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耘羞愧地低下头,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自责。
司南却很看得开,她神色平静地说:“抬起头来,都已经逃出来了,就不用太自责。有失必有得,起码现在我们还有五十公里可以坐在车上――比起在村子里提心吊胆,已经好太多了。”
汪耘听了司南的话,心中的羞愧还是难以减轻。
他看着司南云淡风轻的侧脸,心中涌起了一股敬意。
这个女人好像没比他大多少岁,可在面对危险时,总是能保持冷静,想出应对的办法。
“南姐……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汪耘诚恳地说。
司南微微一笑:“走吧。”
又启程了。
大中午的山路显得格外的幽静,司南聚精会神地驾驶着,不时地查看后视镜,确保没有追兵。
周姨在后座上轻声哄着孩子,试图让孩子继续安睡。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和安心,她知道,如果不是司南,她们现在可能还在那个村子里……后果不堪设想。
汪耘毕竟年纪不大,老实坐车做不到,一个劲儿地问周姨她们两个人闯出村子的细节。
周姨讲话又有条理,三言两语之下,让汪耘立马体会到了其中的惊险刺激。
到了后来,汪耘听着周姨的叙述,看向司南的眼神里,几乎满是崇拜和敬意。
“南姐,你以前练过吗?还是你们红塔里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测试?怎么那么牛!”
汪耘控制不住自己的星星眼。
司南笑了声:“红塔里天天死人,你不会想知道的。”
此话一出,汪耘的声音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小女孩已经完全睡下了,周姨也很好奇红塔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探过头来。
“……红塔里面那么多人,你们住得开吗?”
司南被逗笑了,“住?除了前三天之外,基本没有觉可睡。”
周姨和汪耘两个人都震惊了。
“什么?!怎么会不让睡觉?那你们怎么熬过来的?!”
真实的景色在眼前划过,司南握紧了方向盘,感受着真实的、在路上的感觉,莫名有几分踏实的感觉。
长路漫漫,也许是一起闯过生死关的人,她终于开口和车里的人聊起了在红塔那十天。
她的叙述口吻很平淡,可就算如此,汪耘二人也能从中感受到红塔内的激烈竞争和残忍机制。
“实验?!只是实验?!”
汪耘十分激动,双目通红:“死了那么多人,就为了它这一句实验?!”
“它到底把人类当什么了?!”
司南沉默半晌。
“蝼蚁吧。”
“谁都不知道红塔是什么东西,唯一可以肯定的,红塔里的发展肯定领先我们一大截。”
“它们看待我们的态度,估计就和我们对待实验白鼠和青蛙的态度一样。有高高在上的、从我们人类角度出发的’人道主义关怀‘,只不过这种所谓的’关怀‘,也只是’人类‘自诩善良的表现手法而已。”
“我们可以尽量不让它们痛苦地,去摘取它们的肾脏、隔开它们的筋骨,甚至要它们的命,借此来完善我们的数据库。”
“可不管我们怎么’人道‘,也改变不了那些实验动物们受到伤害的事实。”
“现在……可能就是地位调转了,我们变成了红塔的’实验动物‘。”
说到后面,司南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浅,车内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沉默了下去。
周姨失神般地摇了摇头:“难以想象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以前只在电影里看过人类失去统治地位,没想到现在变成真的了……实在是有些可怕。”
有这么一个活跃性极强的杀人塔挂在半空上,好比达摩克里斯之剑一直高悬头顶,从它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人类往后所有的生命,都被称作“苟活”。
“当然难以想象。”
司南轻踩刹车,发现前面路上好像有动静。
“这个’红塔‘本就超出了人类的所有认知,可它还是很’人性‘地做了一些’本土化‘的改革――比如设定的像游戏一样,让我们这些’实验品‘好快速接受,并作出反应。”
司南的声音骤然停止了下去,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迎面来车了,一辆军用皮卡,缓缓朝他们驶来。
汪耘眼前一亮,“!!是不是避难所的搜救队?!我们有救了?!”
两车相会,皮卡逼停了司南的车。
司南不动声色地看清了眼前车的全貌,发现车头有些破损的痕迹,似乎是冲撞过什么。
她冷笑一声,咔哒锁了车门:“不一定是避难所的。”
“也可能是之前,被抢的隔离点的武装车。”
第69章 红塔生存13-3天
司南怀疑得没有错,眼前这一拨人正是血洗了隔离点的徐兴、张本河和王路三人。
迎面而来的时候,双方都很惊讶。
只是王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眼前的女人,正是之前在隔离点逃掉的那个。
他当即笑了,对着老大说:“前面那个娘们,也是红塔里出来的――怎么说,收了她?”
