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为了显出护卫的气势,四位神使不仅配备了宝剑,还分别戴有细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纹样的面具。
四大神兽给花神做护卫,说起来似乎有些不伦不类的意思,但是,谁管呢,游花神本就是凭空出来的一项事,要的就是这股子潇潇洒洒,热热闹闹的劲儿!
横云为姜洛微系好腰带,后退两步,细细端详片刻,笑着道:“娘子穿这身衣裳可真俊,活脱脱像个小仙官。”
却月正在外间指挥小丫头们布置饭食,接话道:“娘子是怎样都好看,可再俊不能当饭吃,小仙官也要饿肚子的,娘子快来用早膳吧。”
姜洛微和横云都被她给逗乐了,一齐笑着走了出去。
简单用过早膳,时候已不早了,姜洛微戴上帷帽,匆匆出了府门,骑上马,先去姜家各个铺子里查看了一番,而后策马赶往城外的花神庙。
据说这花神庙早先本是一座袖珍小庙,寻常只有本地花农祭祀,自从上巳节新添了游花神这项活动之后,香火便渐渐的旺盛起来,之后几经扩建,如今已是一座美轮美奂,气势恢宏的庙宇了。
此时正值春日,庙里庙外百花盛开,远远望去,真就如花神居住的仙境一般云蒸霞蔚,灿然夺目。
姜洛微主仆三人到了近前,将马匹拴在一旁的柳树下,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进了庙中,一路往后殿的方向走去,那里有一排三间房子,专用来预备游花神的各项事宜。
算算时候,这会儿子该准备的差不多了,不想进了屋却只见一片闹哄哄,乱嚷嚷,像是炸了锅一般。
姜洛微疑疑惑惑的,正打算拦个人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儿,还未来得及行动,冷不防斜刺里伸出一条手臂来,自己反先被别人一把拽了过去。
拽她的人是这花神庙的一位管事,人称花嬷嬷的,此时正急的满头大汗:“小娘子,不得了咯,出了大事了!”
姜洛微惊的心里一跳:“怎么了?”
花嬷嬷喘着气道:“方才琼台梦的丫头来说,蝶羽姑娘病倒了,来不了,这么突然的,可怎么办呢?”
蝶羽是琼台梦的花魁娘子,才貌俱佳,名扬灵州城,去年的上巳节就是由她扮做花神,今年亦是。
因花神的礼衣花冠,以及四位神使的衣冠,近几年都是由姜家的成衣铺子特制的,姜洛微所以识得了蝶羽。
接触之下,她发现蝶羽虽流落风尘,却性情高洁,才华横溢,心中很是敬佩,蝶羽亦喜她率直随性,天真烂漫,两人私下里偶有书信往来,颇有些以书会友之意,也由此,姜洛微才突发奇想,要做一回“护花使者”。
不曾想她这护花使者还未登场,那厢花神竟先病倒了。
姜洛微急道:“蝶羽姑娘生了什么病?可严重吗?”
花嬷嬷顿了顿脚道:“听闻是昨儿夜里受了凉,起了热,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就是昏头涨脑下不来床,可怜咱们这猝不及防的,怎么办呢?”
“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了吗?”姜洛微问道。
花嬷嬷叹口气道:“哪有那么容易呢,一来这事来的突然,我们没有预备,二来小娘子你也知道,花神的礼衣是量身定做的,若非与蝶羽身形相似,必是穿不了的,三来这扮做花神的人相貌气质样样都要好,否则如何与那华美的礼衣相得益彰呢,若是随便找个人来,岂不白费了小娘子的心血。”
姜洛微当初之所以跟阿姐提议要为花神特制精美的衣冠,就是看中了这是一个极好的展示机会,结果确如她所料,每年上巳节后,花神所穿戴的衣料首饰都会在灵州城盛极一时。
虽然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可正如花嬷嬷所言,美丽的衣裳也是需要美丽的人来衬托的。
姜洛微不禁有些犯了难。
花嬷嬷透过帷帽的白纱端详她片刻,犹犹豫豫的道:“……其实真说起来,倒是有一个人选,比蝶羽姑娘还要出挑的多。”
姜洛微闻言霎时眼睛一亮:“嬷嬷说的是谁?”
