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队长带人大锤小铲的忙活,孟夏就找了个碗冲冲,对罗静怡晃晃,“罗主任,我们先吃饭吧?”
罗静怡心想还算识趣,手伸出正要接过碗筷,就见它们转了个弯盛起了米饭。
“阿萝,快来,这辣子鸡不错。”孟夏嘴里塞着饭,诧异看向没动的罗静怡,“罗主任,不饿吗?光站着可不顶饱啊。”
言语上的针锋相对让队员们看傻了眼。
黎洵却知道孟夏是故意的,她还记着罗静怡绑架顾彦时他们的仇,他暗自庆幸自己从来没有得罪过她。
好在还有安达这个人精,两三下就把罗主任的饭盛好,连菜都是单独夹到一个碗里递到面前。
几人吃的差不多,都站起来看进展,唯有阿哨似乎怎么都吃不饱,空碗都垒了三个。
这烟囱质地不似普通土质结构,颇有些费力气。几人看了一会儿,它的外围终于被敲掉,露出里面碳色的内里。
何队长扔下锤子就要伸手进去,一道银线自远处射出缠上他的手腕,他随意一扯却发现分毫不动。
一道刚有些熟悉的女声传来,“罗主任,这小兄弟怕是有些憨批。”
憨批是在成都时跟着计程车司机学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念的是不是那种腔调,但嘲讽的口气肯定是拉满了。
“何队长,局里的八大纲纪你都给忘了?”
八大纲纪第一大强调的便是安全,其中分项里有一点就是不能徒手入笼。
“笼”在异调局里指的是各种密闭的空间、有煞气的范围、魂灵的领地等。显然,何队长这一刻违反了这段纪律。
何队长的表情有些讪讪的,他收回手的那一刻,银线也收回到孟夏的手腕。
大家这才看清,那哪是什么银线,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手链延展成了可作战的兵器,而银色则是反射出的冷光。
“我靠,这是啥?没听过啊。”有人在后面掰小葛的肩膀。
小葛抖抖胳膊上的白肉,羡慕道:“估计是以前流传下来的暗器,我们不知道也正常。哎,要是我也有一条就好了。”
几人小声议论间,孟夏冲阿萝招呼道:“阿萝,你来试试。”
阿萝也不扭捏,从门口爬了进来,刚刚砸墙的队员纷纷避让,她便顺利地将蝎尾勾了进去。
有黄色气体从烟道内溢出,众人纷纷捂鼻,小葛更是一把冲出了屋子。
阿萝终于有一点作为蝎子的自豪感,至少这毒气在她面前不值一提。
有东西被顺利勾出,只是着实有些重了,她马上搬救兵,“阿哨,快,帮我一把。”
物体的模样越来越清晰,众人也顾不得还会不会再有毒烟,都凑了上去。
这竟然是一副外形曾观音坐莲式的棺材,棺材上无雕刻,看起来朴素又质感。
“我去,没听说过哪里有这种风俗啊。”饶是异调局的人见多识广,何队长也不曾听说过这种棺材样式。
棺材有上盖、下底、两面长木板为墙,头和脚的小木板叫做回。墙是阴阳两隔,回代表着轮回转世,都是有讲究的。可这个形状,将这一切都摒除了。
“不管这个,先开棺看看再说。”罗静怡正准备叫那蝎子精继续开棺,一只手拦住了她。
孟夏,“罗主任,你们都后退。”
黑链放出,起出钉棺钉,伸入棺缝,又从一侧伸出,用劲一拨,棺材被一分为二。
第49章 观音点睛
棺盖落地时,一具纹理清晰的紫檀雕像露出它未被侵蚀的模样。指针的疯狂转动在这一刻偃旗息鼓,姜锦棠将罗盘往怀中一收,望向面前同真人大小的雕像。
安达的手电已经打开,黎洵一眼认出那是金星紫檀,紫檀中相对名贵的一种。
“一具雕像为什么会有那么重的煞气?”罗静怡不解,掏出放大镜来仔细分辨。
顾彦时看大家都围过去,赶紧一骨碌爬到灶台上抢占最优观赏位。这刚一利落的单脚上跳结束,他就被吓得嗷一嗓子狼狈跌落到地。
棺材是平仰在灶台上,底部悬空放置,大家最先注意的是雕像的整体,并不曾细看雕像的头部。顾彦时的这一嗓子,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何队长,开灯!”
