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是奇怪,与他熟记各派功法武艺不同,他所留意的有关她的事,皆是些无关紧要的,并不值得放在心上的事。
只要打开房中的机关,他便可以沿着熟悉的暗道去见她,慕容霄竟在迟疑。
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还未见慕容霄踪影,她和慕容霄本就没有什么约定,这也不算是失约。荣蓁便将白日里写的信拿出来,虽然不知姬恒究竟说了什么,但想来那不少于三张的嘱咐怕是出自女帝。荣蓁这封信便写得缠绵悱恻了些,她仔细瞧了瞧,若非字迹他认得出,只怕这口吻会被他当作是她人代笔。
信上每一言,倒有些她从前放纵不羁时的秉性,荣蓁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写一封,她正要抬笔,这才察觉背后有个熟悉的身影,越过她的肩膀已经瞧见了上面的字迹。
荣蓁将那信撕毁,有些羞恼地看着慕容霄,“慕容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作声?”
慕容霄知道她为何事气恼,淡声道:“我往常过来曾见你在灯下研习功法,方才以为你看得认真,这才没有出声。倒是打扰了你给心上人写信,实在抱歉。”
可慕容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歉疚,荣蓁不能同他计较,只道:“以你的功力,我听不出你的脚步声也属正常,只怪我学艺不精。”
慕容霄没想到她竟责怪自己,那封信他并没有瞧见多少,只看到开头便知道这是封情信,也就别过了头去,上面写着“吾爱阿恒”,原来她口中的心上人竟不是信口而出吗?
慕容霄难得认错,道:“不论如何,打扰到你是我不对。这封信我可以帮你送出去,免得让你那位心上人忍受相思之苦。”
荣蓁自然不会交给他,将这信在他面前烧成灰烬,“不过是随手所写,不必送了。”
燃烧的亮光在他眼前划过,他原本不知因何而起的郁结仿佛也破开一块缺口,涌入些清气进来。
这一晚,他继续看荣蓁练功,等她结束之时,那绢帕在他手心捏了许久,到底还是没有如往常一般送出。
——————————————
主苑里,袁氏饮了口茶,看着正堂前跪着回话的人,“你说的可是当真?”
忠儿连忙点头,“这些时日小人一直按您的嘱托留心着,少主与沈嫆二人的确亲近,甚至无人之时,小人还曾瞧见沈嫆同少主搂抱一处,行亲密之事。少主还让人给他和沈嫆做了衣裳,用的还是同一匹布料,被院里几个哥哥暗中羡慕,说是一对神仙眷侣。”
袁氏掩唇道:“哪个让你说这些,你这些日子侍奉在他院里,可看出他身体有何不对之处?”
忠儿本就在此事上未有收获,这才故意回避,转而说了些隐密之事,谁知袁氏却未忘了初衷。他只得道:“小人平素不得少主待见,没多少机会近身侍奉,那日还是暗中给白荨下了些药,这才得了机会进书房。不过,小人倒也听少主院里几位哥哥说了,少主应是对这副身躯有些自卑,才不许我们这些新人近前。”
袁氏也知道从他口里怕是问不出什么了,挥手让他退了下去,而后又走到内室,慕容斐正摆弄着面前棋局,袁氏坐了下来,道:“这么多年你总是不能放心,可若要我说,他年纪轻轻,莫说不知细情,即便是知道了,又有什么本事同你对抗。他一心抗拒你所选的人,眼见府里来了个没势力的,便急着同那人定下婚约,方才你不也听见了,他与那沈嫆十分亲近,只怕是想笼络住沈嫆,借此培植自己的人罢了。”
慕容斐将白子落下,眼神也只盯在棋盘上,浅声道:“难说,我实在不愿相信,我那个好姐姐竟养了个毫无城府的儿子。”
袁氏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柔声道:“阿斐,我知道这么多年你难放下心防。只是咱们若一直提心吊胆过日子,这大半生就过去了,有些时候或许是你高估了他。”
慕容斐回头看着他,“我也希望我是多虑了。可我每次看到他的那双眼睛,便会想起阿姐,她死死地盯着我,到最后也未合上眼。”
袁氏自然知道她曾做过多少噩梦,只能 安抚道:“一切都过去了,如今这慕容府是咱们的家。”
而荣蓁自撕毁了那封信,又匆匆写了一封,为免泄露出去,信上并未提及任何近况,只拟了一首情诗聊表心意,这样即便被慕容斐等人发觉,也可推脱是给慕容霄写的。
为免对慕容霄再生琦念,荣蓁与他私下相处时总会隔开一些距离,慕容霄察觉出她的疏远,只道:“你是怕你的那位心上人知道吗?”
即便姬恒会不悦,荣蓁相信他是明事理之人,只要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她也有办法让他平息怒气,故而语气中带了些笃定,“他不会在意。”
慕容霄翻着手中书页,状若无心问道:“看来倒是个大度之人,你们又是如何相识的?”
