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吻极其醉人,我在他的怀里连呼吸都不能。
“这是古老的英诺森家族的族徽,孔雀与蟒蛇,华美与凶猛,我的名字也取自其中,母亲希望我像英诺森家族的孔雀,继承家族的荣耀与骄傲。我将这枚族长的翡翠宝石送给您,您会是英诺森家族最被深爱的新娘。”
最爱……我是孔雀的最爱……
“孔雀……我一定是在梦里……”我紧紧盯着孔雀的每一个表情,我的心跳如擂鼓,耳朵也嗡嗡作响,听不进其他任何声音,只是不断地盘旋孔雀刚才的一字一句。
他向我承诺了,他是深爱着我的。
在这一刻,仿佛全世界的幸福都已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流下眼泪,紧紧地拥抱着他:“我……我也是……我非常爱您……我会永远守护着孔雀与蛇,不离不弃。”
孔雀的微笑温暖温柔,轻柔的吻落在我的发梢:“我属于您,我的新娘。”
六月的海风送走了克雷芒教皇的船,却吹来了六月里用玫瑰和卡特莱兰装饰的粉色的婚礼。
那站在红毯另一端的少年,眼角满是笑意。
我挽着父亲的手,却怨恨这音乐太慢,恨不能立刻抛开一切飞奔进他的怀里。
洁白的捧花几乎被我捏得变形。
快一点,再快一点。
我即将成为孔雀的新娘。
再快一点。
神官的誓言宛若天籁,令我陶醉。
我的孔雀即将对我履行他的诺言。
我梦里发生过无数次的事,终于即将成为现实。
我太幸福了,幸福得几乎感到罪恶。
我竟然拥有了这世上最可爱的人。
指尖穿过指环。
殷红的嘴唇缓缓落在我的唇上。
童话故事那动人美丽的结局,终于到来了。
第13章
冰冷的水浇在脸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讥诮的声音:“在这里还能睡着,难道是做了什么美梦吗?”
头很昏沉,可能是因为昨天不断地被拷问,伤口发胀发热,但痛觉已经麻木了,应该有些发炎。
努力张开眼皮,看着眼前的人。
……安娜。
安娜的笑容看起来讽刺极了:“您已经打算说出那块翡翠您怎样盗取的了吗?可笑的娼妇,一定是您在爬上公爵大人的床的时候,在他的房间里偷走的吧。您这卑鄙又淫荡的女人,应该用火刑处死。”
一旁手握皮鞭的行刑者听见安娜的话,都哄堂大笑。
真是没有想到……竟然是安娜……
“觉悟吧,不要再打着拖延时间等待公爵大人来救您的算盘了。您以为,在公爵大人知道您勾引狄恩侍卫官和侯赛因公爵之后,还会看您一眼吗?您这不要脸的女人,像妓女一样和公爵大人上床,还要勾引纯真无知的狄恩侍卫官,您真是可恶极了!”安娜的脸有些扭曲。
我看了安娜一会,吐出一口血沫,没有说话。
脸还很疼,应该已经肿得没法看了。
安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冲着旁边看热闹的行刑者道:“喂,您们听着,这个女人淫荡下贱,最喜欢和男人上床,科诺特管家非常讨厌她,您们可以尽情地玩她,就算把她玩死,科诺特管家也不会怪罪您们的。”
科诺特管家讨厌我,是城堡里人尽皆知的事,行刑者听了安娜的话,发出一声欢呼。
安娜得意地看我一眼,又抽了我几鞭子,才扬长而去。
安娜走后,行刑者走近我,胡须杂乱的脸上露出下流的笑容:“小美人,您可是格尔特城堡里下人们心中的公主呢,平时正经八百,原来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早知如此,我一定会好好地疼爱您,也免得您想不开,去偷公爵大人的东西。反正您已经必死无疑,不如在临死前好好让我们快活快活吧。”
我平静望着眼前的行刑者,没有哭喊,没有吵闹。
我只是对他微微笑了笑。
我在这七天里受尽鞭笞,故意加热的盐水倒在伤口上,痛得我连呼吸都不能,整日整夜都被麻绳吊起,一分钟也没法睡着,我吃的都是腐坏馊臭的食物,连清水都喝不上几口,我丧失了所有的力气,甚至连思考都停止。
可我还是在等,我总是在等。
也许下一分钟,他就会来,一定会来。
他会握住我的手,向我道歉,他流泪了,海蓝色的眼睛几乎要融化一般,那泪珠晶莹剔透,顺着他洁白细腻的脸庞,流到尖尖的下巴上。
他会对我说,珍珠,对不起。
然后伸出手抚摸我的脸,亲吻我的颊,他的指尖在发抖,声音打颤,温热的泪水蹭在我的脸上。
我会沉默,不看他,直到他紧紧抱着我,一遍一遍地说他爱我。
只有那个时候我才会对他微笑。
喘着粗气的行刑者慢慢朝我走来。
我微笑着,连一丝悲伤都感觉不到。
也许可诺特管家是对的。
我缺乏面对现实的能力。
沉醉在过去的梦境之中,奢望从未存在过的温情。
铁门传来被打开的声音。
有血落着我的眼睛里。
铁窗上爬满只开放到一半的深红色蔷薇,铁窗外的天空辽阔而蔚蓝,真美。
第14章
黑珍珠缀满领口,黑纱遮盖住我的脸。
葬礼的音乐哀婉低沉,风雪声呼啸,积雪没过脚踝。
父亲新娶的异国女子带来了恐怖的麻风病,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格尔特城堡由往日的欢声笑语变成如今的死寂一片。
孔雀将一件黑色羊毛大衣披在我的肩头,伸出手臂,揽住我,让我靠在他肩膀。
我的心空空的,仍无法相信这世上我最亲爱的父亲已经长眠在这寒冷的泥土中。
神官读着祷告经文,身后的乐师奏着安魂曲。