花嬷嬷踌躇片刻,笑着道:“就是小娘子你啊。”
“我?”姜洛微一愣,细想想,她与蝶羽的身形确实相似。
花嬷嬷点头:“是,除了小娘子,再没有别人了。”
横云一听,却很不赞成,立时接话道:“嬷嬷莫要戏言,我们娘子怎能如此大张旗鼓的抛头露面?”
花嬷嬷笑着道:“非是戏言,小娘子本就要扮做神使,一路随行,何以就扮不了花神了呢?”
横云正色道:“神使着男装,戴面具,无人识得,自然是无碍。”
花嬷嬷道:“花神亦覆有面纱,仅凭一双眼睛,隔着花车,远远的,又有谁能认得出呢。”
说到这里,她转向姜洛微,“小娘子,时候不早了,再耽搁可就来不及了。”
横云也不与她歪缠,同样望着姜洛微道:“娘子请三思。”
姜洛微看了一眼却月手中拿着的白虎面具,静静沉思,她倒不是担心抛头露面的事,而是舍不得神使一职。
毕竟,雍容华贵的花神哪比得过优哉游哉的神使逍遥自在呢。
然而目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了,花神的礼衣是花了重金精心制作的,必得使其发挥出应有的价值才行。
思及此,姜洛微缓缓点了头:“好,那就由我来吧。”
花嬷嬷顿时松了口气,眉开眼笑道:“娘子真是明智。”
横云知道凡是姜洛微做了决定的事,都不会轻易更改,因此不再劝阻,退而求其次道:“既如此,我和却月也要随娘子登上花车,做花神侍女。”
却月方才乍一听说要自家娘子扮花神,并没考虑那么许多,心中只想着那该有多么好看,禁不住就要乐一乐,然而嘴角还未完全翘起,已被横云一个眼风压了下去,再不敢吭声。
此时看事情已经定下了,便也连连点头道:“对,我们要跟着娘子。”
花嬷嬷自然是一口应下:“不用说,本就是要请二位一起来的,小娘子快随我去梳妆打扮,再晚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姜洛微望着那刻有白虎纹样的面具,犹有些恋恋不舍:“那这神使……”
花嬷嬷生怕她再改了主意,赶忙携起姜洛微的手,一面匆匆往右边的屋子走,一面劝道:“小娘子就放心吧,花神不好找,神使那是随便一个就能顶上去的,便是姑娘的这身衣裳别人穿不得,上年的还有上上年的神使衣裳都在库房里放着呢,总有合适的。”
姜洛微且走且轻轻的笑着道:“看来嬷嬷心里是早有了打算,就等着我来呢。”
花嬷嬷也笑着道:“我这点子心思瞒不过小娘子。”
进了屋,花嬷嬷一招手,立时便有一堆人迎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把姜洛微按在妆凳上,揭去帷帽,围着她傅粉,施朱,描眉,点唇,贴花钿……
前后折腾了足有一个时辰,终于是上好了妆。
姜洛微动也不动坐了许久,腿脚都有些麻了,微微活动了一下站起身来,横云却月上前扶着她,去到里间,褪去这一身神使的衣裳,穿上了花神的礼衣。
等到姜洛微再出去时,原本闹哄哄的屋子霎时便静了下来,众人皆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只见她上着月白色交领大袖襦衣,下穿石榴红蹙金绣牡丹花纹曳地长裙,肩搭郁金色彩绘轻纱帔子,头戴珠花鎏金步摇冠,眉心一点赤红花钿……款款而来,华美丽,飘然若仙。
众人呆了好一会儿,还是花嬷嬷最先反应过来,走上前,拍着手笑道:“我就说,除了小娘子,再没有别的合适的人了,这可不就是活脱脱的花神下凡来了吗!”