厨房有两扇采光的窗子,都远离灶台,因而显得不那么明亮。灯光一开,加大了点光度,雕像的细节便清晰了起来。
孟夏终于理解了顾彦时的冒冒失失,“这是木蓝。”
姜锦棠也很诧异,木蓝不是古滇国的人吗,这里怎么会有她的塑像。
给木蓝塑像的一定是个大家,因为它不仅线条流畅优美,还复刻了肌肤纹理,使之栩栩如生,除了眼睛。
老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在风水学上也颇有讲究。所谓塑形不塑魂,如果一个雕像哪哪都太过真实,很可能会“活过来”。许多塑像会刻意规避眼睛的雕刻,不是微微闭目,就是只有眼白,就是谨记这个避讳。
木蓝的塑像恰恰相反,她被“点了睛”。
“应该是杜聿征给她点的睛。”黎洵说道。
罗静怡看到塑像最底部的位置有一根细细的画笔,再看那分明外行的“点睛”手法,深以为然。
“看来是有人给杜聿征下了套,这毛笔放这,很难不让人想画一下。”顾彦时撇撇嘴,拿起那支毛笔哈了一口气往灶台上一画,“嘿,还能用。”
“别瞎碰。”姜锦棠拍了他的手一下。
顾彦时笑嘻嘻地任由姜锦棠拿去,然后指着塑像的眼睛嘲笑道:“杜聿征这一笔真是上好翡翠里的一个裂纹,我帮它擦了吧。”
“小心!”黎洵在顾彦时手伸出的一刻就做出拖拽的本能反应。
天花板上两枚小小的金钱镖直嵌墙内,孟夏没有借力,直接原地腾空将它们捞下。
何队长愣愣地看着头顶的两个小黑洞,都有些怀疑那暗器就是这个姓孟的女子扔上去的,她看起来就很会的样子。
孟夏两指夹着那镖,把它翻过来一看——乐了,“哟,还带五毒梅花针呢,这被扎到也就废了。”
“孟小姐,让我看看。”安达将直径只有一厘米左右的金钱镖用手绢包着放在桌上打量,阿萝也站在一旁好奇地俯视着。
金钱镖直径只有一厘米左右,青铜材质,五根钢针矗立在正面,用放大镜察看可以发现顶部裹着薄薄的胶状物。
“这就是传说中的暗器?”阿萝毕竟年幼,看到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激动。
与此同时,姜锦棠已经发现了金钱镖发射的规律。
大家精于雕刻,在眼皮与眼球之中还有镂空处得以放置一枚铜币,而那眼球是个重力发射器,只要有物体接触,重力下压时暗器便被触发。
姜锦棠忍不住赞道:“好精妙的机关。”
顾彦时抖抖胸口处的脏污,不满开口:“好什么好,差点让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那是你活该!”孟夏一句话出口,顾彦时成了哑炮。
既然会设置机关,就说明有需要保护的东西,这塑像一眼就能看完,它要保护的是什么呢?
“会不会在里面。”何队长有些发怵,声音虚的像烟。
“有道理。”姜锦棠认可,“这看着倒像鸳鸯轴。”
罗静怡脱口问道:“什么鸳鸯轴?”
“便是一道机关里藏着另一道,像以前的鸳鸯壶酒中酒一般。”
这样解释通俗易懂,连阿哨都点了点头。
是轴便有中心点,转动那个中心,整个机关便会活起来。
“罗主任,借你的放大镜一用。”
罗静怡将放大镜递给她一直没有太过留意的那个姑娘,这才发现这姑娘杏脸桃腮,严肃抿唇时腮帮处荡起小小梨涡,是个一看就让人欢喜的姑娘,难怪那个莽撞的小伙子看直了眼。
中心点被大家设计在眉宇之间,姜锦棠将那画笔轻轻一点,整个塑像便宛若观音现世一般。
何队长感慨,“怪不得是观音坐莲。”
那画笔颜料也不知是何材质,金粉如流沙慢慢渗进塑像,眼球剧烈翻转,完整的金星紫檀开始四分五裂。
“咔嚓咔嚓”的开裂声在灶台上空回荡,黎洵双手张开让大家后退,因为说不好塑像里面会是什么。
他的手很长,大家两三人一组排列站在他身后被拦的分明。
除了小葛,他单独站一组。
没有人皮俑剥落时的异象,紫檀雕像破碎后只露出了它的骨架。
与人等高的中型塑像一般用原木扎制骨架,人体关节处辅佐以铁丝,有榫的配件等,然后表层敷泥塑制。
而普通的紫檀雕像是匠人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有些大家甚至不用起稿。
显然他们面前的这具都不是,紫檀剥落后露出的胎里竟然是真身。
“这是谁?”
随着这一声疑问,大家都震惊地望向面前仿若睡着了的尸体。
不是和阿萝他们一样死而不僵,而是真正全身冰凉的女尸。
女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穿着苗族传统的布衣,面目柔和,不像是含恨而终的模样。
“阿萝,你见过她吗?”阿萝在寨子里生活过,如果是寨子里的人,她应该会有印象。
可惜,阿萝摇了摇头。
女尸就那样静静躺在那里,黎洵环视了一圈,下结论,“我们刚刚聊的大家应该就是她自己。”
“你说什么?不可能!谁会给自己塑像?”最先表示怀疑的是罗静怡。
黎洵将那女尸的右手提起,让大家看她的中指指关节,长期压迫行成的厚茧,而食指顶部也有变形。
“你们看,这是一把雕刻刀,我是不是得这样握着?”黎洵将那根画笔充当工具,暂代“雕刻刀”的位置。
小葛在后面挥手,“是哇,我天天抡勺子,手掌那就有茧。”
“自己给自己塑像关自己?这人谁啊,对自己那么狠。”
顾彦时再次看了那女尸一眼,突然就猛冲了过去,“我知道了!”
