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你怎么了？”
我一转头，嘻嘻拿了药膏回来，站在我身旁，担忧地看着我，“没什么。”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心神有点恍惚，一个不稳，身形晃了两下，嘻嘻赶忙扶住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没事。你跟导演说，我今天想请个假，先休息一下。”
半躺在保姆车内，我看着车外不断飞驰的景色。
大冬天的，天气阴冷，上方的天空仿佛染了层轻薄的灰色颜料。
我突然想起来我爸的话，他说，薛杭，生死未卜。
薛杭。
生死未卜。
薛杭，要离开了。
“离开”这二字让我的心莫名地一颤，像是寺庙敲钟时的声音，一圈一圈地在我脑中震动。
他怎么可能会离开呢？
像他这种骗子，像他这种祸害，不会死得这么早的。
祸害遗千年，他肯定不会这么早死的。
我转头看向嘻嘻，嘻嘻仍旧担忧地望着我，从片场出来到现在，她一刻也没有放松过。
“我身份证是不是在你那？”
嘻嘻点头。
“给我吧。”我朝她伸出手，“我今天要回趟青安。”
“是你家里人出什么事情了吗？”
家里人？
薛杭算我家里人吗？
我突然发现，我很难界定我和薛杭的关系，在名义上，他是我哥，但我从未承认过，甚至，我恨他，他也恨我。
“不是。”
我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接过嘻嘻递给我的身份证，“我明天回来。”
车刚到机场，就下起了雨夹雪，道路打滑，航班延误，怨声载道。
我站在机场内的高大玻璃墙内，看着机场外昏暗一片，只有工作的灯光，星星点点。
我离开了机场，去了高铁站。
高铁没有停运，但我买的太晚，只有站票，站了6个多小时，从黑夜到日出，我终于到了青安。
我去了西京医院，按照谭茹告诉我的房间号，去到了薛杭所在的病房。
我没能进去，病房外站着两个保镖，身材魁梧，看见我过去，警惕地盯着我。
我问，“里面的人，还好吗？”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人对我说，“你是谁？”
我摘下口罩，“我爸是庄翰，他让我来的。”
他们两个应该是看过我的戏，“你不是庄文心吗？庄董是你爸？”
“是。薛杭还好吗？”
他们应该是受了什么指示，又互相对视一眼，那个问我是不是庄文心的保镖说，“医生说，要看他能不能度过这几个晚上。”
我的手指微颤，“我能进去看看嘛？”
“抱歉。老板说，除了医生，谁也不准进去。”
他们的语气很客气，但是却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好。”
我深深看了一眼病房门，戴上口罩，准备离开。
“心心？”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面色暗黄的男人坐在轮椅上，惊喜地盯着我，他的身后有个同款的保镖推着他。
那男人，除去不太健康的肤色，但从五官而言，还算不错。
但我确实不认识他，“你是？”
第51章 你居然在骗我
“我是赵允文。”他笑了一下，眼中明亮灿烂，但那蜡黄的脸色令他这笑容十分干瘪，“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你粉丝，我很喜欢看你和江渊演的那部电影。”
他眼中的喜欢不似作伪。
我微微点了下头，“你能让我进去看薛杭吗？”
他愣了一下，脸上突然显露出些许的紧张，“你是来这找阿杭的？你和他？”
“我爸让我来的。我爸是庄翰，薛杭的继父。”
他愣了一下，“你是阿杭的妹妹？”
我不太想承认这点，于是重复，“你能让我进去看看他吗？”
“好。”
他看向那两个保镖，让保镖放我进去。
那保镖对视一眼，二话没说，就让开了道路，让我进去。
青安也下了飨赣辏我一推开病房门，那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我。
昏暗的窗外、寂静的房内，就好像停尸房。
薛杭就静静地躺在那病床上，盖着医院的条纹被套，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旁边的机器在不停地运转。
我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他。
就这么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移开视线，从羽绒服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要回杭州了。
将手机重新揣进口袋里，一抬眼，薛杭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
……
我俩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
最后，他应该是太累了，闭上了眼睛。
我离开了病房，赵允文还在门口，我对他说了声谢谢，准备离开。
他喊住了我，“心心，你中午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顿饭。”
