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 燃烧奶油疯人院
本书作者: 咖啡浇花
本书简介: 关于一个旧日神明、一个人类女孩和许多奇怪生物的故事。
第1章 希克苏鲁伯和希望的萝卜
小行星日记（1）
“致亲爱的吞噬者小朋友：
你们好！
经过237.25亿个低维空间标准时（一个低维空间标准时=一个行星日=二十四小时）的探索，你们的飞船与使者终于将贵文明的信息传达到银河系之外，作为可观测宇宙荒芜地带目前仅有的新生级文明，能做到这一点实属不易。
为此，可观测宇宙管理部门决定派遣一位代表，前往贵文明所在地进行友好的访问与考察。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代表并非可观测宇宙的本土文明个体，而是来自不可观测宇宙的超维种族。k此前曾对贵文明的生物特性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以及喜爱，希望你们能够与之展开一场和谐、愉悦的交流。
祝你们好运！
可观测宇宙管理部门全体成员
阿列夫纪元第2202次奇点初期”
…
表面上，希卜是个普通生物，热爱收集鳞片、羽毛以及利齿。
只不过在k所定义的一天之中，被当地生物命名为“地球”的某颗行星需要自转二十四次。
是的，准确来说，希卜是一个暂时拥有碳基直立种身份的普通硅基文明。
六千五百万年前，为了完成一次田野调查作业，k向可观测宇宙管理部门申请了低维空间通行令。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希卜抵达目的地的那一刻……
很遗憾，发生了一场小小的交通事故。
k跃迁急刹爆发的能量场，直接导致了无数次大规模地震、海平面骤变与超级火山爆发。
而希卜最喜爱的吞噬者族群――那些可怜的小家禽们，迎来了世界末日。
大部分调查对象当场灭绝，连灰都无了。
为此，希卜荣获隔壁深思文明赠送的一幅小锦旗，上面写着：向伟大的旅（死）行（神）家致敬！
……算了算了，跟一个类人工智能的数字共同体计较什么。
但，希卜还是无可避免地心碎了。
寂然无声的大爆炸过后，k的内核碎片散落在这颗位于银河系第三旋臂的青灰色行星上，并陷入休眠――等待着下一批调查对象的出现。
…
此行星完成数千万次公转之后，新生代统治者终于从树上来到地面，又逐渐学会直立行走。
为了证明自己已获得智慧，它们之中的某一圣贤被钉到木头上（类似背完单词就撕掉词典的行为）。
以此圣贤的诞生为节点，这颗行星又进行了二千一百二十一次公转。
碳基直立种们庆祝这次公转完成的七天后，有不速之客找上门来，请求支援：【醒醒！亲爱的死……不对，希卜大人！繁星皆已抵达正确位置，假期结束，您该开工了！】
虚空中飘浮着一坨白胖“萝卜”，几支根须圆溜溜，两只肉翅安详地搭在背后。
希卜以精神核的形态翻了个身，用翅膀盖住头：“我再睡一会儿...”
【睡个正方形！那群亚星猴子已经学会上天，还搞出了粒子武器，很快就能把自己玩死了，到时候您还怎么做课题！？】
来者是深思文明总体分化出来的第619410N1970号个体，别的不擅长，讲话最扎心。
【俺们老大说了，上次那些走地鸡只是长势不错，没什么发展前景，您就别耿耿于怀了，不如赶紧起来，还能赶上这次实验的进度……】
“等等，你们研究的是多维文明迭代，跟我一个搞宇宙生物艺术学的有什么关系？”希卜跟这家伙很熟，打断k的话时也很不客气。
【有！关系大大滴有！您想要突破创作瓶颈期，不如去实地考察，找找灵感。】1970号冲上来，“唰”地扯出一张散发着蓝色微光的晶体薄膜。
【滴――棱镜终端为您服务】
被称为“呼噜窝”的薄膜开始颤抖――扭曲――分裂成四块，展示了一套家庭模型。
【介是该行星上非常普通的“一家四口”。介只亚成体拥有您最大的内核碎片之一，您完全可以使用它的身份，体验一下碳基直立种的生物特性。】
希卜短暂思考了一会儿：“暂时不想这么做。”
【为什么？】
“我还在等上次的投稿回复，因为不可观测宇宙那边的杂志社员工们，才刚刚结束k们的小长假。”希卜的语气十分低落，“奇点狂欢节之前，我交给伊主编的，已经是自己认为非常成熟的一份作品了，依然只收到k的退稿信。”
显然，这颗小行星失去了信心。
【之后二十亿年的宇宙冷却期，您不是一直在进行知识拓展吗？俺们老大还帮您收集了好多笔记碎片，整理一下就能直接发布到星刊网上面啦！】
“我的广播频率太低了，很难收到反馈。”
1970号用k仅有的竖瞳努力翻了个白眼：【想要反馈，您倒是赶紧提升自个儿的广播频率啊！“多劳多得”，亚星猴子都明白的道理，希卜大人不会不懂吧！】
