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见她穿着也算体面,笑她道:“你怎么连教坊的云轶公子都不认识?”
“云轶”两个字一下子让子芸清醒过来,这不是恩生嘱咐过的么,若是主子身边有男子近身,让她一定要片刻不离主子。她当时还有些不解,恩生便道:“比如那叫云轶的教坊男子,你记住便是,不要多问了。”
子芸将马系好,连忙走进茶楼里,寻了一处地方躲起来。
郑玉并未选在雅间,云轶上楼来便瞧见她两人,正好也听见郑玉最后一句话,云轶停在她们桌前,“送什么大礼啊?倒不知道缺不缺我一份?”
不需抬头,只听见这个声音荣蓁便知道是谁,郑玉见她看向自己,忙道:“你看我也没用,不是我让她来的。”
郑玉忙着撇清,云轶听见却笑了起来,他不请便落座,坐到了郑玉身旁,郑玉连忙往墙边贴,云轶却根本不看她,望着荣蓁道:“原来荣大人这么怕见到我,可真是让人伤心哪!”
荣蓁不理会他的话,只端起杯子喝茶,云轶也不恼,看着荣蓁,话却是同郑玉说的,“郑校尉,我们也算是旧识,你如今成婚,我还未跟你说声恭喜。可还要我到时去府上走一趟,也不枉大家相识一场。”
教坊消息灵通,云轶知道她成婚也不奇怪。郑玉干笑几声,“云轶公子说哪里的话,我府里家教森严,你登门造访,莫非是想大婚之日,看家母把我的腿打断。”
郑玉心道:你有本事,你有本事怎么不去帝卿府扰荣蓁的婚事。哪个是你旧识,你满心扑荣蓁身上时候,眼里还瞧见过别人吗?
郑玉一阵腹诽,荣蓁却已经将茶喝完,“府上还有事,就不多陪了,二位慢聊。”
云轶站起身挡住了荣蓁的路,“我刚来你就要走,莫非我是你的仇人吗?”
荣蓁蹙起眉头,“你究竟想做什么?”
云轶的头靠了过去,紧贴着荣蓁,旁人看来只觉二人姿态亲昵。
荣蓁听他耳语道:“难道不是荣大人对我念念不忘,益州时,是谁假借了我的身份呢?”
荣蓁神色微惊,益州的事知道的人甚少,他又是如何晓得的?莫非……
郑玉见茶楼的人都在看着,掩唇咳嗽一声,正要提醒荣蓁,却见她面色一变,而后伸手握住了云轶的手臂,扯着他上了楼去,楼上一间雅间门正开着,他二人进了去,随后将门紧紧合上。
郑玉同一众人愣在原地,郑玉心道:不会吧,这光天白日的,荣蓁竟如此着急?
第030章 圣人
雅间里只他们两个, 一进门荣蓁就松开了他,云轶揉了揉手臂,而后贴了上去, 似笑非笑道:“纵是你那帝卿夫君没有服侍好,也不至于这样着急把我拽到房里吧?”
荣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云轶伸手挑起她的长发,语声愈发暧昧, “只要你说一声, 我还会不应你吗?”
荣蓁捏住了他的手腕,拉了下来, “我没有心思与你演戏,现在是不是要告诉我, 你是如何知道益州发生的事?”
云轶站直了身子, “还真是狠心,荣大人是把我当做你的犯人吗?”
荣蓁完全不理会他的话,继续问道:“究竟是你,还是在教坊中听什么人说的?”
云轶轻声道:“难为我一听到你的消息, 便急着过来寻你。看来, 果然是我自作多情。那你也告诉我,在益州冒用我身份的男子究竟是谁?你说了实话,我也就坦诚相告。”
此事关乎姬恒清誉,荣蓁不会告诉云轶实情,但也不想骗他,“你不愿说就罢了,今日就当自己没有来过吧。”
荣蓁说着便向门边走去, 云轶到底还是开口,“你当真是分毫不让, 我有一言相赠,不要得罪吴王。”
荣蓁慢慢回过头来,她看着云轶的眼神有些不可置信,纵是心底已经有了猜测,却还是难免惊愕。她知道云轶身后有人,早前她竟以为他是替皇室办事,倒也不错,只不过那个人不是皇帝,是吴王。
云轶见她看着自己,仿佛重新审视一般,“怎么这样看着我?难不成我是洪水猛兽?”
荣蓁倚靠在门上,“你为何会告诉我?”
他这样的人,最不能做的便是暴露身份,如今却以身犯险,究竟是为了她不顾一切,还是另一个阴谋?