我没有时间，我只请了一天的假，现在得立刻赶回杭州拍戏。
他表示理解，在我刚走几步之后，又喊住了我。
他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保镖，自己推着轮椅走到了我的面前，他跟我说，他从小就得了尿毒症，爸妈一直在帮他找配型成功的肾，但是这么多年，哪怕是赵家，也没有找到。
他已经绝望了，每天就等着死亡的降临，然后，
突然有一天，他妈跟他说，找到了，那个人是阿杭。
“虽然很自私，但我非常谢谢阿杭，谢谢他愿意帮我。我知道，阿杭是你哥哥，你不愿意他遭受伤害，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
他的眼中是真诚的歉意和忐忑，明明都是赵家人，赵允城令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倒是一眼就能看透。
可能就是因为他的病，他没有继承赵家的资格，被动地被赶出了那尔虞我诈的世界。
“我没有生气。他愿意帮助你，你也能拥有健康的身体，这是一件好事。双赢。你们动手术那天，我应该不在青安，提前祝你们手术顺利。”
他眼中全是惊喜，“那我能够加你个微信吗？”
“当然可以。”
雨仍旧在下，空气冷冽，天空灰暗，也不知道飞机能不能按时起飞。
我站在医院的屋檐之下，扭到的左脚有点疼，将重心落在没有受伤的右脚上，拿出手机，想提前和导演说一声，可能得晚点到片场。
正巧看到导演艾特全体成员，说他家里出了点事情，也快过年了，天气也不好，先提前放假，到时候大年初三准时开拍。
不用回片场了，我一时间不知道去哪。
想了下，还是回家了。
家里仍旧没有变化，保安还有其余的阿姨们见到我，都笑着跟我打招呼，问我的脚怎么回事，还主动想要搀扶我回别墅内。
我拒绝了她们，刚走到别墅大门口，燕姨出来了，她提着保温盒准备出门，看见我回来，没有我意料中的喜悦，反而十分慌张，“心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也不说了声……哎！你腿怎么了？”
燕姨搀扶着我往别墅内走，我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支支吾吾，还没开口，我就已经看见了那副原本摆在电视机旁的画，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画呢？！”
燕姨犹犹豫豫，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说。
“我走的那天，不是跟你说过，如果那画被拿走了，你要告诉我嘛！”
“是……但是……但是老爷说……”
“我爸人呢？！”
“老爷昨天没回来。”
我气愤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我以为他站在我这边，没想到背着我，趁我不在我又把那副画给拿走了！
“哟！生这么大气，因为那副画呢？”薛澜从厨房走了出来，伸出手指，指着那画原本在的地方。
她的神情，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嘲讽，像是忍了这么多年，不想再忍了。
“画呢？”我质问她。
“那画啊？”她拉长声音，似在思索，但随即又充满恶意地看着我，“我扔了！”
“我扔的那天呢……”
薛澜没有得意多久，因为我一巴掌甩到了她的脸上。
她的脸肿起，不敢置信，又愤怒冲天，她开始反击，边动手边骂，“庄文心，我忍你很久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就是个没妈的的野孩子，要不是……”
我堵住了她的嘴，不顾燕姨和其余阿姨的阻拦，和薛澜互相殴打。
最后，我俩还是被拉开了。
我爸也被喊了回来。
那时，我已经被燕姨拖到了我的房间内，燕姨给我解释，画没有被扔，还是好好地保存在书房内，她跟我道歉，她原本是想把事情告诉我，但是老爷跟她说，让她不要告诉我，她觉得老爷说的有道理，要是告诉了我，不仅会影响我拍戏，还会激化我和薛澜的矛盾。
我一言不吭。
燕姨叹了口气，又拿着棉签给我上药。
这时，我听见门外传来薛澜歇斯底里的怒骂声。
我立刻起身跑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薛澜被我爸抓着挥舞的手臂，又哭又骂，“庄翰，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居然都在骗我！一直都在骗我！”
我爸紧皱眉，不耐烦、无奈一同出现在他的脸上，他对着薛澜说，“我没有骗你。当时确实是博楷让我照顾你，但如果我真的对你没心思，我会娶你回来吗？你自己想想，这么多年，我难道对你不好吗？”
薛澜止住了哭泣，“那你……那你，那那天，赵博楷跟你说，谢谢你这么多年照顾我是怎么回事？你娶我，难道不是因为赵博楷让你照顾我吗？”
“是啊。”
薛澜听见我的声音，转头看向我，她的手仍被我爸抓着，双眼通红，年近50的女人，医美过度，哭得梨花带雨。
“我爸就是因为赵叔叔才娶你的。你不会以为我爸喜欢你才娶你的吧？你都快50了，还这么天真呢？这外面……”