“嗯么。”
【或许，您真正的担忧并不在此？】
“我想是的。”希卜叹了口气，“低维空间通行令的有效期只有一亿年，太短了，可能我的创作还没真正开始，就要被遣送回不可观测宇宙了。”
【那不都是因为您浪费了65%的时间用来待机吗？！】1970号蹦Q着发出咆哮。
“对啊，所以现在就很尴尬嘛。如果两手空空地回到不可观测宇宙，说不定我就要被牧者扫地出门了呜。”
【大佬，清醒一点，您本身也是一名初级牧者了啊喂！】
深思文明的头号狗贼受到了暴击。
【好吧换句话说，假如您的牧者真想把您踢出门去，那您就算做出再完美的作品，也改变不了k的想法。】
“QAQ！”
【尊敬的希卜大人，请尽快认清事实：前进――乃至无止境的远行，这是宇宙意志赋予您的使命。】
“我认为强迫星星们保持不可逆的熵变过程，这不是什么使命，而更接近酷刑。”
1970号沉默很久，以至于k身上的闪亮白光都开始黯淡下去。
【万物皆有终焉之日。】
无数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成同一句话。
一片广袤黑暗的深处，星星点点的光辉正在飘摇升起――
【面对着无从抵抗的、不可避免的灭亡，我们也许改变不了什么，可谁愿意就此停止燃烧呢？放弃热烈美丽的光彩，并不能让你存在得更加长久，只会陷入更深的绝望与死寂。】
璀璨星光环绕在希卜的周围，仿佛灼开黑暗，打破了冰冷虚空。
【终焉之前，将一切都当作梦境吧。希卜，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向无穷罔极发问，为寻求永恒作答。愿你在旅途中，能够收获更多的诗歌和欢笑。】
“谢谢你，深思。此刻我感到充满力量，不能再沉溺于过往，因为谁也无法改变既定事实。我将带着对逝去一切的缅怀，奔向未知与已知的悲伤结局，继续发光发热，直到抵达最大熵的那一刻。”
希卜展开双翼，将蜷缩了千万年的巨大肢体尽情拉伸出来，铺天盖地的雪白色泽上，又缓缓流动着斑斓七彩的鳞光。
那是足以令碳基生灵们颤栗不已的古神面貌――
第2章 多维文明迭代与宇宙艺术
小行星日记（2）
说起来可能有点难以置信。
但实际上，这是一个神与外星病毒并存的世界。
一切都取决于“如何定义”。
而在我们看来，大到无法想象的矮星系（银河系碎片），也只不过是高级文明眼中的一块……培养皿。
时间轴拉回希卜被唤醒之前，大约是令k心碎的那颗行星――第二千一百一十九次公转――进行到四分之三的时候。
深思文明的“实验室”某处，骤然间亮起了一盏警报红灯，形状是三角形内嵌感叹号。
【报告总体，又一个行星粒子开始产生超自然性变异。根据监测员提交的《多维有害嵌合体的高通量测序解析》与《跨灵境辐射式时分多路复用项目总结》可知，是上次实验事故残留下来的β物质病毒所导致，目前已经污染了贝丁1号这块培养皿，预计将在十九个低维空间标准时后彻底扩散。】
事故就是从这一场差点失败的社群实验开始的。
有时候，阐述真相的语言是如此晦涩难懂，所以这个真相便显得更加残酷。
某个参与本次实验的摸鱼高手知道了之后便当场崩溃，甚至企图用装死来逃避即将面临的复杂工作。
只是可惜，“深思”文明的话事人――即文明总体――完全不为所动：【这次被派遣的治理员是谁？】
【编号619410N1970，处于实习期的操作组新成员。】作答者619410L6791号有点迟疑地停顿了一下，【但是，1970号似乎很抗拒本次派遣任务，此刻正在超空间通道的入口前持续做出一千四百四十度旋体运动。】
【……理由？】
听说新员工正在撒泼打滚的深思有点无奈。
【派遣任务会让k错过‘终焉梦境’这个乐队的奇点狂欢节演出。同时1970号坚持认为，高级文明也不该出现‘无偿加班’这种有悖个体权益的现象。】
文明总体沉吟了一会儿，最终只作出了七个字的重要指示：【不去就扣光奖金。】
…
“噩耗”传来时，1970号怒摔两份长到离谱的监测报告，继续在超空间通道入口的周围打滚，并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咆哮：【嗷嗷嗷嗷好可恶啊！到底是哪个败家玩意儿搞出来的B物质，污染力度这么强是要造反吗！】
【请注意，β物质的名称，出自一种引发碳基直立种脑部衰变损伤的蛋白肽，实际发音是beta（贝塔），不是B。】6791号平静地说道，完全无视对方的无赖行径，【另外，一个低维空间标准时只是行星粒子自转一圈，即一个行星日。如果你清理速度够快的话，应该还赶得上‘终焉梦境’的返场表演。】
1970号滚到一半，忽然暂停。
换算一下，本次的宇宙奇点狂欢节共计二十个行星日，而派遣任务则需要在十九个行星日里完成。
