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怎么知道?”
孟厌捂住枕下的银子,回身看他,“你……真跟我有一腿啊?”
“嗯。”
“你长得怪好看的。”
孟厌藏好缅铃,凑到姜杌面前,细细端详,“我这眼光真是不错,连奸夫都知选个最俊的!”
姜杌无语看她,“顾一歧才是奸夫,我不是。”
“我怎么会抛弃顾一歧,与你在一起?”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呗。”
孟厌挪到角落,咬着手指深思。
姜杌走到月浮玉身边,“我来时打听过了。半月前,她和崔子玉出现在平郡。之后,崔子玉离开,她突然消失,之后再无鬼差见过她。”
阎王当夜赶回地府,一进门便蹙眉看着蜡烛,“本官派了两人守在此处,他们人呢?”
旋即,有两个鬼差进门,“大人,是我们在守。”
“这蜡烛可曾闪动?”
“未曾闪动,但是蜡烛熄灭过。”鬼差日夜不休守在房中,只记起一件怪事,“不过,一眨眼又燃起来了。两日后,孟厌便醒了。”
阎王在房中来回踱步,想到一种猜测,“她的那具凡人之躯应该没了,不知为何魂魄却保住了。”
姜杌开口质问,“人都没了,魂魄怎会保住?”
阎王:“可能她的魂魄被藏起来了?或者……”
“藏?”
姜杌猛然想到一种可能,回身冲到孟厌身前翻找,“我给你的琉璃珠呢?你的令牌呢?”
“什么琉璃珠?”孟厌愁眉苦脸,“我令牌丢了。一醒来,就没了。”
房中众人随姜杌走到床前,听他喃喃自语“珠子”“令牌”。
顾一歧想起来一件事,“她抽魂离开时,把令牌和琉璃珠一起带走了。”
姜杌:“她的魂魄应该被藏魂珠吸进去了。”
可是,若藏魂珠真的吸了她的魂魄,那便说明她的手上有血。他当年把藏魂珠藏进琉璃珠时,曾设下封印,开启的唯一条件便是她的血。
孟厌听不懂几人的话。
眼下,她蜷缩在角落唉声叹气。
一觉醒来,她属实是悲喜交加。
喜的是:莫名其妙成了七品官。
悲的是:喜欢的顾一歧成了奸夫,她的正室另有其人。
“我的命,怎么又苦又好啊!”
“如今怎么办?”月浮玉喊走姜杌,“你能否找到藏魂珠在何处?”
“我找过,找不到。”
姜杌懊恼地站在门外,侧耳听房中的顾一歧温声安慰孟厌。
孟厌醒在最喜欢顾一歧的五年前。
那时候,她的心里并没有他。
崔子玉听闻孟厌出事,连夜赶回地府,“她不是在平郡吗?”
月浮玉正好有事问她,“你走后,谁保护孟厌?”
崔子玉找来当初那位鬼差。一问才知,因即公山之乱,他答应的两位鬼差忙着勾魂,压根没去找孟厌。
最后一个看见孟厌的黑白无常,只说瞧见她回城,并不知她到底去了何处。
崔子玉去看孟厌,心中懊悔不已,“我该等到鬼差来再走的……”
孟厌笑着与崔子玉招呼,转身又问顾一歧,“崔大人一贯与我没来往,怎会来看我?”
顾一歧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安抚道:“她住在隔壁。”
日升月落,又是一日。
孟厌一早推门出去,发现姜杌守在门外,“你怎么还在啊?”
“你不多睡儿?”姜杌去牵她的手,被她躲开也不恼,“你要去何处?我送你去。”
“人间。”
前些日子,因阿旁阿防一再叮嘱她待在地府。时至今日,她已足十日未去人间看戏听曲。
今日轮回司休沐,她便想着去人间看看。
“我陪你去,好不好?”
“行吧。”
他们去的是陈郡,热闹一如往昔。
两人前后脚,不紧不慢走在路上。走至一半,前面的孟厌忽地回头,拉起姜杌便跑。
在角落躲了许久,她才慢慢走出去。
姜杌四下环顾,“你怎么了?”
孟厌悄悄用手指了指人群中的一人,“他是我债主。几年前,我欠了他十两,没还。”
“司幽?”
“完了啊……我连这事都与你说了,我还真跟你有一腿!”
远处的司幽听见有人喊他,循声走过来。
一见到姜杌与孟厌,他欣喜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孟厌唯恐司幽让她还钱,躲在姜杌身后,死活不敢开口。
司幽察觉有异,“她怎么了?”
姜杌叹气,“唉,她忘了一些事。”
三人寻了一间茶肆,坐下慢慢说。
司幽听完姜杌所说,摸着茶杯沉思良久,方道:“我知道一件法宝,可以回到过去。”
“什么法宝?”
“过去镜。”
“在何处?”
