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梦!我父亲为人,满朝谁人不知,他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是他的女儿,岂会辱了家风。”
瑶华说时,已拔下头上的簪子,将簪尖抵在脖颈处,“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即刻死在这里!”
卢瑞麟站住了脚,心里转了几转,话锋一转道:“你瞧,我不过和你开个玩笑,你竟当真了,你也不想想,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会敢做这样的事?罢了,我可不敢再逗你,你走罢。”
瑶华将信将疑的看着他,卢瑞麟却已走到房门处,打开了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瑶华慢慢的走过去,一脚刚刚跨过门槛。
卢瑞麟却忽然抢上前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簪子,往院里一掷,重又将人拽了回去,顺势关上房门,抱着她往内室走去。
瑶华奋力挣扎,然而力量悬殊,无论如何挣不开他。
卢瑞麟把她扔到床榻上,正要扑将过去,欲行不轨,房门突然’咣当‘一声巨响,被人用力踹了开来,他愣了愣,回头一看,什么都还没看清,脸上先吃了一记重踢,脑袋连着身体整个的斜飞了出去,先是狠狠地撞在床柱上,而后滚落在地,蜷缩着身体不住的嚎叫。
瑶华亦呆了一呆,待看清来人是薛淼时,眼圈一红,手忙脚乱的下了榻,跑到他的身后,双手抖抖索索的,紧紧拽着他一点衣袖。
“放心,没事了。”
薛淼微微侧头,柔声安慰她,而后猛然转向卢瑞麟,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他是拿出了战场上杀敌的气势,下手凶狠无比,那卢瑞麟先还哀嚎几声,后面几乎连声儿也发不出来了,满头满脸满身都是血。
瑶华愣了半响,瞧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人命,本来这畜生不如的东西死就死了,可他要死了,势必连累薛淼,因此,忙上前拉住薛淼道:“够了,够了。”
薛淼最后踢上一脚,这才罢了手,带着她走了出去。
那假冒的伙计也已被他打趴在地上,将西厢房里的丫头松了绑,他又在院里看了一圈,然后把地上的簪子,还有早先掉落的帷帽,全都捡起来,放到瑶华手中,说道:“你先回去,我来善后。”
瑶华望着他,微微哽咽着道:“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薛淼实话实说道:“我惦记着你的病,却又见不着你的人,所以就在你家附近等着,今日见你出来了,一路跟过来的,因在你之后,眼见着另有人进了云罗斋又很快出去,说什么店中无人的话,料着出了事,所以寻了过来……”
瑶华沉默半响,点点头道:“我的病好了,多谢你。”
薛淼微笑了一笑:“好了就好,今日天寒,快回去罢,不要再添了新病。”
“嗯……”瑶华又看他一眼,戴上帷帽,转身匆匆的去了。
薛淼等她走了,便回到屋中,把卢瑞麟主仆二人扔到一块,沉下脸,冷声道:“两件事,第一,今日之事,我不说,你也该明白,无凭无据无事实,你若造了谣言出去,那就是找死,第二,从今往后,你卢瑞麟若胆敢再出现在崔三娘子面前,我薛淼知道一次,打你一次,一次比一次狠,你不信,咱们走着瞧。”
卢瑞麟鼻青脸肿,只管不住的点头,心里却道,今日这事说虽是不能说,可这个仇他是一定要报的。
薛淼教训完了人,又待了一会儿,算着瑶华应该已经走远了,这才起身朝外走去。
出了一重院子,走到紧挨着云罗斋的院子里时,隐隐约约听到屋中传来一阵断断续续’唔、嗯、嗯‘的声响,打开房门一看,原来那云罗斋的一众掌柜伙计都被关在了这里。
薛淼帮他们松了绑,拿掉了口中的巾帕。
掌柜的连连拱手:“多谢这位公子,多谢这位公子。”
“知道谁绑的你们吗?”薛淼问道。
掌柜的苦笑了一笑,眼睛朝里头院子瞄了一眼,没有说话。
“知道他绑你们干嘛吗?”薛淼又问。
掌柜的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忽然的就给绑了,一点儿影子摸不着。”
薛淼看他不像撒谎,逆料那卢瑞麟也不会叫旁人知道此事,便没有再问,转身走了。
第66章
◎九成九的嫌疑◎
这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翌日雪霁天晴,满世界银装素裹,一片洁白。
下午,洛微裹着斗篷正在院子里堆雪人玩,沈晏却忽然回来了。
他面色凝重,不待洛微开口询问,便道:“汇泽出事了。”
洛微心里咯噔一跳,既是他特地回来告诉她,事情一定不会小,因肃然问道:“他出了什么事?”
“卢瑞麟昨日被人杀害,汇泽有很大嫌疑。”沈晏说有嫌疑,已是往轻了说,实际上,卢家以及大理寺几乎认定薛淼是杀人凶手了。
洛微惊愣了片刻:“卢瑞麟死了?那、那怎会和汇泽有关系?”
