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同慕容霄处在内室,听着外面的动静。这一炷香的时间足以让他将此事弄个明白,有几位侍人的口供,确如先前慕容霄所言,他设宴款待荣蓁,荣蓁也的确进了慕容霄寝室之后,并没有再出来。
他们只听荣蓁道:“家主只管放心,我会好好待少主,尽一个妻子的本分,竭尽所能爱护他,绝不做让她伤心之事。”
慕容斐又叮嘱了几句,侯家令进来禀报,在慕容斐身边耳语几句,慕容斐脸色一变,再无谈话的心思,匆匆离去。袁氏见事情不对,也未与慕容霄周旋,带着一众侍从离开了。
秋童捂着脸进来,瞧见荣蓁仍站在外间,而慕容霄从屏风后走出。
半个时辰前
荣蓁没想到慕容霄竟已经寻了退路,他二人潜回内苑,秋童连忙接应,将两人送到寝居之中,桌上摆好了酒菜,显然已经被人用过。
慕容霄走到桌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又满了一杯,递给荣蓁,“眼下我也没别的法子,若要掩饰过去,只能让他们以为我们今夜宿在一处。”
荣蓁神色微变,“这就是你的法子?慕容霄,我们这婚约是假的,你难道不记得了?”
秋童见他二人还僵持着,而院外已经传来了声响,应是慕容斐等人寻了过来,他连忙劝道:“我的两位祖宗,你们快别再争执了,若是搪塞不过去,只怕今晚都难度过了。”
秋童说完,便连忙将房内的烛灯吹熄,只留下外间微弱一盏。而后他走了出去,将门紧紧合上,守在门外,意图先拖住慕容斐等人,为他二人争取些时间。
她不动,慕容霄就停在那里,似乎也尊重她的意愿,可眼下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或者说,若论起此道,她会比慕容霄做的更好。
荣蓁仰头将慕容霄递来的酒杯饮尽,而后又洒出一些酒,将她和慕容霄的衣衫打湿,以沾上酒气。
既然这些事也是他的算计,那便不能怪她犯禁了。荣蓁扯着慕容霄的手腕往内室走去,另一只手将帷幔打散,遮住了床榻里的光景。
剩下的事两人心照不宣,昏暗的内室给了两人逃避的勇气,荣蓁将衣衫解下,慕容霄也背对着她解着身上的衣带。
荣蓁与慕容霄并肩躺在榻上,可还需将一切布置成情难自禁的样子。慕容霄胸前轻轻起伏,他低声道:“你来。”
荣蓁做不出从前对姬恒那般,只能将手深了过去,在慕容霄身上轻掐几记。慕容霄皮肤白皙,片刻便有了殷红的痕迹。他气息已乱,抓住了荣蓁的手,侧过身来看着她,“你要气到何时?”
原来他也知道她心中有怒,慕容霄如此利用她,难道她不该有怒吗?
只是情况紧急,荣蓁还未开口,外面便已经争吵起来,再之后便是袁氏带人进来。知道荣蓁不会好好配合,慕容霄只能轻凑过去,靠在她的颈边。他的身子微凉,贴过来时荣蓁僵在那里。
再之后发生的事,便已成定局。只是原来这就是做戏吗,让他沉浸于此,分不清真假。
秋童道:“方才侯家令同家主说了几句话,她便慌张离开了。看来是任护卫的安排起了作用,在慕容府外发现了刺客的衣衫,府里丢了两匹马,而明日那两匹马会在渡口出现。”
荣蓁回过头看着慕容霄,“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几派之中,只有逍遥派居于水上,你是想让慕容斐以为今日行刺之人出身逍遥派。下一步呢,慕容斐会报复戚掌门吗?好一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慕容霄没有否认,当初靠近荣蓁之时,她的肌肤温热,但眼下他在荣蓁眼里,却只瞧见一片冰冷。
第051章 心意
外人眼里, 荣蓁与慕容霄感情甚笃,女有情郎有意,婚期也已经定在了下月十八, 只有秋童清楚,他们二人单独相处时已经连一句话都不肯说。这症结正是由那晚的事引发,原本便是一桩假做的婚事,二人私底下即便相见无言也不会如何。可秋童每日侍奉在慕容霄身边, 他能感受到慕容霄心里并不快活。
他不知二人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服侍慕容霄沐浴时,却被他身前那些痕迹惊到, 秋童误以为他二人已经假戏真做,心疼道:“她也太不知道疼人了, 竟如此粗鲁。”
慕容霄无言地看了他一眼, 将另一只手臂伸了出来,前臂内侧赫然有一枚守宫砂,秋童这才知是他想多了,可转念一想, 这沈嫆既与慕容霄裸裎相见, 即便慕容霄还是在室之身,两人怎么也不算清白了。
到了晚间他为慕容霄将床榻收拾好,却见他望着一面墙出神,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几日慕容霄时常这样,秋童寻思了几日,琢磨着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是这个沈嫆看着好商量, 内里却脾气甚大,每日他还没敢开口, 便被她那张冷面吓退。
若不是受着制约,荣蓁此刻已经回了都城,她生平第一次有了被人耍弄的愤懑,寻到飞鸾之后,让其转告秦不言,明日她要见秦不言一面!
