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师弟师弟!玩出人命了!”
这下,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连远处将走的沈知梨都顿了足。
鹤承渊握着长棍,挺直身板,站在晕厥的弟子面前,药谷其他弟子一窝蜂朝地上的弟子涌去。
他们着急忙慌将昏去的师兄扛走,又忙忙碌碌收拾“战场”,一大早这么一闹,看来鹤承渊能清净一天了,他回过头望向沈知梨的方向,似乎在感应她的方位,可惜无果,便又继续坐下打坐,调整内息。
就连看戏的宋安都脸色一变。
沈知梨蹙眉,“你们玩脱了。”
宋安脸:“完了,你的杀奴逃不过一罚。”
沈知梨:“你们也难逃。”
她说完转身去药场取药。
不久后,再次蹲在了药房里,江无期浑浑噩噩从屋里走出来。
“你每日这般喝,不会喝死吗?”
江无期:“管那么多。”
他回到老地方,“今天来的有些晚啊。”
“你喝那么多,怎知时间?”
江无期冷哼一声,“我是喝多了,不是喝傻了。”
“照你那般喝下去,喝傻是早晚的事。”
“死丫头,别一早来就立刺,老实交代,为什么今日来晚了?”
沈知梨扇着炉火,“睡过了。”
江无期狐疑撇她一眼,“把院子扫了,屋顶一起扫了。”
“什么?”
“不行?我挑明了告诉你,他的那双眼睛,能不能好就看你这药熬的好不好,他带来的解药就一瓶,你若是浪费了,他那眼睛瞎一辈子。”
“……”沈知梨:“你不是会解毒?”
“我是制药的,毒我怎么会?”他用酒葫芦指着她,“你才是熬毒的。”
“……”
江无期:“等我给他解毒,细水漫流,两年起步。”
“两年?!”沈知梨:“太晚了。”
他的眼睛拖不了那么久。
江无期两手一摊,挪了个舒服的姿势,“那没办法,只能看你了,现在去扫屋顶。”
他扯下一片枯叶,在指尖转了转,丢到地上,“破叶子都多了起来,每日睡觉,风一吹,OO@@剐得烦人。”
“你喝的不省人事,什么东西还能打搅了你?”
见她不动,江无期摆手赶人,“站着做什么?趁天还早,太阳没出来,赶紧去。”
沈知梨看不懂怪老头,但还是没有办法,只得拿起扫帚艰难爬上屋顶。
许久之后,高大的银杏树威武树立在院子里,金叶落满院子,树下的人,似是喝高了,嘴里念叨着,“这快入冬了,药谷的冬季虽短,却比外头都冷。”
沈知梨将药房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在又回到院中熬了一日的药,望着满锅糊药,想了想,干脆打碗茶,形式都懒得走了。
睡了一天的江无期这时醒了,懒洋洋道:“又把你那药换成了茶?”
他伸了个懒腰,“他喝吗?反正也不喝,还浪费我的茶。”
沈知梨:“你管那么多。”
江无期在身上翻翻找找,丢了一包药,“要我说,直接迷晕,把药灌下去。”
“我这药……”
沈知梨话都未说完,江无期抬手示意她止言,犀利的眸光,盯向院外。
江无期:“你觉得,你能藏起来吗?”
沈知梨困惑随他目光转头,鹤承渊从一旁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
鹤承渊扬唇笑道:“我来找你,一起回四方观。”
他抬起手似在摸索门框,沈知梨放下茶碗,快步过去扶他。
“失忆了?我这药谷的药,这么猛,还有这功效。”江无期走到他身边绕了一圈,打量他,“你忘了什么事?”
鹤承渊:“你该问我记得什么事。”
江无期怔了片刻,随即仰头哈哈大笑,“那你记得什么事啊?”
鹤承渊神情淡定道:“沈小姐的救命之恩。”
沈知梨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江无期缩起眼凝视鹤承渊,却是什么也没瞧出来,他抬抬下巴转头问沈知梨:“他记得什么?”
“从赌场出来坠崖后的所有事。”
“坠崖?”江无期略微惊讶,片刻后又若有所思,“那恐怕真是把脑子摔坏了。”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沈知梨拿起药篮,带着鹤承渊往外走,走到院门与前方的君辞撞个正着。
第27章 迷雾(5)
君辞手携银剑,望了眼尚早的天色,“这个时辰,师弟怎么在这?”
鹤承渊展颜道:“今日师兄说他们有事,让我先走,想来应是十分着急,刻不容缓。我便来找沈小姐,一同回家。”
沈知梨怔了片刻。
回?回什么?四方观就四方观,好好说,回什么家啊。
她还没纠正,君辞倒是先纠正过来,说:“师弟这四方观住的可还习惯?”
鹤承渊低笑一声,主动接过沈知梨手上盛茶的药篮,“还行,比肮脏的赌场好多了。”
君辞缩起眸来,“师弟不是说没有记忆了吗?”