沈晏握住她冰凉的手,把她牵回屋内坐了:“你先别急,我慢慢和你说。”
原来昨天晚上卢瑞麟彻夜未归,这本是常事,不过恰好撞上他老子心情不佳,立时火冒三丈,于是旧账新账一起算,即刻吩咐了人去寻他,预备好生教训儿子一顿,出出气。
谁知,众人将他平日常去的各大青楼赌场和酒楼全找了个遍,却都没有,别人没了主意,他的一个贴身小厮却还知道一个地方。
那便是云罗斋后的一个小院子,那小院子与云罗斋的院子相连,不过一直空置着,卢瑞麟在半个多月前忽然赁了下来,所为何用,小厮并不知道。
不过,自从赁了那院子,小厮便被打发回了家,不叫贴身伺候了,如今既然各处都寻不着人,便到那里去碰碰运气。
卢瑞麟果然是在那里,不过已是一具尸体了,不远处躺着近日来新伺候着的那名小厮,同样已成了一具尸体。
卢家不是普通人家,忽然死了一个儿子,还是为人所杀,这一下可是翻了天。
大理寺不敢懈怠,全力追查。
那院子的正门开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平日里已是人迹罕至,更不用说昨日风紧天寒,自是查不出什么,不过与这院子相连的云罗斋那里却是收获满满。
掌柜的见出了人命,还是一位贵人的命,直吓得魂飞魄散,一点不敢隐瞒,便将昨日店里上下人等先是被卢瑞麟无缘无故的绑了,后又被一俊秀少年所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而那少年走时,天已将暮,后来再无别的客人到店。
大理寺的人听罢,便令掌柜的画出那名少年的像来。
卢瑞麟的贴身小厮一看画像,立刻认出此人就是前段时日在长公主府中绊了自家公子一脚的那个小白脸,什么灵州刺史的儿子……
既有恩怨在先,那薛淼昨日出现在这里,便不是巧合了,更何况一般客人怎么会跑到人家后院子来,单看这些,他与这桩命案,至少已有个六七成关联。
当下大理寺便命人前去城郊大营捉拿薛淼,一问之下,卢瑞麟那一身的伤正是他打出来的,至于打人的原因,薛淼咬死了不肯说,更加可疑!
如此一来,薛淼的嫌疑便增加到了**成。
再有仵作验尸的结果,卢瑞麟的死亡时辰恰好在薛淼离开前后,加之昨夜下了一场大雪,除却今晨小厮前去寻人时的脚印外,院里院外,再无他人来过的痕迹。
至此,卢家已认定薛淼就是凶手,大理寺也觉九成九是他,余下的那一点,便是凶器尚未找到,不过若要论罪,也是足够的了。
然而薛淼却喊冤枉,只认自己打人,不认自己杀人。
因他是沈晏的下属,父亲亦是一州刺史,更与长公主交情匪浅,他本人又大喊冤枉,大理寺卿不敢就此定罪,顶着卢家的威压,仍在继续调查,想着等找到凶器,他也就无可争辩了。
洛微听罢,一刻不停,立时就要去见薛淼。
沈晏陪着她到了大理寺狱,狱卒见长公主和沈将军亲自来了,忙将人引了进去。
狱中阴暗寒冷,薛淼原坐在枯草堆上,看到他们来了,一下蹦跳着站了起来,面目还算整洁干净,精神也还不错。
狱卒打开牢门便退下了。
洛微走进去,劈头就问:“究竟怎么回事?”
薛淼挠了挠头,分辨道:“卢瑞麟真不是我杀的,我就打了他几下,虽下手稍微重了一点,但绝没有致命伤,况且他是被匕首刺死的,我更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洛微道:“我当然知道人不是你杀的,可你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跑到那里去打他?”
薛淼摇了摇头道:“打他的原因我不能说,总之他的死与我打他的缘由无关。”
洛微蹙眉道:“你说无关就无关了?我们信你,大理寺会信吗?卢家会信吗?如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你,你再不说清楚,就要大祸临头了你知不知道?!”
薛淼却低了头道:“无论如何,哪怕是定了我的罪,我也不能说。”
洛微又急又气:“定罪?定了罪,你还有活路吗?你若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让使君和夫人怎么办?到底是什么事情,连我们也不能透露一句?”
薛淼沉默片刻,低声道:“是我不孝……”
这是死也不肯说的意思了,洛微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仰头瞪着他半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晏掰开她的手,自己握住了,牵着她后退两步:“他既不肯说,你再逼问,也是无用,当务之急是要找出真凶,真凶归案,汇泽自然没事。”
说着又转向薛淼,问道,“你有什么是能说的?且说来听听。”
薛淼想了一想道:“我走时,院子里就只有卢瑞麟和他的小厮,都活的好好的,必是我走后,另有人去把他给杀了,但绝对和我打他的原因没有关系,若是逮住这点查,一定要查错的。”
洛微看他一眼:“说来说去,全是没用的话,等你出了狱,再和你算账。”
说罢,转身气冲冲的走了,沈晏同薛淼略一点头,便追了出去。
洛微一路沉思,离开大理寺后,便同沈晏道:“凶手杀人总要有个缘由,汇泽既然说与他无关,那么多半是其他同卢瑞麟或者卢家有仇的人所为,我们先从这里入手查上一查,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沈晏点了点头:“我回来找你之时,已托了敏行去查,他在京中交友广阔,消息灵通,这时应该多少有些眉目了,我们先回去等他。”
他两个回到家里时,流徽也已闻听了消息,急匆匆找了过来,洛微便将自己所知,以及方才去见薛淼之事一一同她说了。
流徽听罢,也是沉默不语。
不多时,郑思追便一阵风似的进了厅中,同时口中就道:“先来一碗茶救命,腿跑断了不算,人也要渴死了……”
正说到这里,一眼瞧见了流徽,登时收住了口,两脚一并,站端正了,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洛微等他坐下喝了茶,缓过气,方才问道:“怎么样?郑将军可打听到什么了?”