飞鸾见荣蓁这神色不对,赶紧去传话,秦不言先前还想着敷衍,可摸清了荣蓁的态度之后,不敢再怠慢,便定在明日午时,城中四饴斋见面。
荣蓁借了为慕容霄买糕点的名义出府,一路往四饴斋而去,这处糕点铺子在城中甚是有名,客人选定之后,由厨娘现做,每日顾客盈门,生意甚好,将客人请上楼去饮茶,再将一些试吃的茶点端上,借以打发等候的时光。
荣蓁被人引着上了楼去,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秦不言姗姗来迟,将门掩上,拱手同荣蓁致歉,而后坐了下来,“荣大人久等了,我方才出门时被人盯上,好不容易才将人甩脱。”
荣蓁懒得同她寒暄,开门见山道:“原来也有秦大人应付不了的事,我还以为秦大人如今已经手眼通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秦不言脸上的笑意滞住,“荣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甚明白。”
荣蓁冷笑一声,“是吗?或者说有那等野心的不是秦大人,而是与你里应外合的慕容霄。”
秦不言明白过来,只怕荣蓁已猜到什么,言道:“荣大人这便是抬举我了,即便我再有本事,也越不过陛下去。你我既是朝廷官员,自然要奉旨意办事。”
荣蓁并不怕她抬出姬琬来,秦不言的回答正合了她心底的猜测,“所以秦大人这是承认了?”
秦不言将茶饮上一口,“荣大人,你我二人最重要的是将差事办好,只要这场 差事了结,你回了都城自会加官封赏,我也可以对陛下有所交代。”
荣蓁怒极反笑,“是吗?”
她站起身来,笑意陡然消失,而后往门边走去。
秦不言对荣蓁也算有所了解,瞧见她这般,倒有些担心真的惹怒她,对自己之后的安排成为阻力。
秦不言将她唤住,“荣大人,我不妨将实情告诉你,此事……”
荣蓁侧眸道:“秦大人要告诉我什么,你是想说,江南之行本就是陛下同慕容霄的一场交易,你来了姑苏之后,慕容霄认准了这是一个良机,主动与官府合作,试图借助你们的力量完成他复仇的计划,而我,不过是其中一环。”
秦不言没想到她竟都说中了,“如今已到了关键之期,荣大人还是要顾全大局。”
所以那本详述慕容府人物关系的册子是慕容霄的手笔,所以那本册子上,唯有他那页只有一个名字和小像。
是啊,既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荣蓁又怎么会让这些事功败垂成,此事一了,她便与慕容府再无瓜葛。
荣蓁带了糕点回府,径直去了慕容霄的院子,秋童正在发愁如何缓解她二人关系,却瞧见荣蓁主动破冰,更带了些四饴斋的点心过来,秋童连忙将她迎进去,又贴心地替二人把门合上。
房中慕容霄正在煮茶,荣蓁将糕点放在桌上,他抬头看了一眼,道:“有时候为了保命,不得不掩藏真正的喜好,也会伪装一些喜好。只是,我并不喜欢用这些微甜的糕点。”
荣蓁并不在意他喜不喜欢,仍旧站在那里,慕容霄将茶煮好,倒了一杯给荣蓁,“这茶水是用晨露所煮,又加了银丹草和菊花,清肝明目,最宜夏日饮用,你不妨尝尝。”
荣蓁道:“少主的酒我已经喝过,中了你所谓的情人蛊,如今这茶又是什么名堂?”
见她不肯接,慕容霄将杯子放下,“我们也算经历过生死,我不会害你,你也不必与我这般针锋相对。”
“生死?”荣蓁闻言一笑,“倒不知慕容公子说的是哪一桩?是在山林里,还是前几日在慕容斐的院子里?”
慕容霄的眼神里仿佛有一抹伤痛,荣蓁却记得此人最会做戏,她视而不见。
慕容霄淡淡道:“我们的婚约已经定下了,我知道你不情愿,可眼下我的确没有旁的法子。日后你若是要走,我也悉听尊便。”
慕容霄这模样,倒像是被人辜负了,荣蓁道:“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慕容公子不必再做戏。”
慕容霄眉心微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荣蓁看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我的身份究竟是什么,慕容公子难道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慕容霄也没想一直瞒着她,见她说破,倒也坦诚以对,“我的确从一开始便知道你是朝廷的人,可你呢,又有几分真心?”