徐兴能看见方向盘背后那张冷冽白皙的脸,也笑了声,玩味道:“既然如此,都是’家人‘,没道理不请人家去做做客吧?”
他轻轻鸣笛,“滴滴”的尖锐声音刺破了安静的空气。
司南看着陌生的男人下了车,吊儿郎当地走到她面前,狠狠皱了皱眉。
这男人很眼熟,她已经想起来了。
汪耘见两方对峙的情况,不由得瞪大了眼:“南姐,你认识?”
司南扯了扯唇角,握紧方向盘,挂挡,轻声:“坐好了。”
汪耘下意识握住了车顶侧的扶手,下一秒,只见司南猛地打死了方向盘,整个车头都朝车下的土路冲去!
巨大的颠簸惊醒了车里睡着的小女孩,一惊醒就下意识缩到了妈妈的怀里:“妈妈我怕……”
狭窄公路上,王路一见小妞要跑,急了。
直接拿出徐兴借他的**,果断地冲着车尾开了一枪!
那些人不是吃素的,司南就算有武器,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她有这一车的人。
除了赶紧脱离他们的追逐之外,别无他法。
“砰”一声巨响,狠狠轰到了土路碎石之上,只听“劈里啪啦”乱射的沙石,不用看也知道车屁股的状况惨不忍睹。
司南早就预料到他会用武器出手,一个甩尾,十分轻巧地躲了大部分的攻击,可骤然从路面冲下路基这一下,多半划伤了底盘。
这辆车油箱已经快见底了,又遭了这一下重创,恐怕开不出多远。
可王路等人哪里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一脚油门轻轻松松就和司南并道而驰。
徐兴单手开车,慢条斯理地摇下车窗,嘴角噙着势在必得的笑容。
“妹子躲啥啊?哥哥们还能吃了你啊?”
“底下路那么难开,你要往哪儿去啊?”
男人的嗓门又大又难听,隔着玻璃都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叫嚣。
司南忽地想到什么,微微勾了勾唇,缓缓摇下一点车窗。
风声伴随着细小的沙石打到脸上,司南一只手悄然离开了方向盘。
王路坐在副驾,还以为眼前的女人被他们说动了,当下便探出了脑袋,撑着胳膊支在窗户上,兴致盎然:“这就对了嘛,都是一起进过’红塔‘的人,女孩子家怎么这么――”
“砰!”
随着一声枪响,皮卡猛地静止了。
方才精神焕发的王路,像个气球一样瘪了下去,一滴血也没流,可整个脑袋,已然被不知名的武器,轰得只剩下三分之二了。
剩下的三分之一像是被高温蒸发了似的,断口处隐隐有个火球的形状。
徐兴脸上的笑还没有收回来,骤然被这声枪响惊得一震!
一抬眼,正巧对上司南伸出的,黑洞洞的枪口。
他顾不上缅怀,停下车弯腰就去找王路身上的**!
司南本想一脚油门直接跑走,可见徐兴没有立刻反击,便也立马停了车,瞄准徐兴手部的位置,利索地开了第二枪。
这回不光是徐兴,司南车里的人也彻底被吓到了。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司南这个样子,周姨下意识地抱紧了孩子缩到角落去,汪耘惨白着脸不敢出声。
对面的徐兴没想到这女人竟然那么大胆,眼见着小命要交代在这里,他马不停蹄地摇上车窗,整个人恨不得躲在座位底下。
司南仍然毫不留情地射穿了皮卡的防弹玻璃窗。
不得不承认,现代的工业文明,在红塔出品的枪械面前,太不够看了。
徐兴满头满脸都是迸射出的玻璃渣子,他终于摸到了王路手上的**,可他刚想对着司南开枪,便又听到一声枪响――
“砰!”
他呆呆地低下了头,看见了自己被火焰弹轰射的手臂,小臂完全被烧熔断落,他甚至差距不到半分痛苦。
徐兴直起了身子,抬起**想要射出最后一发,瞬息万变之间,他手中的武器竟然被人抢走了!
徐兴猛地回头,只见原本在后座一言不发的张本河,突然涨红着脸,哭喊着大叫道:“徐兴,你个畜生!!”
“砰!”