云轶自嘲道:“因为我足够蠢,而你荣大人荣华加身,却也身处漩涡,我却见不得你被卷进去,成为旁人争斗的牺牲品。”
荣蓁问他,“你究竟替吴王做了多少事 ?”
云轶看着自己的手,苦笑道:“我也数不清了,当初是别无选择,后来也没办法选择。你为了颜家的事,拼了命的要去官场上搏一搏,那时候我拦过你的。颜家的人是死是活与我有何干系,而你若是成了皇帝的人,我们就只能是敌人了。不过,我劝不了你,我也没那个分量来劝你。今天说这些话,只是想告诉你,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吴王的手段,她比所有人都狠,甚至是你们那个皇帝。你去益州办案,我拼了命的同人打探消息,我宁愿你破不了这案子,也不愿意你站到吴王的对面。”
他这一番话情真意切,荣蓁很难不动容,“多谢你为我着想。”
云轶掀起唇角,“你嘴上说着谢,心里怕是并不认同吧。教坊的消息最为灵通,你可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说你的?从前,她们觉得你擅于奉承皇帝,这才得了官位,娶了帝卿。如今,你破了益州的案子,有些人已经开始忌惮你了,所以她们才会加倍弹劾你。连朝中的人都会如此,你说江南吴王那边会是如何震怒?听我一句吧,急流勇退,不要再替皇帝做事,你的帝卿夫君会保你一世荣华,不必这般冒险。”
荣蓁道:“陛下对我有恩,我做这些不会后悔。当初为了颜家而入仕,如今的一切虽非最初所愿,可也得到了想要的。如今总不能因为惧怕吴王的报复,便畏首畏尾。”
云轶道:“我知道自己劝不过你,你决定好的事,恐怕没有哪个人能让你妥协,甚至包括你那个帝卿殿下。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荣大人,你可以将我押入大牢了。”
荣蓁摇了摇头,“我只希望从今往后,你不要再替吴王做事了。”
云轶的笑里有些酸楚,若是可以,他也希望自己是自由之身。
荣蓁想到一事,“你来此处找我,就不怕有吴王的眼线吗?”那他岂不是将自己陷于危险之地?
云轶上前几步,停在她面前,“你这话是在关心我?不过你放心好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抓我,已经提前做了一些安排。”
荣蓁眯起眼眸看着他,却听他道:“只是荣大人回府之后,怕是要辛苦一些了。你的帝卿殿下可能会兴师问罪。”
云轶说完,便笑着离开了,荣蓁随后也出了门去,下楼时瞧见了一旁藏着的子芸。
太后的病症经几位太医诊治过,已经缓解。姬恒从宫里侍疾归来,问起荣蓁,侍人只道:“大人如今在沁园里歇着,可要奴才去传话?”
太后的病来得突然,着实让姬恒吓了一跳,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如今他回府来,自然是想见荣蓁的,“不用传话了,本宫去沁园走一遭。”
恩生神色怪异,姬恒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有话直说。”
恩生便将子芸传来的消息说与了姬恒,一字不差,姬恒有些怔然,而后察觉出不对,问他,“你一直陪在本宫身边,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恩生小声道:“殿下让子芸随侍荣大人身旁,不是为了……”
姬恒面色一沉,“本宫何时有此安排?还是本宫这么多年太过纵容你,竟让你连规矩都不知了。”
姬恒鲜少有此厉色,若非真的震怒,一般不会同他们这些宫侍计较。恩生连忙跪了下来,“是奴才擅作主张,揣测殿下心意,奴才知错,求殿下责罚。”
姬恒道:“你是本宫身边的人,做了错事,自然该领罚。”
恩生伏跪在地,不敢说半句话,忽而听见一声,“殿下回来,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
姬恒见荣蓁走了过来,眼神落在恩生身上,他吩咐一句,“你还不快去?”
恩生连忙退了出去,荣蓁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有些疑惑,以为是今日她和云轶的事被姬恒知晓了,才会迁怒于下人身上。
若是说出事情原委,必然会暴露云轶的身份,等着他的除了死路再无其他。他不惜暴露自身,也要提醒她小心吴王。荣蓁想了许久,也没有万全之策,便也只能认下。本以为姬恒会追问此事,可他却像是从未听闻一般,同她笑着道:“正要去沁园寻你,没想到你就已经过来了。”
荣蓁道:“殿下一回府,便有侍人去传了消息。如今殿下既回来,太后的病可是好转了?”