“心心！”我爸看着我，瞪着我，让我闭嘴。
我笑了，自从薛澜进我家的那天起，我就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那么扬眉吐气，那么高兴得意，“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赶紧滚吧。”
第52章 但我肯定是第一个
说完，我回了我的房间，燕姨拿着沾满药膏的棉签跟在我身后。
等到她上完药之后，我让她走了，去办她原本要办的事情。
没过一会儿，我爸来找我了。
他坐在另一条长的白色沙发上，笔直地坐着，既和蔼，又不减损他的父亲的威严。
他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脸疼不疼，然后又跟我说起了薛杭的身世，
薛杭是赵博楷和薛澜的儿子，当年赵博楷已经和薛澜在一起，但是赵家不同意，赵博楷抵抗一段时间后，还是选择了回赵家，和汤家联姻。
虽然赵博楷已经结婚，但是对于薛澜还是放心不下，就让他照顾薛澜。对他的儿子薛杭，也是甚为关心，所以，薛杭应该不久后就会回赵家了。
他全程没有说让我和薛澜、薛杭和睦相处，但通篇表达的，都是这个意思。
已经知道我爸是因为赵博楷的关系，对于她们两人关照有加，我便没了之前的抵触。
但我仍不理解，“那你为什么要娶薛澜？他让你关照薛澜，但并不要求你娶她。”
“我一个鳏夫，对一个未婚的女人照顾有加，说出去像什么样子？再者，博楷对小澜有愧，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件事情。”
这个解释，我能接受。
我爸看见我的神色缓和下来，对我说，“阿杭在医院已经醒了，你要是有时间，去看看他。”
“我不去。等他死了，我会去参加他的葬礼。”
“你啊……”我爸无奈地摇摇头，“说你聪明，你偏偏有时候又倔到不行。阿杭回赵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过去的那些事情，都过了四年了，你也该看开了。”
“爸也告诉过你，任何的感情，还有那些对你毫无用处的情绪，都不应该去阻碍你的路。阿杭的目标是赵家，这和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我明白了我爸的意思，我爸已经和薛杭或者说赵博楷已经达成了一致，双方携手，去拿下赵家。
我看着我爸，坐直身体，“可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薛杭？赵家除了薛杭，还有赵允城。”
我爸微皱眉头，“你为什么突然提起他？”
“我见过赵允城。他收购竹木那天，我也在场。我能够感受的到，他城府深，不是个良善之辈。但是这样，他的胜算才会更大不是吗？”
“赵允文有尿毒症，就算治好了，他的心思单纯，又没有经过历练，这人基本就出局了。薛杭是比赵允文聪明，但是赵允文的母亲肯定不愿意，论资历，他也比不过赵允城。”
“爸，你为什么不选择赵允城，非得选择胜算更低的薛杭？”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爸，我承认这话有我的私心，但是，
单从现有的局势来看，赵允城确实赢面很大，虽然薛杭当他儿子当了这么多年，但我爸是个商人，我作为他的亲生女儿，他都能为了维护和赵博楷的关系，让我这个亲生女儿受这么多委屈，薛杭都不是他亲儿子，他自然会选择明显有胜算的一方。
如果他仍然选择薛杭，但我只能认为，他在骗我了。
不仅在骗我，就连薛杭这个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都比我这个亲生女儿在他心中的地位重要。
我爸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你记得初中的时候，你问过我，为什么影纹有百分之十左右的股权被一个公司所有吗？那公司，是赵博楷的。”
我哑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甚至在我出生之前，我爸就已经和赵博楷同上了一条船。
这不是选择题，而从一开始，这就已经给定了答案。
*
我爸曾不止一次用“倔”来形容我。
我妈刚去世那段时间，我始终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我会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情况下，偷跑到我妈的墓碑前，一直就在那待着。
我爸喊着家里的所有佣人，动用他所有的关系，终于在我妈的墓碑前找到了我。
他不顾我的反对，强硬地带我回家。
我敌不过他，我被抱回了家，但我还是会偷跑出来，跑到我妈这。
来来回回五六次之后，我爸也放弃了，任由我待在那，又让燕姨还有好几个阿姨住在房车内，在那陪着我。
我知道我爸或者说影纹已经和赵博楷绑定在了一起，但我……我还是不想就这么和薛杭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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