张本河端着**,亲手杀死了徐兴。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大哥死不瞑目。
张本河猩红的眼里似乎有泪水,颤抖的嘴唇默念着:做大哥的,就当是帮弟弟最后一把了。
眼前的女人显然不是好对付的,生死危机之下,张本河不得不拿徐兴当投名的军令状。
司南也十分错愕。
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看到这么一出――兄弟反目,还是卖主求荣?
只见张本河失魂落魄地倒拎着**,跌跌撞撞地从皮卡上下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司南车前。
他脸色苍白,满脸泪痕,说不上是解脱还是痛苦,表情古怪地挤出一句:“终于有人救我了――”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还不知道要被那两个王八蛋折磨多久!”
张本河没有见过司南,还以为自己靠卖惨、伪装,能骗过司南,企图让司南相信,他也是“受害者”。
司南凉薄地端详着眼前这个人的表演。
半晌,笑了。
她摇下了车窗,惊讶道:“什么?!你被他们’折磨‘了多久?你怎么会在他们的车上?”
张本河见似乎有戏,抬起头,眼眶还蓄着泪。
“我……我是刚被他们带上车的……我和我老婆正在去隔离点的路上,本来以为遇到了组织,没想到是这么两个畜生!”
“他们见我老婆漂亮……竟然当着我的面……”
张本河满目愤恨,双眼猩红,好像徐兴两人真的做了这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不得不承认,他的演技大爆发还真有点东西。
司南挑了挑眉。
如果不是她看过他和徐兴两人勾肩搭背闯进“监狱”,说不准还真容易被他忽悠过去。
……男人还真是天生的演员。
司南配合着做出难过的表情。
“所以……你为什么现在要和我诉苦?狭路相逢,你亲眼见我杀了人,就不怕我也杀了你吗?”
张本河一脸怔愣,甚至还细节地往后退了两步:“你、我……我不觉得你像是坏人。”
司南摇了摇头,颇为感慨。
“还好你赌对了。”
“把那个武器给我吧,我带你上车。”
她的视线落在张本河手里的**上。
张本河垂下眼帘,思索要不要交出来。
司南悄然调整了枪口的位置,面不改色:“你知道的,我的枪很奇怪,总是容易走火――”
张本河一脸为难,终究还是把**双手呈上了。
还解释地说了一句:“反正我也不会用,给你还能更好地保护我……”
下一秒,他就被自己上交的**顶住了胸口。
张本河的视线骤然僵硬,他甚至扯不起一个笑来。
“你、什么意思?”
张本河知道司南出手利落,有大杀伤力的武器,而他又不会开车,肯定逃不过枪口,所以才想了这个方法。
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竟然将计就计,看他演戏出丑?!
他的怒气立时登顶,一个手刀直直切向司南的手腕――可已经晚了。
扳机已经被叩响,**的后座力远比司南想的还要强。
她差点端不住,还好那东西卡在窗户上,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而面前演了一通戏的男人,已经躺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
司南看着地上的尸体,冷嘲一声。
当然是要杀了你的意思。
一个照面之间,小路上三个人被彻底放倒。
司南对他们的死亡,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了。
可车里的几个人还难以接受。
都是和平年代生活的人,隔离点的血流成河已经是不愿回想的人间炼狱了,可当朝夕相处的人这么果断干脆地杀人,他们还是有些难以消化。
――他们知道司南能打,可不知道她竟然这么能打!
汪耘还维持着先前抓紧扶手的动作,一双眼睛睁得巨大,“南姐……你、你太厉害了。”
他明显有些结巴,看向司南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敬畏。
汪耘看过不少末世的小说电影,知道在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面前,一定要不能给对手留下一分余地。
他也深刻地知道,如果刚才不是司南在,他们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
千万不能在南姐面前有异样表现,要让南姐知道,他不是那种被人保护了、还要质疑保护者为什么要杀人的傻逼配角。
汪耘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可理智是理智,现实是现实……目光一旦触及到面前那三具横尸,他还是有种本能的害怕。
之前失手杀人,流得满手是血的噩梦再一次袭来,汪耘脸色苍白地自我克服着。
司南看见他脸色不好,“想吐?后备箱有水。”
汪耘立马摇了摇头,“我没事的。”
他的视线明亮灼热,认真地盯着司南:“南姐,去了避难所以后,我能继续跟着你吗?”
司南倒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高中小男生会这么有勇气。
“你想抱大腿?”
她清浅地笑了一声。
周姨则紧紧抱着孩子,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一方面,她感激司南救了他们;另一方面,她还在为刚才的暴力场面感到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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