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这些,偶尔起念要跟孟主任直接叫板的小心思就歇了 。
先苟着吧。
想起房子的事情,又烦恼起来:都跟纪成博撂了狠话,说会尽快搬走,谁料到租客退不了租。
她个人物品太多,如果一定要搬走,那得找个中转的房子住几天,再搬到新成花园区,费钱不说,关键是太麻烦。
要怎么跟纪成博提呢?
为了给别人看她也可以安心摆烂,一下班,黎染立刻收拾包走人。
但是也不想回家,便临时约孙老师上小课,孙老师说今晚有其他班级的大课安排,问她要不要来跟着上。
黎染当然同意。
进了更衣室,突然旁边有人拍她:“黎染?”
她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是熟人,林Z。
她俩从小就在一个兴趣班学跳舞,后来初中高中也在同一个学校,直到大学才分别去了不同城市,渐渐断了联系。
“你一直在坚持跳舞?”紧身的舞衣不好穿,黎染一边往下使劲儿拽,一边跟旁边隔间里的林Z聊天。
“今天过来上体验课,”隔壁回答:“停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多久能重新拣起来。你一直坚持跳吗?”
“没事,上几节课以后,肌肉记忆就都回来了,”黎染安慰:“我是大学又开始跳的,当时参加了学校的舞蹈社团活动。”
“你们成大也有舞蹈社团?”林Z道:“我还以为你们学霸天天只忙学习呢。”
黎染笑:“当然有。”之前她把跳舞视频转发到朋友圈里,有人评论:多亏你考上成大,给专业舞蹈演员留了一条活路。她当时回了个笑哭表情,心里暗爽。
林Z继续:“我也就是最近才又起了跳舞的心思。刚毕业那会儿,工资低还天天加班,根本不敢想跳舞的事。哪像你。”
“悖没有啦。”黎染心里有那么一点自矜。
像她们这种从毫无背景根基的普通家庭走出来的人,从大学到迈入社会,大都有一段狼狈不堪的日子,离开象牙塔,头脑上快速吸收人情世故,工作上急于站稳脚跟,经济上还捉襟见肘,万一再谈上一段到几段不等的糟心恋爱,那就更糟糕了,二十多岁最鲜嫩和精力充沛的日子就这样呼啸而过。
黎染换好衣服,从隔间里出来,顺着刚才的话头问:“对了,那你现在做什么?”
林Z恰好也撩帘出来,她早就等着黎染问了:“在云泰科技,负责HR,去年刚来潭市。”
黎染没掩饰住自己的惊讶:“真的啊?挺这么厉害!”
刚刚冒头的那一点优越感烟消云散。
第6章 她才不做夺命连环call这种掉价的事
黎染工作上经常跟政府招商部门对接,当然知道云泰科技。
现在市面上初创公司不少,成立之初个个说自己有千亿市场、突破性技术、高端团队,凭着商业计划书,各种政府补贴政策拿了一溜够。等三年后回过头去进行项目验收的时候,三十个项目里,二十个已经跑路,三个创始人被判刑,六个决定转变经营/研发方向,只有一个跑出来了。
云泰科技就是优胜劣汰后剩下的那一个,母公司实力雄厚,方向选得也好,成立不过六七年时间,已经准备要IPO了,如今炙手可热,潭市给了很大一块地才招商过来。去年云泰科技的办公楼修建完毕,林Z就是那时随公司搬到潭市。
“厉害什么,刚成立就加入了,从底层慢慢混上来的,也就是运气好,”林Z话是这么说,语气里难免有一丝得意。
黎染问她是不是等公司上了市,就财富自由了。以云泰科技HR负责人的位置,怎么也是大几十万一年的收入,最关键的是,期权肯定也没少拿,按照现在的估值,行权后说不定要上千万。
林Z把包放进柜子里:“嗨,民企,风险大,回去跟家人说,都觉得我不知在什么龙潭虎穴,劝我赶紧辞职考公。我现在啊,就盼着赶紧到35岁。”
黎染没明白她的梗:“35怎么了?”
“考公务员,年龄限制35周岁以下。”
二人笑得各怀心思。
林Z不愧也是有童子功的人,跳了小半节课,就被老师注意到,还特意把她也调到了队伍前面,跟黎染并排。两人从小一起学舞,如今三十多,又一起站在落地镜,感觉又熟悉又陌生。她们风格略有差别,同样的动作,黎染做出来偏柔美,林Z的力量感更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这个对比,今天孙老师对黎染的表现力不是特别满意,提醒她好几次:“动作可以再出来点儿”“再放出来一点儿”。
临下课,孙老师宣布,两个月后M Dance要举办一年一度的汇演,从下节课开始学习汇演节目的舞蹈动作。
汇演同样也是M Dance老板的运营手段:每年一次,在潭市艺术文化中心租用最大的演出厅来举办,表演者有M Dance老师,还有各个班学员。观众除了要邀请学员的亲朋好友,还会邀请市内其他舞蹈机构,以及艺术文化类的自媒体,网上预热、现场直播也都配齐,阵仗相当热闹。其目的,一方面是鼓励学员好好学舞,一方面也是提升M Dance自身的知名度。
有一年老板甚至邀请到了当地广电的记者,不知道是不是当天缺新闻素材,竟然还上了本地黄金新闻。
学员们兴奋地叽叽喳喳讨论要买什么衣服、化什么妆,黎染跟林Z说着话往外走,孙老师过来找黎染:“你现在生怕给多了,动作变形,看起来还是太收着了。你得表现再多一些,再‘要’一点,别人才能更容易看见你。”
黎染体会着老师的话,点点头。
“你能参加汇演吧?”孙老师问。
孙老师可没这么问别人,黎染心里起了个隐约的念头。
林Z抢先把她不好意思问的问出口:“老师,你怎么只问黎染?是不是打算让她跳C位?”
