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道长觉得小道士说的有理,反正真人的房间他也去过,里面都是一些心法、经书,还都是复印本,那就让她在里面耗着吧。
屋外围观的小道士都被正元打发走了,孟夏也乐得自在。饱餐一顿后,她收到了一条微信。
—在吗?我是季青。
—知道,我有备注。
—方便见个面吗?
—?
—有魅上了我的身。
—(惊讶的表情包)
—见面细聊?
—嗯,那你来开封净玄观。
将手机放下后,孟夏双手合十往后仰托着脑袋向外望去。
修为足够的魅可以幻化人形,这些自古就有记载,就像大家耳熟能详的狐妖,蛇精,都是自我幻化。但什么时候开始,魅可以上到人身,季青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直到两人到来,孟夏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
“我开始有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坐在对面的季青苦笑着看看桌面,“从石沟子村出来后,我就老是梦到那个方鼎。还有,你说的那个躺在木棺中的男人。”
说到后来,季青的声音带了点晦涩。
孟夏却有些走神,她看着坐在对面将胡须刮的干干净净的季青。心里琢磨着,自己第一次见他时明明看起来只是比较高大壮实,存在感完全被黎洵碾压下去。现在不过剃个胡须,气度倒变得风流俊逸起来。
“孟夏?”
“嗯,你梦到的那人长什么样?”孟夏下意识地接话。
季青眼睛微眯起来,脸上是一种看不懂的期许,“你看到的他长什么样?”
孟夏侧着头回忆了一下,只记得面如冠玉,剑眉薄唇,于是实话实说:“像古代的翩翩公子。”
季青笑了一下,说:“我梦到的也是。”
“那你找我是让我帮你吗?”孟夏看着季青的眼睛,对方也回望过来。
“是的。我想,万一它要夺取我的身体,有你在也能救我。”
真是个麻烦呢,夺舍的魅该怎么对付,她还没有遇到过,这她得好好研究研究。现在,当务之急是,给这两人找个可以呆的地方。
于是,“肖臣佑,过来一下。”
小道士垂头耷脑地进了屋,自己来道观学习不到一年,还没有自己的道号,于是孟夏就直接叫了他本名。
“去收拾个房间让他们两住。”孟夏说的理所当然。在袁绍华回来之前,她是不愿离开这的,既然季青身上有魅,那自然是跟她一块。
“可是”小道士欲言又止。
孟夏一挥手,“这是袁绍华,嗯,智玄真人的朋友。好了,还有什么疑问吗?”
小道士含糊地应了声,声音中的不满非常明显。
看小道士走远,她想起什么,问道:“这事姜家知道吗?姜锦棠没跟你一块来?”
季青给在一旁吃的满嘴碎渣的阿挚递了一张纸,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不敢叫他们知道,武舵在民国时干的是劫镖的买卖,那时的规矩可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竟然还有这一出,孟夏还真不知道,如此,可真不敢说了。不过,姜锦棠也不说吗,她看那姑娘对季青很是上心呢。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季青没有回答关于姜锦棠的问题。孟夏无法,只好让他们先去休息。
临出门时,阿挚才像终于想起什么一般冲了过来,拿出手机就差怼到孟夏的鼻孔了。
“扫。”
孟夏眼睛往下一看,嘿,是加好友的二维码。
“你能看出季青身上有没有魅吗?”孟夏边扫码边问。
阿挚摇头。
孟夏觉得奇怪,自己感受不到季青身上的魅也就算了。可阿挚也是魅啊,它竟然也闻不到同类的气味,难道那魅已经进化了?
等到夜半,孟夏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索性坐起来,来到了袁绍华的屋子内。
书架上摆满了书籍,《通玄真经》、《道门十规》、《本经阴符七术》,孟夏看一本扔一本。这些她在山上时都看过,里面没有她现在所忧虑问题的答案。
拿着拿着,孟夏发现了不对,这一整面的书架里只有一本书籍重复了,她试探地将那本书轻轻取出,有机括转动的声音响起。
将书完全取出后,响声不复,屋内也没有任何变化。
孟夏站在原地沉思一会儿,选择了去搬救兵。
季青已经进入梦乡,梦里野象的嘶鸣如漫天黄沙般永无止尽,他坐于象背满面凄楚。
有热意从眼角滑落,他悠悠转醒,正要擦拭,却感觉有一影悬于上空。
季青当即提膝上撞,同时右手顺势穿过对方的左手臂内侧,锢住肩颈往外甩拽。
孟夏顷刻间身体倒置,她觉得自己刚才胸部有被冒犯了一下,虽然是手背擦了一下,但也足够令自己恼火了。于是她用意念幻化手链,无奈手臂被压制,手链伸了几下都没有如常展开,孟夏却已等不及,直接用头发力就要往上撞。
季青察觉到她的意图,下意思偏头,孟夏这一撞便失了准头,往上的瞬间唇角堪堪擦过他的下颚。季青只觉得浑身热血上涌,手部便放松了力道。
孟夏直接将长鞭放出绕着季青的脖子束了一圈,如果内收几分,他便可头身分家。
季青放开手摸摸下颚,掩饰性笑笑,“是你啊,怎么不敲门?”