姬恒握着她的手走到内殿,“今日过去,寿康宫外立了许多卿侍,太卿,可是把我惊着了,不过父后这一病,才让我发觉他有些老了,好在太医诊治以后并无大碍。”
“有那么多的人关心太后病情,太后定不会有恙。”
姬恒道:“皇姐一向孝顺,后宫里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看皇姐的脸色行事,是否真的关心着急,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倒是父后,病一好转,便担心起皇姐两位公主来,将明苓明贤唤到榻前,直让皇姐为明苓选定婚事,早些定下,说什么怕自己等不到那日。这话一出,倒惹得明苓哭了一场。”
荣蓁道:“明苓公主处境尴尬,一向不被陛下所喜,太后此言也是为了帮她。”
姬恒叹了口气,最后的话里意有所指,道:“我并不是什么圣人,如今在乎的也只有父后皇姐和你罢了,我只盼着你们都好。”
姬恒心里是希望荣蓁同他说些什么的,可是荣蓁到底还是没有说,他转念又想,若她真的同云轶有些什么,又怎么会如此大张旗鼓。自己若因为这些事同她生分,或许才真的是中了有心人的下怀。
恩生领了三十板子,趴在床上起不了身,这中间连乔来“探望”过他,只不过怕也是存心来看他笑话的。恩生自知有错,也只能忍了他们明里暗里的嘲讽。
门吱地一声被推开,恩生以为又是府里的侍人,将头埋进枕中,却听那人走近,在他手边丢下一个瓷瓶,恩生抬起头来,瞧见是姬恒过来了,挣扎着起身,“殿下……”
姬恒按住了他,“身上还伤着别动了。”
“殿下怎么过来了,奴才这房里污秽,殿下还是回去吧。”
“今日本宫罚你,你心里可会怪本宫?”
恩生忙道:“殿下哪里的话,这事就是小的做错了,万不敢生怨怼之心。”
姬恒道:“我知道你一向谨慎,不是那等没分寸的,可这次却是思虑过多,好心办了坏事。不过,子芸的事就让她过去吧,你我都不要再提了,更不要到荣蓁面前去说。有些事本宫心里有数,你好好养伤吧,等伤好了,再回本宫身边来。”
恩生忙点头,姬恒并未在他房里久留,可姬恒走了之后,恩生又忍不住掉了眼泪,那些人的嘲笑没能伤他,姬恒几句安慰倒让他哭了起来。
姬恒从恩生房里出来,夜色中冷月如霜,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即便他做了决定,心里却还是难免郁结。荣蓁对他而言,便像是这轮明月,冰凉透骨,总要用心靠近,才会给人几分暖意。
第031章 宫宴
姬恒在外面站了很久才走回内殿, 只是荣蓁却不在,他里里外外寻了遍,侍人也说荣蓁出去了。他只离开了一会儿, 她便不愿等了吗?偏偏是姬恒自己选了这个冷心冷情的人,纵有意难平之处,也只能轻叹一声。
“殿下何故叹气?”
姬恒转过身去,见荣蓁从外面走了进来, 手中漆盘上像是一盅汤羹。
原来她没走。姬恒自然不会告诉她为何叹气, 问道:“你端了什么?”
荣蓁将漆盘放在桌上,拉着姬恒的手坐下, “殿下几乎未用晚膳,我怕你夜里会饿, 便去找厨娘要了食材, 煮了碗八珍羹,从前我在颜府里做过,这羹有健脾养胃之效,殿下若是喜欢, 改日我再为殿下做。”
姬恒隔着绢帕将瓷盅掀开, 香气顿时冒了出来,还夹杂着药香味,荣蓁将汤羹盛入碗中,轻轻吹了吹,舀起一勺喂给姬恒,姬恒微怔,这是荣蓁第一次如此体贴, 喂他进食,他轻轻咽下, 见荣蓁低着眼眸,认真地吹着碗中热气,心里不由得暖了几分。她没有向他解释和云轶的事,却用自己的方式来与他和解,姬恒原本的郁卒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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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蓁赋闲在府,外面的事一概不闻,每日只在府里陪姬恒练字作画,听他抚琴作乐。
这两年她一心往仕途走,也难有平静的心境,纵是宫宴或是同他人饮酒作乐,听过的曲子也从未 入耳。如今姬恒的琴声,倒让她感到平和,不知是她的心境,还是姬恒的心境。
一曲抚毕,姬恒起身朝她走来,荣蓁靠在软榻上,睁开了眼,姬恒正俯身将裘毯盖在她的身上,道:“还以为你睡着了。”
荣蓁拉着他的手坐下,“殿下的琴声如此动人,我怎么会睡着?”
姬恒笑着看她,“你话倒是说的好听。对了,再过两日便是明贤的生辰,皇姐既然有心要大办,我这个做舅舅的自然也要送份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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