孙老师笑了:“是有这么个想法。”
黎染矜持地笑,暗中感谢林Z直球。
没想到林Z还有更直球的:“老师,你看她也没有多开心,考虑考虑我啦。”
孙老师不过看她跳了一节课,只笑不说话。
林Z笑嘻嘻:“你选黎染是因为她报你的小课吗?我也可以报你的小课。”
黎染这回把白眼翻上了天。
孙老师落荒而逃,林Z还跟黎染背后蛐蛐:“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
出门的时候,黎染不过就是跟林Z客气了一句,谁想到林Z竟然爽快地坐上她的双门小轿跑,一上车就毫不客气地摸摸这里,看看那里,说她自己也准备买车,问这车的落地价多少。
黎染说了个数,林Z显然梗了一下,然后说不错不错考虑一下。
黎染点头,说轿跑就是拉不了什么东西,自己家里已经有辆SUV,所以买一辆也无所谓,如果只有一辆车的话,就得考虑实用性了,偶尔拉个大件,或者父母过来,就不太方便了。林Z附和说对,轿跑的实用性确实有点低。
“你现在还是一个人?”黎染就着这个话题问。
“这些年忙着工作呢,也没时间找对象。对了,你跟你老公怎么样?我听说,你老公长得挺帅,还在自己创业,现在公司发展得不错吧?”
黎染结婚时没通知高中同学,倒是有人把她朋友圈的婚礼照片分享到高中群里,后面还跟着微博热搜的截图,同学在下面一水儿地“羡慕”、“恭喜”。
“悖就那样呗,”她含混地回答道,下意识隐瞒了自己要离婚的事情。
谁知突然车轮刚啷刚啷异响,车身剧烈抖动,黎染赶紧一脚踩住刹车熄了火,下车只见左前轮的挡板处插了一根两指粗细的钢筋,蹭着车轮一直穿过车轮后的胶皮,直插进车身里面。
林Z也跟着下车,见状吓了一跳:“妈呀,这是怎么弄得?”
黎染蹲在车轮前埋着头:“不知道呢,”钢筋有点弧度,她动了动露在外面的那一头,被卡住拔不出来。
有人遛弯路过,见一辆漂亮的双门小轿跑斜停在路中间,纷纷驻足。
旁边一个中年人:“这要是车速再快点儿,估计就翻过去了。”
其他几个人也说挺危险,看黎染面色没变,说这姑娘自己还挺淡定。
黎染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土,“这会儿哭又不管用。”
林Z正在偷偷拍胸口,闻言调整了脸色,“就是,这会儿害怕也不管用,想想后续怎么处理。是不是……要报保险?”
中年人有经验:“要是先报警,你着急修车,警察绝对会认定是你的责任。”
黎染明白过来,那等于她用自己的保险修车:“关键又不知道这钢筋哪里来的。”
中年人分析,这么粗的钢筋肯定是建筑工地用的,沿着河边走一百多米,有个市政绿化工地,“不过工地肯定要推脱,让你拿出证据,证明钢筋是他们的,”他一摊手:“这证据就不好找了。”
林Z:“好言好语说肯定不行,你得去工地闹,闹到他们不得不赔。”
黎染面露为难,林Z撇撇嘴,“那现在怎么办?”
有个大妈在一旁建议:“你们两个姑娘家,哪会处理这种事情?找家里男人来弄。”
林Z斜着黎染:“那怎么着?叫你老公来?”
黎染犹豫着掏出手机给纪成博打电话,心里敲鼓,凭两人现在闹成这个样子,万一他当面拒绝,岂不是更难看?