大家回过神来,亦是连连点头,惊叹不已。
一旁的却月挺起骄傲的小胸膛,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凑近了姜洛微,笑眯眯的道:“方才我就这么说,娘子还不信,非说我夸大其词,现下可信了吧?”
姜洛微笑了笑,走至镜前,朝里望了一望,也不由得屏息静气,几乎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
横云拿过与襦衣同色的月白面纱给她蒙上,如此便只露出一双鞯奶一ㄑ哿耍可这双眼睛实在太美,仿佛含着千言万语似的,反更加的惹人遐思了。
花嬷嬷办事周到,已叫人另给横云却月也备了面纱遮面,如此便不怕被人认出来了。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便簇拥着姜洛微往外走。
姜洛微从未如此盛装打扮过,华美之余,只觉得走路都有些迈不开脚。
待小心翼翼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后,她略微停了停,房门外,四位神使也已到位,此时正分列在门前两侧。
姜洛微忍不住朝右侧的白虎神使看了过去,瞧瞧,多么的威风凛凛,自己原本该站在那里的……
哎,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她正待收回目光,却忽的一顿,再次看了过去。
只是这次姜洛微看的并不是白虎神使,而是白虎神使旁边身穿黑地绣水纹锦袍的玄武神使,心里疑惑道,他怎样也穿的是去年的旧服饰?难不成也换了人吗?
姜洛微不禁将那人上下打量了一遍,见此人身姿颀长,风度端凝,把一身陈旧的黑色锦袍穿的飒爽利落,确然不是先前定下来的人。
真不知花嬷嬷又是从哪里找来了这般人物。
姜洛微心中越发好奇了,缓步走下台阶,行至那人面前时,站住了脚,微微转过头去望他。
面具遮掩下,那人同她一样,亦是只有一双眼睛透了出来,那一对眼睛宛若黑曜石一般,漂亮的很,眼神却清冷锐利,看着人时仿佛有洞穿人心的力量。
姜洛微与他对视的瞬间,心中蓦的一跳,迅速的移开了目光,稳住心神,继续往前走去。
直走出了老远,姜洛微的脑海中还印着那双魄人的眼睛,也不知那面具下究竟是怎样一副相貌?
第3章
◎刺杀◎
出了花神庙,外面已是人山人海,大家见“花神”终于出来了,欢呼雀跃声此起彼伏,久久不息。
姜洛微在横云却月的搀扶下登上了同样精致华美的花车,花车上制作了半人高的雕花木桶,特用来储水用。
横云和却月一人手提一只柳枝编的花篮站立于姜洛微身后两侧,又从花篮中取出一枝娇艳欲滴的桃花枝递给她。
姜洛微便手执桃花枝,沾了木桶中的清泉水,向着人群抛洒而下,与此同时,花车在前后左右四位神使的护持下向着护城河粼粼行去。
花神庙原本就离护城河不远,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
这里景色极美,顺着护城河望去,岸边一路轰轰烈烈开着一团团浅紫清白的云霞似的花朵。
那是泡桐花,远远的瞧着,花朵仿佛有碗盘那般大,走近了看,就会发现,那花其实是秀丽纤巧的细腰小铃铛的模样,一朵朵你挨我挤闹哄哄的,这才簇拥着开出了连片成团之势。
花车载着姜洛微在这美丽的泡桐花树下绕着护城河走了一圈,热闹自然是极热闹的,开心也是极开心的,就是洒了半日的水,实在累得慌。
等到返回花神庙时,已是金乌西沉的傍晚时分,人群业已散去,姜洛微的胳膊也几乎累得抬不起来,肚子更要饿扁了。
横云抬头看了一眼愈来愈暗的天色,说道:“得亏今日上巳节城门坊门都延迟了一个时辰关闭,否则咱们可就要在这花神庙里住上一宿了。”
却月道:“若真是如此,卫嬷嬷在家怕是要急坏了。”
却月口中的卫嬷嬷说的是姜洛微的乳母卫凝冬,一直将姜洛微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的疼爱。