“巫九息手上。”
姜杌眸中闪过一丝疑色,巫妖一族的法宝,他如数家珍。他记得,好似没有过去镜,“你确定巫九息手上有过去镜?”
司幽坦然直言,“我确定。五十年前,我去招摇山,便是为了夺过去镜。”
可惜,最后姜杌从天而降,将他打败。
“巫九息这个骗子,骗我说族中已没有法宝!”姜杌素爱收集妖族法宝,光巫妖一族,他就拿了十件。当年司幽单挑巫妖一族,巫九息求他帮忙,一再发誓说她的手中只剩金子,并无法宝,“早知你是去夺过去镜,我拦你作甚?”
司幽哀声低叹,“如今知晓也不迟。你与巫九息交好,她不是吝啬之人,定愿意借你一用。”
过去镜,意在回到过去。
照镜者,可在一日内回到想去的日子。如旁观者般,旁观那一日发生的所有事。
只要拿到过去镜,便能知晓孟厌出了何事,魂魄也能寻到。
姜杌道谢后,带着孟厌匆匆赶回地府。
其余几人听他一说,当即同意让他带着孟厌去招摇山寻过去镜。
这事,唯独孟厌不愿意。
因她今日听阿旁阿防说,姜杌曾骗过她三年,“他骗过我。没准我没出事,就是故意忘记他。”
这一句又一句,直往姜杌心窝子上戳。
崔子玉看姜杌眼圈泛红,只好进房劝孟厌,“孟厌,他是真心喜欢你。骗你这事,他已诚心向你道歉,你曾与我说,你原谅他了。”
孟厌哼哼唧唧不依不饶,“他若是喜欢我,为何我出事,他不来救我?”
“他去天庭了。”
“反正我不放心他,万一他又骗我呢?他是妖怪,路上要是饿了,把我吃了怎么办?”
丢了一魂一魄,于仙身并无损伤,孟厌不想冒险。
崔子玉劝不动她,阖上门后对姜杌道:“不如我随你去?她出事,全怪我。”
即公山乱子未平,崔子玉赶回来已被扣了五分,他不好再麻烦她。
姜杌摇摇头,“无妨,我自己去吧。”
外间的脚步声消失,孟厌偷摸下床,准备去找城隍。
不曾想,一出门便撞见姜杌,“你怎么没走啊?”
心口好似血珠四溅,泛起一阵阵针刺一般的疼痛。姜杌稳了稳心神,哑着嗓子开口,“我明日一早,会出发去招摇山。你若想来,便去幽都山下的城隍庙找我。”
孟厌快步跑走,边跑边喊,“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拐角处的背影消失,姜杌缓缓闭上眼,双眸止不住的颤动。
孤寂地站了许久,直到胸口处心如刀绞般的疼痛袭来。他拭去嘴角的血,用力按住胸口,黯然离开。
幽都山浮云缥缈,从东边昆仑山升起的金乌,映出树下的背影。
姜杌孤身在此,从夜深等到天明。
前去人间的鬼差三三两两从他身边走过,直到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临走前,他回头望了一眼幽都山。
然后,转身离开。
下山的路,他慢慢在走。说不清是心中仍怀有期待,还是身子受伤,不敢用力。
快走到山下集市时,恍惚间,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
“姜杌!”
第90章 地府乱(六)
孟厌背着包袱,追了姜杌一路。
喊他不应,叫他不理。
万幸,在她累得快断气前,姜杌总算停下。
孟厌忙追上去,“你不是说在城隍庙等我吗?”
姜杌见她气喘吁吁站不稳,赶紧伸手扶住她,“我等了你很久,以为你不来了。”
孟厌骂他撒谎,“我天一亮便去城隍庙了,怎么没看见你?你定是在骗我!”
“我真的在城隍庙等你。”
“你去的是哪座城隍庙?”
“东边那个。”
“哎呀,你去错城隍庙了。那间城隍庙,地府早不要了。”
姜杌满目疑惑,“不对啊。前日入地府,城隍带我走的,便是那间城隍庙。”
孟厌坚持说他去错城隍庙,害她白跑一趟,“我不管,反正是你错了,你得请我吃肉。”
“知道了,我请你。”
山下热闹的集市,孟厌选了一家最贵的面铺。
她大口吃着面,时不时抬头问问姜杌,“招摇山远不远?那里有什么好吃的吗?”
姜杌适才去集市买干粮租马车,眼下一边收拾一边回她,“远,得行个数十日。那里住着巫妖,山下有一家息阁,味道还不错。若是遇到巫九息掌厨,味道会更好。”
“巫九息是谁?你的老相好吗?”
“不是。只是认识的人。”
静静等孟厌吃完,他牵着她去寻马车。
路上,他状似不经意问起,“你为什么又愿意陪我去?”
