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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那人的声音依旧和缓而深沉，“如果您没有改变主意的话。”
我在黑暗中，望着黑暗中的人，渐渐远去。
从庞塞大陆来的客人尊贵无比。
第10章
从庞塞大陆来的客人尊贵无比。
伟大的克雷芒四世教皇乘坐着三十二风帆的帆船，花了二十二天，抵达了谢利马斯岛。
岛上的人民热烈欢腾，穿着最鲜艳的衣服，在镇上最宽阔的街道两旁迎接他的到来。他所到之处必铺着红毯，他的衣襟上经常落满被投掷的鲜花。这是我出生以来，所见过的最隆重的庆典。
孔雀托着腮，望着马车窗户外兴高采烈的人们，眼神却显得有些与这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的冷漠。
我伸出手臂，搂着他的胳膊，小声问道：“怎么了？克雷芒教皇来了，您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孔雀转过头，用清澈的海蓝色眼睛看着我：“我并不信诸神。”
我呼吸微微一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孔雀静静看着我，似乎观察着我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眼神。
我咬咬下唇，毫不矜持地凑过去亲吻他花朵一样娇嫩的脸颊，小声道：“我愿与您同住地狱。”
说完，又觉得有些害羞，软软靠在他身上，却不敢看他。
孔雀轻轻笑出声来，伸手温柔地抚过我的长发：“于是地狱从此多了一颗洁白的珍珠。”
他低下头吻了吻我的脸颊，我干脆扶住他的脸同他接吻。
外面的热烈与欢腾似乎与我们无关，我第一次觉得如此贴近他的心，这种幸福的感觉令我无比沉醉。
克雷芒教皇非常高贵，他最亲近的侍从是他的侄子，曾被罗曼大帝加冕为大陆最英勇骑士的阿拉密斯.克雷芒。
那年轻的骑士有一头金子般的长发，柔美纤秀的脸蛋仿佛漂亮的贵族小姐，但那高挑的身形和腰间还未出鞘的佩剑却显示出主人的英勇与矫健。
父亲同克雷芒教皇非常要好，克雷芒教皇的老师曾经是他的教父。
“尊贵的教皇大人，您的到来令格尔特城堡蓬荜生辉。还有这年轻而英俊的骑士，简直如天神般俊美，令城堡里的姑娘们心驰神往。”父亲笑着，向教皇大人行礼。
克雷芒教皇笑着摇头：“格尔特公爵，我是为了珍珠小姐的成人礼而来。我奉神的旨意，为她带来最美好的祝福。”
父亲牵着克雷芒教皇的衣摆，请他进入城堡。
舞会简洁明快，四处都是淡粉色的玫瑰和洁白的百合。
克雷芒教皇与父亲坐在席间谈笑，青年与少女们在舞池中跳舞。
孔雀不喜欢跳舞，每当有舞会的时候，他总是沉默地坐在一旁，而不轻易走进舞池。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因为我曾经因他的笨拙而取笑过他，于是他就再不肯在我面前出丑。
可是在我成年礼的重要日子，我希望，我的每一支舞，都能被他牵着手。
“孔雀，求您。不必华丽的舞步，您的美丽令舞池中最美丽的少女黯然失色。您只要牵着我的手就好，所有人都将被您的美貌吸引，根本无人在意您的舞步。”我紧紧握着他的手，低声哀求。
孔雀紧紧抿着唇，秀致的眉峰微微蹙起，若他真是孔雀，那么此时必定收起美丽傲人的羽翼。
“我不愿。”他的声音听起来一点都没有人情味。
“哦，不，求您。今天是对于我极其重要的日子，我一定要和您跳舞。”
孔雀仍是抿着唇，但闪烁的眸光告诉我，他有一丝心软。
我再接再厉，在无人注意的时刻，偷偷吻他的手，摘下头发上的珍珠发卡，别在他的胸口，低声恳求：“求您，我只想和您。”
孔雀微微抬起眸，似乎要点头。
“珍珠！快到这里来，我来介绍你认识大陆最勇敢的骑士！”父亲爽朗的笑声从背后响起。
我被玛莲拉住手腕，从孔雀身边带走。
我回头望着孔雀，偷偷眨着眼，用嘴唇道：亲爱的，只要一小会。
孔雀的眼睛清澈蔚蓝，但此时却似乎含着一丝哀愁，我的心都快要被揪痛了。
朝着父亲走去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想要立刻回到孔雀身边。
他那样的眼神简直是要我的命！
“珍珠！”父亲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那总是充满慈爱的眼睛此时含着一丝严厉，“不要让尊贵的客人久等。”
身旁的玛莲扯了扯我的胳膊：“珍珠小姐，快过去，不要让教皇大人怪罪。”
我咬咬下唇，又回头抱歉地看了孔雀一眼，跟上了玛莲的脚步。
一头金色长发的青年美丽高贵，一双深邃而坚定的眼睛正注视着我。
第一次被人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提起裙摆行个屈膝礼：“尊贵的教皇大人，尊贵的阿拉密斯大人，晚上好。”
克雷芒一世教皇的眼睛充满柔和慈爱：“美丽的珍珠小姐，晚上好。这是我的侄儿，克雷芒家族的明日之星，阿拉密斯.克雷芒，你们幼年时候早就见过。我想你们一定会成为最好的朋友。”教皇说着，眼睛看向父亲，还颇为俏皮地眨了眨眼。