“别说在外留宿了,我们今日回去的这样晚,又没遣人告诉她缘由,只怕嬷嬷此刻已经在家急上了,咱们是玩也玩了,乐也乐了,可不能再耽搁,得赶紧回去了。”姜洛微一面说,一面下了花车。
恰在此时,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
自庙门内突然闪出了一个手持长剑的黑衣蒙面人,不由分说朝着姜洛微就直直的刺了过来。
黑衣人速度极快,姜洛微主仆三人皆不是习武之人,惊骇之下根本来不及躲避。
正是危机之时,斜刺里又来一把长剑,只听当啷一声,两剑相击,碰撞出星星点点橙红色的火花,随即两个持剑之人便缠斗了起来。
这么前后不过片刻的时间,姜洛微觉得自己已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吓出了一身冷汗,待回过神来再看时,方才发觉救她之人正是先前特意瞧过的那位“玄武神使”。
想起那双清冷锐利的眼睛,她不由得怔了怔。
横云却月此时三魂七魄也归了位,急忙拥着姜洛微往庙中去,一路走一路大喊救命,走至一半,忽然想起那蒙面刺客正是从庙中杀出来的,立刻又折转回去,左右看看,这附近除了一排排的花树竟也没个藏身之处,无奈只得躲到那树后去了,多少也算是个遮挡。
三人扒着树干往外瞅,那“玄武神使”和蒙面人都是狠厉的功夫,你来我往皆是置人于死地的杀招。
姜洛微主仆虽不懂其中的关窍,却也看的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出。
两人如此斗了一阵之后,蒙面人渐渐的落了下风,眼睛往树下的三人一扫,随即不再与“玄武神使”纠缠,一闪身,径直往树下奔去。
姜洛微三人登时吓得齐齐跳将起来,慌不择路的,正不知该往哪里逃时,忽见蒙面人又猛然转身杀了一个回马枪。
这一招着实狠辣,“玄武神使”正在全力追他,虽然有所防备,却也有些躲避不及,长剑堪堪贴着他的侧面划过。
姜洛微脸色大变:“小心!”
这一声喊完,她却蓦的呆住了。
“玄武神使”人并没被长剑伤着,只是面具被挑落下去,露出了真容。
姜洛微从未见过如此好相貌的男子,他生了一双极好看的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眼珠黑白分明,宛如上好的珠玉一般泠润透光。
再细看之下,不止眼睛,他整个的人都是黑白分明,皮肤雪白,眉睫乌浓,赤黑的衣裳在朦胧夜色的掩映下,隐去了那本就微乎其微的红,全成了墨黑,如此简素的黑白二色,使得他浑身上下显出一种极致的清冷洁净。
不止姜洛微,那蒙面人也呆住了,只是姜洛微是惊艳,他却是惊恐,仿佛见了鬼似的瞪大了双目,心中凛然道:万想不到竟会在此处碰上了修罗将军沈晏,自己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一时之间,也顾不上杀人了,转身就跑。
沈晏即刻追了上去,飞身一脚把他踹趴在地上,不等他挣扎着起来,又上前狠狠补了一脚。
蒙面人的肋骨被踢断了几根,不由得惨叫一声,知道自己落在沈晏手中无论如何是跑不掉的,便一咬牙嚼碎了藏在口中的毒药,瞬息之间就断了气。
沈晏有些意外,低声道了一句:“竟然派了死士。”
他蹲下/身把人翻了过来,揭开那蒙面的黑巾,并不是熟识的面孔,但看这人方才拔腿就跑的反应,似乎是认得他。
沈晏再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人已经死透了,且身上除了一些碎银子之外未携带任何物件,便不再管这位死士,提起剑朝着姜洛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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