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几乎吓死了◎
沈晏急匆匆带了洛微回府,请了大夫来看,没有大碍,只是一时昏迷,便守在床前等她醒来。
此时方分出心神来细想刚才见到的那名脸上有疤的女子,说从前见过,其实不大准确,应该说是不经意间扫过一眼。
就在中秋节的晚上,放河灯时,人群熙熙攘攘涌向东安河畔,洛微被挤散了,落了单,又被人重重撞了一下,险些扑倒在地……
那脸上有疤的女子,便是熙熙攘攘人群中的一个,离洛微并不远,中秋佳节,众人聚集在一处,免不了发生拥挤踩踏之事,原本也是正常,当时并不觉有什么。
如今看来,疤痕女子的出现并非偶然,洛微那次跌倒,恐怕不是意外,此次纵火,多半也是冲她而来……
洛微自小不在京中,又是个公主,于任何事都无牵扯,却有人如此处心积虑的要杀她……难道是因为他?
因为杀不了他,所以去杀他的娘子?
沈晏正这样想着,仆役来报,郑将军来了。
郑思追一见他,心中便是一凛,他已许久没有露出这样修罗一般森寒的眼神了,当下不等他问,便肃然道:“没抓到人,不过交了手,那女子年龄不大,武功却很高,招数又极端狠辣,十成之九是自小被豢养的死士。”
“死士?”沈晏即刻想到上巳节那日,自己初到灵州之时,于花神庙前遇到的那名死士,至今身份不明,亦不清楚他为何在周昕言死后,仍去刺杀’周昕言‘。
当时,那名死士在看到他面目的瞬间,惊愕至极,随即转身就跑,显然是认得他,莫非是京城派去的吗?
也许他那时并不是认错了人,极有可能,他原本要杀的就不是周昕言,而是洛微。
还有那黑风寨的陆望明,据郑思追抓住的那几个小喽供认,他们寨主向来都是劫富不劫贫,劫财不劫色,从不掳女子进寨,这次却不知为何破了戒,先还以为陆望明是见洛微容貌过于出众,一时起了歹意,可后来才知,他要娶的压寨夫人竟是却月,且还是却月毛遂自荐。
最初既不是见色起意,他又为何破戒掳人进寨?受人指使吗?
若一切果真如此,杀她之人便不是因为自己,那么究竟是谁?到底又为了什么?从灵州,到京城,从姜洛微,到长公主,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她知道吗?当初忽然上京……
沈晏因不愿去想,从来没有深究过此事,如今冷静下来细细一想,便觉疑点重重。
她仿佛在上京之时就已知晓自己长公主的身份,却为何没有告诉薛使君,派人护送她进京呢?
进京之后,既不去官府衙门,也不去表亲崔家,而是到太后娘娘每月必去的弘福寺等着,是了,太后娘娘每月去往弘福寺的日子都是十六,而她的生辰不正是二月十六么?
这一点,她显然也是预先知道的了,又是谁告诉她的?
倘若她是因为被人追杀才匆忙进京,那么……沈晏想到此处,心里砰砰跳了两下,当初她那样决然的和他撇清关系,是不是怕连累他?说什么不想他找上门去,兴许一半是气话,一半也是实话,不过却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而是为了保护他……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成亲之后她虽生他的气,可处处维护他,又总是嘴硬心软的纵容他,分明对他有情的。
想到这里,又一转念,如果事情真是这样,自己当时追到山神庙中,说的那些疯话该多伤她的心,她在担惊受怕,惊慌失措的逃命,自己却只顾没头没脑的和她闹别扭,故意拿话刺她,简直是个混蛋。
洛微醒过来时,便见沈晏双手紧握着她的手,双眸低垂,眉头紧锁,仿佛在想什么不得了的事。
不要说平时,就是当初围城的时候,也不曾见过他这个样子,洛微不由得心头一跳,忙坐起来道:“是不是素荣和瑶华出事了?”
沈晏早已回过神来,一把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她们都没事,汇泽已把她们送回府了,方才来时,说是瑶华受了些惊吓,不过没有大碍,过几天就会好了,你不要担心。”
洛微一颗心放了一半,伸手按了按他的眉间,望着他,问道:“那有什么别的事吗?从没见你这样愁眉苦脸过。”
沈晏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又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把她抱在怀里,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洛儿,对不起。”
洛微怔了怔,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没关系,是我不让你跟去的嘛,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好在你还是跟了去,否则我……”
沈晏轻轻掩住了她的嘴,摇摇头道:“不要说。”
洛微见他很认真的样子,便乖巧的点了点头,拿开他的手,微微笑着道:“你还会忌讳这个?”
沈晏并不答话,只静静的看着她,突然的,他问道:“是谁要杀你?”