所以慕容霄才会在那些护卫中选择了她和任宜君,一个本就是他的手下,而她则是“秦不言”安排进来的人。所以他才很少唤她沈嫆,因为他早就知道,沈嫆是一个虚假的身份。而当日他提醒她,留心慕容府暗部打探她的身份,实则早已经替她安排好了一切,这些都不必经过秦不言。
只是慕容霄也有他的想法,山林遇险便是一个插曲,让他萌生了借婚约达成目的的想法。而后种种也已经脱离了秦不言的掌控,只能被慕容霄牵着鼻子走。秦不言虽觉不妥,但只要达成所愿,兵行诡道也未尝不可。
荣蓁将这些话皆说了出来,“慕容公子问我,我倒也想问问慕容公子,你又有几分真心?可以将自己的婚约、身体拿来利用,我倒是十分佩服!”
慕容霄捏紧了衣袖,“我知道那日的事让你气愤不已,也早已认定了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无心辩解,那桌酒菜也的确是我的后手,但我本只是想装作酒醉洗脱嫌疑,并没有想将你牵扯进来,可我没想到她们竟来的那么快。危急关头,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你气我也是应当,但不该将我贬损至此。我那日只是因为……”
慕容霄要如何说出口,他之所以行了下策,只因为那个人是她。
荣蓁如今已对他失去信任,“好啊,你说设计那场荒唐的事是不得已,那你告诉我,你从慕容斐书房里究竟取了什么?”
慕容霄没有开口,荣蓁心头冷笑,“既然慕容公子不愿说,那我来说,你的目的并不是她书房的东西,而只是借着机会离间慕容斐与戚掌门。真正的机密,她千绝宫的底细,她与吴王之间勾结的证据,你早就取到了。也正是握着这些,才能通过秦不言,与陛下合作,你帮她除去吴王,她也帮你扫清障碍。如今慕容氏少主婚期将近,喜帖已经发往各派,各派掌门都会派人来姑苏慕容府观礼,若让我猜,逍遥派会在路上便遭遇千绝宫的刺杀。而了解千绝宫底细的人,逍遥派戚掌门便算其中之一。”
慕容霄并未否认此事,“你不愿帮我了?”
荣蓁却道:“怎会?我只盼着这一日早些到来,慕容公子报了此仇,重掌慕容府。而我结束这场公务,回都城继续过我的日子。你我从此两不相干。”
即便说了许多绝情的话,这一句也依旧伤人,慕容霄叹了口气,道:“好,那我便祝你从此往后平步青云,官运亨通。与我这等江湖人,再无瓜葛。”
话已说到此处,荣蓁站起身来,只道了句,“多谢。”而后便从他房里走出,秋童正侯在门外,没让其他侍人服侍近前。
他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就把话说完了,看着荣蓁离开,而后进了房里,见慕容霄神色冷淡,想来方才两人又是不欢而散,桌上摆着点心,他将油纸拆开,借机道了句:“常听人对这四饴斋的点心赞不绝口,听说要等许久才可买到。公子您不妨尝尝?”
慕容霄方才煮的茶她不肯用一口,如今也有些赌气,“既然你这么喜欢,便都拿去吧。”
秋童失笑一声,“那就多谢公子了。”
秋童刚要将拆开的点心包好,慕容霄却突然伸手拦住,拈起一块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即便是久负盛名的糕点,吃起来依旧甜腻,慕容霄将一整块都吃了下去,虽然这糕点中也并无多少心意。
第052章 发作
秋童试着问一声, “公子,您是对沈护卫动了情吗?”
这甜腻的滋味还在唇齿之间,慕容霄取出怀中绢帕, 将手指轻轻擦净,垂眸道:“我这样的人,何以谈情字?”
秋童知道他在压抑着自己,只能道:“公子肩上的担子太重, 只怕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儿女私情怎能与仇恨相比, 慕容霄道:“我与慕容斐早晚会有一战,此战我绝不能输。”
秋童听出了他弦外之音, “公子可是要有所动作?”
慕容霄走进内室,取出暗盒中的信件, “其中关键, 便在于这封信了。”
傍晚时分,那封准备好的密信落在了慕容斐的桌上,她看着信上内容出神,恰好此时袁氏端着一些点心过来, “你在书房里坐了半日, 连晚膳都不肯用,再怎么着,也不能饿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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