那美丽的异国女子已经被关在了城堡外的一处房子里,直到死都不会再放出来。
是她带来了不详,让我失去了疼爱我的父亲。
我深深憎恨着她。
雪花落在我的肩头,久久没有融化。
坐上回程的马车,孔雀的脸孔比往日更加苍白,可惜我现在失去了关心他的力气,只能沉默地坐在角落,望着越下越大的雪发呆。
“曾经在城堡里工作的仆役,要全部换掉,他们都有可能染上麻风。”孔雀的声音有些冰冷。
我微微皱眉,许多侍女是我多年来的朋友,我的家庭教师也一直住在格尔特城堡而没有其他住处,还有侍卫们也都是多年来对父亲忠心耿耿,怎能在父亲离世后不到一天,就将他们通通遣走。
“孔雀……”我搂住他的手臂,轻声道,“我舍不得他们,许多人看起来都健康极了,我们不要着急将他们都赶走。”
孔雀微微蹙眉,秀致的眼眸望着我:“您这样做只会招致无法控制的后果。”
我嗫嚅了一下,还想说什么,但孔雀止住了我的话。
“好了,珍珠,我知道您非常善良,但就是如此,才要将大家都分散开,以免互相传染。”
我虽然还想反驳,但听见孔雀的语气不容置疑,只好住了口。
孔雀公布这一决定,在格尔特城堡引起了轩然大波,连科诺特总管都亲自到书房里找孔雀商谈此事,希望他改变主意。
但孔雀的态度坚决,丝毫不为科诺特总管的话所动。
我看着科诺特管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也益发没底。
科诺特总管是父亲的至交好友,他们是多年的伙伴与最依仗的朋友,在父亲年轻时还曾一同参与过圣十字之战,后因科诺特总管家族的衰落而投靠父亲,成为了格尔特家族的总管。
“英诺森大人,”科诺特总管的称谓都变得生疏起来,灰白却向脑后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更显得拘谨,“格尔特城堡毕竟还姓格尔特。连小姐都反对您的意见,为什么您还要一意孤行呢。”
孔雀精致的眉头微微皱起,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视线投向我:“是吗?珍珠,连您也不支持我吗?”
“我……”我犹豫着,我是不希望孔雀那样做的,但我又怕连自己都反对他,孔雀就一个支持他的人都没有了,他一定会不高兴的。
迟疑了一下,还是拉住孔雀的手,柔声道:“不管您做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的。”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是当着科诺特管家的面,实在是有些轻浮了。
但孔雀的心情显然好了起来,嘴角也迷人地弯起,那看向我的温柔眼神令我心神荡漾。
“我的珍珠,我就知道,您永远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我心里甜丝丝的,虽然孔雀的决定有些莽撞,但只要他高兴,有所牺牲也是值得的,更何况,他会这样做,完全都是为了我考虑。
我抬头看着科诺特总管,科诺特总管正深深皱着眉,盯着孔雀看,那深沉的眼神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科诺特总管,就按照孔雀说的做吧,孔雀说的是对的,他全都是为了格尔特城堡考虑。”
科诺特总管的眉头蹙得更深,看向孔雀的眼神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但过了一小会,科诺特总管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恢复成冷静睿智,统领着格尔特城堡的参谋师的样子:“小姐,那么就照您的意思吧。”
科诺特总管走后,我赶紧搂紧孔雀的脖子,把头埋在他胸口:“真是的,居然做这么大的决定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害我吓了一跳呢。”
孔雀微微一笑,几乎透明色的嘴唇好比六月里最饱满的樱桃:“珍珠,我都是为了您。这城堡里有许多人觉得我不应该和您在一起,现在这个时候,正是让这些人离开的好时候。”
我明白孔雀的话,这也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当初我拒绝了克雷芒家族的联姻,执意嫁给心爱的孔雀,格尔特城堡的诸多成员都竭力反对,无非是因为孔雀的出身,以孔雀与蛇为徽章的英诺森家族。英诺森家族在古老的庞塞大陆被看做是奢靡与阴狠的象征,也是为何在圣十字之战的时候受到各大家族的孤立,从此一蹶不振。我当然体谅他,所以益发坚定了要支持他的决心。
“我明白,我永远都会同您站在一边的,任何想要把您和我分开的人,我都绝不原谅!”想到了他们那时对孔雀的冷言冷语,我不由心中也有了一丝不满。
“但是……他们毕竟许多都是我多年的长辈和朋友,能不能和他们谈谈,让他们真正接受您之后,仍将他们留下呢?”我还是尝试着问。
孔雀轻叹一声,低下头含住我的嘴唇:“您是初开的百合,还未染上这世间的污浊,他们又怎是只因我的出身而轻视我呢?更重要的是他们想要赶走我,将您手中的财富地位占为己有。我怎么放心让这些豺狼虎豹围绕在您周围呢?”