洛微想不到他会问出这话来,猝不及防之下呆住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勉强稳住心神,说道:“原来还说你聪明,这下你可想错了,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有人要杀我呢,你去救我的时候,难道没见到院子里有一个人在那里大骂吗?他未过门的娘子被那幻真道长骗着嫁给了一个富商做妾,后来被折磨死了,他是来寻仇的,仿佛是疯了,也不管屋里有没有别人,只管放起火来,我们真是冤枉,差点不明不白给人陪……”
说到这里忙自己掩住了自己的嘴,看了看沈晏,微笑了一笑,“不说,不说。”
笑容却是很勉强的,她一开始的呆愣,也不是听到有人要杀她的惊惧,而是意想不到他会这样问的错愕。
看来她晓得有人要杀她的事,只是不能说。
至于当时院里的那个人,沈晏当然见着了,确实有些疯疯癫癫,他纵火杀人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在他纵火之前,离着那院子远远的东南角上却先失了火,藉此将人全部引走,一个疯子,可没有这样缜密的想法和行动,这是那名疤痕女子的手段。
凭她的身手,想要杀洛微是很容易的,可她几次三番却一定要找个幌子来遮掩,包括花神庙里那一名死士,同样是借着“认错人”的幌子动手杀人,说起来就是’意外‘,可见此事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给人追究的。
洛微回京之后,谁也不找,单等着见太后,由此可见,太后显然是知情的,连太后都隐而不发,这背后的原因必定非同小可,也难怪她不能说。
没关系,他会查出来的,不管是谁,不管为了什么,他绝不让人伤她分毫。
洛微见他一直不说话,有些局促不安,迟疑着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这样想的?”
沈晏摸了摸她的头:“你差点出事,我几乎吓死了,胡思乱想不是很正常?无论如何,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出门一定要带上府中的侍卫,知道吗?”
洛微原也没料到这次纵火是冲自己来的,更没想到中秋节的跌倒竟也不是意外,还当这段时间风平浪静,所以如今平安无事,并不怎样忧惧,见他这样紧张自己,倒很开心,也不疑有他,点点头道:“知道了。”
没多久,流徽便白着脸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见洛微已醒,方才松了口气。
洛微笑着道:“阿姐消息怎么这样灵通,横云却月过去通知的吗?”
沈晏这时已走到外间去了,流徽便坐在床沿,拉着她的手道:“我的魂儿都要吓丢了,你还笑。”
略停了一停,接着道,“郑公子从你府中走时,路过东市,顺道拐去我那里说了一声,我就赶紧过来了。”
正说到这里,太后娘娘也已得了消息,竟出宫来了。
洛微正要下榻迎接,太后已一阵风似的到了卧房,几步上前,一把按住她:“别动,好好躺着,让阿娘看看,伤着哪里了没有?”
洛微笑着道:“哪也没伤着,不过呛了几口烟,倒把阿娘给惊动了。”
太后摇着头道:“怎么,前段时间刚招凉起热的病了几天,都好了,你才告诉我,如今这么大的事,难不成你还打量着要瞒我?”
洛微又笑了一笑道:“可不敢,正要打发人进宫呢,还没来得及,阿娘就先到了。”
“你真这么想就好了。”太后拉过她的手,问道,“究竟怎么一回事?”
“实在是意外。”洛微先说了这么一句,定一定她的心,而后便将今日之事细细的讲了。
太后听罢,沉思半响,没说什么,因不想她劳神,并没有久坐,只是叮嘱她好生休息,以后出门要带上侍卫之类的话,便起身往崔府而去。
洛微因挂念素荣和瑶华,就托流徽随同过去瞧瞧。
素荣倒还好,瑶华却是病倒了,起了高热,人糊糊涂涂的躺在床上,谁来了也不知道。
大夫虽已看过,太后仍不放心,吩咐人传了太医署令过来再看了一看,说是没有大碍,等退了热,静养一段时间,慢慢就会好的。
太后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回了宫,她却并不往自己居住的咸池殿去,而是径直去了皇上所在的两仪殿。
第65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日间纵火之事,明宗帝业已知晓,当然知道她此来何为,挥手屏退了殿内所有的侍卫和宫人,静静的望着她,等着她大兴问罪之师。
“此番若非清济及时赶到,你就称心如意了,是也不是?”太后眼神平静,却语带讥讽。
明宗帝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你要我如何作答?我若说不是,你一定不信,我若说是,却实在没有做过。”
“这样大的手笔,不是你,还能是谁?”太后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你的心未免也太狠了,我们崔家,我哥哥,究竟哪里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们盛家?你连他的两个女儿也要一起……”
“我没有。”明宗帝拦住她的话,“此事我也听闻了,多半是意外……”
“意外?”太后盯住他,“这样要命的意外,怎么就偏偏砸在洛儿身上?”
明宗帝道:“所以说是意外,我已令人详查,一有结果,就……”
“详查?”太后不待他说完,便冷笑着打断了,“到底是详查,还是掩饰,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明宗帝真觉自己百口莫辩,默然良久,才缓缓的道:“如今,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肯信,那你要我怎么办呢?”