打一个,没接,又打一个,没接。
黎染:“估计开会呢。”
“你再打一个,”林Z道:“什么事能比老婆的事大。”
黎染极少连续给纪成博打电话。他也有不接电话的时候,她总是把电话一扔,绝不打第二次。黎染相信,真在乎的人自然主动联系你,不在乎的话,再追着打电话也没用,夺命连环call这种事情也太掉价了,她才不做。
可眼下这情况,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事故,又有林Z在旁边盯着,只好再次拨出电话。
“嘟――嘟――”拨号声响起,她脸色如常,暗中在心里忐忑,不知道更盼着他接、还是盼着他不接。
第7章 喷香的骨头
黎染几乎放弃希望时,听筒里的拨号声突然中止,O@响动后,纪成博的声音传过来:“我……”
黎染才不管他说什么,朗声道:“老公,我车出事故了,你赶紧来处理一下。”
纪成博一天开了两场会,一场四小时,另一场也是四小时。
第一个是新项目立项评审会,其中一名项目提报人踌躇满志介绍了国际前沿研究进展,引用了最新的论文,以及“我同学现在在deepxxxx,据他透露……”,纪成博问具体落地场景,提报人张口结舌,再问进程安排和费用预估,提报人的回复让他直接拍案而起。
终于熬到结束,匆匆吃了个午饭,又去参加第二个会,季度重点项目review。
一开始各个小组还在按部就班介绍进展,讲着讲着某个组说遇到了技术难题,这下可好,所有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建言献策,发散得毫无边际,其中讨论得最兴奋的就是CTO梁超。
纪成博听得烦躁,原定会议时间快结束了,这还有一半的组没讲呢。他干脆打断了现场讨论,强行把会议内容转回到项目进展上。可是没听多久,手机上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他拍拍CTO梁超的肩膀,嘱咐他注意把控会议内容,技术问题可以私下单独讨论。自己把位置从会议室最前面挪到最后面,时不时站起来走出会议室去接电话。
开完一天的会,纪成博靠在办公椅上,闭着眼睛手指捏鼻梁。
他自己反省了一下,这一天脾气急,肯定是因为早晨没吃早饭,血糖低。
某些人刚说要搬走,马上就不做饭了。还真是人没走,茶就凉了。
负责投资者关系的谭乔娜走进来:“老板。”
她对纪成博的称呼,向来与他人不同。
公司员工之间互称“同学”,对纪成博,大伙儿一般按照学位叫他“纪博”,要是关系亲近点的,就叫他“成博”。这里面还闹出过笑话,实习生来了几天,小心翼翼问上级:“咱们老板到底姓纪还是姓成?”
谭乔娜来奥纳智途时间不长,主要帮助纪成博对接外部关系。她从来不小心翼翼跟随别人的称呼,坚持喊他“老板”。在奥纳智途里,这个称呼莫名有点戏谑的意思,纪成博便任由她这样称呼了。
“老板,这是最近一些外部邀约,”谭乔娜把手里的活动资料放在玻璃办公桌上。
纪成博微闭着眼睛,中指在太阳穴上揉,“最近外面的活动适当推掉一些。”
“我已经筛掉了一些不重要的,还有两个要你拿主意,看要不要去参加,”谭乔娜补充:“毕竟最近要融资,得保持公司的声量。”
纪成博点点头,拿起活动资料,一个是一年一度的行业高峰论坛,一个是《创客家》的采访邀请。行业高峰论坛是每年惯例要参加的,行业内头部公司都要去,奥纳智途如果缺席,肯定会有人质疑公司是不是出了问题。后面一个……
纪成博说没听说过这家媒体,谭乔娜说《创客家》最近刚火起来,出了好几篇10w+,热度很高。
纪成博没有被说服,问得咄咄逼人:“做这篇报道有人看吗?能产生什么效果?”
“报道还在其次,这家媒体跟国外的Fierce AI有合作。”
“Fierce AI?那个每年评选全球20家最凶猛AI公司的机构?”这是个有分量的榜单,纪成博听说过。
谭乔娜细细解释,Fierce AI今年会把中国AI公司纳入榜单,《创客家》负责推选国内公司。这次采访可以借机跟他们搞好关系,好推公司上榜。
“那就接吧,”纪成博很快做了决策,又问:“最近没有政府的活动来找?”说是要推掉一些活动,可是想起有事要解决,还是只能自己给自己上笼头。
谭乔娜回忆了一下:“有场本市科技局安排的高端人才活动分享,主要是科技局为了吸引人才来潭市,我觉着意义不大。”
纪成博摇摇头,手指习惯性点着桌面:“科技局掌握着各种政策各种补贴,是奥纳智途最重要的政府关系之一,咱们可得好好伺候着。”
原先他也不信,一心只盯着客户、盯着行业看,还是黎染坚持让他申报科技局的项目,结果还真的拿了不少研发补贴,对公司来说,是既得了实惠,又得了名声。
最近他想要从国外挖个技术大牛回来,如果能给人家争取到一些荣誉称号和人才住房补贴,应该会更有说服力,想来想去,这事还得找科技局来办,多亏听了黎染建议,之前跟科技局已经建立起不错的关系,如今还要继续跟进。
谭乔娜点头说再去跟科技局联系一下那个活动,然后见缝插针地问纪成博这会儿有空没,想对一下采访提纲。
纪成博正要说话,突然手机在裤子口袋里震动,他掏出来,瞅见来电人名字微微皱眉。
这会儿她给他打电话干什么?又要掰扯离婚协议?
他把手机放一边不想理,可没想到停了一会儿,又震动起来。
4/41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