孔雀说的没错,父亲过世短短几天的时间,科诺特总管已经发现了好几个在转移格尔特家族财产的家伙了。
我想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孔雀,就照您说的做,我明白了!”
孔雀微微一笑,蔚蓝色的眼睛好像窗外广阔晴朗的天空一般,美极了。
第15章
十六风帆的豪华大船行驶了快一个月,终于抵达了繁华又混乱的庞塞大陆。
我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几乎十年前。
我提着行李,同仆人们一行从窄小的侧门走下船,港口熙熙攘攘,各色货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络绎往来的马车和行人如同流通的川河。
我身上有二十枚金币,三十二枚银币,还有六十多个铜板。
我考虑了一下,还是走到一辆驴车前:“您好,请问,您知道在梅隆港口附近,哪里有便宜的房子出租吗?”
驴车的主人是个一脸络腮胡须的中年人,灰色的眼珠在帽檐下打量着我:“美丽的小姐,您是一个人?梅隆港口西边倒是有片街区提供不少出租屋,但我要提醒您的是,樟草街小偷比那里的蟑螂还多,您确认您受得了吗?”
我考虑到我寒酸的财产,点了点头:“如果那里足够便宜的话。”
中年人耸了耸肩:“那么好吧,到哪里是三枚铜板,您要坐我的车吗?”
我点了点头。
其实路程不过短短的一小会,但车夫显然看出了我初来乍到,因此敲了我一笔。我懒得和他理论,提着行李走进一栋破旧不堪的灰色大理石建筑,门口张贴着的海报上写着,在这栋楼里租一间房子,一个月只需要付出一枚银币零十个铜板,当然,要挑选房间还要再加钱。
大堂里坐着一个正在织毛衣的穿着灰扑扑的女人,她有些倦怠地窝在单人沙发里,抬头瞥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如果您要在这里做那种工作,抱歉,请到别处租房子吧。”
那种工作?我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女人看我一脸茫然地站着不走,有些不耐烦地道:“喂,您听不懂吗?我这里是不允许娼妓进来的。”
“我不是……”我恍然大悟,但随即更是羞恼,我不知道自己哪一点看起来像个娼妓了。
女人皱着眉头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我:“您不是?那么您一个人到樟草街这种地方来,您要靠什么过活?”
“我以前做过别人家里的女仆,我可以干活挣钱。”我急巴巴地解释。
“那么就去找个能提供您住宿的好人家吧,您一个人住在这里,会被啃得渣都不剩的。”女人的话冷冰冰的,透露着一丝警告。
我咬咬下唇:“一旦我找到可以雇佣我的地方,我一定搬出去,但是我现在刚来梅隆港口,我必须要找个便宜的地方住下,请您暂时收留我好吗?”
女人又皱了皱眉,我的视线和她对上,她眼神微微一变:“您……”
我不知她想说什么。
女人忽然绽出一抹笑意,同刚才的不近人情完全不同:“亲爱的姑娘,我只是在试探您,看来您的确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女人,放心住下来吧,我这里非常安全。”
她转得也太快了,但是对于急需一个容身之所的我来说,还是立刻接受了她的好意。
非常出乎意料,这个叫做梅迪拉的女房东居然给我提供了一间意外整洁的房间,位于大楼的东南角,东面和南面各有一扇不小的窗子,延伸在外的窗台上还有开得新鲜的雏菊盆栽。
“这里真的只收一个银币十铜板吗?”我有些疑惑地问。
“当然!您还不满意吗?”梅迪拉笑容满面地说。
我连忙摇头:“不,非常满意。”
“那么就早点休息吧,这间房间有浴室,您不必去外面和那些肮脏的姑娘们挤在一起洗澡。”
我皱了皱眉,但还是客气地将梅迪拉请了出去。
虽然充满疑虑,但已经好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的我来说,实在是累得没有心情去思考太多。洗过澡之后,换了一身新的衣服,到附近的商店买了新的床具,再也顶不住睡神的召唤,沉沉地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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