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沈知梨勾唇笑着,毫不吝啬夸奖道:“鹤承渊太厉害了。”
少年垂下眼睫,杀气褪了干净,柔袖在他额间轻沾,“你为何不先问结果?”
“结果?不重要。”沈知梨满意看着他干净的脸,“你没受伤比较重要。”
鹤承渊掀起眼眸,心中一悸,直勾勾看着她眼底自己的倒影,失了神。
宋安把剑上的血擦在纸花上,“什么情况?这影场也没变化啊,那娃娃不会没死吧!”
鹤承渊余光都没分一寸给他,只淡淡回应一声,“嗯。”
沈知梨:“好了,我擦干净了。”
鹤承渊仍然紧巴巴盯着正低头理衣服的沈知梨。
宋安:“师兄啊!我在和你说话呢。”
“嗯。”
“……”
阿紫上前询问,“有……有婆婆的身影吗?”
她拿出一张婆婆的画像,是她在一张折纸船上发现的。
沈知梨理好衣袖,还没抬头,鹤承渊扯下她的袖摆,把有血迹的地方撕了下来。
“诶,我的衣服?”
“脏了。”
“我回去洗洗就好的。”
“你若喜欢,我给你重新买。”
“好吧……”
鹤承渊用扯下的碎布,把刀血擦去,而沈知梨顺手从阿紫手中接过画像。
他正忙于擦刀,她未递给他,而是为他展开,“你有注意吗,没有的话我们现在查也没事。”
沈知梨在地上环视一圈,纸花严实盖住尸体的面容与伤口,在那样急迫混乱的情况中也会在意怕吓着她,想必他已经留意过了。
果不其然,他粗略扫了眼,视线越过画像,盯向她的面容,“没有。”
沈知梨把画像翻回来,“没有……婆婆阴差阳错离村了?所以才在她的屋中放上红棺?”
鹤承渊:“或许。”
画像归还于阿紫,他们茫然站在街道上。
沈知梨:“纸娃娃没死……它会去哪?”
鹤承渊:“我在傀儡中,还发现了两人。”
“谁?”
“赵大公子与赵二公子。”
“!!!”沈知梨诧异道:“他们……宫中未死,不是活傀儡吗?”
鹤承渊:“已经死了。”
“国师杀的?”
“我杀的。”
“方才?!”
“是。”
沈知梨攥住他的胳膊,“不是你的错,他们已经成了活傀儡,没有意识,救不活了,何况肚子里还有寄生的纸娃娃,早晚也会遭纸娃娃吃空,成具空壳,只是……连他们二人肚子里的都不是白娃娃。”
她推测道:“我若没猜错,国师可把影子变成无数个纸娃娃,这些影子娃娃可以寄生,唯有他的真身无法寄生。”
“无法寄生,便要开始投身。”宋安蹙眉,“那……这是破第一道影场了?”
童谣再次响起,白纸花飘向空中,沈知梨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眼睛就已被人捂住。
从宋安干呕的声音不难听出,纸花下是何样血腥又恶心的画面。
场景随童谣搅动,发生转变,水花拍动,周围阴森,河黑不见底,水面荡漾夜色,突然一具男孩尸体漂在水面,被浪花荡过来。
阿紫顿时发觉,此人正是画像上要找的男孩!
浮尸漫无目的从他们旁边晃过,靠到岸边,突然睁开空洞的双眼。
阿紫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慌乱。
“呜呜呜……”他们听见岸边发出女子低声的抽泣声,还没探个明白。
河岸发生变化,灯火通明的街道好生热闹,河面满满当当漂浮点燃的花灯。
阿紫失神,“千灯节……”
宋安:“什么?!”
“小姐!你去哪?!等等我!”人群里挤出两道身影,两个小女孩,十多岁的模样,一个身着鹅黄衣裙,另一个与画像上的女孩一模一样。
沈知梨未反应过来,“这是……?”
“小姐!你跑慢一点!谢公子的战马性烈你驯服不了的!”
“我要去找他!”
“小姐别闹了!老爷会生气的!”
然而,鹅黄衣裙的姑娘心急,她为了早点去领夺魁的奖励,企图从湿漉的河岸沿跑过人群。
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根本无人注意到她,她脚下一滑,一头栽入湖中。
“小姐!!!”另一名女孩在河边干着急,扯着几人都无人理她,于是她只能自己跳下去,可还没等她反应,推搡的人群像推了她一把,她一个不留神,摔下水,头磕到礁石,沉入湖底。
河面灯火辉煌,有人发现了她们,跃下水中,她在河中求助伸直了手,看着她想救之人,被人救走,而她却在水浪中掀到另一处地,奄奄一息时有人救起了她,唤她阿紫……
“阿紫啊,不是我说你,花娘救你可有救命之恩,你把客人打跑了,我们得陪多少银子?啊?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事,我这楼还做不做生意了,自己去雪地里跪着反省,你不将银子还回来,是出不去的。”
“银子要怎么还……太多了,我还不完……”
花娘:“还不完接着还啊!吃我的用我的,我还得教你跳舞弹曲,哪样不要银子?!去去去,一万两了!让你做魁你也做不出个名堂,早知不贪小便宜救你了,真是……”
“阿紫!十六了!”
