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孙女变了,她不太一样了,从那天落水开始……’
‘我会遗忘,我不太清醒……我的孙子去哪里了?不对……我是谁?’
‘他在哪里?他们说他死在了城外……可他不是去找阿香了吗,他为什么死在了城外……不对,他又是谁?’
语无伦次,断断续续的句子,就像在与脑海里与混乱的画面做斗争,为什么要做斗争,她记得不清楚了吗?
“!!!”
这个症状?与阿紫有些相似,只是婆婆在费力抵抗,最后逼得疯魔。
阿紫说她对许多地方,都有熟悉的感觉,京烟十巷附近的街道……也许她并未对多年前的旧建筑感到相似,而是对那间屋子感到熟悉!所以她注意到了柜角无人发觉的兔子图案,也第一个发现门框划痕。
画像背后说的落水,落水?什么时候落的水?!
阿紫猛地跪坐在狼藉中,攥着纸,沉默着。
“阿紫!”沈知梨欲去扶她,“你想起什么了吗?!”
宋安凝眉,“沈大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失去的记忆?”
沈知梨一时语塞,她根本没有记忆。
阿紫脑海一片空白,可悲的是她觉得一切都那么熟悉,就像身体告诉她,她已经找到熟知的人,可记忆却是一片茫然的夜海,望不到头。
唯有,放花灯的河令她记忆深刻,就仿如,所以的一切都是从那改变的。
“我不是阿紫……”
她已许久没提过这事,当初在陈常山发病,她就一直念叨着这句话。
“我跃下了河……”
她目光呆滞盯着女孩的画像,“我沉入了河底,我想救之人被救走了……湖面灯火璀璨……”
沈知梨哑声,“千灯节……十年前的千灯节?”
她现在脑袋混乱。
“你才是凝香……?”
第106章 旧印(12)
沈知梨也不确定,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准确无误证实她的猜测,但所有的指向都极其诡异难辩。
而湖面也只有千灯节时,才会灯火璀璨。
阿紫说她小时候被卖入青楼,在无数次转卖后,自己也知不知道漂泊在人间的意义是什么,她只有执念,要回一趟京,是执念让她活到了现在。
可回来之后,她逝去的记忆依旧没有浮现,就像她紧攥着画像,不愿松开,唯恐艰难寻来的一点似曾相识感化为泡影,可她叫不出名字,翻不出碎片画面。
阿紫在青楼中浓妆艳裹,她原本的五官藏在胭脂下,让有心之人无处可寻,但从万剑宗离开后,她卸了红妆,让人发现了她,所以引来杀生之祸。
她手中的女孩画像,眉眼五官与她有八分像,与凝香仅有五分像。两人小时候长得再相似,长大后也难免也会有所不同。
宋安:“阿紫……凝香?”
“她要是凝香?!那王府里的是谁啊?!”
鹤承渊:“她究竟叫何名,她自己都不清楚。”
阿紫只固执着说,她不叫这个名字,从一开始就肯定这一点。
沈知梨这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唤她何名,“先回去吧,天要黑了……”
阿紫收拾好画像,与他们出门,然而,才跨出门刹那,红棺的门猛然打开!
“等等?!”
准备关上房门的宋安,呆滞两秒,却被一根悬丝缠上手腕,极速拖向棺中,他甚至来不及拔剑斩断!
“咳――!”
“宋安!”沈知梨下意识去拽他,却与他插肩而过。
宋安被拉入红棺,棺门即将合拢时,一柄刃刀卡在其中,阻止棺门关紧。
他们赶入屋中救人,沈知梨没做多想把棺门打开,宋安嵌入红棺,面色发涨痛苦扯着脖颈上的悬丝,剑已脱手。
鹤承渊手起刀落切断悬丝,把人救出来,宋安大脑发晕,两眼短暂陷入黑暗,朝前倒下,鹤承渊及时上前两步,用肩膀抵住了他。
沈知梨抵住仍想关闭的棺门,阿紫忙为宋安把剑拾起。
“宋安!你没死吧?!”沈知梨凝起眉看着宋安微微动了两下,脖子上一圈勒出的血丝。
宋安缓了会儿,总算恢复了点意识,鹤承渊胳膊拖住他,带到一侧坐下。
宋安捂着脖子,“差点交代在这……”
鹤承渊对沈知梨伸出掌心,“沈知梨!过来!”
沈知梨握住他的手心,他用力将她拽入怀中,红棺门失去阻力,巨响一声合上。
阿紫:“我们快走吧。”
她去搀扶宋安,就在几人要起身离开时,屋门关上了!
屋外黄昏似火,通过缝隙刺入昏暗的屋中。
宋安脖子扭一下都疼,“闹鬼!”
他连踢带拽房门像是焊上般,拉扯不开。
阿紫缩在一边,“现在、现在怎么办?”
