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什么?”沈晏盯住她。
洛微眼睛转了几转,说道:“怎么就把传家玉佩送人了,难道是随随便便给的,不作数的么?”
沈晏笑了笑,无奈道:“好好的说着话,怎么又冤上我了?你看我是随便的人么?”
洛微偏着头,既是探问,也是故意的逗他:“人不可貌相,谁知道呢?虽说你不受家中管束,可先帝的旨意在那里,怎么作数?难不成你打算抗旨么?”
她本是随口一问,总以为他应该有别的和缓些的办法,却不料沈晏竟点了点头:“原本是打算抗旨的。”
洛微吃了一惊:“你不怕掉脑袋?”
“傻瓜,掉了脑袋怎么娶你?”沈晏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我自然有不掉脑袋的法子。”
“什么法子?”洛微问道。
沈晏慢条斯理的道:“若是思安长公主不回来呢,一切都好说,此前一战,北虏大败,草原诸部尽皆降服,陛下和太后娘娘总不能一直拦着,不让我娶亲,若是思安长公主回来了,那也不难,长公主听到京中那些谣言,一定会被吓到,不肯嫁我,到时候我再适时提出退婚,是替陛下和太后娘娘解决了难题,他们自然不会要我的命了。”
洛微听他早就计划周全,心里自然十分高兴,胳膊支在桌案上,手掌托了腮,悠悠的看着他道:“算盘打得挺好嘛,不过百密一疏,我就没有被吓到,还觉传言不实呢,若是换了别人,也不见得就会相信。”
“那是你啊。”沈晏也望着她,“所以,我就没有再继续夸大以及胡诌自己的传言了,而是心急火燎的去请婚。”
洛微垂眸笑了笑,紧接着又道:“你既然这么有主意,圣旨都能抗,倒是帮汇泽和瑶华也想一想办法呀。”
沈晏握了她的手道:“你先别急,依我看,此事也不是全无转圜的余地。”
“怎么说?”洛微忙忙的问道。
沈晏道:“世家确实树大根深,可如今的世家已不是百年前鼎盛的时候了,本朝建立以来,从先帝到陛下,对科举取士及其看重,其原因便是要拉拢寒门,广聚天下贤能之士,以逐步瓦解世家手中的权利,长此以往,只怕将来的朝堂之上,唯有通过科举登第才是正途出身了。
左仆射深谋远虑,想是也料到了这一层,所以早几年就将门下子弟送进国子监读书,先行铺路,而薛使君正是探花郎出身,与你与我,又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左仆射不会不加以考虑,否则以他的行事作风,若是坚决不同意,一定将这苗头断然扼杀掉了,根本不会有这十之一二的暧昧不清。”
洛微喜道:“这么说,汇泽和瑶华还是有希望的了?”
“有是有。”沈晏略顿了顿,话锋一转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将来是将来,如今的朝堂,还是为世家所盘踞,所以希望仍是渺茫。”
洛微听他说着,一颗心上上下下,简直荡秋千似的:“说来说去,还是没希望了。”
沈晏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希望还是有的,我们且先静观其变,真要是那十之八九,再随机应变就是了。”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洛微重重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又望着他道,“你一个武将,怎么对朝堂上这些弯弯绕绕,也看的这么清楚明白?”
“武将也在朝堂之上,当然要观察形势,揣摩圣心。”沈晏凑近了,微微笑着道,“而且,娘子总夸我聪明,我怎好叫你失望,当然要绞尽脑汁的透出一份聪明劲来。”
“又贫嘴。”洛微笑着斜睨他一眼。
沈晏看着她,却轻轻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哄的开心些了,偏偏还有一件不得不说的烦心事。”
洛微闻言,心脏不由得往下沉了沉,连连问道:“什么事?还有什么烦心事?”
沈晏迟疑片刻,说道:“这两日,京中起了谣言,关于阿姐和郑思追的。”
洛微怔了怔,一时有些糊涂了:“阿姐……和郑将军?能有什么事?”
沈晏道:“我说了你先别急,郑思追这两个月来常到阿姐的铺子里去闲逛着买这买那的,此事被永昌郡主盛宝璐知道了,就散出了些流言蜚语,说是阿姐搭着你的长公主身份,蓄意接近高门子弟,又使手段勾住了郑思追……”
“简直胡说八道!”洛微蓦的站了起来,真要气笑了,“我阿姐还用得着使手段?往那一站,多少人上赶着拜倒在她面前,什么高门矮门的,我们统统瞧不上呢!”
“你看,说好了不急的。”沈晏牵过她的手,把人带到内室里,扶着在床沿坐下了,安抚道,“消消气,有话慢慢说。”
洛微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忽然脑筋一转:“等等,你刚才说,郑将军这两个月来经常到我阿姐的铺子里闲逛?他去干嘛?”