荣蓁不知他近来为何总会提起“姬恒”,当初也只敷衍几句,没想到他竟不止不休地追问,荣蓁只道:“我与他长姐相识。”
慕容霄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道:“你逍遥派的招式已经可以唬人了,今晚便派上用场吧。”
荣蓁看着他道:“你想做什么?”
慕容霄唇瓣轻启,“夜探主苑。”
这么多日的习练,原来他竟是将算盘打在慕容斐身上,荣蓁不由问道:“慕容斐武艺如何?”
慕容霄也不确定,“应不在我之下。”他只在三年前同慕容斐动过手,这么多年主苑也遇过不少刺客,他隐藏身份有意试探过慕容斐的武功,只是那时他还不是慕容斐的对手。
荣蓁不愿打没有把握之仗,问道:“若是被慕容斐察觉,我们有几分把握可以脱身?”
慕容霄道:“放心,你不会有事。我会让任宜君殿后,至少可助你脱身。”
慕容霄身负母仇,荣蓁怕他会图个两败俱伤,按住了他的手,警示道:“慕容斐死了,她还有女儿,你要的不是慕容斐身败名裂吗?”
她这是在关心他吗?慕容霄定定看着她,“我不会同她硬碰硬。”
事实也的确如慕容霄所说,他选了慕容府护卫换值之时,两人换了夜行衣,趁着这空当进了主苑,而后荣蓁隐在暗处,替慕容霄把守,慕容霄潜进了慕容斐的书房。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后半夜值守的护卫便已经到了,而书房外把守最是森严,慕容霄又怎么可能毫不惊动主苑的人离开,荣蓁恨他骗了自己。
果然,如她所料,慕容霄本就没有打算无声无息离开,书房里似乎传出了轻浅的动静,两个护卫对视一眼,可又不敢进这书房半步,只守在门口,这书房并无后窗,若真有人潜进去,除非有遁地之术,否则难以从正门之外的地方离开。荣蓁拈起一枚石子掷在了相反的方向。那些护卫警觉起来,连忙派人过去,而后只听见门被从里面破开,两名护卫被慕容霄一掌毙命。
这里的动静早已经惊动了主苑里其余的护卫,先前被荣蓁调离的几人已经折返回来,荣蓁按着慕容霄的教授,用逍遥派的招式与那些护卫打斗起来。
不过片刻,慕容斐已经披衣而起,来到了院中,见其中一人使出的招式熟悉,功力更远在苑中护卫之上,慕容斐抽出一旁护卫佩剑,轻身一跃,同慕容霄打斗起来,荣蓁一掌将身前护卫劈中,转身看向打得难分难舍之人,慕容霄剑法本就略输一筹,只怕难以占得便宜去。
荣蓁飞身过去,替慕容霄挡下一剑,剑影无形,变幻莫测,慕容霄等的便是这个时候,他使出逍遥派的步法,趁其不备,已经无声无息来到慕容斐身后,在她后心击出一掌,她身体倏然向前,剑锋也指向荣蓁。这招式竟是慕容霄从前与她合练过的,难道他是为了此刻?
荣蓁握剑的手一翻转,下腰躲过慕容斐的一击,手中的剑向前送去,正刺在慕容斐的肩头。
慕容斐身子后退几步,慕容霄并不恋战,握住荣蓁的手,两人飞上了屋檐,按着原定的计划撤离。
慕容斐命人连忙去追,而她们刚要上去,便被慕容霄随手使出的暗器所伤,慕容斐瞧见那些护卫身上所中银针,面色一变。
比起慕容霄的院子,离主苑更近的是荣蓁的住处,从主苑如何撤离也在二人计划之内,只是到底还是失算了,荣蓁和慕容霄刚要从院外飞身进去,侯家令已经带人过来,此时荣蓁回去,只怕被堵在当场。可若是不回去,侯家令带人搜查过后,深更半夜而她不在房中,又如何洗脱嫌疑?
慕容霄按住荣蓁的肩膀,低声道:“随我来。”
荣蓁没想到他的办法便是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寝居。
第050章 沉浸
荣蓁不在院中, 侯家令立刻命人将此事报于慕容斐,她按着受伤的肩膀匆忙过来,院中悬挂的灯笼轻轻摇晃, 可房内却空无一人。
主苑遇袭,刺客飞速逃离,但荣蓁却不在房中,不论是谁, 都难免将这两桩事扯在一处, 甚至已经可以断定,荣蓁于此事脱不了干系。
慕容斐眯起眼眸, 口中的话异常狠绝,“给我搜!死活不论。”
若认定沈嫆是慕容霄入赘的妻主, 自然不会不顾及她的性命, 可若是寻常身份,在这深宅大院中,死一个普通人,不会惊起任何风浪。
侯家令立刻带人进了荣蓁的居处搜索, 可一番寻找, 并未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她走到慕容斐面前摇了摇头,慕容斐却不肯信,而后侧头看向西南,那里还未瞧过。
慕容霄的院子里如今只有几名护卫当值,忽而见一队人过来,任宜君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剑,而那些护卫散开, 慕容斐披着外衫立在院中,眼神仿若淬了毒一般, 任宜君等人同慕容斐行礼,“见过家主。”
慕容斐挥了挥手,护卫已经将任宜君等人按住,她半跪在地上,并不反抗。一众人往内宅走去,只见慕容霄寝居外,秋童正守在门边,瞧见慕容斐等人过来,慌了神色,连忙高声惊呼,“见过家主。”
慕容斐的声音阴冷如铁,“你们少主呢?”