鹤承渊困惑道:“我何时说过?记忆这事不是你们诊断的?”
君辞一双星眸沉冷,“师弟说的是,看来是没有失忆。”
“沈小姐说我忘了些事,或许,坠崖之后还发生了什么,谁又知晓。”鹤承渊扯出抹笑来,“还要多谢大师兄的照顾。”
他将大师兄几字咬的及深。
君辞:“用药过猛,确是药谷之错,不如我派人去取药,给师弟开个方子,早日恢复才是。”
鹤承渊:“师兄都说用药过猛才导致我筋脉尽毁,恶毒加深,连记忆都失了,还要用我继续试药吗?”
“言重,药谷并未用你试药。”
鹤承渊;“其他师兄可不像大师兄这般明事理。”
他那语气明嘲暗讽,阴阳怪气。
君辞面色僵住,“不知,其他师兄吐了何言?”
鹤承渊:“来来回回说的不就是那些,大师兄不如自己去问问。”
“君辞。”江无期抱臂斜倚于树干,难得的一本正经,打断他们,“你来找我何事?”
君辞侧身为他们让路,走向江无期,二人面对相谈。
江无期:“查的如何?”
沈知梨回头望了他们一眼,便带着鹤承渊走了,隐隐约约听见,他们提起,谷外多处村落遭灭一事,皆无发现尸体所在,唯有一家摆放着一口红木棺……
两人回到四方观,沈知梨捧出那碗茶放在他面前,还是想借机让他喝下去,虽然不知道怪老头又打的什么怪心思,神神秘秘,非要让他心甘情愿喝下茶再谈。
鹤承渊听见碗底叩桌之声,微微侧过头,“沈小姐,我们究竟要在药谷待多久?”
沈知梨坐下,托腮盯着他那双毒瞎的眼,“等你治好眼睛。”
“眼睛之事……可有着落?”
“没有。”她长叹口气,推过茶碗,“怪老头说你将这碗茶喝了,解毒一事,自然迎刃而解。”
鹤承渊指触及碗壁,触感冰凉,“这样,日日都要喝这茶,可我这眼睛却不见好。”
沈知梨沉默着。
他讪笑道:“无碍,沈小姐自然不会害我,你说的便是对的。”
他竟毫无犹豫端起碗来,到唇前时,透气的窗洒入一缕光照在晃动的水面,泛着浮光,沈知梨眼尖察觉这茶面有漂浮之物。
她抬手制止,碰到他手腕的刹那,鹤承渊也似想起何事来,两人手碗相撞,碗脱手,“咕咚”顺着鹤承渊的衣摆滚到地上,茶水洒在两人手心。
“沈小姐……”
“无事。”
沈知梨拾起碗,指腹搓摩碗边沾上的粉渣。
这个怪老头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把药粉洒入茶碗中的,他还真想给鹤承渊迷晕,再灌她那锅“剧毒”的药?
鹤承渊扶起她的胳膊,“山泉水是个什么味道?”
沈知梨:“你想喝?”
“我好奇。从未见过有淡花香的茶水,往日在赌场,是搅浑的泥浆,再渴都只有静等泥土沉淀才能喝。”鹤承渊对此不太在意,轻描淡写。
沈知梨问出意料之外的问题,“战完一场,只有一碗水吗?”
鹤承渊手指僵住,沉笑说:“对,只有,一碗。”
“一碗……带有泥浆的水……”她嘀咕着。
“若是遇雨天会好些,如果碰巧在深夜下雨,又转换赌场,那再幸运不过。”
他眼中的幸运……是在笼子里畅快淋漓喝饱雨水。
一字一句,云淡风轻,一笔带过,那是他的十年。
沈知梨转身出门拿小炉子和茶具,将小炉子往他怀里放,“走吧,我们去尝尝山泉水。”
他们准备从君辞带的正道去往灵湖,却发现今日灵湖口派了两名弟子把守,于是偷偷摸摸又从原先开辟的路进去了。
沈知梨牵着他的手,显得忙碌,时刻帮他注意头顶与脚下,他们一路顺畅,从木廊亭绕上山泉端。
山上繁枝叶茂,月色朦胧,溪水清澈,潺潺流淌,空气里薄雾清爽,夹杂若隐若现的淡花香。
沈知梨找了处石板平整的地,扶着鹤承渊坐下,将所有东西摆出来,才发现出门太急,没带柴也没带火。
鹤承渊没听见她的声音,于是问:“怎么了?”
“……没柴没火。”她目光晃了一圈,这里较为潮湿,周边的树叶还挂着露珠。
鹤承渊拾起一块石头,石头微潮,“难以生火,或许用花旺火煮茶,会有不一样的味道。”
“花?去哪找花。”
“沈小姐不想知道,这泉水为何带有花香吗?”
“源头?”
“是。”
往前行了一段路,沈知梨还想再往前,鹤承渊一把拽住了她。
“怎么了?”