“买东西嘛。”沈晏闲闲的道。
“只是为了买东西?”洛微狐疑的问道。
沈晏摇摇头:“当然不是,别有企图的,你刚不是说了,咱们阿姐往那一站,多少人上赶着拜倒在她面前的,郑思追就是其中之一了。”
洛微抬手在床榻上重重一拍,站起身来,一面转着圈子踱步,一面痛心疾首道:“哎呀,大意了!这是灯下黑啊灯下黑,两个月了,我竟然一点不知道,合着他对阿姐是一见钟情呐。”
说到这里,忽然站住脚,转头望向沈晏道,“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沈晏谨慎的回答道:“略有……”
话还没说完,洛微的巴掌已招呼到他身上了:“你知道你不拦着。”
沈晏吃了一惊似的,双眼委屈巴巴的望着她:“你就为这个打我?”
洛微呆了一呆,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看他,半是疑惑半是解释道:“我、我没使劲儿啊,就轻轻拍了一下……”
说时,又伸手抚了抚他的肩膀,“不算打罢?”
沈晏捉住她的手腕,把人拽到怀里,抱着她倒在床上一滚,撑起身道:“怎么不算?我伤心了,你要哄我。”
“我还哄你?你个大骗子,天天诓我,我揍你还差不多。”洛微这回使劲锤了他两下。
沈晏一副吃痛的样子,俯下/身去,埋首在她颈侧,低声道:“又打我,这下得加倍哄才行了。”
话音落下,便不住的吻她。
洛微好不容易挣扎出一点空隙来,有气无力的推着他:“你先等等,正事还没说完呢。”
“这也是正事,不妨碍,你只管说你的,我听着呢。”沈晏动作丝毫不停。
洛微无奈,只得由着他,气息不稳的问道:“你、你既然早知道了……为、为什么不拦着?”
“为什么要拦着?”沈晏反问。
洛微缓了一缓,慢慢说道:“郑家也是世家大族,像你说的,门第之差是事实,既然难以逾越,何必有所牵连。”
“敏行在京城众多的世家子弟中是个异类,从来不服家中管教的,他决心要做的事,郑家家主拦不住他。”沈晏道。
“即便如此,阿姐真要入了郑家的门,还是免不了受委屈,更不能像现在似的自由自在。”洛微还是不赞同。
沈晏抬起头来:“怎么听你的意思,倒像阿姐一定会看上他似的?”
洛微轻轻颔首:“很有可能,你想啊,那郑将军生的英俊明朗,风度翩翩,谈吐有致,文武双全,那样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年郎,倾心追求,谁能拒绝?万一阿姐动了心,那不糟了么?”
沈晏盯住她:“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这样夸赞别的男人?”
“实话实说嘛,怎么,不爱听了?”洛微此时尚不知道她将面临什么,还在笑盈盈的故意逗他。
“那照你这么说,他若追求的是你,你就答应了?”沈晏微微眯起眼睛。
“也许真的会。”洛微煞有介事的说道,继续不知天高地厚的逗他。
沈晏轻轻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会?你会后悔的。”
随着话音,他解开了她的衣带……
洛微万想不到他先前几次竟还是收敛着的,这下子可闹大了,简直叫人受不住,她断断续续,连连的告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不说了……谁都比不上你、真的……求你了……饶了我罢……楚清济、唔……”
“晚了。”
第75章
◎心虽然丢了,可是肺还在◎
洛微本要想个法子解决京中的谣言,沈晏却说不用管,事情是郑思追惹出来的,他自会摆平。
果不其然,郑思追对于此类的事,早有预备,一经听闻,即刻去找自己的母亲,郑夫人。
郑夫人为人热情爽朗,广结善缘,跟谁都有几分交情,京中大大小小的夫人娘子们,每逢花宴茶宴生辰宴,亦或者游山逛园的,必给她送一份帖子,她也是逢请必到。
郑思追借着这一层便利,劳烦母亲在外面把话给翻一翻,就说因见太后娘娘近来的衣着首饰,以及宫里摆设的许多物件,都十分的珍奇雅致,很是喜爱,问明了,皆是出自太后娘娘新认的那位义女,就是思安长公主养家的姐姐,姜流徽的铺子里。
恰好自己家的三郎与沈将军交情匪浅,又同在营中公务,长公主姐姐那里有什么好东西,一问便知,再加上这个孩子平日里总跑的没个影子,想见他一面都难,干脆就把这事全推给他了,特嘱咐他时不时的过去跑一趟。
这样等他回来交差时,既能得着好东西,又能见见儿子,本是两全其美的事情,谁知,这事给永昌郡主知道了……
余下的话就不用说了,大家都明白,那永昌郡主自打缠上郑思追,有点风吹草动就要造谣生事,往旁的小娘子身上泼脏水,都多少回了,听都听腻了,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再当回事。
这个事情是很好解决的,不成问题,问题是……
郑夫人盯住儿子,问道:“三郎,你当真看上思安长公主那位姜家的姐姐了?”