“该死的月浮玉威胁我。”孟厌一提起月浮玉便生气。一醒来,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上司,还是个冷酷无情的上司,“他说若我不去,便扣光我的绩效。你不知道,我若是这月拿不到十分,下月又得变成九品官。”
姜杌没有说话,只是在她坐进马车前,他轻声道:“孟厌,七品官需连续两年,每月绩效均不足十分,才会变成九品官。”
“……”
这下轮到孟厌支支吾吾,“多谢你提醒我,原是我被月浮玉骗了。”
余下的路程,孟厌要么躺在车中睡觉,要么掀帘看看外面。
至黄昏时分,两人行到一处偏僻小镇,镇上没有一间客栈。
所幸马车够宽敞,足够孟厌睡个安稳觉。
姜杌靠在树下,十指交迭在一起。火光映出他的半张脸,映出那张牙关紧咬,满面痛苦的脸。
前日打斗时没注意,神荼那一掌,伤及五脏六腑。
这几日,胸口不时疼痛难忍。若要疗伤,便得回搅乱荒闭关修炼。
可如今孟厌魂魄丢失,虽仙身暂时未损,但久了,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突然出事。
孟厌睡到一半,将车帘拉开一条缝。躲在车内偷偷看姜杌,自然是越看越满意,“呀,我可真会选。”
昨夜崔子玉找到她,言之凿凿说她与姜杌确实有一腿。她原本不信,顾一歧又拿出她写的成亲文书,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她的字迹,做不得假。
她是真的爱上了一个妖怪,还和这个妖怪情意绵绵,爱得要死要活。
正想的出神,火堆旁闭目养神的姜杌睁开眼,往火里又添了些枯枝。
夜里冷,他穿得单薄。
孟厌看他颤巍巍添柴,一时有些难受,“姜杌,你要不来车里睡吧?”
姜杌抬头,不明所以,“我不用睡觉。”
孟厌又好言劝了几句,姜杌依旧拒绝。一来二去,孟厌恼了,“我听白二说,我从前是你主子。主子让你进来,你便得进来。”
姜杌无奈地叹口气,起身听话钻进车里。
“你睡我旁边。”孟厌笑着挪开身侧的包袱,拍拍被褥,示意姜杌睡到旁边,“你放心,我睡觉特别老实!”
姜杌看她一脸色相,便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当年孟厌头回骗他,也是如此情形。
大半夜叫他去床上睡,没话找话撩拨他。等他被撩起了邪火,她又故作矜持让他快些安寝,委屈地说明日举荐他做其她女仙的跟班,好让他有个好前程。
孟厌等姜杌躺下,侧身与他说话,“姜杌,阿旁阿防说你骗过我。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是惦记我的银子吗?”
“你少与阿旁阿防说话,他俩没脑子,容易带坏你。”车里漆黑一片,姜杌盯着车顶发呆,“我不是惦记你的银子,是惦记你。”
“那你为什么骗我?”
“在喜欢你这件事上,我没骗你。”
孟厌越挨越近,“姜杌,你长得真好看。”
姜杌一扭头,便看见孟厌盯着他的脸偷笑。心道她就算失忆,也改不了好色的本性,“别看了。我胸口受伤,这几日得静养,动不了。”
孟厌关切道:“你怎么会受伤?”
姜杌:“还不是怪你和顾一歧说话。”
“我那时候……哪知道顾一歧才是奸夫啊。”不过多睡了半日,一觉醒来天都塌了,孟厌欲哭无泪,“对了,我到底为什么会抛弃顾一歧那个二品官,选你这个妖怪啊?”
姜杌一边应付她摸过来的手,一边想词回答她,“他去天庭的那日,我来了。你喜新厌旧,觉得我更好看,便弃了他,选了我。”
不料,孟厌听完大怒,“你骗人,我怎会是水性杨花的女子?定是你故意勾搭我,我一时不察,才着了你的道。”
那只手已摸到胸口处,姜杌忍气吞声,“行行行,是我故意勾搭你。”
“本来就是。哼,你个坏妖,还想坏我的名声。”
“孟厌,快睡吧,我求你了。”
孟厌在他胸口处来回摸了好几把,这才心满意足转身睡下。
翌日睡醒,已是天光大亮,姜杌驾着马车带上她离开小镇。
孟厌在车里无事可做,便跑去车外陪姜杌,“万一那块镜子没用,我找不到魂魄怎么办?”
姜杌也不知道。
他从未听过过去镜,而且巫九息已经消失多年。巫即说她已经成仙,可他在天庭打听过,这些年三界的成仙简牍中,并没有巫九息。
巫九息是巫妖族长,却多年未回招摇山,怕是凶多吉少。
他们这一趟,大概一无所获。
“天涯海角,总会找到的。”姜杌侧头看她,似开玩笑般,又低声说了一句,“若真的找不回你的魂魄,那我便死缠烂打,费尽心机,再勾你爱上我呗。”
63/99 首页 上一页 61 62 63 64 65 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