到,自己刚回来,正是引人注目的时候,还是先别去了。
白沐办事,她是放心的。
萧俪心中拿定了主意,便一头扎进了书房。
春闱是中国古代科举制度中的中央考试,因考试在春天举行,故又称为春试或春闱。
大庆选拔官员的制度有两种,一种是通过科举,一路考上来,根据成绩来授官。
另一种就是萧俪她们这种世家贵族的子弟,可以通过推举做一些辅助官职,如果能做出成绩,就能正式授官。
萧俪现在走的就是第二种。
萧俪从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古代的春闱,看着这些资料很是吃力,一下午的时间才研究了点皮毛。
她只得将不懂的地方圈起来,第二日的时候去请教萧晴。
用过晚膳之后,继续挑灯夜读。
书房外面伺候的邀风和采月面面相觑,都没想到大小姐这次回来,变化这么大,不仅周身气质变得正经,还一门心思的读书上进了。
对着他们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
邀风听着外面的更鼓,去厨房熬了一盅参汤,轻轻的敲了书房的门。
半响里面才传来一句“进”
邀风进门之后,瞧着端坐在书案前的萧俪,右手执笔,在纸上批注着。
柔和的烛光映照在她俊俏的面庞上,那专注的模样,邀风的心都漏了半拍。
他躬身端着参汤,到萧俪身侧,柔声道“小姐,天晚了,对着烛火看书伤眼睛,奴才炖了参汤,小姐用谢吗?”
萧俪连头也没抬,随意的说“等等吧”
邀风就端着参汤静静地候着,万籁俱静,屋内只余萧俪写字和翻书的声音。
又过了半个时辰,萧俪觉得脖子酸,抬头活泛,侧眼瞧见邀风还候着。
惊讶道“你放着就行,怎么还端着等着呢?怪累的。”
邀风见萧俪和颜悦色的模样,胆子大了几分,柔声道“奴才不累,已三更天了,小姐早点休息吧,别累坏了身子”
萧俪见他端了那么久的汤,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朝他招手“来,把汤给我吧,我喝了。”
邀风柔柔一笑,这汤他用了双层的砂锅放着,下面还有炭火,就是放两个时辰,都能是热的。
“还热着呢”他将汤递给了萧俪。
萧俪抬手接了过来,喝完汤觉得确实有些困了,便起身回房。
邀风跟在身后,采月去端了热水来,二人伺候着萧俪洗漱。
萧俪自己换了亵衣,对他们摆了摆手道“去歇着吧,我这不用你们管了。”
采月行礼退下了,邀风却没动。
萧俪抬眼见他没走,狐疑的看着他问“你还有事?”
邀风稳了稳心神,跪下道“奴才是想谢谢大小姐赏赐的膏药。”
萧俪当什么事呢,“我知道了,你快起来吧”他额头上的疤痕,就是原主用砚台砸出来的,她不过是给他找了些名贵的祛疤膏。
说到底不过就是打了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萧俪都觉得受之有愧。
邀风慢慢的站了起来,因为心底的紧张,面上浮起了几分红晕“于大小姐是举手之劳,对奴才就是天大的事,奴才心里感激大小姐,愿……给小姐当牛做马,回报小姐恩德。”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萧俪身着亵衣,也没传找柳公子伺候,邀风心跳的厉害。
也不知萧俪听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他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太过害怕,说的太隐晦了。
他抬眼悄悄去寻萧俪的神色,萧俪面上一派正经,瞧了他一眼道“好了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事过去了,不许再提,快回去歇着吧。”
萧俪说完话,就开始打哈欠,转身就往床上走。
邀风心中一空,行了个礼“是”
然后转身出去了
第47章
李萍跟着李管事,将柳修筠从嵩阳带回来的包袱查验了一番,里面都是些寻常衣物,唯有一罐膏药和药丸十分可疑,闻着有一个股薄荷的清凉味,像是伤药,李管事看完就扔在一旁。
那一小葫芦药丸她放在鼻间闻了又闻,半响瞧不出门道。李管事抬手接了过去,拿出一粒在手心碾碎,又用手指蘸了茶水,滴在碾碎的药丸上,将其化开,味道立刻就出来了。
李萍瞧着李管事脸上露出了笑意,凑上前去问道:“干娘,这是什么啊,让您这么开心。”
李管事从怀中掏出手帕,将手上掺了水的药泥擦去,笑道:“这可是好东西,男人吃上那么一两粒,能伺候一整宿呢。”
李萍瞪大了眼珠,声音惊讶:“看不出来啊,那柳公子长得一本正经,那事上竟然如此的放荡。”
“依着府里的规矩,夹带这些脏东西,可是要打板子的。”
李管事将擦完手的帕子随手扔给李萍,面上带着笑意,没说话。
李萍低声道“干娘,这柳公子可是大小姐新宠,咱可不能轻易开罪啊?是不是禀报正君,让他来处理?”
李管事白了她一眼,抬步往外走,冷声:“你怎么白长个脑子,这事要是禀报了正君,正君罚了柳公子,小姐要是怪罪,你说她能饶的了你我?”
李萍赶紧抬步跟上,皱着脸请教道:“还求干娘教我,这事得怎么处理。”
李管事冷声道:“你今日没看着,柳公子身边那个小侍儿,忠心护主的紧吗?”
“不用咱们费心,明儿个在刑堂一审,他自个就能把这罪责给揽过去,收拾不了柳修筠,我还收拾不了一个小牙子吗?”
李萍瞧见干娘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顿时明白了她的意图。
那个赵怜儿妖妖娆娆的,一看不像是正经人,她干娘尤为喜好这一口。如今看来,是早就在打他的主意了。
李萍满脸堆笑的附和:“人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干娘这样的英雌,府里多少侍儿想要伺候都排不上队,那个赵怜儿能入了干娘得眼,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很快二人就到了李管事的私宅,两人进了门,就有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迎了出来,对着李管事,柔柔的唤了一声‘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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