郑思追郑重颔首:“是。”
郑夫人还没来的及再说,郑家家主郑松亭已是一脚踏进了屋中,沉声道:“我不同意,满京城多少名门世家的闺秀,你看都不看一眼,偏偏要选个商贾女子,你这是存心和我作对。”
郑思追站起身来,一面规规矩矩的行礼,一面毫不客气的道:“爹,您说这话是高看了自己,低看了我,先不说我从来没想过和您作对,即便真的要和您作对,我也有的是法子,又不是脑子有病,何至于压上自己的终身大事?再者说,商贾人家怎么了?名门世家又如何?几百年前,名门世家的列祖列宗指不定也住茅草屋呢,正所谓’日中则移,月满则亏‘,凡事盛极必衰,说不准以后又住回茅草屋去了,干嘛瞧人家不起。”
郑松亭早在他说第一句话时就已经气的变了颜色,一路听下来,更是怒火冲天,一巴掌拍在桌案上,震的茶盏都晃了几晃,站起来指着他骂道,“你个混账东西,反了天了,竟然咒起自己家来,今日我非教训你不可,来人!取家法来!”
郑夫人忙上前安抚道:“父子两个好好的说着话,值得生这么大气,三郎一向口无遮拦,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跟他较什么真?”
又凑近了,低声道,“再说了,你就是取了家法,他也不会老老实实等着你打,到时候满屋子上蹿下跳的,好看呐?”
郑松亭当然知道自己这小儿子什么德行,也不愿叫家下众人看了笑话,便顺着夫人递的台阶下来一步,复又坐了回去,待缓过这口气,重重的哼了一声,看向儿子道:“随你怎么说,总之,我绝不同意你娶个商贾女子回来。”
郑思追叹了口气道:“爹,现在的问题不是您老同不同意,是人家不同意。”
郑松亭和郑夫人闻言齐齐震惊道:“什么?!”
郑夫人撇下夫君,三脚两步走过来,难以置信道:“你是说人家看不上你?我儿子?”
说时,又后退一步,上上下下把自己儿子打量了一遍,百思不得其解,“你模样英俊,能文能武,年纪轻轻就是从四品的宣威将军,还出身世家大族,究竟哪一点叫人看不上了?”
郑松亭一动不动的瞅着他,似乎也在思索同样的问题。
郑思追想了想,说道:“兴许就是我爹引以为傲的名门世家罢,他瞧人家不起,殊不知,人家也不愿平白受这份气呢。”
郑松亭又给气红了脸,连连冷笑道:“好,好,听你这意思,是非娶她不可了,倒是我郑家的大门挡了你的路,既如此,从今往后你就不再是我郑松亭的儿子,也不许再踏进郑家一步!”
父亲这是动了大怒了,可郑思追听了却丝毫不惧:“爹,这话从小到大您都说了多少次了,尤其是当初我说要从军,您干脆用棍子把我打出去了,可如今,我不还好好的站在家门里挨训么,您要是不认我这个儿子,还这么劈头盖脸的训我干嘛?”
“你!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郑松亭浑身颤抖,快要气厥过去了。
郑夫人忙回转身来,抚着他的胸口劝道:“唉哟,有话不能好好说,上了年纪的人了,再气出毛病来可怎么得了。”
“你打量着我愿意生气呢?!”郑松亭手指着郑思追,眼望着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你那好儿子,都是你给惯的,慈母多败儿!”
郑夫人一听,不乐意了,瞪着眼睛道:“什么叫都是我惯的?我的好儿子?怎么,不是你儿子?你没管教?我慈母多败儿?你倒是严父,可也没见儿子听你的呀。”
郑松亭道:“要不是你老护着他……”
郑夫人打断他的话:“哦,我护着你就管教不了了?那御史在朝堂上参你一本,你是不是就不做官了?”
“哎呀,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嘛,你这分明是胡搅蛮缠。”
“怎么不是一回事?我胡搅蛮缠?你怎么不说是自己委罪于人呢?”
论吵嘴,郑松亭绝不是夫人的对手,他在自身难保之下,当然也就顾不上教训儿子了。
郑思追趁着这个机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走至府门处时,恰好迎面遇上回家来的二哥郑思慎,他手上抱着一个长长方方的朱漆雕花木制琴盒,正高高兴兴的踏进门来。
“二哥,又得了什么好琴了?”郑思追问道,同时就伸出手去要敲一敲那琴盒子。
郑思慎连忙抱着琴盒后退一步:“碰不得,碰不得,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古琴’绿绮‘。”
“司马相如的’绿绮‘?”郑思追挑了挑眉,“不是失传了上百年,会这么容易给你寻到了?二哥你莫不是被人骗了罢?”
郑思慎道:“什么话,我又不是你,那么不识货,这绝对是’绿绮‘无疑。”
郑思追微微一笑,又看了看那琴盒:“二哥说是,那就是罢,不过二哥你虽爱琴,可琴艺却不甚佳,大费周章收罗这些个名琴古琴回来,又只当摆设一样的供着,岂不是暴殄天物?常言道,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依我看,你……”
“打住。”郑思慎截断他的话,“我可告诉你,你想拿什么东西送什么人,我管不着,但是休想打我这琴的主意,否则我跟你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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