“阿紫!把她给我抓回来!居然杀人!”
“死丫头!给你十条命你也不够赔的!把她卖了!多卖点钱!拿去给人陪不是!”
“阿紫!十八了!两个客都伺候不好,要你有什么用!拖出去打!”
“阿紫!你怎么把曲子弹错了!”
“酒撒了一滴!挨两巴掌是你应该的!”
“阿紫,客人喜欢你,说要为你赎身呐,你啊,也是遇到个好人家了……”
“阿紫!二十多了,你怎么做事这么毛躁!我警告你,最近万剑宗来了不少仙家贵客,你可得给我伺候好了!”
“这两公子的酒,你去送!知不知道!真是,什么都做不好,多像别人学学!”
紫衣姑娘为了不挨打,不受饿,不挨罚,学了很多东西,她依附在肥头大耳的男子怀里,矫揉造作,“公子慢走啊!明日再来明日再来。”
今夜,不太太平……住进青楼中的听说是邪宗弟子,手段凶残,毫不留情……她送完客,回去发现两个酒鬼,于是便搀扶一位回屋,听说这是二弟子,有钱的很。
她需要钱……足够让她翻山越岭回京的钱……
她赎不了身,永远都赎不了,她明明已经应她们的要求做了……可她们还是不满意,有千百种理由责罚她,扣她的银子,只因她想赎身。
赎不了……那便跑吧,不要回头的跑。
偷走银子,他们不会在意的,也只会觉得是自己醉酒,大手一挥赏多了,事后为了面子,也不会讨回去……这是这么多年,她在辗转曲折中学会的看人技巧……难伺候的客人,银子给的也多,客人来此就是找刺激,银子丢太多,他们也不敢往外说,怕回家不好交代,这样她就能藏起一部分……
“死人啦!死人啦!”
她发现从邪宗弟子那偷来的钱,有张地图,这东西得还回去,不然会被发现她偷银子,到时会挨打的……
红纱飘舞前,一人翻窗而出,床上的邪宗弟子,死了!
她吓坏了,可也知,这是她多年等来的机会,于是她没再将钱袋还回去,她趁乱翻出青楼,一头扎进夜色……
“呜呜呜……”何人在河边哭泣。
第107章 旧印(13)
从女孩坠湖之后,所有的声音从湖底飘上来,一行几人听得明明白白。
阿紫听着过往早已泪流满面,可她仍然什么都记不起来。
宋安怜悯望着她,没有吭声。
沈知梨牵过她的手在手背摩挲安慰。
河面发生变换,满湖绚丽的花灯中出现一只白色小纸船,悠悠荡荡漂来,随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小船挤过花灯,分别停在几人面前。
“纸船!”宋安惊呼,“与童谣故事……”
不等他说完,鹤承渊眸光一凝,刃刀直将沈知梨面前的纸船划破,随后又将剩下的除去。
忽然,又有一只小船,从河中游过,往桥洞的河岸边去,撞到岸沿,停了下来。
一只苍白的手从桥洞伸入水中,抓住了那只白纸船。
沈知梨:“!!!”
她下意识往鹤承渊怀里钻,这真是要命了!
抽泣声依旧不止,断断续续飘来,沈知梨心跳加速,死死抱着鹤承渊。
鹤承渊单手环住她,在她后背轻拍。
宋安挤在他身后,“师兄师兄,闹鬼了闹鬼了……”
阿紫也不敢看,一群人全挤在鹤承渊旁边,拿他做挡箭牌。
鹤承渊凝眉,“赵小姐。”
“嗯?”沈知梨脑瓜子卡壳,没转过来,扬起头来看着鹤承渊,“你在喊谁?”
桥洞下的哭声止住了,沈知梨回首望去,赵小姐满身鲜血,从桥后露出身来。
赵小姐瞧见来人,哇一声放肆大哭,“仙首大人!救救我救救我。”
沈知梨定睛一瞧!她的肚子微微隆起!
赵小姐托着肚子跑过来,要抓住鹤承渊这根救命稻草,沈知梨眼疾手快拦住她,把鹤承渊拉自己怀里。
沈知梨扫视衣衫破碎的她,“你做什么?”
“大人……”赵小姐哭得梨花带雨,细细抽泣,哽咽道:“我就知道大人会救我的。”
沈知梨把鹤承渊扯到身后,“他为什么要救你……还有你这肚子是怎么回事?”