孟夏记着刚才被吃豆腐的那一仇,没有松开长鞭,只挑衅,“你输了。还有,我敲过了,阿挚让我来叫你。”
季青被勒的满脸通红也不恼,看向还坐在床沿认真观战的阿挚,无奈道:“咳咳,孟夏,能松开了吗?”
小惩大诫就行了,孟夏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为什么发火,于是把长鞭收回手腕。
季青终于喘上了气,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孟夏心头一紧,差点把正事忘了。
“当然是有事,快跟我走。”
季青看着她,“孟夏,能让我先把衣服穿上吗?”
孟夏低头一看,季青穿的睡衣因为打斗被拽的松松垮垮,此时领口大开,露出精壮的胸膛。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头,说一句,“快点。”
第15章 杜家寨
季青依照孟夏所言将那本《道德经》拿出,果然听见机括转动的声音。他让阿挚站在门边反复观看屋中变化,重复三次,终于找到了跟随书本转动二十五度倾斜的博古架。
博古架上众多摆件,孟夏一眼就看到了金錾龙葫芦式执壶。因为在一水的玉兽双狮镇、青花冰梅瓶、博山炉等素雅之物中,它华丽的格格不入。
按压、翻转,执壶纹丝不动,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孟夏正研究呢,阿挚走了过来,单手上提,藏于壶底的开关显现了出来。
开关控制的是书架后面的那堵墙,此时墙面平移,露出了隐匿在里面的暗道。
“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我先下去?”暗道是一层向下的楼梯,季青往下看了一眼,有模糊的光影,证明下面应该有人为使用的痕迹。也许那是个地窖,也许是个储藏室,也许是他们都想不到的可怕的存在。
孟夏全当没听见,已经下了两级台阶。
季青无法,和阿挚一起跟上。
负一层面积应该挺大,因为下完台阶后映入眼帘的是空旷的走廊。长长的电线垂落,底端挂一白炽灯,他们在楼上看到的光影就是它发出来的。因为瓦数低,他们只能隐约看见在走廊的两侧有数个大小不一的房间。
季青看向孟夏,昏暗的灯光下,她如瓷般的肌肤泛出冷艳的色调。他看的仔细,这让孟夏不得不抬头用眼神询问。
左手被拿起,孟夏下意识就要抽回,却被季青捏了一捏,原来对方在她手上细细写下,“前面有人。”
冷不丁被人告诉自己在一个未知的阴暗地方有一个人出现,而且很有可能正死死地盯着他们,孟夏紧张得呼吸都要停止了。她不安地咬了一下唇,做好了随时挥动长鞭的准备。
好在那黑暗中的人似乎只是出来停留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他们,便回到了最右侧的房间。
孟夏伸手一指,季青会意,三人蹑手蹑脚往最右侧房间走去。
透过走廊的灯光,隐约可见昏暗的房间内摆着两张行军床,只有一张床上有人形凸起,想来就是刚才躺着的那人了。
确认该房间暂时安全,三人又往走廊前方走去。一共十二个房间。除了最开始的房间,其余皆处于关闭状态。
孟夏选择了最后一个房间拧开门把手,竟然真的打开了。
就着走廊的灯往里看,隐约看见有栅栏一样的东西进入视线。说是栅栏也不对,它连接着房顶与地面,更像是一处监牢。
一个道观的底下为什么会有监牢,里面又关押着谁,孟夏往前两步,发现里面是空的。
“去另外一个房间看看。”孟夏压低声音说道。
因为声音压的太低,孟夏怕季青听不清,于是凑近了他脸颊一侧。
温热的气息拂在了他的面庞,让他下意识忘却了此刻的环境,不由得拽住了孟夏的胳膊肘子。
“这次换我先进。”他总是能在孟夏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抛出一个正当理由,后者便一次也没有多想。
季青果然率先打开了另一扇门,这次里面不再空无一物。
“你们又想干什么?”里面关押之人目力惊人,在三人还未看清时就发现了他们。
三人上前,发现出声之人是一名老者,满面褶皱,疲态尽现,唯有目光深邃而明亮。
“我们不是道观的人,你是谁,为什么被关在这?”孟夏为了降低老者的防备心理,赶紧表明立场。
老者思索了一会儿,答道:“我是杜聿征,西南杜家掌门。你们是谁?”
