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萧禹笑道:“弥阳族举世闻名,阿扶可是弥阳的小神女。”
弥阳族精通占卜术之人,世上仅存她一人。
沈扶深思之时,无意抚摸着书页,难不成白日皇帝第一次见她便知晓她的身份,白日之事只是试探吗?
烛火炸开灯花,随后摇晃不停。
萧禹看着沈扶微皱的眉头,并未打扰,只默默陪在一旁。
片刻后,沈扶松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松快不少,“多谢殿下深夜开解我,明日晨起,我们便去钦天监查探吧。”
“好,躺下吧。”萧禹走到门口道:“我给你灭灯。”
沈扶缓缓躺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地道:“多谢殿下。”
萧禹笑了下,临走出去之前,他又转过身来道:“世上男子对美貌女子多怀有不轨之心,日后在外,莫要轻易让人触碰你。”
沈扶不解地眨眨眼。
萧禹叹了口气,心道罢,日后常有自己在她身侧便是了。
“罢,睡吧。”
沈扶再次睡下之后,一夜无梦,隔日直到午后才起。
阿蝶拿着一身新做的碧色衣裳站在床边,笑着问沈扶:“姑娘醒了?可还要再歇一歇?”
“不必,几时了?”
“刚到辰时。”
沈扶坐起身,问道:“这是新的宫装?”
“非也,是殿下吩咐尚衣局专为姑娘做的。”阿蝶展开衣裳道:“殿下说从前姑娘不好太过惹人注目,昨日见过陛下,日后自然不必再与从前一般了。”
既是萧禹吩咐的,沈扶只遵从便是了。
她站起身,由着阿蝶给自己梳妆穿衣。
沈扶本就肤白,碧色莲纹衣衫罩在身上,更显她清冷气质。
沈扶不爱束发,阿蝶便用一红色绸缎将她乌黑的头发扎起一束,挂上耳坠带上玉佩,沈扶站在镜前,看着自己都有些陌生。
“姑娘天生丽质,不用红妆便如此美貌,果真清水芙蓉最惹人眼。”
沈扶不懂这些,还是点头道:“多谢你的夸赞,殿下在何处?”
“廊下。”阿蝶笑道:“姑娘这边请。”
沈扶走出西殿,见萧禹一身黑金蟒袍太子服,头戴简单纹饰的金冠,站在正殿门口不远处,正在与面前之人说话。
沈扶来此多日,并未见过萧禹面前之人。
“阿扶醒了?”萧禹看见沈扶后笑道。
“殿下。”沈扶走上前去。
萧禹道:“这是我的亲信长风,前些日子出去办事方归。”
长风矮上萧禹一头,留着邋遢的胡须,若无那胡须,当也是清秀的男子。
他朝沈扶行礼道:“长风见过沈姑娘。”
“唤我沈扶便好。”
长风看了眼萧禹,忙道:“不敢。”
待二人说完话,萧禹把手中信递给沈扶道:“当日追杀之时,长风与我走散。那些人彻底离开后,长风回去神寨,在……人堆一旁发现了样东西。”
沈扶伸手拿过那封信道:“这是?”
长风道:“信上内容是用弥阳符号书写的,属下在神寨附近问过几人,他们都不认识。接到殿下的信后,属下快马加鞭赶着送回来,姑娘辨一辨,看是否认得这信上所书?”
沈扶对弥阳符号很是清楚,她打开信,只见信纸一角被烧坏,墨迹亦有晕染,不过信纸所书内容不多,依稀可能辨出。
沈扶按照那符号念道:“上主大人,寨下炸药已经埋好,待那老头算过上主大人所问后,我们只扔一把火,神寨就会彻底消失,只等您来。另,请问大人,犬子入京之后,可有帮到大人?若他有错,大人尽管惩罚,望大人安好。”
沈扶念完后,院中安静下来,一时间,只能听见过堂的风声。
“竟是提前计划好的么?”高力守在廊下一侧,将信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寨中有人与他们勾结,还将自己的儿子送出去了?”
神寨在众山环抱之间,弥阳族人沈扶全都认识。灭族之前,族中还开了祭祀大典,并无一人缺席。
沈扶继续向下看,念道:“此子聪慧,可堪大用,我已将他派至……”
剩余内容被火烧掉,沈扶翻看信的反面,再无任何内容。
沈扶握着信的手有些颤抖,内心再次受到巨大冲击。
原来那些人能在群山之中避开毒物,直奔神寨。能在入寨之后直奔他家,说出他们家人的身份。能在顷刻间将神寨所有的藏身之处找到。
都是因为神寨之中有奸细,为他们引路。
这个内鬼提前把自己的亲人送走,看着一群强盗屠杀朝夕相处的族人,直至灭族都无动于衷。
长风道:“传信之人应当是被利用,现下可能已经死了。”
“但他儿子还活着。”沈扶道:“我定要找出此人是谁!”