那天入宫都没有这事,怎么现在赵家未婚配的千金小姐有了身孕,难不成也是被血娃娃寄生了?!
赵小姐朝鹤承渊伸手,满身血迹将要碰触到他,他也不躲,可把沈知梨急坏了。
沈知梨抓住鹤承渊的肩膀,拍去她的手,不许别人碰。
身后的鹤承渊眉角轻扬,垂眸望着当自己面前的人。
沈知梨:“你怎么会在这?”
赵小姐哆嗦着,“我……我也不知道……我迷迷糊糊看着哥哥走出城,我就跟着来了,虽知道打开门竟是一口红棺,我……我就吓晕了过去,再然后就到了这里。”
“大人……大人,我肚子好痛啊……带我走吧,求求你了。”
沈知梨:“红棺是你打开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太吓人了……我掉进了湖里,漂到这里好久了。”
“郡主,我肚子疼,肚子好痛……”
赵小姐还想去握鹤承渊,沈知梨真是怒了,她这么大个人站着,她是看不到吗?!
沈知梨不悦,直接挑明占有,“他是我的,你肚子疼,我们会带你出去,但你不要总是想碰他。”
赵小姐抹泪道:“大人……我走不动……”
宋安都看不下去了,“走不动也要走啊,我们都自身难保,谁还能帮你?你自己看着办吧,走还是不走。”
赵小姐看着他们如此不近人情,只能委屈跟在身后。
阿紫困惑道:“你这肚子……”
她这肚子可是个麻烦事,不是傀儡不能杀了,但是肚子里的可是个纸娃娃……不取不行……
沈知梨看着她肉眼可见,不断涨大的肚子,也感到骇人,“你这肚子进来之后就有了?”
这些娃娃不是方才才寄生的吗?
这么她这个长这么快?
沈知梨一抬头撞上鹤承渊的视线,也不知为何,她瞬间便懂得了,赵小姐肚子里的纸娃娃,正是破影的关键。
但是!这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不救她她的肚子会被撑破,可救她……他们要如何下手。
赵小姐恳求道:“郡主,你救救我吧,你让仙首大人救救我。”
沈知梨不明所以,“为什么要让他救你?”
赵小姐:“我……我听到他们要我,要我做新娘。”
沈知梨:“谁说?!”
赵小姐:“那群娃娃……他们在唱歌,让我做新娘,让我做新娘……”
“什么时候的事?”沈知梨意识到不太对劲,她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因为宫里的纸娃娃?她被缠上了?
“你的肚子,莫不是在宫里就感觉到痛了?”
赵小姐怔住,不敢隐瞒,“是、是……太痛了,三哥把我带回家,让大夫救我,可是把脉什么都没把出来……”
“大夫,大夫说我伤了身子,让我在家好生修养。”
“可是夜里我就总是听见,他们在唱歌,说傀儡师缺新娘,让我做新娘,我快被折磨疯了……然后我就出了门……我就遇见了哥哥,跟着他们走到了这里。”
赵小姐突然弓身捂住肚子,沈知梨慌忙扶住她。
她这么下去……根本无法坚持到走出去!
沈知梨:“鹤承渊……”
鹤承渊低眸,“做不了。”
宋安探过脑袋,“什么?什么做不了?拜堂吗?”
“不行!”他拽住鹤承渊,怒斥道:“发什么疯啊!随便抓个人就拜堂!”
赵小姐攥住沈知梨的胳膊,骤然跪地,抱着肚子缩成一团,“郡主……太痛了!”
“人命关天,先把她肚子破了!”沈知梨对他伸出手,“刀给我!”
鹤承渊定定看着她,一言不发,“太血腥……”
沈知梨:“那你来,快些。”
鹤承渊眸底没有一丝温度,冷冰冰道:“阿梨不许我滥杀无辜,那就等她死了,我再杀纸娃娃。”
沈知梨听得脊背发凉。
相处太久了,忘了大魔头本就是个冷血之人,他不允许她是别人的,也不允许自己变成别人的,认定了就是偏执与固执。
刨活人肚子,且还是个女子,一个缠着他的女子,就算人命关天,又与他何干,他做不了。
阿紫战战兢兢道:“小姐……我……我来吧。”
鹤承渊扯住沈知梨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拖起来,“血腥。”
沈知梨:“借下你的刀。”
“不要。”他果断拒绝,“那天你生我气了吗?”
“???”沈知梨一头雾水,这个时候,大魔头说些什么呢?
宋安递给阿紫剑,“用我的吧,剑端锋利,轻划就可破口。”
赵小姐一下扑到宋安脚边,扯着他的衣摆,“公子……公子娶我吧,我不要嫁给什么傀儡师,求求你了,我爹是镇远大将军,我什么都能给你,你娶我吧。”
宋安晴天霹雳似的,“你你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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