“什么啊?”孟夏被顾彦时撞了一把,揉着胳膊看他搞什么鬼。
只见顾彦时疯狂在灶台四周捡紫檀碎片,边捡边说:“没有,没有,这个也没有……”
“你在找什么,我帮你一起。”姜锦棠蹲在他身边,帮着看地上的碎片。
顾彦时找的疯魔,“这些艺术家最愿意的不是千古留名吗,你看那些画展里的画,都得落个款。”
“你是说她会在自己的作品里留下自己的名字?”姜锦棠眼睛一亮。
顾彦时抬头冲她傻傻一乐,“毕竟是最后一件作品嘛。要是我,肯定会的。”
“别找了,在这。”孟夏一眼看到了自己脚边那有点点金色的碎片。
罗静怡弯腰捡起,“祝琴?这就是她的名字?”
“啊?她是祝琴?”回应罗静怡的,是阿萝惊诧的钳子。
黎洵离那大钳子远了一些,才问道:“阿萝,你认识这个祝琴?”
阿萝想要挠挠头,发现钳子有些不方便,于是举起又放下。
“也不算认识吧,只是听过。毕竟,我们来的时候,她就没出过门。”
孟夏的好奇心被勾起,“她到底是谁?”
“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的老婆咯。”
罗静怡不解,“嗯?”
孟夏,“她是杜聿征的妻子。”
第50章 窫窳
伴随着身份的揭晓,女人肌肤失去弹性开始急速收缩,刹那间就成了干尸的模样。因为没有肌肉的支撑,脚腕处银质的脚环松垮地下滑,被黎洵一把抓住。
阿萝补充道,“听说她是巫医,经常上山去采药,整个澜沧山都被她转遍了。”
孟夏一下就想到了大祭司的金字塔墓穴。会不会,这个祝琴去山上根本就不是去采草药?
她正欲说出自己的想法,却看见黎洵将那脚环举在眼前仔细研究。
脚环是整蛇盘绕造型,银质鳞片错落镶嵌,蛇头雕刻尤其精美,上下颚分离,其中含珠。
关键那蛇的样貌,很像石沟子村的蝮蛇。
黎洵用手轻轻拨弄了下那吐芯的蛇头,原本紧闭的双眼打开,露出漆黑的瞳孔,是黑钻所制。
“黎洵,你扭一扭那蛇头。”
黎洵接住脚环时,姜锦棠就在一侧看着。当黑钻露出时,她看出了这蛇头与蛇身不是一体,于是如此要求。
扭动一圈,蛇头被拔出,是一把针式钥匙。
看清钥匙的那一刻,罗静怡赶紧吩咐,“去找找这个寨子里哪有这种钥匙孔。”
黎洵制止了这种无用功,“既然是杜聿征的妻子,还是先去杜聿征的屋子找吧。阿萝?”
“我知道!我带你们去!”阿萝磨着牙,像上阵的士兵,走出了一股杀气。
杜家掌门占据着寨子最好的视野,站在院子门口,可以看清整个杜家寨。
一间间屋子看去,孟夏很快锁定了隐藏在正房里的杜聿征书房,和袁绍华喜好几乎一样的布置。然而书房内没有一点女主人的痕迹,几人很快放弃,走向了旁边的耳房。
寨子里基本都是三层木楼,像杜聿征这样有院子的少之又少,更何况是正房旁边还带耳房。
耳房不大,一张小巧的梨花木床,配套的衣柜,还有一个药柜加上一个捣药台。
“这看起来也太干净了吧。”顾彦时看着空空如也的药柜,有些失望。
几人把屋内检查了一圈也没看到哪有锁眼。
罗静怡,“会不会找错了?”
姜锦棠,“应该错不了,捣药台在那呢,是祝琴住的没错。”
顾彦时,“那能藏哪呢?屋子里都没有,藏天上去啦?”
孟夏刚将臀部搭在床边,闻言眼睛一亮,“好想法。”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孟夏便上了梁。
寨子里的屋子不像现代的房子都是钢筋水泥浇筑,他们都是木头,墙也是木,梁也是木。
梁上并不是光滑平整,裂缝与洞口交替嵌落其中,孟夏找了近十分钟才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锁眼。
“黎洵,扔上来。”
一记利落的上抛,钥匙攥进了孟夏的手心,下一秒它便入了锁眼。
床底弹起一个木匣,何队长趴下将它拿出交到了罗静怡的手里,后者终于有那么一刻觉得这小队长也不是废物一个。
木匣没有上锁,里面装有一副卷轴。
安达将卷轴展开,上面赫然是木蓝的模样。
“这里写了字。”顾彦时眼尖,看到卷轴下面的一行小字。
“吾祖彭自灵山下世,夹之尸,皆操不死之药以距之。这是什么意思?”
手机掏出,顾彦时噼里啪啦地开始在搜索框输入窫窳。
孟夏听后猛然一拍大腿,当然,拍的是黎洵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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