“找传信之人的儿子有些困难,现下还是要先找回信之人。回信之人与手持令牌之人当是一人,他的字迹乃是官体,此人应当就在朝中,且有些地位。”萧禹道:“我已让人临摹下来,分至各处,总有一日会找到的。”
沈扶又看向那信,将那信中话语字迹都记下后,她把信递给长风道:“多谢。”
长风收好信道:“沈姑娘不必客气。”
沈扶点头,看着萧禹道:“若此人在宫中,最可能在的地方,当就是……”
萧禹接话:“钦天监。”
-
“太子驾到――!”
“恭迎殿下!”
“起。”
萧禹率先抬步,沈扶则与长风一同跟在萧禹身后进去钦天监内。
皇帝这些年重视钦天监,是以钦天监所在之处甚是宽阔,监内房屋比其余六部大上许多,铺地所用的砖乃是仅次于勤政殿金砖的白玉砖,就连院中日晷的晷针都是用金打造,无不奢华。
萧禹站在跪着的一众人前道:“父皇命孤查探钦天监监正污蔑孤一案,今日孤来此,便是寻找线索。你们各自去做事吧,副使带孤前去监正平日办事之处。”
“是。”
众人散去,钦天监副使李青起身道:“殿下这边请。”
沈扶一路走一路看,并未看到任何来眼熟之人。
到了监正屋内,李青推开门道:“殿下,此处便是监正平日所在之处。自他被下狱后,再无人进来过。”
屋内一股灰尘气飘出,沈扶被萧禹拉着后退一步,听见他道:“你先下去吧。”
“是,殿下,您有事随时吩咐。”
待屋内灰尘落下,三人才走进去。
这间屋子在外看着虽大,走进来却很空荡。
屋内只有简单的桌椅床陈设,并未有其余奢靡之物。
沈扶自走进来,心中便有股不舒服之感。她站在屋中环视一圈,抬步走向桌子旁。
桌子上有些摊开的书卷,沈扶随手拿起一本,仔细分辨上面的字迹。
片刻后,她道:“回信之人,不是他。”
萧禹站在一旁,看着沈扶面上流露的失望神色道:“总会寻到线索的,长风,把这些带回去。”
长风上前收拾道:“是。”
沈扶走到一旁的矮柜边,一层层查看,这处也都是些占卜观天之书。
看到最矮处一层时,其中一本占卜之书沈扶并未见过,她伸手抽出那本书,却在无意间触碰到了上层隔板处的凸起,忽有一物随之掉落。
叮咣――
萧禹一直跟在沈扶身侧,二人低头看去,只见地上之物是块张口大龙的令牌。
沈扶倏地睁大双眼,这块令牌与萧禹之前捡到,交给皇帝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是?”
“谁!”长风忽然喝道,“是谁在窗边?”
沈扶和萧禹一同抬头看去,只见窗边快速闪过一道黑影。
萧禹道:“追!”
长风立刻追上。
第8章 夜探钦天监
沈扶捡起令牌收进怀中,萧禹接过她手中那本书道:“我们先出去。”
“好。”
二人并肩走出屋子,萧禹吩咐东宫之人守住屋前,与沈扶一同往屋后而去。
监正屋后是一片小花园,长风和那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沈扶道:“果真有人看着这里。”
“他们应当也是在找这令牌,只是被监正藏起来,一直没找到。”萧禹道:“方才你无意触碰机关,这令牌才掉出来。”
“当是。”
话音刚落,长风便从外回来了。
“殿下恕罪,属下并未抓住那人。”
“胆敢在宫中这般来去,功夫自然低不了,罢。”
沈扶道:“陛下准我在钦天监占卜,劳烦殿下,陪我去正院罢。”
萧禹挑挑眉,笑意爬上眼角眉梢。
“好,我陪阿扶同去。”
钦天监正院之中,东宫侍卫已经在各处守好,沈扶站在日晷面前,环视钦天监四周。
如她所说,占卜之术乃是观天地变化来预测他朝之事。
世事变化从人到物,从风水到天象,皆有预兆。
占卜大到占卜天地,小到寻得一物皆能使用。
东宫侍卫搬来桌子,放好笔墨,沈扶道谢后,上前一步走向桌边。
钦天监监正的生辰八字已经摆上,八卦铜钱尽在桌上。
沈扶拜过天地,她打算先寻钦天监内,是否有可直接定监正罪的证据。
沈扶以简单的铜钱起卦,掷于八卦之上,六次过后得一爻卦。
沈扶画下卦象,结合年限时辰,得一组数字,而后两相结合。
“如何?”萧禹在旁问道。
沈扶拿起纸,轻放在萧禹面前,脸色凝重地低声道:“东南之处有异常,可让人前去搜查。”
萧禹问道:“东南是何处?”
李青上前道:“回殿下,是钦天监内藏书之处。”
萧禹道:“长风,带人去搜!”