父亲忙微微俯身，微笑颔首：“这是格尔特家族的无上荣耀，格尔特家族愿意永远忠实于我们的朋友。”
教皇大人含笑点头，又转身对阿拉密斯道：“我亲爱的侄儿，舞会就要开始了，请美丽的小姐跳一支舞吧，连神都会为如此美丽的画面而感到愉悦。”
阿拉密斯恭敬俯身：“是的，大人。”
阿拉密斯抬起头，长眸深沉，宛若神秘的黑夜，倒映着我有些无措的脸，细长柔美的手伸向我：“珍珠小姐，希望我能有这个荣幸。”
“可是……”我今天的第一支舞只想和我最爱的孔雀一起跳。
“珍珠。”父亲的声音有一丝严厉。
我垂下眸子，把手放在那柔和坚定的掌心里，行个礼：“感谢您。”
阿拉密斯微笑。
我被他拉着走进舞池，乐师们立刻演奏起悠扬的音乐。
阿拉密斯舞艺精湛，动作优雅美丽，带领着我翩翩起舞。
可是我的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在舞会角落沉默坐着的孔雀。
他的面孔怎么会这样苍白？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一定是因我遗弃了他而生了我的气。可是我该怎样告诉他，尽管我的手被人牵住，我的心一刻也不曾离开他的周围，连他喝的每一口酒，吃的每一道菜我都紧紧盯着。
可是……那个女孩是谁？
她有一头美丽耀眼的亚麻色长发，她的笑容温柔沉静，那双眼睛带着浅浅笑意，坐在了孔雀的身旁。
那个女孩是谁？她怎么有权利坐在他的身旁？为何孔雀对她露出迷人的微笑？
天啊，那个女孩一定会被这个微笑迷住的！这太危险了！
“珍珠，您要去哪儿？”阿拉密斯的声音柔和低沉。
我正欲脱离舞池的脚步微微一顿，不知不觉之间，我居然已经跳到了舞池的边缘。
我的心被尖酸的嫉妒之情满满地占据了，可是我的教养让我必须对阿拉密斯保持微笑：“抱歉，阿拉密斯大人，我有些不舒服，好像需要吃些东西。”
阿拉密斯的眸子深沉幽晦，但仅一瞬间，又恢复成了清澈柔和：“那么我和您一起去吧。”
孔雀身边的女孩似乎和孔雀正在很开心地交谈，她的眼睛充满笑意，时而因孔雀的话而流露出惊讶或欣喜。
“孔雀，难道您不应该将这位美丽的小姐介绍给我认识吗？”我毫不客气地挤进孔雀和那女孩之间的空隙，用手环住孔雀的手臂。
孔雀的话突然被打断，不由微微皱了皱眉，轻轻拉下我的手：“这位是艾汶第家族的百灵，是我母亲的挚友，萨德夫人的三女儿。”
艾汶第家族我听说过，是庞塞大陆一只不算太著名的贵族旁系，连真正的贵族都称不上，只是比普通人更高贵些罢了。
我放下心来，略有些高傲但仍要维持亲切地向百灵问好：“您好，很高兴认识您。”
百灵温婉地一笑，她的笑容柔和而谦逊，让人如沐春风，而我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您好，珍珠小姐，我在庞塞大陆久仰您的大名，您出身高贵，又是克雷芒家族的挚友，认识您令我无限荣耀。”百灵说着，又转向一旁沉默的阿拉密斯：“尊贵的克雷芒大人，我是神忠实的仆人，请代我向克雷芒教皇大人问好，并传达我的倾慕之情。”百灵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红，连表情也拘谨了许多。
阿拉密斯礼貌地微笑点头。
尊贵的客人在格尔特城堡住下，我奉父亲的命令陪伴着阿拉密斯.克雷芒。他优雅懂礼，亲切而富有人情味，如果做朋友，他的确是非常好的对象。
但我的心只属于一个人，绝不可能动摇。
白天的时候，我陪伴阿拉密斯在谢利马斯岛上观赏美丽的风光，傍晚时候，再一同乘马车回到城堡。那个名叫百灵的美丽少女也邀请孔雀陪伴他。我简直担心极了。
我不如百灵柔顺听话，如果孔雀喜欢的是那样的女孩的话……
静谧的夜晚，海风徐徐。
我穿着白色的睡裙，外面披着黑色外套，轻轻敲响了孔雀的门。
我已经好几天没同他好好说话，这一次，一定要好好问他百灵的事。
“什么人？”声音低沉，略有些沙哑，难道是生病了么？
“是我。”我焦急地低声答道。
走廊里空无一人，但我还是要小心。
过了一小会，门打开了，孔雀的脸依然苍白，秀致美丽的五官在夜色中更显妩媚。
我心中欣喜，扑进他怀里，低声抱怨道：“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我非常想念您。”
孔雀的身体微微一僵，过了半晌，将我拉进房间里，紧紧地关上了门。
炙热的吻落在我的眉心，抚平了我的不安和焦躁。
我紧紧抱着他纤细的腰，心都快要在他的吻里融化了。
“孔雀……”手指紧紧抓着他解开两颗扣子的白衬衫，脸颊贴在他的胸口，撒娇道，“看见您和那个叫百灵的女孩在一起，嫉妒的火焰，简直要吞噬了我的心，我痛苦极了……绝对不要再和她说话，答应我好吗？”
孔雀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指抬起我的下巴，深邃的眼睛审视着我，似乎在评判我的话。
我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答应我！”