他手指捻着的小石子,向前一掷,一朵粉色月季不知从何方骤然飞出,轰一声与石块一同炸毁。
面前是一道无形的屏障。
鹤承渊感受片刻四周,随后猜测走向一颗树后,几根红线相缠,他指腹压下凌乱的线,一处机关展出。
“你带玉牌了吗?”
“带了。”沈知梨犹豫掏出给他,“但是这地方……似乎不是我们能进的。”
鹤承渊神情淡定道:“阵外潮湿,想必这阵只是让里面的花好生长。”
沈知梨抬眸笑说:“若是玉牌开了我们便进,若是玉牌没开,我们取些水回去煮茶。”
近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屏阵开了,温柔的月季花扑面而来,没了攻击性,反倒一股脑扑向他们,花撞到她的裙摆滑落,她拾起一朵,抬眼望去,里面全是月季,藤蔓攀枝,占领茂密的树,尤为壮观的一片月季林。
鹤承渊抬步而入,团团迷雾在他们身后形成屏障,将他们圈进了月季林中,如冰凉的轻纱拂过,他想要之物定在这片月季林后。
“原来是月季花香。”沈知梨垂眸赏着指尖开得娇滴滴的粉色月季,她突然叫住走在前面的人,“鹤承渊。”
“何事?”他止步转过身来。
银月藏起,夜幕低垂,星星点点柔和的灵气照在他的侧脸,沈知梨停在他面前,“你低头。”
鹤承渊:“?”
虽是疑惑,却还是把头低了下来。
沈知梨抬手,为他取下黑绸,他闭着双眼,鸦羽般的睫毛垂下,她将手中的粉色月季,别在他的耳上,她借微弱闪烁的光,望着少年,呼吸不由短暂一滞。
少年五官带着一丝邪气,那朵花更是让他阴鸷不明的血杀之气中添了一抹怪异又神秘的柔。她对着这张脸,便是犯了痴,前世他总带着面具,何时能这般欣赏他令人着迷的面容。
清风从后乱发,细丝挂上长睫,她低笑一声,手指为他勾去。
少年眼睫微颤,正要睁眼,一双手覆在眼上。
沈知梨提醒说:“有光。”
她依依不舍,为他把黑绸系回。
“捡点月季回去做花包。”沈知梨捡了一捧落花抱在怀里,单手攥回想继续往前走的鹤承渊,“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你把手伸出来我放花。”
鹤承渊:“……”
她全然没问他的意见,一股脑把怀里的花全塞在他的怀里,边捡边向他丢,沈知梨恨不得将满地的花都捡回去。
鹤承渊:“……”
沈知梨心情愉悦,走在前方,取回玉牌,收拾好炉子茶具,欢快踏着小步子回到四方观。
这说好的喝茶,自然是不能亏待抱花回来的苦力,她回来前装了一壶山泉水,此时便是在四方观的院子里生了两炉火,一炉细火熬茶,一炉大火炒花。
火光太晃眼,沈知梨便让鹤承渊在远处坐着为她扯下月季花瓣,锅热后,她马不停蹄跑到鹤承渊面前,把他用篮子装好的花瓣尽数倒进锅里。
花瓣在锅中翻炒的声音,令鹤承渊疑惑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炒干了,做花包。”
沈知梨在两头忙,待茶烧好,才发觉鹤承渊已回屋歇下,恐是今日修炼太累,早晨还与其他弟子打了一架,便没去叫醒他,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喝茶,这泉水不喝明日就没了香气。
满满当当的花炒好,却只有一点,仅够做一只花包,她独坐院中,开始缝制花包,手艺不好线也歪七扭八,拧巴一团,还在水蓝色的花包上绣了一朵并不好看的荼靡。
天色朦胧亮……沈知梨提起药篮去往药房。
鹤承渊醒来之时,便听到院门轻轻带上的声音,一抹淡淡的月季香飘入鼻中,他在床头摸索黑绸时,触及到了摆放在旁的花包,针线不齐,做工杂乱,他随手丢置一旁,出了门。
院子里还未收拾,未喝完的半壶茶搁放在一侧,他路过,揭开壶盖微嗅见一丝淡花香,放下后,出了门。
沈知梨向药房去,就见昨天那几名弟子跪在地上,宋安也没逃过这劫,这摇摇晃晃扶腰锤腿的模样,像是跪了一夜。
宋安远远瞥见她,一双眸子要喷出火来。
沈知梨挑眉说:“被罚了?”
第28章 迷雾(6)
宋安甩过脸,瞧见君辞从另一方向他们走来,又看见那杀奴回到树荫下安静打坐,更是憋得一肚子气。
君辞低眸望向宋安,“怎么?一夜没跪明白?”
宋安倔强别过脸,一声不吭。
君辞:“对你太过放纵,我不在的这一月里,你们可是有不少闲言碎语,宗规没教?药谷不与任何宗门为盟,单枪匹马,绝不能出现内乱,伤害同门、挑起纷争,你知错没有!”
宋安不服气,“大师兄为何不罚他!打伤我们的难道不是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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