“你们是谁?”同一时间,西南的澜丘山脉某处,一油光水滑的胖子被黎洵压在草坡上,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顾彦时拖下鞋子,当头就给了胖子一下,没办法,谁让这家伙差点害他们吃了枪子儿。
时间回到一天前,两人在昆明下了飞机就包车前往澜丘山。整个西南都地处高海拔地区,顾彦时本来想买点防晒备着,都没来得及,因为黎洵说:“时间紧迫。”
买个东西又耽误不了几分钟,顾彦时心里嘀咕,嘴上却不敢吱声,毕竟这人本来就不想带自己,他可不想半途被丢下。
一路辗转,除了吃饭上厕所,两人带一司机就没停过,路上司机还劝他们,“你们这些徒步的真是虎,那澜丘山是谁都能去的?你们圈里那赵神知道吗,听说也算是领头军一样的人物了。上个月带了几个人去澜丘徒步,你们猜怎么着,嘿,失踪了。”
顾彦时本来想说他们不是徒步的,但黎洵却唠起了家常,“师傅是北方的吧?”
“你咋知道?”司机从后视镜瞅一眼那黑衣男,心想,这小伙儿真精神啊。自己家妮儿前几天带回来的那个要有这精神头,他也不反对了。
黎洵不在意司机的偷瞄,而是顺着话题往下说,“大哥性格豪爽,嗓门洪亮,一看就是咱们北方的。”
司机方向盘也不动了,问:“你也北方的?”
顾彦时赶忙靠近司机,提醒他,“师傅,你看着点开。”
司机哈哈一笑,“放心吧,开老二十年了,这路我闭着眼都能到。”
顾彦时心想,闭眼了那到的还能是地上的路么。
又听司机开口,“小伙北方哪的?”
“西安。”
“古都啊,好地方。”司机大哥自来熟,“那也算半个老乡了。”
黎洵“哦”一声,“师傅也是陕西的?”
“不,我东北的。”
顾彦时满脸黑线,合着北方都算半个老乡呗。
黎洵却很高兴,“离的是不远,大哥真厉害,大老远来这讨生活。”
司机被说的心头热乎乎的,话匣子打开了,“可不嘛,还不是孩儿她妈那时在这儿上学,架不住春心萌动,就不顾一切追过来了”
听大哥絮叨了一会儿,黎洵才趁机问道:“大哥刚刚说那徒步圈的赵神上个月失踪了?”
司机大哥刚才兴奋劲儿没有了,取而代之是哀其不幸的语气,“是啊,都上热搜了,你们没看?前后动员了上百号人去找呢,前前后后找了三次,第三次找完上面就说不找了。”
黎洵正要再问一问事发地点,就听得司机的语气突然变得神秘起来,“我有朋友是住那附近的,当时有帮忙一起搜山。他说上面搜到最后的时候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连夜就撤了,还下了死命令不能往外说。”
“碰到什么了?”顾彦时头往前凑,就差贴着司机的脑袋了。
“小伙子,你往后点,也不嫌热得慌。”司机把顾彦时往后赶,又无不遗憾地叹了口气,“我也想知道啊,后面的他是打死都不肯说了。”
黎洵也不知这事跟杜家老祖失联有没有关系,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让师傅在一家不起眼的户外用品店停了下来。
“老板,要点什么?”进店就有人热情地招呼着。
黎洵扫了一眼店内,确定没有人,才一脸傲然地开口,“这些都不行啊,有没有尖货?”
一脸黝黑的店老板笑道:“老板想要什么?”
“想抽烟了,老板这有没有火?”黎洵直视着店老板。
对方不笑了,“拜哪个山头?”
黎洵不紧不慢,“西安黎家堡。”
一听这名,店老板本来警惕的目光多了几分郑重,“红货够吗?”
黎洵将手伸出,两人握上了手,手指来回交替间,价格已谈拢。
“你跟我来。”
顾彦时正听得云里雾里,转眼又看到店老板将大门上内扣的“暂停营业”反了过来,卷闸门也拉了下来,才恍然这是一个不太见得光的交易。
凌乱的茶台上有一烟灰缸,挪开后就是一个密码锁。店老板侧身挡了一下输完了密码,接着茶台后面的墙面就缓缓打开。
墙后房间不大,三个人站进去有些勉强,顾彦时便站在外面看黎洵摆玩那些枪支。
“这要不要?熊瞎子看见都得跑。”看黎洵很快选好一款轻巧型的,店老板又推销起了墙上一款冲锋式样的长枪。
“不用,这个给我配十八发子弹。”黎洵将枪在手中掂了又掂,找到了手感。
“十八?你得罪人了?”店老板随口一问,看黎洵不回答也不恼,是自己坏了规矩在先。
等从店里出来,黎洵手里多了两个户外头灯。
顾彦时小声问,“洵哥,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卖那个的?”
他不敢提那个字,总觉得一提都心惊肉跳似的。
黎洵已经习惯了,“二伯之前下冢的时候来这采购过物资。”
黎洵的二伯,顾彦时知道,那据说是黎家这几代人里最有天赋的一个,掘到的灵冢数量之多,带回来的陪葬品之精,是连黎洵都不可企及的。只是后来天妒英才,一次下冢时中了机关,没能安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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