孔雀看了我一会，嘴角忽然微微勾起，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挑，带着一丝挑衅的味道：“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现在就将她赶出去！还要父亲踏平她的家族，让她为她今日的胆大包天付出代价！”我的心口燃烧着怒焰，我不能想象孔雀为了另一个女人而伤害我，如果他那样做，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女人！
“如果，今天那人不是百灵，而是一位高贵的公主，您还能说出如此自私自利的话吗？”海蓝色的眼睛望着我，似乎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
如果、如果是公主……那我……
我的眼眶发热，泪水在眼圈里打转，我死死地咬着下唇，也不肯让那泪珠掉下来。
我不能忍受！绝对不能！我不要孔雀成为别人的丈夫！
“您是我的！您答应对我忠贞不二……您不许不要我……呜呜……”我扑进他怀里，终于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用拳头狠狠打着他的胸口，可是打了几下，又觉得有些心疼，放轻了力道。
孔雀的手臂伸开，搂住我的肩膀，将我压在他怀中：“别哭了，只是逗您的。”
那声音低沉温柔，还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这样就把您吓哭了吗？”
“呜呜……您不许和别人在一起！就算是公主也不行！我不许！不许！不许！不许！”我如饶舌的夜莺，只会重复着自己霸道的要求。
我要他完完全全是我的，只能爱我一个，疼我一个，任何分割他爱意的人统统都该死！
他的发梢，他的指尖，他的眼神，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语言，他的举手投足，通通都要是为了我！
我从未如此害怕失去过什么，可我却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人是善变而虚伪的，即使此刻他承诺着爱我，又如何保证他是诚恳的，就算他此刻是诚恳的，又如何能保证他永不变心。
我害怕极了，颤抖着搂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嘴唇。
在这五月的夜里，海风送来窗台上怒放的玫瑰的香气。
第11章
已数不清多少日子，我是在黎明到来之前，就从略有些潮湿的床铺上爬起，在蒙蒙亮的天色中摸进厨房，开始准备城堡里居民的早餐的。
昨夜的噩梦已经锁在了昨夜，我想既不会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提及。
空荡荡的厨房里只有我一人，用木桶打了清水，开始清洗蔬菜和牛肉，之后再打开十几个鸡蛋，兑了牛奶，混在面粉里，为城堡里的客人们烤蛋糕。
蛋糕的香气香极了，推门进来的安娜深吸一口气，羡慕地道：“天啊，伟大的神，为何您不赐予我一个高贵的出身，让我也能享受这诱人的美味，在这厨房里闻着这香气，可是一会却要吃那难以下咽的黑面包，简直是太令人煎熬了。”
夏洛特白她一眼：“行了，安娜，您要想想多少人吃不到黑面包。若不是格尔特的家产可以抵上三分之一个庞塞大陆的贵族联盟，只怕连荞麦饼子都没您的份呢。”
安娜沮丧地垂下头：“哦，是的，我可不想再回家去吃那连猪都不愿吃的荞麦饼子了，说是荞麦做的，怕是只有麸皮罢了。”
夏洛特摇了摇头，又看了我一眼，有些担心道：“珍珠，您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昨天没睡好么？”
我笑着摇头：“没什么，可能昨夜受了凉，有些风寒。”
夏洛特担忧地看着我：“真的么？听说昨天您去舞会的事被公爵大人发现了，他是不是责罚您了？”
“并没有，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好好地站在这里啦。”我笑着打哈哈。
安娜在一旁接话：“虽然如此，但科诺特管家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说起来也真是的，为什么我总有公爵大人和科诺特管家是故意针对您的感觉呢？上次的花瓶也是，还有上上次的烤糊的面包也是，还有上上上次的……”
“哎呀行了，安娜小姐，与其在这里替珍珠抱不平，还不如帮她把今天的活儿快点做完，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呢。”夏洛特打断安娜的话，朝我走了过来，伸出手，轻轻拍拍我的肩膀，“珍珠，没什么，不管怎么说，格尔特城堡至少不少吃穿，这可比外面好多了。如果觉得实在有一天做不下去了……那就和我一起回乡下怎么样？我有个哥哥，虽然不是顶英俊，但是干起农活来却是一把好手。但他比起狄恩来说，却是差了很多，但……怎么说呢，狄恩毕竟也是一位贵族，他的家族未必会接受您。如果您愿意的话，就考虑考虑我哥哥吧。上次他来给我送衣服，见了您一面，一直对您念念不忘呐。”夏洛特促狭地眨了眨眼，微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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