秋童忙道:“少主已经歇下了,家主若是有事,小的这就进去扶少主起身。”
慕容斐哪里还有往日的平和,只一个眼神,侯家令便立刻上前甩了秋童一巴掌,秋童嘴角沁出血丝来,却膝行几步扯住了侯家令的衣摆,“家主这是要做什么,这里是少主的院子,男子的寝居,您是少主最敬重的长辈,如何能这般不顾他的死活,小人知道这话冒犯了家主,可今日纵是将小人打死,也定要护着主子。”
这番话掷地有声,也将震怒之中的慕容斐拉了回来,她的确怀疑今日那两人的身份,可却没有十足的把握肯定其中一人便是慕容霄,这般贸然让人进去,传扬出去的确不妥,也会揭穿她在慕容府一直以来的伪装。
只是说话的功夫,袁氏已经匆匆过来,厉声道:“既然你们不敢,便让我来!”
秋童被人紧紧按在地上,袁氏道:“方才妻主遭遇刺客,而眼见那刺客逃到了霄儿的院子,若不查个明白,才是害了霄儿。”
他这番话一出,倒冠冕堂皇起来,同慕容斐对视一眼,而后带人走了进去。
房中只一盏烛灯燃着,桌上的菜肴用了大半,酒气四溢,袁氏抬袖掩住口鼻,眼神中透着疑惑,他绕过屏风,几个侍人跟在后面,只见床榻内被帷幔遮掩得严严实实。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竟都没将里面人吵醒,除了有鬼,还会是什么情形。袁氏抬了抬手,侍人将房内的烛灯悉数点亮,而后又将帷幔拉开,侍人瞧见其中情形,惊呼出声,只见榻沿上衣衫散落,贴身的亵衣都被丢在脚榻上,而榻内的人正沉沉睡着,慕容霄光洁的肩臂露在外面,脸颊也靠在荣蓁颈窝处,斑驳的痕迹如梅花一般绽在颈边、锁骨前,俨然是一副燕好后的模样。
跟随在袁氏身边的侍人,大多还是在室之身,哪里见过这等荒唐的场景。
袁氏如何也没有想到,慕容霄竟与这女子婚前便暗通款曲。
仿佛因这亮光刺眼,榻上女子将醒未醒,睡眼惺忪,更带着些酒后的醺然,只轻轻一动,慕容霄便轻哼一声,侍人将地上的衣衫捡起,放在鼻间轻嗅,酒气扑面而来,道:“怕是酒后还未醒。”
袁氏道:“去,用凉茶将她泼醒。”
一盏凉茶兜头泼到荣蓁面上,她侧过脸 去,抚着胸口呛了几声,似乎这才回了几分神志,瞧见眼前的人,面上失色,连忙用薄衾将慕容霄的身体遮住。慕容霄也醒了过来,只靠在荣蓁身后,并不作声。
袁氏本想进来寻到慕容霄行刺的把柄,可没想到竟瞧见他们两人苟合在一处,或是真的弄错了,可眼下也没办法收场。他换了一副面容,只听袁氏声音微颤,痛心疾首,“你们……你们还未成婚便这般胡来,若是传扬出去,只会被人嘲讽我慕容氏没有规矩,不守清规。”
荣蓁没有辩解,只道:“是我一时糊涂,与霄儿无干,他是被我诱哄才会……”
慕容霄拥紧了衾盖,替荣蓁说话,“是我晚间请她喝酒,只是我二人酒量浅些,不防竟喝醉了,这才做下糊涂事。”
这看上去倒的确是酒后乱‖性的模样,好在今日进来的是他,若换了慕容斐,只怕事情已难以收场。
慕容斐在外等着,却迟迟不见袁氏出来,一炷香后,侍人请慕容斐进去。
————————————
慕容斐没有找到想要的证据,还要处理这烂摊子,心下烦乱,看着房中垂首立着的女子,鬓发微湿,慕容斐沉声道:“我不管你们是一时冲动也好,少年情热也罢,如今既然已经成了定局,便只能尽快成婚了。事急从权,我会着侯家令在下月寻个好日子,为你们把婚事办了。从今日开始到成婚之前,你们万不可再逾矩。不然,只怕天下人要笑我慕容府没有规矩了。”
33/128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