太后望着他道:“怎么办?你既然这么不放心,我也不为难你,干脆就一命换一命,我死,你放过洛儿。”
明宗帝猛然站了起来:“你糊涂,你既认定了是我要害她,你在,尚能护她一二,你若死,我还会有所顾忌吗?”
太后不料他反应有这样大,略怔了怔,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不知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他:“我倒不知道,陛下这些年,竟是盼着我死呢。”
“你……”明宗帝往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去,点点头,有些气急败坏的道,“是,是,我盼着你死,那你怎样打算?是一死了之,称了我的心,如了我的意,还是留着这口气,不死不休的同我斗?”
他向来沉着冷静,鲜有这样情绪激烈的时候,太后不由得呆了一呆,而后转过身,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没两天,虚元观纵火之事已查的水落石出,纵火之人的身份无疑,纵火原因无疑,幻真道长是个坑蒙拐骗的妖道无疑,至于东南角殿宇为何先失了火?乃是天干物燥,倒了烛台,未发现人为之痕迹。
总而言之,长公主和相府两位千金此番遇险,实属被殃及的池鱼,乃是一桩意外。
洛微本觉得自己无事,然而在沈晏带求带哄带’威胁‘之下,只得卧床修养了几日,等她得到沈晏的首肯,可以出门了时,首先便到崔府去看望吓病了的瑶华。
瑶华已退了热,人也清醒多了,不过身子虚弱,后又静养了十多日,方才慢慢恢复。
她这厢好起来,素荣却因连日来衣不解带的照料她,累倒了。
瑶华本就认为这次祸事是自己惹出来的,加之病中又劳洛微来看她几次,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如今既好了,自然要去看看洛微,便等素荣晌午吃了药,睡下之后,收拾收拾,出了府门,预备往长公主府去。
此时已是冬月了,外头寒风凛冽,铅云低垂,看着是要下雪。
瑶华刚刚出门,还未登上马车,恰有一名云罗斋的伙计小跑着赶了过来。
他一面鞠躬行礼,一面笑着道:“给三娘子请安,三娘子先时在蔽处定了两件狐裘,原本早该到的,偏是不巧,路上出了点意外,那批货没了,现下又到了一批新的,比原来的还好,三娘子若是方便,劳您往铺子里走一趟,重选两件出来,掌柜的为表歉意,再另送您一件等价的,您刚好一并选了。”
瑶华最近在病中,几乎忘了这件事了,经伙计一说,方才想起来,那两件狐裘原是自己和阿姐一人一件,现在掌柜的既另送了一件,正好带了去送给洛微,当下便点点头,又看了看那伙计道:“我瞧你有些面生……”
那伙计当即接话道:“三娘子好眼力,小的原是在后边打杂的,刚被掌柜的提到前边不久,这一向三娘子少来,所以不大认得我。”
这也是常事,瑶华只点了一点头,便登上马车,一路过去了。
马车出了崔府所在的巷子,拐上大街时,路过一处茶寮。
茶寮内坐着薛淼,他一直挂念着瑶华的病,虽从沈晏和洛微口中得知她已好多了,可终究没有见到人,到底是放心不下,本想借着拜访崔家大公子之名,登门打探一二,却又怕行事冒昧,而且多半也是见不着,思来想去的,唯有趁着休沐之日,进了城,守在巷口。
他料着她若是好了,必定会去长公主府探望洛微,上次是空等了一天,这次可让他碰上了,便悄悄的跟在后边,预备到了长公主府,自己再凑上前去,做个偶遇。
谁知,马车半路转了弯,停在了一家名唤云罗斋的店铺前。
最近天气愈发的冷了,她刚病愈,想是要置些冬衣,薛淼便仍走到店铺斜对面的一处茶寮里,靠窗坐了,一边慢慢呷着热茶,一边等她出来。
且说瑶华进了云罗斋,那伙计却说这批货前脚刚到,他后脚就去请三娘子了,因此还没来得及陈列出来,现下都在库房里呢,便一直引着她往里去。
瑶华因这云罗斋是惯常来的地方,倒也没有多想,就随着他过了两重院子,到了后面的’库房‘。
万料不到,房门一开,却自里面走出了卢瑞麟。
瑶华霎时脸色大变,话也不说,立刻转身就走,却被卢瑞麟一把拽了进去,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与此同时,房门外,她的随身丫头也已被方才那所谓的’伙计‘三两下给制住了,绑住手脚,塞住嘴,拖到了西厢房里。
瑶华拼尽全力,甩开卢瑞麟,连连后退几步,煞白着脸,强自镇定着:“卢瑞麟,你这是找死!你敢动我分毫,我父亲,我兄长,还有太后姑母,都绝饶不了你!”
卢瑞麟却笑嘻嘻的道:“那当然不会饶了我,今日过后,令尊必得招我做了女婿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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