鹤承渊:“静观其变。”
屋外风声沙沙,何声细碎悠悠入耳,笑声低语,哭声泣哀。
沈知梨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攥住鹤承渊的衣裳,“鹤承渊……你听见什么了吗?”
宋安拔剑而出,从门前退到他们旁边,阿梨躲在他的身后,打哆嗦,嘴中嘀咕道:“童谣……童谣……”
“什么童谣?”宋安瞧不见后路,脚下踩到纸物,清脆一响,他没太注意,继续往后退。
阿紫:“回廊船,我好像听过。”
沈知梨:“回廊船?!这是什么东西?”
鹤承渊护拥着她,亮出刃刀,警惕四周,童谣从另一侧门缝流入。
阿紫:“唱的是小儿在河边放纸船,不小心溺水,成了水鬼,困在水中,若是遇到有人在河边洗衣,就放出纸船,谁把纸船捡走,他就投到谁家,一次比一次,多活一年,所以叫回廊船。”
“小孩?”沈知梨汗毛竖起。
这童谣实在是太吓人了。
“难道是傀儡师的纸娃娃!”
“咯吱――!”
后门打开条缝,童谣声越来越大。
鹤承渊:“走吧。”
宋安立马缠上来,“走?!师兄别闹了……往童谣的地方去啊?不怕死啊?”
他抱着剑,“我不行,我不行,我去不了。”
沈知梨默然,鹤承渊选那条路,自然有他的道理,她只会遵循他的选择,于是便抱紧他的胳膊,随他一同前去。
宋安见着几人都没理他,自顾自走了,“喂喂喂!真去啊?我们的路在这边,这边!把这门破开就能出去了。”
沈知梨:“你破的开吗?这不明显是把我们往后门引么,那不就只能从这条路出去。”
宋安急得跳脚,童谣声飘荡入耳,遗留在屋子里别提多吓人,唯恐门关上,一溜烟追上前。
“等等我,等等我。”
他耸着肩,阿紫都比他大胆跟在沈知梨他们身后。
后院是村子的模样,但又有所不同,说不出来哪不一样,当回头望向空荡荡的屋子时,那里有黄昏霞光,而这只有朦胧的月色。
风吹落叶,剐蹭在地,童谣发生变换,几个孩童的脚步声出现,随之响起的是他们的话语。
只闻其身,不见其人。
“今天玩什么?”
“不如就玩捉迷藏吧。”
“好耶好耶,捉迷藏。”
“那你可要藏好,我数完一百,就要开始抓啦。”
沈知梨抱住鹤承渊的胳膊,吓得不敢抬头,怎么和以前的傀儡影场都不一样啊。
宋安也是像蛇缠身,两脚乱跳挂上鹤承渊另只胳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师兄师兄,我们还是回去把门破了吧。”
他眼泪直飙,“这叫什么事啊。”
“咚――!”
退路的门关上。
小孩嬉笑声夹杂枯叶再次飘来,“我已经蒙好眼睛了,你们快点藏哦。”
“100、99、98……”
“哈哈哈哈哈,他开始数了,快点藏起来,快点藏起来……”
旁边一间熟悉的屋子打开房门,两个凌乱的脚步声跑进屋子。这个屋子,在村子里宋安已经查过,现在影场中桌上并无饭菜。
阿紫也是吓得不轻,跟在沈知梨身边,“沈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藏起来?”沈知梨也不确定,他们一路往前走,房门开了又关,孩童嬉笑打闹,脚步愉悦,声音徘徊在他们周围,却是不见一道影子。
阿紫:“小姐……他们从我们旁边跑过去了……”
鹤承渊手臂挂着宋安,眼泪鼻涕往他衣服上糊,他厌恶的甩了两下,宋安跟个狗皮膏药似得甩都甩不掉。
“滚开。”
宋安:“师兄,别抛弃我,让我做牛做马,做什么都行。”
沈知梨拉了两下鹤承渊的胳膊,“我们快找刚刚那间屋子躲起来。”
说不定去婆婆那间屋子,能躲过一劫。
宋安:“是啊是啊,快走吧。”
鹤承渊却是突然止步,站在路中央,“不躲。”
“不躲!”宋安炸毛,“送死啊!”
鹤承渊瞥他一眼,“你自己去躲。”
沈知梨抱住鹤承渊借机往人怀里挤,“你不躲,那我也不躲了。”
宋安一把薅住沈知梨,要把她从鹤承渊怀里揪出来,给他腾位。
沈知梨甩肩,把他推开,“你毛病啊,别动我。”
“凭啥你能碰他,我不能啊?!”宋安义正言辞。
沈知梨:“……滚远点。”
小孩:“10、9、8……”
宋安用力拽着沈知梨,“给我让位。”
沈知梨:“你有病吧!”
鹤承渊被东扯西拽,“……”
小孩:“3、2、1……躲好了吗?!我来抓啦!!!”