郑思追点点头道:“不算白忙活,若从家门来说,与卢家不合的多是朝堂之上的政敌,杀一个纨绔子弟卢瑞麟,那根本犯不上,也无济于事,所以,我先是照着私人恩怨去查的,而所谓私人恩怨,也没有多深,不是同人家在青楼争风吃醋,就是在赌场寻衅滋事,远没有到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地步,不过我想着那群公子哥们个个年轻气盛,嚣张惯了,一时争执,怒气上头,错手杀了人也不是没有可能,便挨个查访,不成想,倒真揪出一个人来。”
“谁?”洛微问道。
郑思追看向沈晏:“这人你可熟了,就是沈曜。”
“沈曜?!”洛微吃了一惊。
沈晏却很平静:“怎么说?”
郑思追看了看流徽和洛微,有些欲言又止。
洛微知道沈曜常年混迹于烟花之地,想必就是与此有关,当下便道:“郑将军但讲无妨。”
流徽也点了点头,表示要听。
郑思追这才缓缓的道:“沈曜也是秦楼楚馆的常客,两三个月前迷上了芙蓉苑的一个姑娘,名唤阮玉卿,那卢瑞麟原本就和他有些不对付,听闻之后,有意和他作对,便抢先一步,花费重金将阮玉卿包了下来,并时时在沈曜面前挑衅,二人为此已动过几次手了。
近半个月来,卢瑞麟忽然不怎样过去芙蓉苑了,可也没有丢了阮玉卿,经常差人把她带出去,过个一两天再着人送回,沈曜以为他要把阮玉卿抢了去做外室,气的暴跳如雷,满城转着去找那藏娇的金屋,嚷嚷着要和卢瑞麟拼命,究竟找没找着,尚不知道,不过,据说他今日忽然病倒了,他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卢瑞麟死的第二天病倒了,你们不觉得这事有些太过凑巧吗?”
“确实凑巧,可单凭这一点,是拿不了人的。”沈晏沉吟片刻,又道,“卢瑞麟所谓藏娇的金屋,想必就是云罗斋后的那处院子了。”
“正是。”郑思追点点头。
“那么,昨日阮玉卿可曾去了那院子?”沈晏问道。
“不曾。”郑思追不假思索答道,见三人都看着他,立刻摇着双手解释道,“我跟她不熟,不不不,我压根不认识她,我从来不逛青楼,你知道的呀。”
说时,眼睛左右迅速一转,目光从流徽身上很快的移到沈晏身上,巴巴的望着他,以求清白。
沈晏早看出一点苗头了,念他打听消息辛苦,先前又帮自己说过话,就暂且不和他为难了,便点点头道:“我知道,谁也没说你逛青楼,你急什么,闲话不要说,你只说怎么知道那阮玉卿昨日不曾去的?”
郑思追这才松了一口气,言归正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问,所以破例走了一趟,亲自去查的,先没有说卢瑞麟被杀之事,只问她是否去过那院子,阮玉卿毫不踌躇就承认了,近来确实去过几次,再问起昨日,却不曾过去,后来听说卢瑞麟死了,吓得脸都白了,不像是假,当然,我并没有就此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又问过了老鸨和芙蓉苑里其他人,有说没去的,也有说没注意的,如此滴水不漏,即便不是真,无凭无据,阮玉卿这条路也是难走通的了。”
洛微听罢,望向沈晏:“如此看来,我们只能先到卫国公府探一探沈曜的病了,只怕见不到人。”
沈晏却道:“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让你去探病?能不能见到人,不是他们说了算的,你只管在家等着,晚上我去走一趟。”
第67章
◎身上也冷◎
当天夜里,沈晏一身黑衣,翻墙越院,飞檐走壁,最后落在了沈曜房间的屋顶之上。
他轻轻拨开厚厚的一层雪,揭开两片青瓦,往下看去。
屋内灯火通明,沈曜拥着衾被靠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目呆滞,身体还微微的发着抖,真个是病了的样子。
就在这时,盛玉琦端着药碗推门走了进来,她径直走到床前,坐下了,一手端着碗,一手执着汤匙,轻声唤道:“曜儿,吃药了。”
沈曜原本丧魂落魄的愣在那里,给她一唤,三魂七魄归了位,立刻惊慌失措的喊道:“娘,我害怕,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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