这不是刚刚好嘛！
为了自己热爱的乐队，1970号迅速认清事实，原地弹跳起来：【尊敬的组长大人，我满血复活了！感觉自己这一刻无比热爱工作，请您再详细地解释一下，β物质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蟑螂，老鼠，苍蝇，蝗虫。】
【啥？】小小的1970号头上浮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6791号的语气依旧毫无波澜：【你应该知道，这些是碳基直立种最厌烦的生物。β物质就像它们一样，生存的唯一目的就是疯狂繁殖。】
【懂了，就是让本个体去低维空间消灭害虫。】实习治理员恍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在行星社会底层挣扎糊口的……直立猿。
没有勇敢的猴猴，只有困难的工作。
【是的，只是一点小麻烦。如果我们直接插手，很容易对低级文明的技术进展造成难以估计的影响。所以，系统会帮你选定一位贝丁1号的原住民，作为修补历史漏洞的主力。】
1970号恹恹地点头：【嗯，亿点小麻烦。】
刚才被扬了的两沓监测报告又重新罗列在虚空之中，6791号仿佛一位尽职尽责的老母亲，就差把对方拎过来耳提面命了。
【请你认真阅读《跨灵境辐射式时分多路复用项目总结》，溯时脉码调制程序的开启步骤都记录在这本治理手册里面了。还有记住，要小心那些病毒，被它们寄生的碳基直立种都会造成不可逆的神经损伤。】
【哦，治理手册。】组长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但1970号随便提取了一个重点，然后就把剩下的内容全部当做耳边风。
此刻，这家伙只对毫无关系的另外一件事情特别在意：【请问还有什么趁手的工具能让我带过去吗？】
【目前只有用于灵境传送的云脑，棱镜视器还在调试阶段。】
实习治理员瞬间又嗷嗷乱叫着，开始上蹿下跳地打滚了，简直狂躁得没有半点社畜的样子。
倒像是一只刚刚被笼子关起来的野生动物。
6791号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1970号，请务必善待你的原住民搭档，碳基形态的实验材料都是很脆弱的。而且星际法第161条明文规定……】
【别念了，头儿。】
尊敬的组长大人才把话说到一半，就被某个没耐心的家伙气若游丝地打断了：【‘禁止私自虐待低级文明个体’，就像部分碳基直立种对待它们的伴生小宠物们那样，可以不爱但别伤害！话说怎么就没人关爱一下本个体呢？】
这家伙宣称等到任务结束，第一件事就是向文明总体申请精神疗养津贴。因为每次降维出行都会让k体验到碳基直立种的“电梯恐惧症”。
不管怎样，1970号扑腾到最后，也只能含泪滚进超空间通道里边，带着满腹怨气降临到亚星。
以上，就是某位方北同学不幸得到一个性格暴躁喜怒无常的引导者――的主要原因。
对于这一切，希卜毫不知情。
深思给k服用了大剂量的心灵鸡汤，并趁机把k和那个碳基直立种亚成体进行了嵌合。
这意味着希卜将有0.001%的时间要被困在此等弱小生物的躯壳中，就算k想继续待机偷懒也没办法了。
作为一个普通硅基文明、一颗小行星以及一位古神，希卜无计可施，感到很郁闷。
更郁闷的是，研究多维文明迭代的深思，还真就把业务拓展到宇宙生物艺术学这一块了，甚至搞得比k这个专业人士更厉害的样子。
说起来确实有点难以置信。
第3章 又一颗恒星熄灭于长夜中
小行星日记（3）
“102亿年――”
“94亿年――”
“96亿年――”
希卜飘在屋顶上，状如平躺，望向夜空的某一角落：“前些日子，在我的初生之地，我阔别已久的故乡与来处，连续有三颗红巨星预先抵达了最大熵。”
“浮萍寄清水，随风东西流。”
“日月不恒处，人生忽若寓。”
【这些诗句出自早期碳基直立种当中的一位文学家，距今约一千七百三十八次亚星公转。】6791号的语气既温和又淡漠，【可您看起来很平静，甚至并不那么忧伤？】
“我是k们的遗物之一。”
“10亿岁之前，我作为一个新生级文明，曾接受过来自k们的光热照拂。而那时候，k们也已经步入了衰老期……”
天上有雨滴落下，簌簌哒哒地敲打窗檐。
希卜的岑鸢――那个年轻的女孩正在窗边沉睡，她的梦境则缓缓漫延，像河水又像月光，一点一点飘荡到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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