“是!”
长风带人前去后,沈扶再次以卦问天,得到答案皆是不可,亦或是无。
“只有东南一处有异常,方才在窗外之人非是钦天监内人。”沈扶道:“卜卦之时,我亦问天,监内奸人是谁,但并未有回应。那人应当会隐匿八字,改变卦象,我无法算出此人是谁。”
“既是有目的,便来日方长。”萧禹道。
已到黄昏,不宜再次起卦,沈扶点头,烧掉画着卦象的纸道:“我知。”
萧禹笑笑,将落在沈扶肩上的发带拨到后面,沈扶抬头看他一眼,清澈明亮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萧禹道:“从前只听闻占卜之术,从前从未亲眼见过,今日一见才知,占卜之术如此不凡。”
“倒也不必将占卜术想得太过厉害。”沈扶转头看向东南方向,那处人乱糟糟的。
“生在世上,每个人的生命轨迹都非是一成不变的。占卜术虽能预测来日,避灾免祸,但有时也易出错。”
圣心尚且难猜,更不说神心。
沈扶至今将爹爹说的那句话里记在心中。
他说神明俯视人间,多怀悲悯之心,我族的占卜术只是早于世人知道神明之意,助世人避开灾祸。
有时也可改变一二,但时日久了,总会有人承下这未降的灾祸,届时便为天谴。
是以沈扶自入世伊始,哪怕心知危险,也是孤身迎难而上。
毕竟靠人靠天不如靠己。
“殿下,沈姑娘,找到了一封信还有几本书!”
萧禹道:“拿来。”
长风拿来奉上,沈扶看过那封信,信上内容便是那日监正在殿前陷害萧禹的话。
萧禹把信递给长风道:“一夜之内,找到传信之人!”
长风道:“是!”
东宫之人撤去大半,沈扶拿起那些书,随意翻看过后,皱眉道:“这是古时讲用邪术以命换命的禁书,怎会在此?”
萧禹凑近些,低头看了看后道:“父皇重建钦天监时,从库中取出许多奇书放置在这里,应当是那时无意之中夹杂来的吧。”
沈扶合上书,递给萧禹道:“既是禁书,还是禀告陛下为好。”
“好。”萧禹接过,道:“我去趟勤政殿,将这处事禀告父皇,你先跟着他们回东宫。”
沈扶点头,“好。”
萧禹走前,凑近沈扶道:“晚间用完膳,阿扶先别歇下,等我回去。”
-
用过晚膳后,沈扶坐在窗边榻上翻看天命辞,遇到不甚了解的卦象,便在纸上画一画。
阿蝶为沈扶多点了一盏灯,劝道:“姑娘看了许久,不如歇歇眼睛吧,殿下应当要回来了。”
沈扶低头不语,她正遇上一难解之处,待画出来后,沈扶抬头道:“已经快子时,我这就歇下了。”
“姑娘!”阿蝶连忙上前拿过一旁的黑色夜行衣道:“殿下方才传话回来,说晚间还要带着您出去呢。您换上衣服,稍等片刻吧。”
沈扶一边接过衣裳,一边问道:“去何处?”
“奴婢不知,姑娘等殿下回来就知晓了。”
沈扶换好衣服后,阿蝶将她的头发全部梳起,用一定小冠固定在头顶。
这般打扮很是利索,更方便行事。
沈扶穿好后不久,萧禹便回来了,他也去正殿内换了身与沈扶一样的黑色夜行衣,随后过来西殿。
“我们走吧。”
沈扶跟着萧禹走到廊下,行至院中时,沈扶问道:“这么晚要去何处?”
萧禹笑笑,“白日我们在钦天监,他们就敢明目张胆过去,想来定不只寻那一块令牌。是以今晚,他们冒着危险也会再去钦天监一趟,我们过去守株待兔。”
沈扶顿住脚步,说道:“殿下带一会功夫之人去吧,我不会轻功,只怕会拖累。”
“不会,有我在。”
沈扶看着萧禹如古井般的黑眸,点了点头。
夜间宫道上有些阴森,二人避开巡逻之人,一路走到监正屋后的小花园墙边。
沈扶看着高墙,又看向萧禹。
萧禹道:“阿扶,失礼了。”
说完后,萧禹伸手搂过沈扶的腰,一把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距离骤然拉进,沈扶头撞在萧禹肩上,她心下一惊,下意识想要推开萧禹。
谁知越推,萧禹环在她腰上的手就越紧。
“萧禹!”沈扶双手抵在萧禹胸膛上,眉眼带着薄怒,“松手!”
“嘘。”萧禹道:“抓紧了,我们上屋顶。”
萧禹脚尖点地,瞬间飞在墙上,沈扶想要推萧禹的手变成了抓,萧禹衣襟都被她拽的松开了些。
萧禹轻笑一声,脚尖再次轻点墙头,一跃飞上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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