宋安:“啊啊啊啊啊啊,别啊,别啊……”
突然,路的尽头出现一抹白影,飞速迎面而来。鹤承渊抓住肩膀往旁一甩。
宋安一屁股跌坐在枯叶上,痛嗷一声,“哎哟。”
鹤承渊单手护住沈知梨,侧身掷刀,刀即将击穿白影时,它灵活歪身躲了过去。
一只白色的纸娃娃,面流鲜血,裂开嘴角大笑。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抓到啦!下面就要换你抓。”
阿紫吓得灵魂出窍,尖叫一声,双腿发软摔在了地上。
鹤承渊捂住沈知梨的后脑,面无表情冷冷看着白色纸娃娃,躲过的刀旋转一圈,从后迅猛击穿纸娃娃,纸娃娃化成碎纸片在他眼前落下,刀收锋回到他的手中。
宋安正要起身,发现地上的枯叶全变成了白纸船,他一下蹭起来,又黏上鹤承渊。
“这是杀死了吗?”
等来的,仍然是小娃娃的声音,“猜猜看,哪个才是……真的我。”
“要来抓我哦。”
“快来抓我吧。”
“哈哈哈哈哈哈,他能抓到吗?我们在哪呢?”
每间房门开始躁动,开合间诡异的笑声从中传出。
宋安:“现在是什么情况?”
鹤承渊微微抬头,“来了。”
“谁来了?”宋安拔剑瞬间,一根悬丝缠在他的剑上,往房中拉扯,幸好这次他有所防备,剑花轻挽,将其挣脱。
“他怎么不数数啊?那我们帮他数吧。”
纸张O@,孩童在屋子里叠纸船,霎时一只小船从打开的门中晃晃悠悠游出。
阿紫指道:“一个!”
宋安回首,已经出现十多只纸船了!
“如何破影?!”
这事沈知梨知晓,上次在宫中,咒阵破处的关键就是国师怀中那只纸娃娃!
“找到那支纸娃娃!”
孩童嬉笑,“她说要来找我们了,大家快藏起来,六十一、六十二……”
宋安发怵,“怎么找啊!”
怎么找……确实成了关键。
鹤承渊此时发话,“全杀了。”
宋安黏上去,眼眶湿润,崇拜道:“师兄威武,交给你了。”
他把剑递给鹤承渊,焦急道:“我腿软……师兄,你快接着啊!”
沈知梨转头问阿紫,“阿紫多少数了?”
“九十只纸船……”阿紫面色发白,哆嗦着。
沈知梨:“村子一共多少户人家?”
宋安剑往鹤承渊手里一塞,原地抱头蹲下,“百多家。”
沈知梨:“……”
真是问了白问。
她注视着鹤承渊,叮嘱道:“当心。”
鹤承渊一手短刀,一手长剑,目光犀利如鹰刺破黑暗,“好。”
雷声惊人,万瓦破碎,房中傀儡飞身跃出。
孩童笑声尖锐,“我藏好了!来找我啊!”
“他肯定找不到我们,肚子里真舒服。”
宋安蒙头,“我的妈啊,太吓人了。”
鹤承渊凌空翻身,衣摆潇洒飞旋,剑风冷厉,呼声作响,稳步落于屋顶,疾若闪电一剑封喉,剑直破傀儡腹部。
肚子里的血娃娃破肚而出,回身之时,刃刀盘转,斩其头颅,同时剑已杀了下一个傀儡。
于是他便双手配合,行与沈知梨周围,长剑挥洒,风卷白花纸,漫天飞舞,遮挡她的视线。
这次的傀儡比以往都难杀,只因那肚子里,还放了一只纸娃娃。
少年刀剑行法不同,长剑侠气威风凛凛,短刀鬼魅血杀凶狠。
上百只傀儡,上百只血娃娃……
许久后,周围归于平静,漫天的白花纸在沈知梨眼前落下,隐隐约约可见的少年身影,变得清晰,白花将所有尸体与血腥掩盖。
少年手中刀剑,染满鲜血,顺着刀剑之纹砸在纸花上。
“鹤承渊!你可有受伤?”
鹤承渊回眸,面溅鲜血,双眼猩红,杀气未褪,见沈知梨短暂愣住后,他别过了目光,走到宋安身边,把剑丢回给他。
“咣当――”
白花震起,血剑落地。
宋安悄悄睁开只眼,“杀完了?还是师兄厉害。”
纸娃娃什么的太吓人了,还要破肚子……果然他不添乱是对的。
鹤承渊冷漠道:“嗯。”
下一刻,一只袖子就伸到了他的下颚处,为他将血拭去,他怔住,刀上的血清晰砸在纸花,移过目光,正是沈知梨。
她拎起袖子,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你低下身,有点高了,我擦不到。”
鹤承渊下意识歪过头去躲她的手,脑袋扭到一半又顿住,默默把头低了下来。
沈知梨仔细把血给他沾去,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一番,“受伤了吗?”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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